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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重義輕生


  且說立青滿怀心事下了山,回首瞻望,白云片片,已不見峰頂在何處。
  可蘭的聲音猶在耳畔;
  然而悠悠世事,三年之后,也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邊走邊想,忽覺胸中十分凄涼,好像此生永遠見不著可蘭似的,他想到可蘭的博學多才,自己盡掏胸中之學,也不及她一點零頭儿,不由十分气餒。
  他体內蛇毒已淨,又因服了天地間第一奇藥烏龍草,是以一路行走,只覺精神愈來愈是健壯,不知不覺已走了一個多月,但仍不見父親行蹤。
  此時已是冬去春來,這日正走在曠野,張目前視,不遠之處,几棟茅草小屋零零落落分布著,屋頂的煙囪白煙裊裊,正是晚炊的時分,那小溪彎彎轉轉,繞村而過,夕照如血,端的一幅好圖畫。
  立青舒了口气,一路上失魂落魄,也不知到底行了多遠,看來今夜可投宿村中,不致于露宿野外,他休息半刻,正待舉步前行,忽然身后一個嬌柔的歌聲唱道:
  “塵世間,最是流水無情,
  万縷柔絲,千重叮嚀,
  牽不住悠悠東流,未曾停,未曾停!”
  立青一回頭,和唱歌的人對了個面,原來是個十八九歲的村姑,打扮得十分朴素,但生得十分秀气。
  那村姑只顧唱歌抒情,忽然前面一個陌生少年望著自己,不由羞得紅云滿面,舉袖掩臉碎步而去,她右手挽著竹著竹籃,籃內滿裝桑果子,她行走甚急,那又大又紫的桑果子,都紛紛墜地。
  立青心道:
  “這村姑頗不俗气,這村子雖小,主人說不定是高明之士。”
  他走進村子,便向頭一家敲門求宿,認是個白臉中年人,相貌清秀,一派讀書人气息,立青拱手道:
  “小可方立青貪行赶路,過了宿站,不知主人能否借宿一夕,小可感激不盡。”
  中年儒生忙還禮道:
  “兄台光臨寒舍,真是三生有幸,兄台一路行來,想是疲乏不堪,就請進內奉茶。”
  立青見他神色甚是誠懇,便跟著進了屋里,那室中明窗淨几,屋角一盆爐火,正在烹煮清茶,松枝燃燒,劈劈拍拍,滿室一股清香。
  立青只覺一种清雅的感覺,那中年儒生肅客入室,連忙從爐上取下茶壺奉茶道:
  “此是小地特產新尖茶,一過清明便嘗不到了。”
  立青呷了一口,只覺那茶清香扑鼻,贊口不絕,立青道;
  “先生合府世居于此么?”
  那儒生臉色黯然,半晌道:
  “斬前寒荊驟歸,小弟万念俱灰,人生苦短,功名利祿真浮云耳,何不縱酒高歌、此中自有天涯。”
  立青連忙道歉,那中年儒生道:
  “小弟一時情不自禁,倒令兄台見笑!”
  兩人正寒暄間,忽然后面門帘掀處,走出一個少女來,正是立青适才溪邊所見,不由對她微微一笑。
  那儒生忙道:
  “這是舍妹,荒野之人識禮數,方兄莫怪。”
  那村姑此時換了一身衣服,顯得很是秀麗。她見立青竟然到了自己家中,不由吃了一惊,像是虧心之事被他識破似的。
  那中年儒生呵責道:
  “你還不下去,一個大姑娘家,一點禮數也不懂!”
  那少女對他兄長扮了個鬼臉,含笑而出,那中年儒生道:
  “舍妹自幼失估,小弟難免驕縱了些,唉,歲月悠悠,舍妹從牙牙學語便跟著我這長兄,如今已是年長,人生如夢,小弟如何不老。”
  立青見他言談之間盡是憂苦之色,他心想這中年喪妻,的确是人生至痛,便扯開話題和那坐星天南地北的亂聊起來。他行走江湖有年,所見所歷豈是一個普通讀書人所知,他揀些不帶血腥的奇聞軼事談著,那中年儒生雖則滿腹經論,卻也听得作聲不得。
  那少女藉著倒茶也站在牆角偷听,听得津津有味,不覺手一松,摔了茶壺,尚不自覺。
  飯后立青推說散步,在屋外四周走走,新月初上,鄉間人歇息甚早,除了自己投宿那家外,其余的茅屋都熄了燈,四下寂靜,風聲中還朗朗傳來一、二句那儒生讀書之言。
  驀然黑影一閃,一條人影如飛竄近那那中年儒生茅屋,立青心中一惊,忖道:
  “那里來的江湖客,如果有什么坏主意,碰上了,我可不能袖手旁觀。”
  他輕抬腳步,也如一縷輕煙閃近屋后,只見那人俯身小樹之后,呆呆望著后窗之內,立青跟著也抬頭一瞧,原來窗旁坐的正是那儒生的妹子,只見她燈下支頤沉思,像是在想一個极難的問題。
  立青心中一動,忖道;
  “如果這廝不安好心,想要貪色欺財,我可要出手。”
  那黑影只是呆呆的看著,過了半晌,忽然一縱身向屋后林里奔去,立青好奇心起,也跟著奔了過去。
  那黑影并未發覺后面有人跟蹤,他在矮樹林中東轉西轉,驀然前面草木叢中一陣暴響,那黑影道:“是二弟么?”
