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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飄香解藥


  又過了一回,兩邊人聲愈來愈雜,江寒青閉著眼睛,也可以猜想的到,這里到了一處大鎮集。
  車子終于停下來了,只听有人趨近車前,恭聲說道:“單大掌柜請這里下來,小的已經恭候多時了。”
  單堂主掀起車帘,當先跨下車去,問道:“房間准備好了么?”
  那人回道:“小的昨晚就定下了,后進已經全包下來。”
  江寒青心是暗想道:“原來要在這里住店,這倒好,晚上赶路,白天投宿。”
  單堂主點頭道:“很好。”
  接著回頭道:“宮老弟,可以請二公子下車了。”
  江寒青跨下車門,單堂主一把挽住江寒青手臂,呵呵笑道:“公子辛苦了,咱們就在這里打個尖再走。”
  那漢子立即在前引路,朝客店中走去。
  這里敢情是一條橫街,地勢較為僻靜,江寒青在單堂主、宮副堂主,和一名扮作鏢頭模樣的漢子的簇擁之下。直入后進。
  敢情這一進店屋,是專門接待過路的達官貴人之用,一排五間,自成院落,相當幽靜。
  兩名店伙巴結地跟了進來,一個手上捧著臉水,說道:“几位客官洗把臉。”
  單堂主一擺手道:“老夫等人,一晚未睡,先要休息一回。”
  店伙放下臉水,笑道:“那么小的替諸位去泡茶水。”
  說完,便自退了出去。
  單堂主轉身吩咐道:“二公子路上累了,宮老弟先陪他到左首房中休息。”
  宮副堂主答應一聲,含笑道:“兄弟替二公子帶路。”
  江寒青暗暗冷哼:“這明明是要姓宮的監視自己。”
  當下點點頭道:“在下确也有些累了。”
  隨著,宮副堂主進入了左首一間房中。
  那是一個雙舖房間,收拾的相當干淨,除了對面兩張床舖,臨窗還有兩張雕花椅子,和一張茶几。
  兩人堪堪坐下,一名店伙計已經手托茶盤,閃了進來,含笑道:“兩位客官請用茶。”
  放下茶盤,取出兩個磁碗,倒了一蠱茶,送到姓宮的面前,諂笑道:“這小店特別給上房貴客准備的真正杭州龍井,客官喝上一口,便知這是最好的雨前茶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又倒了一蠱,雙手送到江寒青面前,目光在他臉上輕輕瞟過。
  江寒青但覺這房伙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過似是极熟,心頭方自一怔,只听耳邊響起一縷极細的聲音說道:“快把這蠱酒茶喝下去。”
  這是司徒蘭的聲音,江寒青心頭一動,伸手接過茶碗,不由的舉目朝店伙瞧去!
  那不是司徒蘭還有誰?
  她眨眨眼睛,微笑道:“客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的。”
  宮副堂主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
  店伙連聲應是,躬躬腰,很快退出去,順手替兩人拉上房門。
  江寒青目送司徒蘭走后,心頭暗想:“她喬裝店伙,送來茶水,莫非這蠱茶內,放了飄香帕解藥?不然;她不會暗中叮囑,要自己把這蠱茶喝下去。”
  接著又想,据自己連日觀察,他們這兩幫人,勾心斗角,都不似好路數,目前自己最需要的,自然是解去身中迷藥了。
  這就托了茶蠱,緩緩喝著。
  宮副堂主在江湖上多年,心机极沉,一手端著茶蠱,并不立時就喝,目注茶碗,似是仔細察看茶水的顏色,還湊近鼻子,聞了一回,才點頭道:“這茶葉,倒确是上好龍井。”
  說著,也就輕輕啜了一口。
  江寒青看在眼里,忖道:“這人看來极富心机,難怪單堂主要派他來監視自己了。”
  心中想著,把一蠱茶水喝了下去,故意打了個呵欠,說道:“宮副堂主不累么,在下可要休息一會了。”
  宮副堂主忙道:“二公子只管請睡,咱們下午還要赶路呢!”
