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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神秘書生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道長可是說在下已是無藥可救了么?”
  天風道長笑了一笑道:“二公子身中几种奇毒,普天之下,只有兩种藥物可解。”
  天風道長徐徐說道:“第一是東海雙仙,昔年采集宇內名山大川,集三百六十一种罕世靈藥煉制的‘万應回天丹’治傷療毒,有起死回生之功。”
  “道長,那第二种藥物呢?”
  天風道長不假思索,說道:“都拉草。”
  管天發問道:“道長在白云峽遍种藥材,不知有沒有都拉草?”
  天風道長微笑道:“采藥之人最怕都拉草。要是白云峽种上一株都拉草,這遍山藥草。那是悉數完了。”
  管天發道:“那為什么?”
  天風道長道:“都拉草出自滇南池西,因為它能解諸藥,倘誤入藥室,便百藥無效,所以采藥之人,都不敢去碰它了。”
  管天發喜道:“既然都拉草可解二公子身上奇毒,晚輩立即動身赶去滇南,只不知都拉草如何形狀,道長能否賜告?”
  天風道長道:“都拉草形狀似鑼子而黑。但另有一种毒草,和它形狀相近似;倘誤服這种毒草,必令人全身發黑而死?縱是當地土人,也不易辨認。”
  管天發道:“這兩种草藥,總有不同之處!”
  天風道長點頭道:“小施主說得极是!要認這兩种性道迥异的草藥,只有它開花之時,都拉草花色純白,另一种毒草,則是色呈紅紫。”
  管天發拱手說道:“多承道長指點。”
  說完,站身,說道:“師傅,弟子這就赶去滇南,務必把都拉草找到……”
  天風道長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小施主且慢!”
  管天發問道:“道長還有什么指教?”
  天風道長道:“此去滇南,不下數十里,往返需時;貧道方才診察江公子脈象,只怕不出一月,体內劇毒,隨即發作了。”
  管天發道:“晚輩日夜趨程,有一個月時間,大概也差不多了。”
  天風道長搖頭道:“小施主且听貧道一言,一來小施主不諳藥性,二來對池西地形不熟,都拉草生在深山之中,也不易尋獲,去了也是徒勞跋涉。”
  管天發道:“二公子体內奇毒,即將發作,既有都拉草可解,總不能坐視不救!”
  天風道長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說的原也不錯。但二公子既然到了白云坪,貧道之意,還是安心在敞處住上些時,容貧道仔細想想,另求辦法,若是一月之內,貧道仍然無法解除二公子身上奇毒,到了万不得已,貧道也有最后一种方法……”
  管天發問道:“不知那是什么方法?”
  天風道長道:“那就只有施行‘金針過穴’之法為二公子祛毒了。”
  管天發道:“道長既能施展‘金針過穴’祛除劇毒,何以不能在目前立即替二公子醫治呢?”
  天風道長笑了道:“這是万不得已之事;因為金針過穴,雖能祛除体內奇毒,但元气大傷,縱能保得性命,一生就不能再練武功了。”
  管天發臉色微變,道:“這個如何使得?”
  天風道長舒了口气道:“貧道說過,這是万不得已的事。”
  管天發道:“那還不如由晚輩赶去滇南的好。”
  天風道長道:“此事性急不得,小施主和郭大俠、任二俠只管在敞觀住下,二公子身中奇毒,自有貧道設法。”
  管天發道:“道長既無把握,到了最后,還是要施行‘金針過穴’豈不是害了二公子么?”
  郭世汾原因自己有許多話不便直說,是以任由管天發去問,不加阻攔,但此時眼看管天發出言頂撞天風道長。自己一行,終究是求人而來,自己再不把話岔開,豈不使天風道長難堪?一念及此,正待開口……
  只見天風道長神情尷尬,摸著長須,沉吟道:“貧道勸小施主不必跋涉,實因貧道已派小徒兼程赶進滇南,采取都拉草,最遲不出一月,必可赶返。”
  郭世汾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仙人掌李光智也中了几种劇毒,非都拉草不治?”
  任百川問道:“不知這是為何?”
