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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疑云再起


  心如和尚道:
  “秦姑娘,你……你一直在江湖上混……混么?”
  秦琪白了他一眼道:
  “只有你才有這么大的興趣。”
  心如道:
  “那么這些時候你在那些地方玩呀?”
  秦琪也是個鬼靈精,大眼睛翻了翻道:
  “我回師父那里去了,喂!大師父,你要問什么便直截了當地問吧!干什么要拐彎抹角?”
  心如拍手道:
  “我已經猜到了,你一定是偷偷溜出來的,對不對?”
  秦琪還想否認,小和尚已經興高采烈地拍手道: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我也是偷偷溜出來的,哈哈,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呀……”
  秦琪瞪了他一眼道:
  “看你笑成那個樣子,將來回到少林寺只怕要被老和尚們抽筋剝皮了。”
  心如笑道:“你真不知道我方大哥的行蹤?”
  秦琪每听到“方大哥”三個字就是心中猛然而跳,但是她的心事怎能讓這小和尚看出來,她扁了扁嘴道:
  “你不是与他形影不离么?怎么倒來問我呀?”
  心如道:
  “說來方立青這小子也不夠朋友,我和尚在少林寺罰跪受苦的時候,他從不來看我一下,哼,這小子下次碰上,一定得好好整治他一下。”
  秦琪裝得十分冷淡地道:“是么?”
  心如望了她一眼,提高聲音道:
  “試想我和尚与他是何等交情,他竟連我這等生死之交都不顧了,那必然是讓什么良儿們給迷住了。”
  他完全忘記自己是個出家人了,口中愈來愈出言不遜,秦琪倒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瞪口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
  心如見她臉色是真有些不好了,連忙道:
  “小僧是胡說的,胡說的……”
  秦琪心如刀割,閉嘴不再說話,心如自覺沒趣,便搭訕道:
  “秦姑娘,你打算往那里走呢?”
  “我向這邊。”
  心如道:
  “我也要向這邊走,咱們一道走吧!”
  秦琪道:“咦,奇了,你方才從這邊走來的么?怎么又要走回去?”
  心如干笑一聲道:
  “小僧是……隨便走走……”
  秦琪忍不住笑道:“好啦,不必解釋了。”
  心如暗道:
  “我和尚不過是瞧你一個女娃儿可怜罷了,你還要嚕嗦什么?”
  秦琪見這小和尚眼睛不住轉著,便惱道:
  “你心中在罵我什么?”
  心如惊道:
  “咦,奇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罵你?”
  秦琪听他居然承認了,不禁大是惱怒,嗔道:
  “你還敢承認?”
  心如小和尚道:“不敢,不敢。”
  秦琪對他白了一眼,站起身來,便要上路,心如笑道:
  “不要急,不要急——”
  秦琪道:“為什么?”
  心如道:
  “那條路是我方才來的,我知道那邊有件怪事——”
  秦琪追問道:“什么怪事?”
  心如道:
  “方才我過來的時候,瞧見那邊那個小道士又在与人打架。”
  秦琪道:“哪一個小道士?”
  心如道:“就是那個麥任俠呀!”
  秦琪道:“他与那一個打架?”
  心如道:
  “那小道士与一個老家伙打得難分難舍——喂,麥任俠那小道士你識得么?”
  秦琪道:
  “不認識,不過我听師父她老人家不住地贊過那小道士武功了得。”
  心如拍手道:
  “不錯不錯,麥任俠那小道士實在厲害得緊,我瞧他与那老家伙打得熱鬧,便站在一旁參觀了一番,說也奇怪,麥任俠竟被那個糟老頭打得手忙腳亂,這一來我可就樂了——”
  秦琪奇道:“你樂什么?”
  心如道:
  “小僧与武當道士有不解深仇,麥小道挨打,我在旁邊看得高興,情不自禁地拍起手來……”
  秦琪忍不住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這一笑,真如春雷乍放,嬌美已极,心如痴痴望著她,秦琪嗔道:
  “小和尚你瞧什么?”