  江寒青也不和他多說,和衣在舖上躺下,他心中有數,司徒蘭喬裝店伙,送來的這蠱茶水,准是解藥。
  因此側身臥下,背著富副堂主。暗暗運气一試,果然這一會工夫,迷藥頓解,周身气机,已能隨意運轉。
  他自從在白云觀,四天之內,眼下了天風道長精練的半葫蘆“雪芝丹”,功力精進,大非昔比,這一運气行功。方才被青袍道人點住的几處穴道,不用運功沖穴,便已豁然自解。
  宮副堂主看他和衣而臥,只當他車行顛簸,一晚未睡,一個被點了几處穴道的人,血气不暢,自然容易疲乏,當下也并不在意,就在江寒青對面舖上,跌坐行功。
  中午時分,那名扮作鏢頭模樣的漢子,進來請兩人用飯,江寒青和宮副堂主跨出房門,中間客堂上,店伙已經擺好一桌酒菜。
  單堂主招呼大家入席,酒菜倒十分丰盛。
  單堂主親自斟了一杯酒,含笑道:“江二公子,老夫敬你一杯。”
  江寒青迷藥已解,心中已然了無所懼,舉杯笑道:“不敢,在下敬堂主。”
  兩人對干了一杯。
  江寒青趁机道:“在下有幸和單堂主同行,只是,尚未請教三位的大名。”
  單堂主道:“老夫單曉天。”
  接著朝宮副堂主,和那扮作鏢頭模樣的漢子一指,說道:“宮老弟名君武,這是卜香主大元。”
  江寒青不知他們說的是否真名?連忙拱手,道:“江某久仰。”
  一面又和宮、卜兩人互飲一杯。
  單曉天道:“依老夫看來,江二公子倒是海量,只是咱們午后仍須赶路,盡此一壺為限,到了地頭,咱們再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頓。”
  江寒青道:“在下想請教堂主一事。”
  單曉天問道:“二公子要問些什么?”
  江寒青道:“咱們已經赶了一晚路,不知貴谷主現在何處。”
  單曉天道:“老夫奉命迎賓,谷主并未出谷,自然在流香谷中了。”
  江寒青心中暗道:“這話不是白說了?”
  臉上淡淡一笑,道:“堂主若是認為可以見告,在下想請教流香谷究竟是什么地方?”
  單曉天拂須笑道:“二公子見詢,老夫不敢相瞞,此去流香谷,還有四五天路程。”
  江寒青听得一呆,暗想:“自己只當他們谷主就在附近,還有四五天路程,那不是還在千里之外?”
  正想之間,只見一名青衣漢子,匆匆走入。
  卜大元目光一動,立即從席間站起,迎了過去,低聲問道:“有什么事?”
  那漢子躬躬身道:“赶車的鄭老六要小的進來轉稟香主,方才有一個和尚,在客店門前徘徊不去,行跡十分可疑。”
  卜大元道:“和尚化緣,也是常有的事,你出去好了。”
  那漢子應了聲“是”,又道:“回香主,那和尚還在咱們馬車邊上,探頭探腦的,只怕是對方的眼線。”
  卜大元冷冷一笑,揮手道:“知道了。”
  那漢子欠身一禮,便自退去。
  卜大元依然回到席上,也沒向單堂主報告。
  他們說話聲音雖輕,江寒青听清楚了,單堂主可能也已听到,敢情礙著江寒青,是以并沒多問。
  大家匆匆飯罷,單曉天吩咐伙計結過店帳,賞了店伙一錠銀子,便和江寒青、宮君武兩人一起步出店門。
  卜大元早已站在店門前等候,一見三人走出,就揮了揮手,赶車的立即驅車過來,掀起了車帘。
  江寒青目光轉動,果見對西街角上,站著一個灰衣和尚,看到自己,就匆匆轉身走去。
  單曉天獨目中寒芒一閃,面露冷笑。
  卜大元等江寒青、單曉天、宮君武三人上車之后,迅速跨上車前,和赶車的坐在一起,赶車的不待吩咐,揚起長鞭,驅車上路。
  車行漸漸加速,江寒青不知方才打尖的是什么地方,但車子逐漸加快,就是說明已經出了城鎮。
  他心中只是暗自思忖:司徒蘭喬裝店伙,決不會單純的給自己送來解藥,店門外那個和尚,自然也是他們同党喬裝的無疑,那么他們的人手,极可能已在前途埋伏。
  司徒蘭因自己落在流香谷這幫人的手中,才暗中替自己解去身上迷藥,這用意极為明顯,自然是希望自己和他們聯手,共同對付流香谷的人。
  自己對這兩幫人的來歷底細,一無所知,這樣莫名其妙的卷入在他們中間,如能善為運用,在他們雙方口中,至少也可以听出一些眉目。
  主意打定,心頭登時覺得開朗了許多,只是斜倚著車廂,閉目養神。在他心想,不出十里,青袍老人和司徒蘭等人,必然會在前面攔路。
  那知過了十里路,竟然太平無事,不禁暗暗覺得奇怪,心想:青袍老人、司徒蘭那一幫人,決不會沒有動靜。
  車子又行駛了十几里路,只听坐在車前的卜大元低聲說道:“宮副堂主,前面山石上,坐著兩名灰衣僧人,似在等候什么。”
  宮君武嘴角間微微一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卜大元忽然壓低聲音道:“他們站起來了!”
