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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追魂鋼羽


  韓叔叔和立青一直等到全部人离開后,才走出樹叢,透了一口气。
  立青偶而一抬頭,正好瞧見韓叔叔的面孔上,隱約浮有一個淡淡的笑容。
  立青不解地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問道:
  “韓叔叔,剛才那發話惊走眾人的人——是什么來路?”
  韓叔叔頭也不抬地道:
  “你是說最后那個說什么龔如山身陷重危的人?他那低沉的聲音,你不覺得熟悉?”
  立青沉吟一下,搖了搖頭。
  韓叔叔嗯了一聲,又說道:
  “那個人的功力,算不算得高人一等?”
  立青點點頭道:“自然是高手了!”
  韓叔叔也不再多說,立青忽然想起了一事,問道:
  “韓叔叔,你說爹爹會不會在夜半到我的房中去一趟,那豈不糟了么?”
  韓叔叔忽然神秘地一笑道:
  “不會的——不會的。”
  立青奇怪的嗯了一聲,也不便再問。
  韓叔叔深深透了一口气,立青也頑皮的吸了一口气,似乎都感覺到這小森林的空气,已由張弓拔弩,變為平淡無奇。
  韓叔叔踱了兩步,忽然開口說道:
  “立青,咱們今后可得處處小心!”
  立青一惊,低聲問道:
  “什么?韓叔叔,你可發現了什么嗎?”
  韓叔叔低沉的點點頭,沉聲道:
  “不錯!”
  立青心中一緊,只覺精神一奮,輕聲道:
  “韓叔叔,您發現了什么?可不可以……”
  他忽然發覺韓叔叔的面上,浮出一點可怕的神色,于是他止住了口。
  韓叔叔吁了一口气,慢慢道:
  “适才和我你一齊出來的時,注意著的那個人影,您知是何人?”
  立青興奮的:“不知道,你不是說……”
  韓叔叔嗯了一聲道:
  “据我推測,那是——簡家的!”
  立青惊駭的喃喃低語。
  韓叔叔低沉的吁了一聲,說道:
  “不錯,隔壁的人。你可知道立青,那個梅姓老人,你知道——”
  立青點頭不迭,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指那個——那個——”
  他感到稱呼上分辨不易,韓叔叔笑笑道:
  “那個——跟著冷浩而去的梅老頭!”
  立青點點頭,韓叔叔道:
  “那個——跟著冷浩而去的梅老頭!”
  立青點點頭,韓叔叔道:
  “這個人,正是隔壁的梅家的主人!”
  立青跳了起來,駭聲道:
  “梅家?就是咱們右隔壁的梅家?您說,他竟是身怀這等絕學的人?”
  韓叔叔哼了一聲,喃喃的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听得到的聲音道:
  “臥虎藏龍……”
  立青雙目不瞬的看著韓叔叔,像是正在等待他去作一個完美的解釋。
  韓叔叔低聲道:
  “我敢說,小河這邊,一共三家人,包括立青你的爹爹,全是武林頂尖的高手!”
  立青折雙眼睜得溜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及時忍住發出的惊叫。
  “立青,從現在開始,我的每句話,你都必須全部服從,知道嗎?”
  立青吶吶點點頭,他又低聲道:
  “你——從現在起,一直跑回家中,今天晚上——唉,明早到這林中尋我吧!”
  立青何等聰明,心中陡然一寒,脫口道:
  “韓叔叔,什么人來尋你么?”
  韓叔叔歎一口气,小聲道:
  “現在對方還沒有到,你可得千万記住,跑,全力施展輕功,一直到家,不要回首一次!”
  立青斷然一搖頭,低聲道:
  “您——您要一個人儿留在這里?”
  韓叔叔知道這孩子的性格,一旦下了決定,必然不會再加更改。
  霎時,他的汗珠一滴滴流下來,他雙手緊緊的抓著立青,急聲道:
  “立青,這是我的生死關頭,我韓某隱到你方家,縮頭不敢出門,全是為了此事——唉,一時也說不清楚,你,這是——你,快走!”
  立青靜靜的望著韓叔叔,這一剎時間,他完全恢复了平靜,僅僅不發一言而已。
  韓叔叔一揮手,緊張的道:
  “你——還不走?”
  立青淡淡的道:“不!”
  韓叔叔呆了一呆,忽然一松雙手,歎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忖道:
  “這孩子,也難得他這么小,便有天生的俠義心腸,罷了,一切都看老天安排吧!”