  天風道長望了几人一眼,無可奈何地道:“任二俠見詢,貧道也不好隱瞞,仙人掌李老施主被人暗害,身罹奇毒,只有都拉草能解。”
  郭世汾听得心頭一震!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一面故作吃惊,問道:“不知李大庄主中的是什么奇毒?”
  天風道長長長舒了口气,搖頭道:“此事說來奇怪,李老施主所中奇毒,和江二公子几乎如出一轍。”
  郭世汾臉色一變道:“如此說來,他也是著了黑旗令主的道儿了!”
  天風道長目注郭世汾,訝异的道:“郭大俠說的黑旗令主,不知是什么人?”
  郭世汾道:“黑旗令主自稱統率大江南北,是一幫黑布蒙臉,身穿黑衣的神秘人物。江賢侄前去揚州敞局的次日,黑旗令主就率領數十名高手,夜襲敞派,因此老朽怀疑江賢侄身中之毒,也是這幫人下的了。”
  天風道長修眉微攏,沉吟道:“江湖上還有黑旗令主這么一幫神秘人物?貧道倒是還未听人說過。”
  說到這里,一面含笑道:“郭大俠四位遠來敝觀,這几間靜室,就權充四位歇息之處,需要什么,但請吩咐,只是有一點,貧道必須和郭大俠聲明在先。”
  郭世汾道:“道長有什么話,但請明說。”
  天風道長打了個稽首,歉然道:“郭大俠四位,暫住敝觀,貧道至感榮幸,自然并無限制諸位行動之意;只是西首院落是李老施主養病之地,為了避免雙方不必要的誤會,四位最好莫去西首院落走動。”
  郭世汾笑道:“這個自然,李大庄主在西院養痾,縱是道長不說,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也不至去惊動他們。”
  這話是說只要李家的人不來惊扰東院,咱們不會去西院惹事的。
  天風道長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好,還有一點,貧道也必須附帶說明,就是除了李老庄主養病的西院之外,白云觀任何一處,諸位都可任意走動,不受拘束如外出散步,最好以觀前草坪為限,幸勿進入竹林!”
  郭世汾點點頭,道:“老朽自當謹記。”
  天風道長起身道:“四位且請稍息,貧道告退了。”
  郭世汾慌忙起身相送,拱手道:“道長只管請便。”
  天風道長訂了個稽首,轉身往室外行去。
  郭世汾心中暗暗想道:“這三間房舍,自成院落,倒也清靜。”
  當下決定江寒青,管天發居住左首一間臥室,自己和任百川居住右首臥室,分配停當,管天發就扶著江寒青,進入左首臥室休息。
  剛剛睡下,突然听得外面天風道長聲音,徐徐說道:“三位施主能在白云坪八卦圃中,穿行無阻,足見高明,不知是何方高人?”
  青衫文士微晒道:“白云坪這點布置,大概只能阻攔山中野獸,那也算不得什么高明!在下從來不喜以名號唬人,觀主不問也罷。”
  郭世汾心中暗道:“此人好狂的口气。”隨之走出房門隱身在黑夜里。只見天風道長修眉微軒,郎笑道:“三位夜闖白云坪,自非無名之輩。施主這等藏頭露尾,算得什么人物?”
  青衫文士突然從他蒙面青紗中射出兩道懾人寒光,大笑道:“觀主一定要問,在下‘青旗令主’是也。”
  天風道長凝重的道:“三位深夜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青旗令主問道:“在下听說仙人掌李大俠就在貴觀養病,不知可有其事?”
  郭世汾暗道:“原來他是找仙人掌來的!”
  天風道長臉色微變!點頭道:“不錯,李老施主的确在敞觀養痾。”
  青旗令主微一抱拳,笑道:“多承指點,在下打扰了。”
  話聲一落,回頭朝身后兩人道:“咱們進去。”舉步朝白云觀大門走來。
  天風道長神色庄嚴,沉喝道:“且慢。”
  青旗令主兩道湛湛眼神,微露异色接道:“在下專程拜會李大俠而來,觀主有何指教?”
  天風道長平靜地道:“李老施主在敝觀養病,不見外客,白云觀也不容有人亂闖!”