  心如那張笑臉頓時一沉,轉身便走,秦琪連忙叫道:
  “喂喂,大和尚,是我不好,大和尚請回來——”
  心如听她連叫大和尚,這才轉身回來,繼續道:
  “那個老家伙好生厲害,麥小道被打退了好几步,我心如在旁大聲叫好,看得忘了赶路。”
  秦琪道:“最后怎么了?”
  心如拍了拍光頭,傻笑道:“不知道。”
  秦琪奇道:“怎么會不知道?”
  心如笑道:
  “后來不知怎么的麥任俠忽然厲害起來,漸漸要扳回平手來了,我瞧得沒有興致,便繼續赶路不看了。”
  秦琪道:“那么咱們赶去瞧瞧——”
  心如道:“對對,咱們快走。”
  秦琪把頭發卷好,便向那條小路跑去,心如跟在后面,秦琪一碰上這個稚气未脫的小和尚,心情也跟著變得快活起來。
  心如跟著秦琪很愉地沿著小道向前走,走了大約三四里,心如忽一伸手,抓住了秦琪的手腕,低聲道:
  “喂,你快蹲下——”
  秦琪吃了一惊,連忙蹲下身來,這時候她才發現心如和尚的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的心不禁一陣猛跳,輕輕地把手抽了回來。
  心如倒是沒有感覺什么,他指著前面道:
  “你……你看前面……”
  秦琪悄悄地仰起頭來向前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大樹底下,坐著一個人,那人在樹蔭底下,看不甚清。
  秦琪回過頭來,低聲道:
  “前面是誰?”
  心如和她的臉靠得只有數寸之距,秦琪身上的芳香息澤淡淡飄散過來,心如不禁猛吸了一口气,忘了回答。
  秦琪可不知道這頑皮小和尚在干什么,她見心如不答,又追問道:
  “喂,前面那人是誰呀?”
  心如道:“就是那武當山的麥任俠。”
  秦琪仔細瞧了一會儿,低聲道:“咱們上前去看看。”
  心如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藉著敵樹的掩蔽,慢慢向那大樹走近過去。
  大樹下,武當三劍的麥任俠正閉目盤膝坐在地上,他平日神采飛揚的臉上失去了常態,只是一片如白紙般的蒼然,只見他五心向天,三花聚頂,分明正以上乘內功運行全身。
  心如走上前去,從矮樹后走了出來,麥任俠依然雙目緊閉,心如便又走近了几步,看看沒有什么動靜,麥任俠好像睡著了一般。
  心如忍不住走到麥任俠的旁邊,在麥任俠頸上吹了一口气,麥任俠仍然紋風不動,心如回頭來望了秦琪一眼,只見秦琪在一丈以外掩嘴而笑。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好頑皮的小和尚!”
  心如吃了一大惊,他不料這附近還有旁人,連忙一個翻身轉了過來,只見在石邊竹林中的一塊青石上,坐著一個老人。
  心如望了老人一眼,又望了麥任俠一眼,再轉過頭來望著那老人,拍著光頭,惊咦道:“怪了,怪了……”
  秦琪也跑了過來,她問道:“什么事怪了呀?”
  心如指著那老人道:
  “這老家伙怎么不是方才那個老家伙了呢?”
  沒有一個人听得懂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秦琪忍不住道:
  “你說什么老家伙?”
  心如又指了指那老人道:
  “方才我過來的時候,和麥小道打架的那個老家伙怎么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老人沒頭沒腦地被這小和尚和這個少女叫了好几聲“老家伙”,心中不禁有些不痛快,他皺著眉道:
  “喂,喂,你們是什么意思?”
  心如盯著老人道:
  “我們是說方才与麥小道打斗的那個老家伙到那里去了?”
  那老人听到“老家伙”不是指他,怒火便消了一些,他指著左邊另一塊大石道:
  “小和敞你到那大石后面瞧瞧看——”
  心如跑到那塊大石后面一看,叫道:
  “在這里,在這里。”
  秦琪也跑過去,叫道:“什么東西在這里?”