  立青輕輕碰了碰韓叔叔,低聲問道:
  “韓叔叔,您的對頭是什么人?他還沒有來,您怎么知道?”
  韓叔叔一把抹去頭上的汗珠,反身一指,立青一看,只見三步之外,一株合抱大樹干了,端端正正釘立著一枚鐵灰色的羽毛。鐵灰色質,顯示那羽毛形的東西,竟是鋼鐵所制,立青輕啊了一聲道:
  “就是——這枝鋼制羽毛?”
  韓叔叔吸一口气,喃喃道:
  “韓某東奔西走,為躲這枝羽毛已有五年之久。這五年間,找食不知味,寢不安枕,都是這羽毛所賜。這羽毛,你可別小窺了它。”
  立青吃了一惊道:
  “韓叔叔的功夫,竟為這羽毛所迫,這羽毛,到底是什么名堂”
  韓叔叔痛苦的喧一口气,說道:
  “追魂鋼羽——”
  這几個字是儲勁而發,中气自是充沛無比,加上語气中有一种凄厲的味道,語音划過長空,更有一种緊迫的气息。
  驀然一陣大風斗起,緊接著韓叔叔的語音、一朵又大又厚的濃云牢牢地遮蓋住皎洁的明月。霎時,星火全斂,整個森林一片漆黑。
  狂風再起,立青感到一种從未有過的恐怖,于是,他緊握著韓叔叔的手。
  唰的一聲,長空斗然電制,整個森林登時有如白晝,慘白的光亮,好像在地上划了一個“死”字。
  電光一閃而滅,韓叔叔斗然一推立青,右掌手拍出,口中大吼一聲。
  疾風大作,韓叔叔的“小天星”內家掌力悉發而出,几乎是同一時刻,韓叔叔轉過身來。
  電光已滅,韓叔叔才一轉身,左掌貼地劈出,十成內力一吐而出。
  立青正自茫然,但聞呼呼兩聲,忽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影模模糊糊的站在面前。
  韓叔叔一挪身形,用比哭還難听的聲音道。
  “什么人?”
  蒙蒙中,那人全身僵立不動,一襲慘白的衣衫,雙目中冷冷的發出寒光。
  這是他生死關頭,這好几年來,他全日苦練,完全為了這一時刻,這時劈出,自是十成功力!
  那白衣人僵立不動,驀然一飄,一掠竟是五丈。韓叔叔力道走空,砰的一聲,只見砂石飛起,地上已被擊了一個淺坑。
  韓叔叔只覺冷汗直流,伸手猛可一揮。
  模模糊糊中,立青但覺一股力道使自己不斷向后倒退,一剎時間,他意識到,韓叔叔的功力,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韓叔叔推開立青,冷冷一笑道:
  “追魂鋼羽!嘿!韓某——”
  那白衣人忽然大笑,陰陰道:
  “好!好!姓韓的有种,但是,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今日之會——”
  韓叔叔呸了一口,現在已逐漸驅除了內心的恐怕,豪壯地道:
  “昔日鋼羽令記橫行。中原豪俠為之膽寒,你這話儿,可不是白說?”
  白衣人怔了怔,蒙蒙中,韓叔叔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卻不能保險自己的面目、對方是否能清楚的看見。
  白衣人呆了一會儿,驀然仰天一笑,中气之足,連韓叔叔也覺心中一震,只听他道:
  “姓韓的以天星掌力,子母金環稱雄一方,咱們之間的的梁子,大家心中有數,不必再多費呂舌,你可知道,這追魂鋼羽……”
  “這追魂鋼羽只要一到,絕不留下活口,韓某早已熟知故在此待死!”
  白衣人干笑一下,驀然手一揚。
  韓叔叔身形暴退,雙帶拼命在身前布出一張网,霎時已退出五丈以外。
  只覺眼前一暗,敢情已退入林內深處。
  那白衣人笑一聲道:
  “現在我暫時點起這儿的火光,等會我自會替你吹燈的!”
  韓叔叔心中一震,他知道“吹燈”是挑眼挖珠的意思,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
  這一瞬間,那白衣人迅速的在怀中點出一一個小小的火折子,迎風一晃,一點火光應手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火光未亮,森林中人影一晃,十丈之外,一人疾掠而出。
  白衣人和韓叔叔都為這人的身法所惊,那人陡然一揮右臂呼一聲,火光應手而熄。
  韓叔叔忍不住惊呼一聲,疾聲低道:
  “昆侖的龍飛九天,天啊。這功夫又現世了!”