  青旗令主仰首向天,徐徐說道:“李大俠若是知道在下來了,那是非見不可,此事似乎与觀主無關。”
  天風道長指塵當胸,臉上神情凝重,沉聲道:“白云觀從不卷入江湖是非,卻也并不怕事!施主定要硬闖,就得胜了貧道。”
  青旗令主蒙臉青紗之中,寒光閃動,冷冷一笑道:“此事原和觀主無關,觀主定要把它攬在身上。到時只怕后悔莫及!”
  天風道長發出一聲宏亮長笑,道:“施主有多少能耐,敢口出狂言,貧道……”
  話聲未落,但听‘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划空而來,瀉落當場。
  郭世汾看得暗暗贊歎道:“這位李公子,年事甚輕,一身武功,放在當今武林,也足可算得上一流高手之列!”
  心念轉動之際,只見李公子藍衫飄忽,卓立當場,朝天風道長抱拳一禮,口中朗朗說道:“跳梁小丑,何用道長出手,他們既是沖著李家來的,自有晚輩打發他們回去。”
  青旗令主眼中寒芒連閃,拱拱手道:“來的可是李公子么?”
  李公子傲然道:“兄弟正是李維能。”
  青旗令主哈哈笑道:“如此正好,在下專程赶上白云觀,就是要找李公子來的。”
  李公子神色冷峻,哼道:“找我何事?”
  青旗令主道:“在下頗想和李公子作一次懇談。”
  李公子似已不耐!冷聲道:“你要和我談什么?”
  青旗今主微笑道:“有關令尊李大俠之事……”
  李公子突然身軀一震,目中寒光暴射!厲聲道:“家父身中奇毒,就是你暗中施放的了?”
  青旗令主頷首,說道:“你說對了……”
  李公子雙眉一挑,怒笑道:“鼠輩,本公子今晚先收拾了你再說!”
  “說”字出口,右臂一拾,一點星影,疾如星火。朝著青旗令主“璇璣穴”上點去。
  這一著出手奇快,話聲出口,折扇也同時點到;青旗令主哈哈一笑,回身后退,一面說道:“在下此來,原是一番好意,李公子難道不想替今尊解毒么?”
  李公子目露殺机,陰沉沉道:“你听說過殺雞取卵么?本公子殺了你。再取你身上解藥!”
  口中說著,人已如影隨形,欺身直上,揮手又是一扇,點了過去。
  青旗令主一吸真气,身形离地飄起,依然朗笑道:“可惜解藥并不在在下身上。”
  李公子折扇直指,冷聲道:“咱們并不一定要你的解藥。”
  青旗令主一路繞著草坪,向后疾退,一面大笑道:“你認為找到都拉草,就能解救令尊身上之毒了么?”
  李公子臉色鐵青,折扇一指,冷哼道:“咱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說的,閣下請亮兵刃!”
  青旗令主陰陰一笑道:“李公子如容在下把話說完,就不至急于要和在下動手了。”
  李公子強忍心頭怒火,喝道:“有什么話,你快說吧!”
  青旗令主悠然道:“在下未說出此行來意之前,想先請李公子看一個人。”不待李公子回答,舉起雙手,輕輕擊了三掌。
  但見竹林外人影一閃,飛快的奔出一個身穿灰色勁裝,背負長劍的漢子,朝青旗令主躬身說道:“屬下在此。”
  天風道長自從李公子現身之后,就一直站在階上,靜靜的听著兩人說話,此刻驟睹青衣漢子不由得身軀一震,修眉軒動!沉聲道:“秦士珍,為師派你赶赴滇西,你膽敢背叛為師,投到匪人手下去了!”
  只見青旗令主微一擺手道:“你照實告訴他們。”
  秦士珍(灰衫漢子)躬身應“是”,朝天風道長扑地跪了下去,哭道:“師傅,弟子對不起你老人家!”
  天風道長气得臉色發黃,冷笑一聲道:“逆徒,你欺師滅祖,哪里還有我這個師傅?”
  秦士珍眼中不覺流下淚來,垂首道:“弟子追隨師傅二十余年,師恩未報,心中甚是慚愧,只是弟子有不得已的苦衷,伏望師傅垂察!”