  另一個聲音道:“大哥,你來了么?”
  立青听那聲音好生熟悉,他內力深湛,目力大是增進,他凜神一瞧,前面兩人的面孔都依稀能瞧得清楚,原來竟是自己初出江湖結識的林璜、林立兄弟,就是那一次他才得到武林至寶昆侖秘笈。
  那風雷宇林璜道:
  “二弟,大哥一切都准備好,明儿夜里要會那塞外第一高人。”
  林立道:
  “大哥,咱們自行江湖以來,一直是焦孟不离,也曾經過不少血戰,這才闖下風雷掌和流浪漢的万儿,大哥!這大江南北,只要提出我兄弟兩人,誰不贊一聲鐵血男儿,你……你難道要舍棄我這作弟弟的么?”
  林璜道:
  “二弟、你要去做的那事.是關系此地蒼生的命運,遲了便要功敗垂成,再說,你也太小看大哥哥,大哥就准不成么?”
  林立急道:
  “大哥,你別騙我,你伯我兩人都不是那人的對手,所以想騙開我去,大哥,你是白費心机了。”
  林璜沉聲道:
  “你知道便好,那姓高的在關外養他的牛、馬、羊沒人管,他竟乘中原武林凋零之際,想要擴展勢力到中原。他帶了成千万牲口,一路上越野而來,見到田里的作物便吃得精光。去年中原大水,百姓今年好不容易眼睜睜地望等田里的收成,想要重建家園,姓高的這么一來,天下百姓還有命么?”
  林立激怒叫道:
  “大哥,姓高的那廝,想要以中原文明之地,作為他的牧場,真是作他的春秋大夢。”
  林璜道:
  “二弟,此時不是感情用事之際,你必須依我所說,上武當去尋丹陽真人,請他替天下人主持公道。唉!如果武當三俠還都健在的話,他們豈會讓這關外野人橫行,現在只剩下麥三俠,但他卻又跟丹陽子真人上武當了。上次雁蕩之行,中原武林被三心紅玉殺了光,唉!老成凋謝,只有讓奸人橫行了。”
  立青心道:
  “這人消息倒是靈通,武當三劍死了兩個,此事才不過几月,當時又無外人在場,他便得知了。”
  他那知這風雷掌林璜浪跡天涯,一年到頭馬不停蹄的在江湖上行快仗義,是以所聞极是靈通。
  林立沉吟半晌道:
  “大哥,無論如何,我總不能离你獨行,不然,你為什么不去報信,偏偏要找去,再說,武當丹陽子是普通江湖上的人見得到的么?就是武當弟子也一年難見他一面,這种人只知獨善其身,咱們求他又有何用?”
  林磺喝道:
  “二弟,你真不知輕重,丹陽真人名列神州四奇之首,也是你可以數說的么,你別滿口胡言,你……你難道不听大哥的話聲?”
  林立見見長發怒,他雖長得壯大,但在大哥前面便如孩子一樣,他一直視大哥有如慈母,常常撒賴放刁,此時見大哥臉色鐵青、他心中雖則駭伯,但口里還不肯認輸道:
  “大哥要我行俠仗義,我是万死不辭,但如要我亡命偷生,我卻至死不從。”
  林璜沉聲道:
  “二弟,你我初入江湖時的誓言如何?”
  林立正色答道:
  “救人如溺,輕生如菅,仗義行俠,雖死不怨!”
  林璜道:
  “二弟,你忍心瞧著千万百姓流离失所,餓死原野么?”
  他聲音發顫,想是激動已极,那林立過了半天,低聲地道:
  “大哥,你……你別逼我。”
  他說到后來,嗚咽不能成言,風雷掌林璜道:
  “二弟,你就不与蒼生作想,也應該為你云妹妹想想。”
  林立抗聲道:
  “大哥,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你口是心非。”
  林磺喝道:
  “二弟你胡說些什么?”
  林立道:
  “大哥,你不用瞞我,你也喜歡小表妹,你心里也愛上了她,我全明白。”
  林璜結結巴巴道:
  “二弟……你……你再亂……說……我……我就要……打你一頓了。
  林立哈哈笑道:
  “我十歲懂事以來,就沒挨過哥哥的打了,大哥,你要打盡管打啊!”