  白衣人也是一震,十丈之外,內力煽熄火煤,這种功力,呆真是駭聞動听的了。
  那人冷冷一笑,指著黑暗中的白衣人,沉聲道:
  “清虛百星寒,名挑追魂羽,姓錢的,你怎么辦?”
  “清——虛——百——星——寒……”
  “不錯!”那人冷然回答。
  在暗處的韓叔叔心中一震,立青卻是渾身一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暗狂呼:
  “爹爹!爹爹!”
  白衣人甚然一哼道:關洛黃丰,以鋼羽為尊——”
  那人理也不理,哼一聲道:
  “名挑追魂羽!”
  白衣人似乎認清了那人是誰,忽然反身疾奔而去。
  那人嘴角噙著冷笑,半晌轉過身來。
  立青聲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
  “爹爹!”如飛扑了出來。
  那人原來正是立青爹,他見到立青,并不吃惊,微微一笑道:
  “青儿,你瞧爹的功夫,不只是一點皮毛么?”
  韓叔叔踱了出來,忽然一笑,方老兄和他對望一眼,也發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韓叔叔拍拍立青,哈哈道:
  “立青,你說你爸爸的功力怎樣?”
  立青怔了一怔,搖搖頭。
  韓叔叔一笑道:
  “龍飛九天,并世……”
  方老儿斗然一笑,打斷韓叔叔的話。
  韓叔叔戛然止口,咳了一聲道:
  “咱們先回去……”
  他們一起躍出了林子,立青走在爸爸和韓叔叔的中間,他的心中真有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方老爹在暗中微微加快了一些“速度,他發現立青竟然毫不費力地也不知不奏覺地愈奔愈快,方老爹哈哈笑道:
  “立青,你已很有兩下子了啊!”
  立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爹爹,剛才你所說的什么掌門人身在危境之中,可是真的?”
  方老爹哼了一聲道:
  “當然不假……”
  韓叔叔忽然插口道:
  “方老兄深藏不露,輕功之佳,韓某平生僅見,‘八步赶蟬’、想來必是昆侖弟子了……”
  方老爹微微嗯了一聲道:
  “署償過韓老弟的法眼……”
  韓叔叔道:
  “長春上人,不知方兄怎生稱呼?”
  方老爹停了一會儿沒有開口,一直奔出十來文,方才簡單地答道:
  “正是家師兄!”
  韓叔叔在心中苦思,但他怎么也想不出昆侖有這么一個俗家弟子,他默然奔了一程,方老爹道:
  “追魂鋼羽不知為什么出現到這個地方來了?難道只是為了韓老弟你?”
  韓叔叔不作正面的答复,只冷靜地道:
  “今夜若不是方兄你露面,追魂鋼羽可真不好對付……”
  方老爹微微一笑,脫口道:
  “韓老弟何必太謙,‘追魂鋼羽’雖然厲害,但是韓老弟那‘無風劈空掌’練复了,又豈會懼他?”
  韓叔叔瞿然大惊,他料不到方老爹知道那么多,他暗暗想道:
  “怎么我暗練劈空掌的事他也知道?唉,自從失去這劈空掌,害得我東逃西避,也不知今年之內能否恢复?”
  立青听他們對答,沒有插口的余地,只听得韓叔叔又道:
  “追魂鋼羽這人,那份功夫和那份德行,可真叫武林中人聞了喪膽。
  方老爹道:
  “三心紅王’手下出來的弟子,就沒有一個不是毒辣万分的!”韓叔叔道:
  “听說‘追魂鋼羽’在‘三心紅王’門下三個弟子中,是最不成器的一個,尚且如此,其他兩人幸好是不出武林,否則可真要天翻地覆了。”方老爹道:
  “唉,咱們也算得是終生浸淫武學的人了,我可真不明白,如果傳說中那些事是真的話,那么‘道僧王后’豈不成了神仙?”
  韓叔叔道:
  “你是說天竺飛龍寺前,三心紅王怒擲十象的事?”