  心如道:“方才那個老家伙在這里。”
  秦琪一看,只見那石后也坐著一個禿頂的老人,盤膝正在運功。
  心如道:
  “我知道了,定然是這老家伙与麥小道兩個人都拼得筋疲力竭,是以兩從都在運功恢复精力。”
  秦琪道:“還要你說么?”
  心如忽然拍了拍頭,又指著那坐在石上的老人道:
  “那么這個……這個老施主是干什么的?”
  石上老人呵呵大笑道:
  “老夫來此為的是要殺一個人!”
  心如惊道:“殺誰?”
  老人指著石下正在運功的禿頂老頭道:
  “便是殺他!”
  心如跳了,他叫道:
  “那么施主你在等什么?”
  老人道:
  “我要等他功力恢复才動手,小和尚你也知道,他方才与那麥任俠狠斗了一場。”
  心如裝傻做痴,其實心中卻在打轉儿,他傻乎乎地問道:
  “等到他精力恢复了,那你豈不是打他不過了?”
  那老人微笑道:
  “不至于吧?”
  這時,石下那老人忽然睜開一線眼來,冷冷地道:
  “不必等啦,老夫已經恢复了!”
  心如道:“老施主,你還是多想想吧!”
  禿頂老人被他沒頭沒腦來了這么一句,不禁大是納悶,他站起身來,對心如道:
  “小師父,此話怎說?”
  心如道:
  “你可知道別人在等你打架?”
  禿頂老人還是弄不懂這個小和尚究竟是什么意思,當下只好胡亂點了點頭。
  秦琪見心如裝傻的模樣,心中直忍不住要笑。這時那禿頂老人走到石上老人前,石上的老人拱手道:
  “敢問見台可是姓簡?”
  禿頂的老人道:“不錯,老夫姓簡。”
  石上的老人道:
  “适才在下目睹兄台与武當青峰真人過招,兄台掌法精奇詭异,老朽平生未見,青峰真人雖則武當絕學在身,但是分明落了下風——”
  禿頂老人哈哈笑道:
  “兄台不必在簡某面上貼多,老夫心中有數,麥道長分明在与老夫動手之先曾与別人劇斗過,否則局面定必改觀——”
  石上那老人道:
  “簡兄何必過謙,只是——只是簡兄如何會与青峰個人動上手的?”
  簡老頭道:“只是言語誤會罷了——不過——”
  石上老人問道:“不過什么?”
  簡老頭道:
  “不過簡某以為青峰真人精神有點异樣,他不分青紅皂白動手便打,令簡某好生不解……”
  石上的老人呵了一聲,心如在心中也覺奇怪,他与武當三俠碰過兩次面,在少林寺前還与三俠動過手,在他的印象中,這三位武當瑰寶都是內外兼修的玄門高手,麥任俠雖然比較年輕,但是他的內功修為已足使他達到神气內蘊的境界,絕不致如簡老頭所說的那般模樣——
  然而心如豈又知道,此時名震天下的武當三俠只剩下麥任俠一人,玉真子和白谷子驟然慘死,怎不令麥任俠傷心欲絕,精神失常。
  石上老人則首沉思了一下,忽然道:
  “簡老兄,你可知老朽今日來此是干什么?”
  簡老先生冷冷道:
  “你是說要來殺我是么?”
  石上老人道:
  “不錯,老夫奉命來取你性命!”
  簡老先生道:
  “奉命?奉誰之命?我与你素不相識……”
  石上老人打斷他的話道:
  “簡兄台,老朽問你一句,你可認得三心紅王么?”
  簡老先生道:
  “三心紅王乃武林一代宗師,天下哪有不知之人?”
  石上那老人道:
  “不——我是問簡兄可与他有舊識么?”
  簡老先生奇道:
  “沒有——你問這干什么……”
  石上老人面色突變得緊張起來,他緊迫地打斷了簡老先生的話:
  “那么簡兄可曾開罪過他么?”