  林璜歎口气道:
  “小表妹一心一意愛上了你,你如輕易犯險,豈是愛她之道?二弟,我話至此,咱們就此別過。”
  林立急道:
  “大哥,她……她……是喜歡你啦,我……我老早……就知道了,大哥,為了她,你也該答應我,讓我和那姓高的一拼死活。”
  林璜怔怔然不知所措,他平日感情隱藏很深,万万想不到會被鬼靈精弟弟發覺,他見二弟滿面都是企望神色,一副大無畏從容赴義的模樣,心中一酸道:
  “二弟,我功力較你略胜一籌,我勉力擋那廝一下,也叫他不敢藐視中原無人,再說,我打他不過,難道不會逃走么”大哥年事已長,二弟,那些愛呀什么的,早就忘記了,二弟,但為天下蒼生,雖無無怨,你死我死又有什么不同?你如不听我的話,咱們兄弟從此一刀兩斷。”
  他大義凜然的說著,樹后的立青只听得一陣激動。這兄弟兩人武功他是見過的,雖然功力不弱,可是如遇一流高手,還是相差得遠,但他倆人為了中原百姓,竟然爭執誰去赴死約會,真是義薄云天,好生令人欽佩。他正想出身相見,忽然想起兩兄弟都以為自己是司空凡老鬼,為了避免麻煩,自己在暗中相助便是。
  林立叫道:
  “大哥,你明明不敢面對現實,卻要將擔子交給我。”
  林璜扯開話題道:
  二弟,那丹陽子真人雖是云蹤難測,可是他一得知此事,定會為天下蒼生出頭二弟,你可還記得五年前,苗疆陰風叟的事?”
  林立答道:
  “陰風叟一身是毒,武功高不可測,他一出苗疆妄想稱霸天下,手段凶殘。殺人如麻,江湖上端的談虎色變,人人自危。這廝正在气焰高張這際,忽然失去了蹤跡,听說是回苗疆去了。”
  林璜緩緩地道:
  “他殺戮無辜,終于惹動了名震天下的奇人丹陽子,只一出手,才過了一招,便取了他性命,此事我是目睹者,當時我瞧見真人功力大展,簡直深不可測,二弟,所以我派你去請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林立不語,兩人沉默了一會儿,林璜道:
  “二弟,大哥明夜勉力一擋,見識一下關外鷹爪神功,那解救天下百姓,行俠仗義之事要偏勞你了。”
  他知關外高家牧場場主之功力深厚,自己万万難敵,是以話中已有訣別之意,他說完了,仰望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大踏步向前走去,那林立卻在后叫道:
  “大哥且慢!”
  林璜止步回首道:
  “二弟,大哥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多說。”
  林立追上兩步道:
  “大哥,你听我說完再走不遲。”
  林璜只得步坐下,木立平靜地道:
  “大哥,如果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那他該不該為所愛的人犧牲?”
  林璜道:
  “我無暇和你胡扯,二弟……”
  林立接口道:
  “大哥,我知你是最血必一失,你心中一定會說,為了所愛的人,拋頭顱,洒熱血,又算什么?”
  他一語道破林璜所思,他又接著道:
  “大哥,我這一生也就夠了,能不能得到她,根本是不重要的事了。”
  他侃侃而談,似乎在向人傾訴。他平日為人豪放,言語不加修飾,此時真情流露,更說得誠摯動人。立青心中大為感動,立青他自己也是在感情漩渦中起伏,聞言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只听見林璜淡淡地道:
  “二弟你既愛上云妹,那你更應听從我的話。”
  林立緩緩道:
  “問題是她并不愛我,而是愛上了大哥!”
  他話聲平靜得出奇,林磺軟弱地道:
  “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只是鬧別扭,一天到晚瞎疑心,又是云妹得罪你了?你……怎可……疑心到大哥身上?”
  林立道:
  “這事千真万确,大哥,你定生事事都讓我,遷就我,我小的時候隨大哥流浪,大哥為了我也不成家,只怕嫂嫂虧待于我,你……你讓了我多少次,我也記不清楚了,這最后一次,應該我來讓你,何況,感情又不是勉強可以得來的。”
  林璜怒道:
  “我是大哥,審理所當然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他凝神望著高大的弟弟,在他目光中,弟子仍是不懂世情的孩子,然而這不懂事的孩子,卻說出這么成熟的話來,林璜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悲傷。
  林立道:
  “大哥,我替你約來云妹,她一會儿便要來了,她說有話向你說。”
  林璜大吃一惊道:
  “二弟,你怎……怎可如此?”
  他又急又惊,神色大是狼狽,林立口角含笑,神態很是輕松,有誰知道在他內心的深處,正滴滴點點在淌著鮮血。
  他單戀小表妹已久,近來發覺她卻是愛著大哥,不覺心念俱灰,更增他獨自赴敵的決心。
  正在此時,忽然林子外有人嬌呼:
  “大哥哥,你在那里?”
  林立飛快隱在一旁暗處,一會儿跑來一個少女,她沖著林璜笑道:
  “大哥哥,你等了好久了?這林子真黑,怕死人啦!”
  林橫站在那里視若未睹,立青定神一瞧,那少女正是自己投宿那家主人之妹。
  林璜一言未發,轉身便走,那少女叫道:
  “大哥哥,你是怎樣的啦?你叫小林哥哥來約我,自己卻又走了,這是怎么回事呀?”