  方老爹點了點頭。
  立青听他們一提即止,不禁摸不著頭腦,韓叔叔又道:
  “道僧王后的确是神秘人物,名列首位的武當純陽觀主,就是終生住在武當山上的武當弟子,也几年難見他一面,‘三心紅王和‘無憂王后’更是無人見過……”
  方老爹道:
  “縱使有人見過‘三心紅王’,咱們卻見不著他們,全死在‘三心紅王’手下啦!”法號是什么……”
  方老爹道:
  “有一种傳說,說這位神秘的老和尚是少林當年主持主丈無眉和尚的老師兄,但也不知是真是假?”
  韓叔叔點了點頭,他們走完了林子,轉到田邊的小徑來了。
  立青扯了扯方老爹的袖子道:
  “爹爹你怎么知道我們……練武?今夜怎么也來這里?”
  方老爹哈哈笑道:
  “你當爹爹是瞎子聾子么?不但我早知道,你韓叔叔只怕也早知道我知道了。至于今晚么,哈,我發現每于深夜你們屋中的小燈光不見了,起來一看,他們也不見了,我推窗一看,牆邊有你的腳印,我就出來找你們啦!”
  他們漸漸走近那小河,天色微微有一絲曙光,四周的竹林沙沙作響。
  韓叔叔仍在心中苦思著,方老爹,昆侖的高手……他難道真在江湖上一點名頭都沒有?
  忽然他想到方老爹對“追魂鋼羽”,所說的“清虛百星寒,名挑追魂羽”,他腦海中驀地閃過一人,于是他用平淡的口吻故意道:
  “追魂鋼羽一生橫行武林,只怕不只有三十年前在麓山那一次了……”
  他說到這是一停,方老爹立刻接口道:
  “不,是黃山信女峰!”
  韓叔叔笑道:
  “不錯,是黃山,是我記錯了……那一次,橫行一世的追魂鋼羽碰了釘子,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事——”
  他說到這里,從眼角的余光瞥見方老爹的雙目中射出一种异樣動人的光彩,他們三人不知不覺,邊談邊走,愈走愈慢了。
  立青听他們說起三十年前的武林掌故,心中雖大感興趣,但是韓叔卻說得吞吞吐吐,他只能听懂七成。
  韓叔叔咳了一聲繼續道:
  “追魂鋼羽那一身毒功夫,竟被人一一解破,最奇的是那人的姓名至今仍不為人曉……”
  方老爹的神情顯得更是激動,他似乎十分注意聆听韓叔叔所說的每一個字,而他們的速度已變得有如常人漫步了。
  韓叔叔繼續說道:
  “大家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是据我猜測,也略有個大概,只因那人當時年紀不大,但卻有一身功夫,是以我想那人沒有疑問的應該是武當的!”
  方老爹咳了一聲插嘴道:
  “這一點我知道,那不是武當的門人!”
  韓叔叔停了一會儿沒說話,好像不胜怀疑的樣子呵了一聲道:
  “不是武當?……怎么可能……”
  方老爹再也忍耐不住,沉聲道:
  “是昆侖的!”
  韓叔叔呵呵大笑,他指著方老爹道:
  “不錯,是昆侖的,就是你”
  方老爹望了韓叔叔一眼,也呵呵一笑,不再言語,立青覺得
  滿腔雄心豪气,他暗暗想到:“難怪那追魂鋼羽一听到爹爹說出
  那兩句話,立刻就跑了。”
  此刻,他們已到了燭河邊,方老爹似乎有意要看看如何
  過河,他慢了一步,走到韓叔叔的后面。
  韓叔叔對立青微微一笑,他彎腰拾起一塊木片,口中叫道“三丈半!”
  立青意會,他猛一拔身形,“拍”的一聲,那塊木板端端正正地落在河正當中。立青微一借足,人已到了對岸上,方老爹笑了一聲,和韓叔叔并肩躍而過。
  夜梟怪聲怪气地蹄著,替黎明前的黑夜添了一層恐怖,也為這幽靜的小村落顯得更加凄清恬然。
  韓叔叔忽然一扯立青的衣袖,向左而一個密林走去,從他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上可知,他必然又發現了什么……
  方老爹猛嗅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
  “什么味道?”
  韓叔叔臉色一沉,緩慢道:
  “血腥味!”
  立青感到全身一緊,他們已走入了密林,走了不及十步,一片三丈方圓的空地出現在眼前,方老爹道:
  “這是什么?”
  隨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地上躺著一截血淋淋的胳膊,胳膊上穿的是半只大紅色的袖子。
  韓叔叔惊歎一聲,他喃喃道:
  “嘿!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玄門幽風’冷浩栽在這里!”