  天風道長向青旗令主說道:“逆徒有你這位令主撐腰,才敢背叛師門,蔑視師命,看來貧道要清理門戶,就得先向令主討教了。”
  青旗令主淡淡一笑道:“觀主不明事理。”
  天風道長怒道:“貧道如何不明事理?”
  青旗令主道:“他并沒有忘了師恩,投到青旗令下,實是他老母的意思。”
  天風道長突然“啊”了一聲,點頭道:“秦士珍事母至孝,那是你劫擄了他的母親,脅迫他投到你手下的了!”
  天風道長望了秦士珍一眼,神色黯然,點點頭道:“你雖是受人脅迫,但卻誤了大事……”
  青旗令主插口道:“他并沒誤你大事。”
  天風道長沒加理會,續道:“為師念你平日事母至孝,姑且成全你的孝道;從今以后,不准你再提是白云觀門下,你可以去了!”
  秦士珍連連叩頭,大哭道:“弟子若非老母無人奉養,恨不得一死以謝師恩!”
  天風道長道:“你已經不是白云觀的門下,不用再叫我師傅了。”
  秦士珍朝天風道長叩了几個頭,才含淚退下。
  青旗令主在蒙面青紗之中,一抬目光,望著天風道長,徐徐說道:“在下方才曾說,秦士珍并未誤了觀主大事,不知觀主是否相信?”
  天風道長冷哼道:“貧道不知令主何所指而言?”
  青旗令主道:“觀主派令徒遠赴滇西,自然是為了都拉草而去;縱令徒采來了都拉草,只怕也未必能使仙人掌李大俠安然無恙。”
  天風道長道:“都拉草遠在滇西,往返費時,其實李施主已經用不著都拉草了。”
  青旗令主點頭道:“觀主說對了,李大俠确實用不著都拉草。”
  天風道長道:“貧道是說令主既然到白云坪,咱們也就不用舍近求遠了。”
  青旗令主連連應道:“正是,正是,在下就為大俠之事而來。”
  天風道長大笑一聲道:“貧道之意,是要把令主留下,不就和采到都拉草一樣么?”
  青旗令主依然點點頭道:“要使李大俠安然無恙,在下何止胜過都拉草百倍!”
  郭世汾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這青旗令主口气不對!”
  天風道長和青旗令主說話之時,李公子和火靈官黃贊化已暗暗蓄勢,准備配合天風道長,一舉把青旗令主制住。
  只要擒住了他,還怕不交出解藥來?
  青旗令主似是毫無所覺,忽然轉臉朝李公子問道:“公子可懂得在下的意思么?”
  李公子凜然道:“本公子不懂你的意思。”
  青旗令主輕笑道:“在下是說,都拉草對李大俠實是毫無用處,因為……”
  說到這里,突然住口。
  不!他面對李公子雖沒說出聲來!但嘴皮卻在微微動著,分明底下的話,是以“傳音入密”和李公子交談著。
  只見李公子瘦削的臉上,流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目注青旗令主,冷冷喝道:“你此話當真?”
  青旗令主悠然道:“在下就是為此事而來,李公子要是不信,何妨進去瞧瞧,在下就在此地恭候大駕。”
  李公子迅速的轉過身去,朝天風道長拱拱手道:“道長請在此稍待,晚輩去去就來。”
  話聲一落,人已長身跳起,一道藍影,去勢如箭,掠空急射而去。
  天風道長不知青旗令主和他說了些什么,要待追上去問問清楚,又因強敵當前,自己不便离開,只好站著不動。
  郭世汾看得心頭大奇,暗暗忖道:“青旗令主果然另有詭謀!”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但見李公子手持折扇,另一只手上,似是也拿著一件東西,滿臉怒容,從觀中急步往外走來。
  他身后緊隨兩名家人,一前一后扛著一塊門板,門板上躺臥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天風道長神情陡然一凜;連忙迎了過去,急問道:“李老施主怎么樣了?”
  李公子气憤的道:“這人不是家父!”
  天風道長驀然一惊道:“那是什么人?”