  林璜身形連閃,片刻便走得無影無蹤,那少女哭道:
  “我又沒有得罪他……定是他等得久了。”
  忽然樹叢中一響,林立走了出來,那少女仿佛在茫茫野地遇到了親人,上前抱住林立,哭得很是傷心。
  林立忍不住道:“大哥有急事走了,云妹莫哭。”
  那少女抽抽噎噎地道:“小林哥,是我不對么?”
  林立道:“云妹,咱們回去吧!”
  那少女嗯了一聲,扶著林立走向家去,她忽道:
  “那里來的水,啊!小林哥,你……你怎么哭了?”
  林立哈哈大笑道:
  “云妹,你自己哭著,反說別人哭,哈哈!”
  立青待他兩人走遠,心中暗暗忖道:
  “那林璜适才偷偷瞧了那少女半天,這才到林子里和他弟弟林立見面,看來他是真的喜歡那少女。”
  他又在四周散步良久,這才回到那儒生家中,那少女已然安睡,儒生仍在燈下觀書。
  次日午后立青謝別主人,他此時胸中充滿著豪邁之气,對困惑于心的情思自然沖淡不少,他向前走去,忽然跌足暗歎:
  “我昨夜偷听了半夜,竟忘了打听那姓高的和林璜約在那里,此事真糟,唉!”
  他沉吟半刻,仍是不能決定,忽見身旁地下堆滿石子,他心念一動,不由想起儿時玩的猜子游戲,他心中暗道:
  “如果這一把石子是單數,便走右邊那條路。”
  他順手抓了一把,卻是雙數,決定走左邊那條路,一路行去,山路愈來愈狹,立青施展上乘輕功,踏枝而行,走到傍晚時分,前面地勢突變,竟是几座尖尖石山,路徑也到此斷絕。
  立青心中一惊,他躍起高處,瞻望前程,只見岩石如削,根本就無立足之地,他知自己走錯了路,眼看天色將晚,心內焦急不堪,轉過身來,一刻也不歇,直往來路奔去。
  他這一耽擱,直到星月初上,這才走到交叉路口,他提起真气,雙腳才一點地,又飛快騰起,身形真如凌空渡虛,美妙非常。昆侖輕功乃是天下一絕,便是天下一等一高手,對之也只有空望背影的份儿,立青熟悉昆侖秘笈,他焦急之下,自然施展昆侖心法,在樹頭跨著大步而前。
  他心中不斷的暗想:
  “千万不能誤了大事,那林璜功力不成,他以膛壁抗車,我非得赶去解救不可。”
  但是世事早已安排,又豈能盡如人原,立青以十二分的功力赶赴之際,在遠遠的山腳下,林璜和高家牧場場主已經碰上了面。
  高家牧場場主高亮騎在一匹駿馬上,他生得肩寬膀闊,遠遠望去,就如一座鐵塔般,臉上鷹目鉤隼,露出一絲陰陰殺气。
  林璜還是那身打扮,仆仆風塵,他此次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也坦然,只希望二弟听從自己的話,能夠請動丹陽子,那姓高的再橫也必會凱羽而歸。
  高亮冷冷道:
  “姓林的,就憑你也能代表中原武林么?哈哈,老夫在關外聞說中原武林高手輩出,直到入關來,這才知道百聞不如一見,嘿嘿,中原武林不過如此。”
  林璜沉聲道:
  “姓高的別狂,在下不過中原武林道中一名區區小子,怎敢代表中原武林,咱們聞話少說,你要以關內万里良田作為你放牧牲口之地,這事卻是辦不到。”
  高亮道:
  “嘿嘿!老夫從不知退縮為何物,辦不到也得辦。”
  林璜冷然道:
  “這個可要問問在下手中三尺長劍答應不答應。”
  高亮道:
  “姓林的,我一路行來,武林中人無不望風披靡,老夫敬你是條漢子,只要你离此不管老夫閒事,老夫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林璜一振長劍道:
  “姓高的,廢話少說,你出招吧。”
  他向前一望,前面盡是牲口,牛鳴馬嘯,黑壓壓地不知延綿至何地為止,他想起這一路來,這些牲口不知吃了多少庄稼,不由怒火上升,口中叫道:
  “看招!”一劍直刺過去。
  那高亮雙腿一夾,飄然下馬,他并不取兵器,雙手連揮,五指有如鋼鉤,密密的發出一片掌影,竟然直欺中官,迫近林璜身形。
  林璜見敵人如此托大,他心中大怒,劍子上下飛快刺了二下,一抖右手,只見寒光閃閃,封住自己門面。
  那高亮何等功力,他冷笑一聲,右手五指一伸一曲,直打林磺胸前穴道,林璜見對方在自己綿密劍幕中,竟然伸進招來,他大惊之下,連連后退。
  他自幼流浪天涯,一身武功不是東偷西湊,便是血戰實際体會而來,端的如招狠辣無比,可緊地方功力實在太高,才一過招,便被封住攻勢。
  那高亮突地長嘯一聲,凌空而起,林璜揮劍罩住頭上,忽覺手中一緊,長劍竟吃對方抓住,他用勁一拔,卡嚓一聲,長劍斷為二截。
  他高亮哈哈大笑,順手擊中林璜后胸穴道,林磺身子倒退五六步,一口鮮血噴出。
  高亮冷冷道:
  “真是不自量力,老夫殺了你有失身分。”
  林璜自知受傷沉重,能夠保得不死,這身武功多半也自廢了,他破口罵道:
  “姓高的,你喪心病狂,關外做你的土皇帝沒人來管你,只要你不殺盡中原之人,自有人來找你算帳。”
  高亮道:
  “姓林的安靜點,我讓你瞧瞧,中原還有人敢和我作對為難么?”