  方老爹惊咦了一聲,他揚首問韓叔叔道:
  “冷浩,你怎知是他?”
  韓叔叔道:
  方才我們親眼看見他約對手到這里決斗,他正是穿著大紅色的衣袍……
  方老爹緊接著追問道:
  他的對手是誰?竟能叫冷浩斷臂而敗?”
  韓叔叔道:
  “就是住在咱們隔壁的梅老……”
  方老爹雙目一瞪,惊詫得說不出話來,韓叔叔接著說道:
  “你知道他是誰?就是梅古軒!”
  方老爹重重地哦了一聲,喃喃道:
  “梅古軒,梅古軒……我正要打找他……”
  立青怔了一怔,正想開口問,方老爹彎身俯視地上血淋淋的斷手,只見斷手中緊緊抓著一塊紫銅牌,牌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捕”字,“捕”字上方是兩個較小的字:“圣旨”!
  方老爹嘿嘿冷笑,他的聲音變得陰沉沉的,就像濃云大雪一般,令人感到一絲可怖。
  “嘿嘿,‘紫金捕令’,好個鷹爪孫,這下你可神气不起來了吧!”
  立青方才叫得一聲:“爹爹……”
  韓叔叔道:
  “那梅古軒當真是一代奇人,當年泰山大會上掌震南海劍客未能目睹,實在遺憾……”
  方老爹喃喃地道:
  “梅古軒,梅古軒……但愿是他!”
  立青道:“爹爹,但愿是誰?”
  方老爹道:“孩子,你不會知道的……”
  方才我們親眼看見他約對手到這里決斗,他正是穿著大紅色的衣袍……
  方老爹緊接著追問道:
  他的對手是誰?竟能叫冷浩斷臂而敗?”
  韓叔叔道:
  “就是住在咱們隔壁的梅老……”
  方老爹雙目一瞪,惊詫得說不出話來,韓叔叔接著說道:
  “你知道他是誰?就是梅古軒!”
  方老爹重重地哦了一聲,喃喃道:
  “梅古軒,梅古軒……我正要打找他……”
  立青怔了一怔,正想開口問,方老爹彎身俯視地上血淋淋的斷手,只見斷手中緊緊抓著一塊紫銅牌,牌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捕”字,“捕”字上方是兩個較小的字:“圣旨”!
  方老爹嘿嘿冷笑,他的聲音變得陰沉沉的,就像濃云大雪一般,令人感到一絲可怖。
  “嘿嘿,‘紫金捕令’,好個鷹爪孫,這下你可神气不起來了吧!”
  立青方才叫得一聲:“爹爹……”
  韓叔叔道:
  “那梅古軒當真是一代奇人,當年泰山大會上掌震南海劍客未能目睹,實在遺憾……”
  方老爹喃喃地道:
  “梅古軒,梅古軒……但愿是他!”
  立青道:“爹爹,但愿是誰?”
  方老爹道:“孩子,你不會知道的……”
  韓叔叔壓低了嗓子道:
  “還有,還有左邊隔壁的簡家……簡老先生竟也是一身高深莫測的功夫——”
  方老爹瞿然一惊、他瞪大了眼忖道:
  “什么?簡家的老先生也會武?……我原是隱居避世才跑到這里來的,想不到臥虎藏龍,左右隔壁全是武林高手,我竟不知道……”
  但是他的口中卻說道:
  “他們住到這里來,也必是為了避世隱居,但是他們也料不到我們是武林中人吧?”
  說到這里,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霎時之間,他的臉色變得又興奮又蒼白,他顫聲忍不住地大聲道:
  “姓簡的,姓梅的、再加上我姓方。天呀!難道世上真有這种巧事?嘿嘿,簡、梅、方,咱們三家的事總該有一個了結吧
  立青惊震地問道:
  “爹爹,您說什么?”
  方老爹猛然收口,堅決地說:
  “先回家再說!”
  他們加快了速度,不消一刻,已到了家門。
  方老爹道:
  “左右看看無人,咱們還是越牆而入!”
  他猛一抬頭,霎時臉色大變,向后倒退一步,全身一陣顫抖,韓叔叔吃了一惊,忙向他目光所凝之處望去,只見牆頂上插著一
  枝短短的紫鋼令牌!