  李公子左手揚道:“是賊党,他臉上戴著人皮面具,裝扮得和家父一模一樣……”
  天風道長詫异的道:“這就奇了!此人戴了面具,假扮李老施主,貧道怎會一點也看不出來?”
  郭世汾暗暗忖道:“是呀,江賢侄臉上易了容,老道士一眼就看出來了,有人假冒仙人掌李光智,戴了一張人皮面具,他怎會始終不曾發現呢?”
  几句話的時間,李公子已經奔下石階,手中折扇,朝青旗令主一指,怒聲喝道:“你們把家父弄到哪里去了?”
  青旗令主背負著雙手,微微一笑道:“在下沒騙你吧!”
  李公子雙目冒火,厲聲喝道:“我問你!你們偷天換日把家父弄走,究竟有什么條件?”
  青旗令主清朗笑道:“這話還差不多!”
  就在此時,但見燈光一閃,一名青衣使女手持燈籠,從觀中走出,接著是一個身穿蔥綠衣裙的少婦,一手扶在一個丫鬟肩頭,蓮步細碎,款款行來。
  這綠衣少婦不過二十四五,生得眉眼盈盈,嬌嬈多姿,這時粉頰上滿是淚痕,纖纖玉手執著一方繡花羅帕,邊走邊拭,模樣儿更是楚楚動人!
  行到階前,口中咽聲道:“大公子,你還沒把賊人拿下么?他們把老爺子綁架到哪里去了呢?”
  隨著話聲,柳腰輕扭,轉身朝天風道長身前走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福了福,嗚咽的道:“道長,你和咱們老爺子是多年知交,賊人偷天換日綁走了老爺子,求求道長,務必把咱們老爺了救回來,賤妾一生感激不盡!”
  天風道長連忙還禮道:“如夫人不用耽心,對方正在和大公子提條件呢?”
  郭世汾心中暗道:“數年前江湖上盛傳仙人掌李光智,納了一個賣笑的女子為妄,大概就是此女了。”
  綠衣少婦悄悄走近李公子身邊,低聲道:“賊人要多少銀子?只要老爺子安然無恙,咱們就答應了吧。”
  李公子目光一抬,冷冷地說道:“閣下有什么條件,盡管說出來听听吧。”
  青旗令主道:“其實這也不能說是什么條件。李大俠威震黃河兩岸,垂三十年,如今已是花甲老人,古人說得好,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說實在也該在家里享享清福了。”
  李公子冷聲道:“閣下之意,是壓迫家父退出江湖了?”
  青旗令主道:“在下說的原是一番好意,一個人成名不易,久享盛名更不易,急流勇退,才是最好的收場!李公子身為人子,難道不希望花甲老父在家納福,還要令尊垂暮之年,在江湖上逐鹿爭雄么?”
  李公子顯然為他言詞所動,略作沉吟后,抬目問道:“就是這個條件么?”
  青旗令主道:“還有一件事,也不能算是條件,敝上久慕李公子少年有為,意欲聘請台端擔任本旗副令主職務,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郭世汾暗想道:“這真是口蜜腹劍,說得好听!既要仙人掌李光智退出江湖,又再要他儿子擔任副令主,這么一來,河北李家不是名存實亡了么?”
  青旗令主笑了笑道:“就是這兩點,未悉李公子高見如何?”
  綠衣少婦不待李公子開口,急忙說道:“大公子,他說的這兩個條件,你答應了吧!”她一雙俏目,望著李公子,滿臉都是央求神色。
  李公子一臉肅穆,沉吟有頃,徐徐說道:“閣下釋放了家父之后,我自會勸說他老人家,不再過問江湖之事,至于要我擔任副令主一節,恕難從命!”
  青旗令主冷笑道:“李公子,這可不是討价還价的時候!”
  李公子目中冷芒直射,厲聲道:“本公子不答應,你們就不放家父,是么?”