  他上前又點中林璜啞穴,林璜張口啞然,雙眼中暴出火花。那高亮呼嘯一聲,從牛群中來了數十個江湖漢子,恭恭敬敬垂手立在一旁,他冷冷對林璜道:
  “你可認得,這些人是誰?”
  林璜雙目望著眾人,只見那些江湖漢子,不是江洋大盜,便是出名武師,他心中痛恨,口中卻是罵不出來,眼角汩汩流出鮮血。
  高亮道:
  “老夫慈悲為怀,只要是順從老夫的,老夫也不為難。”
  那些人神色恭順,高亮一揮手,立刻飛快退下,隱身黑暗中的牛馬群中,高亮縱聲長笑道:
  “哈哈,中原武林高手,盡做老夫牧人,姓林的,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尚有何話好說?”
  林磺心中奇怪,這些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甘心供他驅馳?這數十人如果聯手而攻,他就是再強也不是對手,他略一沉思,只覺胸中血气翻騰,真气凝結胸前,力道半點不能施展。
  那高亮躊躇滿志,他走近坐騎之前,只見馬蹄之處,有一片小小血跡,他臉色一沉喝道:
  “王維善,你替我滾出來。”
  立刻一個白發的老者負手而出,林璜心中奇道:
  “八卦金刀王維善老頭儿,是江湖上有名傲气的老頭,怎能受這關外之民驅使?”
  那高亮有意示威,他走上前,劈面就是一個耳光,只打得王維善口角沁血,白白的胡子染紅了一大片。
  高亮喝道:
  “你是死人么,我這千里追風駒比你老命貴上不知几十倍,交給你喂養,你倒不識抬舉,王維善,這追風駒是怎么受傷的?”
  八卦金刀白發蕭蕭,神色恐懼無比,他囁囁地道:“
  “稟告場主,追風駒和野馬打架受了微傷,小的……”
  他話還未說完,高亮劈手又是一個耳光,口中罵道:
  “老夫喂飽你這老奴才,你倒會享清閒,好!追風駒左前蹄受傷了,你也將你的左狗腿砍一刀。”
  八卦金刀王維善抽出厚背金刀,用力一刀砍下,林璜只見血光一閃,他不忍心掉過頭去。
  高亮又道:“曲多士出來。”
  黑暗中走出一個中年大漢,林璜心知此人正是山西曲家庄第五代庄主,武功頗為不弱,馬上功夫天下聞名。
  高亮道:
  “你替老夫馴服的小白龍呢?”
  曲多士道:
  “小白龍野性難馴,的的想……想還要些……時日。”
  高亮馬鞭一抖,正抽中曲多士面門,只見他右眼眼珠爆裂,奪眶而出,滿面鮮血直冒。
  高亮冷冷道:
  “你們這一批奴才,一個個想造反不成。”
  他連正眼也不瞧一眼,林璜气憤填膺,熱血几乎噴出,正在此時,一個急促聲音叫道:
  “姓高的,莫傷我大哥!”
  林璜心中一沉,他眼見兄弟又來送死,心中一急,不由昏死過去。
  林立匆匆赶來,只見大哥倒在地下,生死莫測,他兄弟情深,也顧不得敵人在前,一俯身探向林璜胸前,只覺他心跳微弱,气息奄奄。
  他轉身怒目而視,恨不得生吞下高亮,高亮冷冷一笑,呼的一掌擊了上去。
  高亮這人為人深沉之极,他上次在山海關附近与方梅簡三人會面,暗惊此三人功力之深,故矯情應付。
  他陰謀竊取武林地盤,計划多年,這次傾力而出,只道一定要經驗多場爭斗,不意中原無人,自己略施小計,便收服了數十名武林豪客,供己驅馳。
  他見林立沖上,心想這兄弟倆糾纏不已,不如一起斃了,他發掌緩慢,卻隱藏了上乘內家力道,林立大叫一聲,雙掌直迎而上。
  他這掌是傳自大哥林璜,林璜以風雷掌稱雄江湖,這掌力极是威猛,掌力之中隱隱有風雷之聲,那高亮心一惊,力道又加上了兩成。
  兩人一交手,林立只覺一股陰柔力道直透体內,他全身起了一個寒栗,遍体汗孔大張,真力一懈,痿頓倒地。
  高亮滿臉得意道;
  “中原道上,盡是這等酒囊飯袋。”
  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道:
  “那也不見得。”
  高亮大惊回頭,只見一個人影從暗處閃出,那人身形好不飄忽,高亮是關外一代梟雄,白山黑水群豪之首,他一瞧之下,立刻知道來了高手。
  那人影一閃,到了高亮身旁,冷冷道:
  “閣下就是老百姓所傳說的魔王了?”