  令眚上依稀可辦出“圣旨”及“捕”字,韓叔叔道:
  “紫金捕令?”
  方老爹的臉色陡然一沉,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咬牙切齒地喃喃道:
  “好啊!我還沒有找你,你便來找我了!”
  韓叔叔詢問地說:“怎樣?”
  方老爹冷哼道:“進去!”
  他身形一拔而起,輕飄而入,三人翻過牆頭,方老爹忽然止步,轉身對著韓叔叔一揖到地,韓叔叔大吃一惊,忙道:“方老兄怎么……”
  方老爹低聲道:
  “今夜乃方某一生中最險關頭,韓老弟請快帶著立青离開此處,明午在十里外的土地廟我會來找你們……”
  立青方叫得一聲“爹”,韓叔叔已道:
  “方老兄,狗腿子是什么人?”
  方老爹急促地道:“當今鷹爪孫的頭儿——”
  韓叔叔道:“點蒼的飛孤云煥和?”
  方老爹點頭道:
  “韓老弟俠義為怀,必不致拒絕方某這個請求吧?天可怜見方某能料理了今夜之事,唉……”
  立青叫道:
  “爹爹,究竟什么事?有敵人么?敵人還沒有來呀?”
  方老爹把目光轉向立青,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那么溫和慈藹,他看得那么仔細;親切,似乎要在這一霎時之中,把立青的一毛發都看個清楚,他柔聲道:
  “孩子,你不知道,敵人已經在咱們屋子里面等我了……”
  他說到這里,忽然猛一伸手,點中了立青的軟麻穴,他抱起立青,送到韓叔叔的手上,急切地道:
  “韓老弟,你俠肝義膽,答應我方某吧!”
  韓叔叔望著方老爹那老淚婆婆的雙目,千百万句話都是多余的了,他知道他無法拒絕。
  于是他一把接過立青軟綿綿的身軀,堅定地笑了笑道:
  “好,立青這孩子交給我吧!”
  方老爹心頭狂喜,這些日子來,他深知韓叔叔的為人,雖不輕易諾應,但是只要他一句話,便是駟馬也難追!
  他激動地抓住韓叔叔的手臂,不知該說什么,韓叔叔也是心中一慘,但他卻笑道:
  “好,明午我和立青會在土地廟等你!”
  方老爹道:“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把這一切告訴他一個人,只要告訴他一個人,只有他明白我的一切……”
  韓叔叔問道:“誰?”
  方老爹道:“何克心!”
  韓叔叔在口中念道:“何克心,何克心……,我會記得的!”
  呼一聲,方老爹轉身躍出三丈,頭也不回地向屋內堂門沖去!
  韓叔叔微一沉吟,也轉身拔起,飄向牆外。
  韓叔叔方一落地,奔出下到十丈,忽然兩個黑衣人挺刀而攔,其中一人道:
  “背上是姓方的小雜种么?嘿!朋友,不干你的事,你放下,咱們就讓你走路!”
  韓叔叔心中一緊,他裝著糊涂的樣子問道:
  “朋友,你說什么?我耳朵不好……”
  那人喝道:“放下背上的人……”
  他話聲未了,韓叔叔猛可一個欺身,便向兩人中間撞了過去。那人手中刀才遞出一半,韓叔叔騰出一只手,肘錘如閃電一般擊中那人的胸膛,那人悶哼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另一人大喝一聲,揮刀劈將下來,韓叔叔看都不看,驀然施出最上乘的“閉目換掌”功夫,一把抓向那人脈門,那人竟然手法如風,微微一沉便閃過了這一抓,刀勢不變地砍了下來,韓叔叔吃了一惊,猛可雙腳一錯,連環踢出五腳!
  他雖背著一個人,但這五腳乃是他功力所聚,端的威不可當。那人身法十分輕快,一連閃過四腳,韓叔叔驀地舌綻春雷,喝聲:“滾!”
  他的第五腳正踢中那人的小腹,那人慘叫一聲,飛出五丈!
  韓叔叔拔步便走,方才走出兩步,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
  “好功夫,朋友,你今夜死定了!”
  韓叔叔側目四央一瞥,只見人影晃晃,少說也有四五人,他心中暗叫一聲糟糕,有四個字飛快地浮上他的心頭:
  “十面埋伏!”
  這時候,方老爹正一腳把堂屋的黑漆大門踢開,黑暗中,他辨出三個人影陰森森地端坐在牆邊!