  簡老先生目射奇光,惊訝地道:
  “開罪三心紅王?”
  石上老人嚴肅地道:
  “不錯,你最近是否有做過辱及紅王的言行?”
  簡老先生更是茫然不知所云了,但他仍面性回答道:
  “沒有!”
  石上那老人的面色驀地一變,他雙目中射出奇异的光芒,霎時之間,宛如面上被罩上了一層冰霜,他喃喃地自語道:
  “他沒有得罪師父……他并未得罪師父……為什么師父一定要置他于死?……這……這太奇怪了……”
  簡老先生喝道:“兄台你——”
  那石上老人一搖手,大叫道:
  “簡兄,老朽再請教一件事——”
  簡老先生有惊人的涵養,他拍了拍頭上的身頭,讓對方先說
  石上老人壓低了聲音道:
  “敢問簡兄可有兩位好友一位姓梅,一位姓方的?”
  簡老先生雙眉一揚,哈哈冷笑道:
  “弄了半天,原來閣下是云煥和派來的鷹爪孫,不錯,簡某是有這兩位朋友,索性告訴你,方兄是不必說了,梅兄曾廢了‘玄門幽風’冷浩一條手膀,便是區區在下也親自与云煥和過不去,嘿嘿,告訴你你又敢怎樣?”
  石上老人雙手連搖,十分緊張地道:
  “簡兄誤會了……”
  簡老先生怒道:
  “鷹爪孫,什么誤會不誤會——”
  他一揚雙掌,便是上前動手,石上老人急叫道:
  “簡冗且慢,簡兄且慢,听老夫說——”
  簡老先生道:“你說什么?”
  石上老人指天道:
  “第夫若是云煥和的鷹爪,便教死在刀劍之下!”
  他情急之下發出重誓,簡老先生不禁一怔,他喃喃道:
  “什么?”
  石上老人道:
  “老朽要問你,那姓梅的朋友目下可是身在大白河之南?”
  簡老先生雙目圓睜,厲喝道:
  “是又怎么?你怎得知?”
  石上老人面色大變,他仰首望天,喃喃道:
  “如此說來,馮師弟赶到大白河之南去,必然是去殺那姓梅的了。”
  簡老先生追問道:“你說什么?”
  石上老人一字一字地道:
  “如果老朽猜得不錯,那位姓梅的朋友此刻已遭凶殺了——”
  簡老先生哈哈狂笑道:
  “有勞兄台操心了,你可知道那位姓梅的朋友是誰么?”
  石上老人瞠目以對,簡老先生大笑道:
  639·
  “梅古軒!”
  石上老人簡言一震,然后也哼然冷笑道:“你可知道去殺梅古軒的是誰?”
  簡老先生不禁一怔,石上老人低沉地道:
  “馮百令!”
  他說完這三個字,忽然轉身便走了,心如暗暗惊奇,他想道:
  “這老儿不是要來打架的么,怎么一聲不響又走了?”
  那老人似乎心事重重,已忘了一切來意,口中只喃喃地道:
  “……師父為什么要殺他們?為什么……還有那姓方的
  這句話讓簡老先生听見了,他一步追上來,疾聲喝道:
  “你說什么?姓方的怎么?”
  那老人停下身來道:
  “我說不知會叫誰去殺那姓方的——”
  心如頭腦靈活無比,他一轉腦筋,想道:
  “方才他說什么云煥和……又說姓方的,莫非是說我方大哥的爹爹?”
  他連忙悄悄對秦琪說了,秦琪的芳心不禁猛然大震——
  只听見簡老先生一字一字地喝道:
  “你——究竟是誰?”
  那老人走了十多步,回過頭來答道:
  “老夫姓高!”
  他騰身而起,簡老先生恍然大悟,大聲叫道:
  “啊——原來是高無影!”
  高無影已在十丈之外,簡老先生叫道:
  “高無影你到哪里去?”
  高無影遙遙答道:“大白河!”