  青旗令主道:“敝上久慕李公子之名,李公子要是不肯屈就,在下就無法向敝上履命了。”
  綠衣少婦眼淚汪汪,扑地朝李公子面前跪下去,哭道:“大公子,求求你!只有你答應了,他們才肯放老爺子回來,可怜老爺子已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李公子跺跺腳,很快閃了開去,搖手道:“沈姨娘快請起來,我……我……自有主張。”
  綠衣少婦拭著眼淚,盈盈站起。
  青旗令主輕笑道:“只要李公子點個頭,在下保證李大俠安然無恙回到府上。”
  就在此時,突听遠處忽然傳來几聲叱喝!
  天風道長神色一變,問道:“令主手下,分几批偷襲白云觀而來?”
  青旗令主淡淡一笑道:“觀主毋須耽心,在下保證沒人偷襲你白云觀的。”
  這兩句話的工夫,果然一切重歸沉寂,不再听得半點聲音,好似在方才的叱喝之聲,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這時郭世汾也听見方才的叱喝之聲,急忙赶回后院。
  就在他跨進門限,目光迅速一瞥之際,就發現入門不遠的地上,直挺挺躺臥著兩個人!
  這一下直瞧得金翅雕郭世汾心頭猛地一沉!
  急急掠近身去,低頭一瞧,這兩個一身黑色勁裝、面蒙黑布,分明是黑旗令主手下賊党,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一時無暇多看,直起身子,凝目瞧去,但見左右兩側,相距不遠地上,同樣躺著三個黑衣人。
  再一抬頭,右首靠壁一張椅上,還有一個人低頭坐在那里打盹,那不是任二弟還會是誰?
  郭世汾立即一個箭步,掠到他面前,仔細一瞧,敢情他也被人制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當下伸出手去,在他身上輕輕拍了一掌。
  任百川好像是睡得很熟,只是身子晃動一下,依然并未醒轉!不,這一掌并沒有解開他身上被閉的穴道。
  郭世汾怔了一證,手掌疾落,連拍了他五處大穴,但任百川還是一動不動,心頭不禁大感惊凜,暗道:“這是什么怪异手法?”
  心念轉動,人已迅疾往里竄去!
  穿過客廳,目光一轉,但見屏后暗處,隱伏著一個人影,不用多看,就可認出,那人怀抱單刀,正是管天發!
  他听到聲息,仍是絲毫不動,顯然是也已被人所制。
  這回不須多看,手起掌落,迅速的連拍了几掌;他心頭已經有數,任二弟被人用怪异手法閉住脈穴,自己無法解開,管天發自然也不會例外。奇怪的是五個賊党,也同樣的被人制住了穴道,這會是誰……
  “啊!”突然間,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舍了管天發,急急返身奔出,直向左首廂房行來。
  到達門口,心頭止不住忐忑不安,忖道:“江賢侄真要是遭了賊人毒手,我郭某還有何面目做人?”
  左廂房門原是虛掩著的,一推便開,郭世汾橫刀當響,身形一側,疾快的閃入房中。
  目光斜照,但見靠上首一張床前,正有一個白衣人側身而坐,一只右手按在江寒青頭頂“百會穴”上,對郭世汾的逼近身后,渾如不覺!
  這下直瞧得郭世汾心頭大凜,雙目精光暴射,沉喝道:“朋友膽子不小!”
  一掄雁鋼刀,直砍白衣人背心。
  這一刀他含憤出手,快捷凌厲,兼而有之!
  那白衣人不聞不問,生似一無所覺,直等郭世汾遞出刀尖,快要及身,依然連頭也沒回。
  左手向后輕輕一揮,揚起一點袖角,迎著雁鋼刀上卷來。
  郭世汾暗暗冷笑一聲,刀勢突然加迅,勁透刀尖,猛力往前刺去,就在此時,突覺刀上一震!
  白衣人拂來的衣袖,正好拐在刀尖之上。
  那一角衣袖,竟然柔中有剛,暗蘊震力,這一下直震得郭世汾虎口隱隱發麻,心頭不由大吃一惊!
  急急向后躍退,抬目瞧去,那白衣人依然一手按著江寒青頂門,側身而坐,連動也沒動。
  郭世汾急怒交迸,哪里還顧得厲害!