  高亮打量來人一番,只見他儒生打扮,面容清懼,目中炯炯寒光,高亮心中一震,冷然道:
  “閣下還是少管閒事為妙。”
  那年老儒生道:
  “閣下放縱牡口踐踏庄稼,老夫卻容你不得。”
  高亮揚聲道:“請教閣下万儿?”
  那年老儒生道:“老夫高無影。”
  高亮心中又是一惊,他雖卜居關外,對于中原武林,卻是了若指掌,高無影是三心紅王大弟子,雖然生平少行江湖,可是每出江湖,必是做几件轟動武林之事,是以名頭頗著。
  高亮道:“原來是紅王弟子,老夫倒是失敬了。”
  他剛一說完,雙手抱拳一指,高無影一振真气,力貫雙臂,緩緩迎去。
  高亮忽地化拳為掌,高無影目中神光暴射,雙掌直迎而上,轟然一聲,高無影面色酡紅,腳下卻是未動半步,高亮力注雙腳,支持著身形不動,他一吐聲正待發言,身形突然支持不住,倒退三步。
  他心中暗暗心惊忖道:
  “這高無影端的是名不虛傳,好深的內力。”
  高無影和他四掌一交,忽覺掌中一痛一麻,他為人也頗深沉,心知著了道儿,臉上卻不動聲色,身形一躍而起。
  高亮只覺一朵紅云迎面而下,他心中一凜,連忙倒地滾開,
  高無影一掌發出,拍的一聲,震斷一棵碗口粗細松樹。
  “霹靂云,好厲害的霹靂云。”
  高亮心中暗呼,他适才被迫在間不容發中施出下作身法“懶驢打滾”,只弄得一頭一臉灰土。高手過招,往往宁死不閃,他死里逃生,覺得大失面子,心中惱羞成怒,一瞧高無影已跌坐在地,頭上直冒白煙。
  他掌中握了平底尖錐,上喂劇毒,高無影內功深湛,雙臂上升黑气,竟被他運功逼住。
  高亮見机不可失,他遠足力道,一掌拍向高無影背后,砰然一聲,只打得高無影長衫粉碎,隨風四下亂飄。
  高亮臉色鐵青,他見敵人運气于背,一舉右掌,暗蘊內家真力,正待往上按去,驀然,青影一閃,一個如飛的身形直沖而過,高亮掌力一緩,那人又硬生生在空中打了個圈,轉回身來。
  高無影心道:“龍飛九天,是昆侖高手到了。”
  他正神一瞧,來人正是少年方立青,他心中暗惊不已:
  “才數月不見,這少年又學上昆侖功夫了,真了不得!”
  高亮冷冷地一言不發,他久聞昆侖有一套輕身身法能在空中折轉,可是生平并未見,此時目睹之下,不禁為之目眩。
  他心念一轉,口中叫道:
  “看招!”
  呼的就是一掌,立青冷冷道:“狂飆掌有什么了不起,瞧我的。”
  高無影叫道:“小兄弟,這廝手中有鬼。”
  立青一震,他雙袖一抖,乘著手掌未接之際,一卷一振,只見高亮悶哼一聲,一個偌大身子如斷線之蔦,飛出數丈之外,直挺挺死在地下。
  他這招正是昆侖絕藝青靈掌的招式,喚做“力挽狂瀾”,高無影只見他面上青气瑩然,慢慢地退盡,高無影心中忖道:
  “青靈掌,青靈掌,師父不是常常提到,這是已絕傳百余年的昆侖鎮門功夫么?”
  立青一招斃了對方,他自己也不相信功力精進如此,他呆了一會儿,只見高無影雙手黑气滿布,他連忙上去一手搭在高無影肩上,運功助他迫毒。
  立青眼見林氏兄弟雙雙倒地,生死莫測,心中不覺慘然,內疚不已。
  高無影只覺一股力道不輕不重緩緩注入体內,綿綿不絕,那黑气愈逼愈低,最后他從怀中摸出一柄小刀,划破兩手中指,放出毒血,待黑血流盡,高無影一躍而起道:
  “小兄弟,多謝你啦!”
  立青雖知他是紅王弟子,可是一直對他頗有好感,只覺此人甚是正派,他連忙道:
  “老伯,些許之勞,何足挂齒。”
  高無影道:
  “小兄弟,老夫就是你爹爹和梅古軒盯找尋的那人,先父高岳,原居四大天王之長。”
  立青心中突突狂跳,他結結巴巴地道:
  “老伯……您……您……就是高家的后人?”