  簡老先生略一沉吟,驀然拔起身形,跟著高無影飛縱而去。
  心如拍了拍光頭,望著秦琪道:
  “嘿!真是奇事——”
  秦琪道:“咦——那個麥小道呢?”
  心如回頭一看,只見那麥任俠冷冷地站了起來,他的臉色在這瞬刻之間恢复了紅潤,雙目中重視逼人的光芒,他被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叫聲“麥小道”,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麥任俠仰首望了望天空,大步走了過來,心如問道:
  “喂!麥……麥道長,你到哪里去?”
  麥任俠沒有回答,只冷冷地望著心如,心如因為一直在背后罵人家,不禁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起來,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儿,支
  “麥道長劍法好生厲害,那日……那日……對了,那日在少林寺前,武當三劍在羅漢陣中劍光如虹,那盛景令人終生難忘
  心如一找到話題,便愈吹愈流利起來,他還待說下去,麥任俠想起并肩揮劍的兩位師兄,慘死在飛狐与紅王掌下,從此行俠武林孑然孤身,不禁悲從中來,兩滴淚水噙在眼眶中滾動著。
  心如還在道:
  “……令大師兄玉真子劍式古朴精純,好比純陽觀王親臨,令二師兄白谷子內力有如泰山壓頂……”
  麥任俠沒有勇气听了下去了,他猛可一聲長嘯,拔身而起,如飛而去。
  “心如只好住了口,秦琪掩嘴笑道:
  “怎么不繼續說了?”
  心如覺得甚是沒有面子,他聳了聳肩道:
  “人已走了,還說什么?”
  秦琪笑吟吟地望著他,忽然之間,秦琪想起一椿事來,她的臉色一沉,沉聲道:
  “喂,大和尚,我問你——你把我送給方……方大哥的小虎騎去了,怎么不見了?”
  心如笑道:“那只虎儿么?我把他帶到少林山上,便養在后山上哩!”
  秦琪道:
  “少林寺上上一眄全是吃素的和尚,你怎么喂它?”
  心如得意揚揚地道:
  “那虎儿真乖,到了少林寺里,便乖乖地隨咱們吃齋,現在它聞到腥暈之味,便搖頭走開不吃了。”
  秦琪不知是真是假,听得作聲不得,心如道:
  “咱們也到大白河去瞧瞧如何?”
  秦琪在心中考慮,她抬起頭來,望見心如圓圓的臉上,秀俊的眼中流露出無比和藹可親的光芒,她點了點頭道:
  “好吧——”
  河畔,一條人影急奔著,那就是梅古軒。
  “什么人?”
  黑林之中了無聲息,梅古軒長吸了一口气,真力布滿全身,冷然道:
  “原來是縮頭隱的王八羔子。”
  那隱藏之人似乎不料梅古軒出口惡毒如此,忍不住大吼道;
  “放屁!”
  他話聲未完,梅古軒斗然雙拳虛空反手一推,“呼”一聲,一股勁風遙擊而出!
  “嘩啦!”一聲暴響,一條人影沖天而起,梅古軒那一拳內力好深,樹木在七八丈外,枝葉分飛!
  梅古軒等那人身形落地,頭都不回,口中冷冷問道:
  “什么人?”
  那人身形被逼飛出,不由怒火中燒,怪笑連連,厲聲道:
  “姓梅的,你回過頭去看看吧!”
  梅古軒只覺得這語音极熟,斗然一個旋身,身形連退三步、脫口呼道:
  “馮百令,是你。”
  馮百令唯一的一只眼中,閃閃發出凶光,他仰天厲笑一聲道:
  “梅古軒,咱們是冤家路窄了。”
  梅古軒面色一變,緩緩說道:
  “馮百令,你是有意相阻?”
  馮百令冷冷一笑道:
  “梅古軒,你猜的不錯,馮某在此候駕多時……”
  梅古軒心中暗暗一惊,忖道:
  “……他,他怎會知道我的行蹤,瞧他那口气,确是等候已久,這倒奇怪……”
  他心中雖是疑云大起,但口中卻滿不在乎一笑道;
  “有勞久候!”