  口中斷喝一聲,揉身直扑面上,手腕一振,雁鋼刀刀尖上飛射出九點寒星,分襲白衣人背后九處大穴。
  他乃久經大敵之人,方才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一角衣袖逼退,第二招自然不敢輕率從事,這一記“九星曙空”,正是淮陽派“九宮刀法”中的厲害殺著!
  九點刀光,几乎籠罩了白衣人背后所有大穴,對方縱想躲開,也無法躲閃得開。
  見只白衣人身形微微一側,左手掌舒展,似扣似拂,朝郭世汾執刀右腕擊來。
  這一著看似緩慢,實則快同星火,雖是一拂之執,實則含蘊极為神奇的招術。
  郭世汾見多識廣,自然識得厲害,自己若不撤招后退,必然會被他擊中腦脈,心頭暗暗一凜,赶緊收刀后躍。
  一連兩招,都被人家逼退!
  金翅雕不覺動了真火,心中暗道:“老夫不相信你一只左手,真能接得住我几招?”
  心念一動,人已跟著扑,手中雁鋼刀,突然一緊,刷,刷,刷刷,一片刀光,連續劈出。
  這一掄急攻,乃是“九宮刀法”中的“奪命九式”,招招后接,一气呵成,名雖九招,實則連綿不絕,如同一刀,變化奇奧,可說是淮陽派的鎮派絕技;郭世汾和人對敵,從不輕易施展。
  此刻在他手上使出,果然非同小可!
  剎那之間,這兩丈寬,三丈長的一間廂房,几乎有半間房屋全被閃閃生花的耀眼刀光所籠罩!
  那白衣人在郭世汾凌厲刀勢襲擊之下,也不覺回過頭來,朝郭世汾望了一眼,左手揮動,隨著反擊而出。
  郭世汾和他目光一對,只覺對方兩道湛湛眼神,如挾霜刃,雖在黑夜之中,神光如電!
  心頭暗暗一惊,忖道:“此人好精深的內功!”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白衣人左手揮動,奇招突發,斬脈突穴,极盡詭异!
  郭世汾“奪命九式”,登時受了壓制,被迫得竟然施展不開,腳下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這下真把這位淮陽派掌門人惊愣得不知所云。
  他自從出道以來,數十年歲月之中,也不知會過多少成名高手,但從沒遇上過像今晚這白衣人這等高絕身手之人。
  居然側坐在身子,連頭也不回,僅憑一只左手,就破解了自己從不輕使的“奪命九式”,還被逼得后退一步!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一張棗紅臉上,登時流露出無比惊詫之色,口中喃喃說道:“莫非這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突穴斬脈手法不成?”
  就在此時,但听身后微風一颯,從房外飛快的閃進一個人來!
  郭世汾急急轉過身來,但見來人是十六七歲的少女,胸前垂著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
  那不是揭穿賊党假冒唐華佗身份,就飄然而去的紫玫嗎?
  紫玫閃進屋來,眨動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口中“咦”了一聲,說道:“總鏢頭,你這是做什么?”
  郭世汾吁口气,道:“姑娘來得正好,老朽……”
  紫攻不待他開口,“哧”地笑出聲來,說道:“總鏢頭誤會了,他是我家相公。”
  郭世汾心頭一惊,奇道:“他是你家相公?”
  紫玫抿抿嘴,笑道:“是啊,我家相公,為了江二公子身中奇毒,特地親自赶去東海,求取解藥……”
  那白衣人一手按在江寒青頭頂,突然轉過頭來,兩道熠熠眼神,看了紫玫一眼,又緩緩回過頭去。
  紫玫話聲未落,嚇得赶忙住口,朝郭世汾吐吐舌尖,接著低聲道:“我家相公方才給江二公子服下解藥,這時正以本身真气替二公子打通經脈,不可有人惊扰,總鏢頭還是請到外面休息吧!”
  若非白衣人武功奇高,自己一時不察,几乎誤了大事!
  想到這里,一張老臉,不禁驟然紅了起來,連忙拱手道:“姑娘說得极是?老朽自當在室外恭候。”
  話聲出口,忽然想起任二弟和管天發還被制住穴道,自己無法解開,這就接著說道:“老朽還有一件事,要煩勞姑娘。”
  紫玫道:“總鏢頭有什么事?”