  高無影沉著的點點頭,立青瞧著他,只覺愈來愈是親切,高無影道:
  “當年殺害四大天王的,就是老夫之師,三心紅王。”
  立青一惊,但并不太奇怪,他出道江湖雖是近來之事,可是天下奇人,他都見識過了,神州四奇中個個都和他來往過或是交過手,他早就私下怀疑除了三心紅王,別人定不會下手如此毒辣。
  高無影見立青臉上并無惊訝之色,好像胸有成竹,他此時對立青之奇特,早已司空見慣,便道:
  “目下三心紅玉四處尋找四大天王后人,要想斬革除根。”
  立青急道:
  “高伯伯,你可知我爹爹他們行蹤?”
  高無影搖頭,依立青性子,恨不得立刻去尋找父親他們,可是目下林氏兄弟重傷在地,又一大群牲口不知怎么處理,他心中為難,高無影卻已瞧出,高無影道:
  “方賢任,這里的事交給我了,你快去尋找我那方老弟他們吧!”
  他此言正合立青心意,立青正待离開,忽見民群中走出几十個江湖漢子,高無影道:
  “我一路行來,得知這些人都是江湖武林中人,不知為何甘心供他驅馳,并無反抗。”
  立青只見那些人目光呆滯,他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一事,忙道:
  “我听蘭……蘭姑娘說,天下有一种迷藥,可以迷失人之本性,任之驅馳如牛馬,這些人莫不是中了迷藥?”
  高無影沉吟一會儿道:
  “看來多半是了,唉!這廝手段毒辣,關外原野無垠,他卻偏偏要到中原來爭霸,結果身敗名裂,高賢侄,你只管走,這事我自會處理。”
  原來這廝正是上次乘八卦金刀王維善作七十整壽,大宴天下英雄時,偷偷下了迷藥,迷失這些人供他指使。
  立青歎了口气,他覺得世人為名利爭得死傷狼籍,其實人人死后不過數尺黃土而已,他近來眼見几場大廝殺,對于江湖更是厭倦。
  立青正待行走,忽見林磺悠悠醒了過來,他睜目一瞧,高亮死在數丈之外,他心念一松,只見一個老年儒生和大名鼎鼎空空凡站在一起。
  立青忙道:“我不是司空凡,我是方立青。”
  林璜一怔,他掙扎上前,只見二弟倒在地下,出气多入气少,他虎目中不由流下淚來,他喃喃道:
  “二弟,二弟,你難道不知大哥的心么?”
  立青問道:“令弟還有救么?”
  林璜慘然道:“天下只有一人救得。”
  立青急問道:“是誰?”
  他見林氏兄弟豪气干,心欽佩不已,是以急形于色。
  林璜心下感激,他半晌道:
  “那就是醫仙娘娘,可惜這种蚋事,可遇不可求,唉!”
  立青心中一震,可蘭的面容又浮上心頭,林氏兄弟爭先赴死的情景也在眼前晃動,他忘記了可蘭在和自己賭气,也暫忘了老父的危机,他脫口道:
  “我替你去請醫仙娘娘。”
  林璜慘然道:
  “醫仙娘娘豈是輕易可請動的,兄台高義,小弟此生未報,來生必不敢忘。”
  立青道:
  “我知道她,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要听到別人痛苦,便會不顧一切會解救!她……心地好,這我是曉得的,人又美麗极了。”
  他沖動之下,也忘了是在別人面前,反來覆去稱贊他的蘭妹,林璜喜道:
  “兄台認識醫仙娘娘,那真是天人大造化,如果兄台不……”
  他眺說是懇求,可是他自忖和立青并無深交,反是他救了自己一次,是以不能出口。
  立青不加考慮,反身就走,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道:
  “蘭儿,你看如何?”
  立青一听這聲音,心中歡欣無比,他高聲道:
  “無憂前輩,您……您……還有蘭妹也來了?”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面前端端立著一個极美少婦,她手牽著一個秀麗少女。
  立青此時感情激動無比,他盯著可蘭瞧,只見可蘭含羞帶嗔,低頭偎在師父旁邊。
  那少女向高無影點了點頭,高無影驀然想起,此人原來就是前不久碰上的那位姑娘。
  立青心中高興,也顧不得無憂王后在旁,不住問道:
  “寺妹妹可好?我……我真想念你。”
  可蘭低聲嗔道:
  “還好,還好,總算沒被你气死。”
  立青見她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臉上再無蹙容。
  他自与可蘭結識以來,不是見她一本正經,便是情深款款,羞不可抑,几時見過她這進嬌決活潑的模樣,立青不由呆呆地看痴人。
  那高無影听立青喊那少婦為無憂王后,他心中暗暗稱奇不已,原來名滿天下的江湖第一奇女子,竟是如此一個美麗少婦,其實他入師門那年,正是三心紅王与無优王后鬧翻的后一年,是以一直未曾見過這南海奇人。
  高無影恭敬行禮道:
  “晚輩高無影參見無憂王后。”
  江湖上知道無优王后与三心紅王間之事甚少,看起來高無影比無憂王后還年長不少。
  無憂王后微微一笑道:
  “罷了,罷了,你是三心紅王的大徒弟么?听說你為人正直,切莫學你師父那樣,自以為是天下主宰。”
  高無影恭身道:
  “晚輩終身不敢忘王后教訓,晚輩還要處理這大群牛馬,就此先行告辭。”
  無憂王后見他言語恭謹,好像對自己師父也不滿似的,心中不由微詫,她那知道高無影已探知他自己的身世,原是三心紅王生死仇人。
  立青問道:
  “高伯伯.你如何處理?”