  馮百令怔了一怔道:
  “好說!馮某自上次雁蕩与你一會,心中對你的內力造詣頗為欽佩,這些時來,時時不能忘怀你那雄厚的掌力,心中頗想次受教。”
  梅古軒冷哼一聲道:
  “馮百令,你廢話少說,你有何指示,梅某不怕舍命相陪。”
  馮百令干笑兩聲,忽然目中凶光大熾,冷笑道:
  “馮某今日又將殺人。”
  梅古軒雙眉一皺,裝出不懂他話中語意,漠然答道:
  “殺君殺人么,老朽好生害怕。”
  馮百令怪笑道:
  “說句不中听的話,馮某今日奉命取你梅古軒性命!”
  梅古軒面色斗然寒若霜雪,心中卻忖道:
  “他說出奉人之命,難道竟是三心紅王要追殺我?我与紅王無冤無仇,這更奇了!”
  馮百令見他不語,不由有點下不了台,卻听梅古軒忽開口說道:
  “馮百令,你怎知梅某今日來此大白河畔?”
  馮百令大笑道:
  “馮某自有方法得知。”
  梅古軒耐著火气又問道;
  “你既知梅某行蹤,可知梅某來此為何?”
  馮百令怔了一怔,梅古軒斗然沉聲道:
  “梅某此來,也要取一人性命。”
  馮百令咦了一聲,忍不住問道:
  “你想殺誰?”
  梅古軒仰天一陣大笑,他等那笑聲逐漸消失了,才一字一字說道:
  “我想殺你!”
  馮百令被戲弄,大吼一聲,梅古軒卻在這一剎時,一連攻出四掌。
  霎時,馮百令只覺勁風襲体而生,他一連后退五步,才堪堪躲過,梅古軒大笑道:
  “好快的身法!”
  馮百令面上一紅,心中怒火簡直有十二万分,他這次奉紅王之命追殺梅古軒,梅老爺子的功力他不是不知,要想追殺,簡直是談何容易。
  紅王也知道馮百令功力不足追殺梅古軒,臨時傳授馮百令三招古怪已极的心法,這三招是上古失傳的功夫,馮百令學得三式,信心大增,心知這三招,梅古軒功力再高,也將措手不及,當場斃命。
  此刻他心中怒火高漲,再也耐不住,厲聲說道:
  “梅古軒,你自以為功力甚高是么?在馮某眼內,不過一介凡夫而已。”
  梅古軒哈哈一笑,馮百令冷笑道:
  “你自視內力不錯,馮某卻以為,你最差的便是內力!嘿嘿,方才說什么這一月進展很快,呸!可笑!”梅古軒再也忍耐不住,大吼道:“你少發狂言,敢試試么?”馮百令獨目一翻,狂笑道:
  “馮某站在這儿,你發掌吧!馮某絕不還手,看你的內力舉步如何?”
  梅古軒心中一震,他猜不透為何馮百令狂傲托大如斯,馮百令冷笑一聲又道:
  “只是若一掌你打不死我,馮某也要打你一掌。”
  梅古軒真下料馮百令出題如此,心中不斷思索,考慮不定,馮百令冷哼道:
  “馮某知道此刻你心中必然怀疑馮某有什么詭計,馮某告訴你也罷,馮某練有防身絕功,你敢否出掌一試?”
  他不如此說,梅古軒倒不好意思出掌,他如此一說,梅古軒簡直不能不出掌相擊,梅古軒心中略一考慮,冷笑一聲道:
  “那是你自己找死!”
  他吸滿了一口真气,注視著馮百令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打心底泛出一絲緊張之意。
  馮百令冷然一哼,梅古軒右掌緩劈而出,同時左掌一翻,馮百令默運上古奇功,只聞“砰”一聲,梅古軒右拳擊在馮百令胸前。
  梅古軒只覺得一股奇异已极的力道反震而出,他再來不及多想,左手一揮,整個身形一個踉蹌,倒退三步,只覺气翻騰,駭然不發一言。
  馮百令仰天大笑,他笑聲未完,斗然間哼一聲,連退三步,登時滿面蒼白!