  他沒有說話,對方也沒有發聲,只有無比的沉靜。
  “擦”的一聲微響,惊破這死一般的靜,緊接著顯出一縷火光,接著光明大起,敢情對方一人點燃了一盞油燈。
  方老爹的目光從左向右地掃過,最左面的一個山羊胡子的老者,中間的一個白面青年,右邊的是一個黑臉的壯漢,最后他目光落在中間的青年臉上。
  那青年目光卻往方老爹的臉上,移到地上,于是方老爹也看向地上,霎時之間,只見他臉色大變。
  地上端端正正放著一方檀香木的牌位,上面寫著:
  “大明義士先宗兄方公孝儒之位。”
  他咬牙切齒地喃喃道:
  “好厲害的鷹爪孫,我為先宗兄上香的神龕便是立青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找出來的?”
  那當中坐著的青年漢子,臉色白皙得宛如沒有血色,這時冷冷地道:
  “方大爺,怎么說?”
  方老爹瞪著他,雙目如同要噴出火來,他一字一字地喝道:
  “云煥和,血債血還!”
  那白皙的青年人忽然笑了一聲,輕松地道:
  “瞧我多糊涂,忘了給主大爺介紹了……”
  他指著左面那山羊胡子的老人道:
  “這位是天山四劍中的林二爺,北風劍客林碧銘……”
  接著又指著右邊的黑面漢子道:
  “這位是震三川柏三思柏老兄,現在都是咱們主儿的貴賓……”
  方老爹大大震惊,柏三思是山西太极門中的有數高手,林碧銘更是天山四劍中的威名劍術大家,想不到都成了……
  他想到這里,那云煥和又道:
  “還有一位,也不是陌生的人,玄門幽風冷浩,哈哈,冷兄此刻去辦另一件事,他馬上就會來的!”
  “冷浩么?他不會來了!”
  那云煥和心中吃了一惊,但是一點顏色也不露出,只微微冷笑一聲道:
  “不出一刻,冷兄就要回來了!”
  方老爹用同樣的冷笑回答他道:
  “方才我回來的時候,在林子里看見一只血淋淋的斷手,挂著大紅的袖子,嘿,手上還緊抓著你們那紫銅牌儿,哼!”
  云煥和心中猛然大駭,但他只鎮靜無比地道:“是么?哼!”
  他的心中卻暗暗叫苦暗道:
  “看來冷老大吃虧了,唉,他的性格,這一來必然回他的老家去了,再要請他出來可真難哩!”
  方老爹對著云煥和朗聲道:
  “姓云的,老夫待你無怨無仇,殺妻之仇老天尚未向你討,你還要赶盡殺絕么?”
  云煥和冷冷道:
  “只你違抗官命,就該碎尸万段了!”
  方老爹道:“狗賊,來吧!”
  雪煥和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他指著方老爹道:
  “不說別的,我問你,我那三個師兄的血債該不該找你?”
  方老爹早已把老命豁了出去,心中更不知道何物是懼,他仰首大笑道:
  “你是說‘無敵三劍’?哈哈,這怎能和我方某的血仇一并而談?”
  云煥和道:“怎么?”
  方老爹一字一字地道:
  “助紂為虐,咎由自取!”
  雪煥和冷冷笑了一聲,向前跨了一步,同時北風劍客和震三川也站起身來,踱到方老爹的兩側!
  方老爹的目光在三人的臉上輪流掃了一遍,他心中忖道:
  “這云煥和年紀雖不大,但是听說天賦之高,舉世罕見,當今點蒼一脈,包括掌門之尊,要以他為第一高手……不管怎么,我今日雖難脫身,但姓云的你也不要想活著离開方宅!”
  他的目光再落在地上,那檀木神位靜靜地躺在地上。
  云煥和向前逼近了一步。
  方老爹考慮著兩敗俱亡的招式。
  驀然——
  一個蒼老但宏亮的聲音傳來:
  “什么人半夜三更吵吵鬧鬧的,弄得我老儿一夜不得安眠?”
  一個老人如鬼魅一般飄了進來,但沒有一人看清楚他是怎么進門的。
  那個老人禿著頭頂,怒目瞪著云煥和,似乎真是因為吵醒了他老人家的睡覺而感到十分不高興。
  方老爹心中猛然狂跳,他暗暗叫道:
  “阿!簡老先生!竟是隔壁的簡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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