  高無影道:
  “目下山原老百姓正當青黃不接之際,這群牛馬養得又肥又壯,現在已是無主之物,這縣里的官儿老夫倒是熟悉,就叫他們發放給百姓,豈非一場功德?”
  立青連連稱妙,高無影忽道:
  “賢侄,你此去直往青城便得,還有十天左右,便是三心紅王与何克心的死約會,你去那里,時間剛好夠上。”
  他說完如飛而去,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之中,無憂王后笑道:
  “青儿,你真好福气,我兩個徒儿竟然同時喜歡你,哈哈,蘭儿,有師父作主,還害羞怎的。”
  立青訕訕不好意思,無憂王后道:
  “我那寶貝小徒儿,一回到島上成天心神不宁,日益消瘦,我只道她是相思情苦,后來愈瞧愈不對勁,這才逼出琪儿心事,哈哈,真是有趣得緊。”
  立青心中忖道:
  “這樣慈祥的師父,倒是少見。”
  無憂王后道:
  “原來琪儿無意中發現蘭儿在畫你的像,琪儿何等聰明,她一向占人先机,這便設計使你落入圈套,蘭儿自然气苦。”
  可蘭含羞道:
  “師父,誰气苦了,誰稀罕么?”
  立青見可蘭活潑許多,心中大感奇怪,其實可蘭受師父一頓教誨,脾气大大改變,不再往牛角尖里死鑽。
  立青一句也接不上口,無憂王后又道:
  “我知道此事,連忙馬不停蹄的赶到中原,唉!也怪我收了你們兩個寶貝徒儿,還能不為你們著想么?可是人海茫茫,叫我到那里去尋蘭儿?忽然听說江湖上傳說什么醫仙娘娘醫術通仙,為師心念一動,這便尋了去,果然就是蘭儿,蘭儿!你可闖下不小万儿啦!”
  林琪睜大眼睛,他再也不相信被江湖上人瀉染成神仙一般的醫仙娘娘.竟是如此美貌少女。
  立青忙對林琪道:
  “這位就是醫仙娘娘,令弟的傷勢有希望啦!”
  無憂王后笑道:
  “好好一個女孩,被人叫什么娘娘,為師可要不依。”
  可蘭回眸一笑,無憂王后又道:
  “蘭儿,上門的生意來哪!你號稱醫仙,這一大群病人,可都要你治啦!”
  可蘭秀眉微蹙,她見那群江湖漢子個個痴呆,心中早已有數,她輕松地道:
  “這個下毒的人,雖是手段毒极,卻也算不得什么厲害,這兩位傷勢雖則沉重,其實痊愈不難。”
  她滿不在乎的說著,立青素知她能,倒也罷了,林琪卻是不信自己耳朵,然而他在絕望之下,不禁也產生一絲希望。
  立青低聲叫道:“蘭妹,你不怪我了?”
  可蘭見師父走到一邊,她知師父找机會好讓自己和立青談話,心中不由大是感激。
  “是真的么?”
  可蘭見他一往情深的瞧著自己,那目光似乎要將自己熔化,她心中一甜道:
  “只要你真心真意,我怎會再怪你。”
  立青喜道:
  “蘭妹,你真好。”
  他喜极,不自禁就想握可蘭小手,可蘭羞得通紅,用嘴嘟嘟,示意師父在旁,立青到底面嫩,俊臉也不由紅了。
  立青想起百花叢中兩人訂約的往事,他也輕輕的伸出小指一勾,兩人相視一笑,心曲相通,誤會早已冰消,昔日柔情蜜意又斗然回到心頭。
  可蘭低聲道:
  “大哥,我等你回來。”
  她說得雖然低聲,可是神色堅定,似乎天下任何事也不能轉移,立青笑道:
  “我可不會三年后才回來。”
  可蘭面色大羞,無憂王后走了過來道:
  “孩子,你赶快去辦正事,辦完了便到我島上去,三心紅王如欺侮你,你只消亮出我和棋儿贈你的小劍,他便不敢怎么。”
  立青滿心想和可蘭說兩句,可是想到父親正在危險之中,又想到自己功力日日精進,三心紅王凶承無比,心中忽覺豪气大增,隱然已存了要与紅王一拼的勇气。
  他向無憂王后行禮告別,又向可蘭殷殷話別,才走了兩步,又想回頭一瞧,耳畔卻听到無憂王后催促道:
  “青儿,你快去快回,莫要蘭儿、琪儿久待!”
  立青一怔止步,叫道:
  “琪儿?”
  無憂王后道:
  “孩子,你艷福不淺,你不喜歡琪儿么?”
  立青心中一松,這久久郁結心中難題一解,只覺輕快無比,世界也好像特別可愛起來,他邁著大步,几個起落便轉過山頭,翻過山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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