  梅古軒緩緩收回拍出的左手,馮百令蒼白的臉色可怕已极,霎時他全身發顫,獨目中凶光已成一片啞然,好一會儿他從牙縫中迸出九個字:
  “你……你……也會無風劈空掌?”
  他話聲未完,竟然翻身一跤倒在地上,气息全無。
  梅古軒只覺熱血一直沖到頭頂,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仰天長笑。
  三心紅王橫行一世,然而他的兩個弟子卻先后死在無風劈空掌之下,這豈非冥冥之中暗有主宰?
  無風劈空掌是韓門的絕學,梅古軒又怎會有這手絕技?
  梅古軒一掌斃了馮百令,吸气壓住了胸中翻騰血气,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發自身后……
  “姓梅的……”
  梅古軒駭然反身,只見一個老人無聲無息地站在身后,那老人顫聲道:
  “你殺了我師弟?”
  梅古軒駭然心惊,他在心中暗呼道:
  “高無影……高無影……”
  高無影望了望地下躺著的馮百令,一時的狂傲大意,使這殺人無數的魔王此刻躺在血泊之中,正如無數死在瞽目殺君手下的武林人一樣,抱著滿腹的怒气与不服,一命歸陰去了。
  梅古軒努力把真气在全身運行一周,他以為又是一場血戰要展開了,于是他把真气布滿全身,冷靜地望著這名躁武林的高無影。
  高無影抬起眼來,此刻他心中充滿著一個大問號,他急于把
  梅古軒卻在這一刻,發覺自己真力大大消耗了,他以為高無影必將為師弟之死与他決斗,心中不禁大為惶然,高無影名震武林,功力深厚無比,他若此時疲軍再戰,那只是白白送命罷了。
  “我可不怕死,只是現在白白把命送在這里,那是太冤枉了!
  他抬起頭來,只見高無影并無立刻沖上來力拼之勢,奇怪的是他的雙目現出痴然苦思的神光,梅古軒暗道一聲:
  “机會來了——”
  他一聲不響,猛可飛身向后倒縱而起,高無影驀然惊起,大叫道:
  “梅古軒慢走,老夫有話相問……”
  他背起馮百令的尸体急追而去,只是梅古軒已跑遠了。
  這時霹靂雷電,電光如蛇,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足足一個時辰后,在雨過去了,青天重現,大白河洶涌如海,地上的血跡都不見了。
  不久,一個小和尚及一個少女走到了河邊。
  小和尚道:
  “這場大雨耽擱,呼們什么熱鬧也看不到了。”
  少女道:
  “心如大和尚,咱們現在到那里去呀?天快黑了,這里也沒有投宿的地方。”
  心如道:
  “我也沒有辦法,看來只有在野外過夜了。”
  秦琪道:“跟你走真是倒霉极了。”
  心如沒有回嘴,他指著不遠處一棵如蓋古樹道:
  “那樹下倒是個好所在。”
  于是,天黑了……
  在那棵樹下,心如和秦琪靠在樹根下睡著。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只見天空月亮走到了天當中,秦琪打了一個阿欠,輕輕地爬了起來,她把行李提在手中,走到大樹的另一邊。
  她心中思潮起伏不定,師姐、師父、方大哥,像繩結一般糾纏著,良久又良久,她似是作了決定,她喃喃地道:
  “什么都可以失去,我絕不能失去方大哥……”
  立青的影子在她的腦海中逐漸擴大,她心中好像有一堆火熊熊地燒了上來,她低聲避道:
  “我不能失去方大哥……方大哥……”
  只見心如好像嬰儿一般熟睡了,他的圓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似乎正在夢中玩笑哩。
  秦琪雖然只有十七八歲,但是此時嘴角上露出大姐姐般的慈祥,她輕輕地把一條薄毯蓋在心如的身上,低聲道:
  “再見啦,小……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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