  郭世汾道:“老朽二師弟和小徒兩人,均被人點閉穴道,所取部位和一般手法過异,可能是你家相公的獨門手法……”
  紫玫沒待他說完,笑著問道:“總鏢頭可是要小婢出去看看嗎?”
  郭世汾道:“老朽正是此意。”
  紫攻手上拿著一個白玉葫蘆,朝郭世汾晃了晃,笑道:“我把這葫蘆‘雪芝丹’拿給相公,立時就來。”
  郭世汾心中暗道:“雪芝丹,天風道長視若奇珍,她從哪里弄來的?”
  但這話只是心里想想,并沒說出口來,朝紫玫點點頭,就返身退出廂房。
  剛點起燈火,紫玫果然悄悄跟了出來,抿嘴笑道:“小婢和紫鵑姐姐,一路暗中跟著總鏢頭來的,總鏢頭大概不知道呢。”
  郭世汾心中一動,暗道:“這就是了,任二弟和李家四虎將動手之時,忽然反敗為胜,敢情是她們暗中出手相助。”
  一點頭道:“老朽不知你家相公,也跟隨著老朽等人而來。”
  紫玫道:“我們相公才沒有跟著來呢,他赶去東海求藥,要我們暗中保護江二公子,小婢和紫鵑姐姐,一路跟著總鏢頭來的。”
  郭世汾道:“你家相公那是今晚剛來的了?”
  紫玫道:“是啊!相公一到這里,紫鵑姐姐就有事先走了,相公因江二公子久病之軀,元气大虛,非這里觀主“雪芝丹”不易复原,才叫小婢到老道士靜室里去找,這些人大概都被我家相公點了死穴。”
  郭世汾听得吃了一惊,忙道:“點了死穴?”
  紫玫輕笑道:“小婢是說几個賊人咯!”
  說話之時,走近任百川身邊,舉手在他肩后輕輕拍擊了一掌。
  郭世汾細看紫攻手法,心中暗道:“看來她們相公所取部位,似是經外奇穴了。”
  任百川身軀微微一震,慎地睜開眼來,瞧到大師兄站在面前,急忙立起身子,問道:“大師兄,賊人都打發了么?”
  郭世汾含笑擺了擺手,一面朝紫玫道:“小徒還在后面,老朽替姑娘領路。”
  紫玫婿然笑道:“不用啦,我知道。”
  隨著話聲,像一陣風般往屋后而去。
  任百川奇道:“她就是揚州南門外替小弟解圍的那位小姑娘了。”
  郭世汾頷首道:“這位姑娘叫做紫玫,那天揭穿要命郎中假扮華佗的,也就是她,她們奉命暗中保護江賢侄的。”
  任百川望著躺在地上的五名賊人,問道:“如此說來,這些賊人,也是紫玫姑娘制住的了?”
  郭世汾低聲道:“她們相公也赶來了,正在替江賢侄療毒。”
  任百川愈听愈奇,問道:“她們相公是誰?”
  話聲甫落,紫玫解開管天發穴道,一同走了出來。
  郭世汾迎了上來,拱手道:“有勞姑娘,老夫這里謝了。”
  紫玫慌忙還禮道:“總鏢頭這等說法,小婢如何敢當?”
  郭世汾道:“老朽還要跟姑娘請教一事,不知你們相公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紫玫抿抿嘴道:“總鏢頭待會還是問我家相公吧,小婢可不敢說。”
  她沒待郭世份再說,接道:“我家相公說不定有事使喚,小婢進去看看。”
  說完,轉身朝廂房中走去。
  管天發低著頭走近師傅面前,躬身道:“弟子無能,致遭賊人暗算,實在無顏來見你老人家。”
  任百川接口道:“你不要自責,連師叔都在不知不覺間被人點了穴道。”
  郭世汾笑道:“點你們穴道的是那位紫玫姑娘的主人,正在房中替江賢侄療毒,啊,天發,你過去瞧,這几個賊人,是否全部都死了?”
  管天發領命走近五名賊人身邊,俯下手去,探手一摸,立即收起身道:“回師傅,他們都已气絕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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