  話聲未落,陡听有人大聲喝道:“停車!”
  接著但听唏聿聿馬嘯之聲,車子前行之勢,登時一停,響起卜大元怒喝之聲,道:“你們兩個賊和尚,大概瞎了眼睛,攔在路上,可是不要命了?”
  只听一個和尚說道:“施主怎好出口傷人,貧僧奉命在此恭候。”
  卜大元怒哼道:“你們奉何人之命?”
  那僧人道:“貧僧少林門下。”
  卜大元冷笑道:“少林和尚,也未必唬得了人。”
  坐在車中的單曉天雙目倏睜,沉聲道:“宮副堂主下去看看。”
  宮君武一側身躍下車去,但見兩名灰衣僧人站立道左,敢情人手還沒到齊。
  卜大元一見宮副堂主躍下車來,立即躬身說道:“副掌柜大概听清楚了,這兩個和尚,攔住咱們車子,自稱是少林寺的和尚。”
  宮君武目光冷峻,望了望兩個灰衣僧人一眼,問道:“兩位大和尚有何見教?”
  左邊一個僧人打量了宮君武一眼,合十道:“貧僧奉主持之命,在此恭候諸位大駕。”
  宮君武道:“你們主持何在?”
  那僧人道:“施主稍待,敝寺主持就可快到……”
  話聲未落,但見一片密林之中,緩步走出一個緇衣老尼,兩個灰衣老僧,三人身后,跟著一個中年勁裝漢子,和四個腰佩戒刀的灰衣僧人。
  宮君武目光一轉,不禁暗暗皺眉,心中暗道:“他們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原來這一撥人,正是紫竹庵主無塵師太,和她徒弟了因女尼,清涼寺主持覺胜法師,勁裝漢子是鐵書生嚴秀俠,尤其要覺胜法師左首的一個枯瘦老者,赫然竟是少林羅漢堂主持覺明禪師,少林寺中有數的高手。
  無塵師太面情冷漠,兩道熠熠有光的眼神,掠過馬車,落到了宮君武身上,冷冷問道:“你們從金陵來的呢?”
  宮君武同樣冷冷地回答道:“不錯。”
  無塵師大道:“車上何人?”
  宮君武道:“老師太大概就是紫竹庵主了。”
  無塵師太心中暗暗一怔,尋思:“他怎么知道我是誰?”
  一面冷哼道:“老尼問你車中何人?”
  宮君武道:“敝谷單堂主!”
  這話答得干脆,倒叫無塵師太又是一怔,接著冷厲地喝道:“叫他下來!”
  宮君武淡淡一笑道:“憑師大一句話,敝堂主就非下來不可么?”
  無塵師太臉罩寒霜,怒聲道:“依你呢?”
  宮君武道:“師太在攔車之前,可曾打听過了。”
  無塵師太道:“老記早已打听的一清二楚。”
  宮君武冷傲的道:“那很好,師太既然知道敝谷來歷,就不該攔路了。”
  無塵師太道:“江湖上盡多邪門左道,牛鬼蛇神之輩,老尼用不著去費這些心思,你們車子之上……”
  宮君武雙目寒芒飛閃,打斷她話頭,突然仰天一聲大笑道:“庵主這話,那是沖著敝谷來的了,敝谷不愿和武林同道結怨,可也不是怕事之徒。”
  無塵師太一襲緇衣,突然無風自動,似要發作。
  少林覺明禪師突然好像想起一事,急忙以傳音入密朝身邊覺胜法師低低說了兩句。
  覺胜法師臉色微變,立即跨前一步合十道:“貧僧斗膽,想請教施主一聲,不知施主是哪一路的高人?”
  宮君武還沒回答,只听身后響起一個威重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流香谷。”
  覺胜法師循聲看去,但見車邊已經多了一個身軀高大的灰袍獨目老者,臉含微笑,接道:“老朽還當是什么不開眼的跳梁小丑,攔路打劫,原來是少林、峨眉的高人,兄弟幸會之至。”
  覺明禪師听到“流香谷”三字,心中一動,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覺胜禪師心頭暗暗一惊,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自己居然沒看到他是如何下來的?”
  一面低首合十道:“阿彌陀佛,老檀樾果然高明,請恕貧僧眼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覺明禪師忙道:“這位老檀樾就是名滿川陝的單大俠單曉天,師弟不可失禮。”
  覺胜法師听的猛然一震,暗道:“獨目閻羅單曉天在川陝一帶,聲名甚著,怎會當了流香谷的堂主?”
  心念閃電一轉,慌忙合掌道:“原來是單老施主,貧僧失敬了。”
  悠然坐在車廂中的江寒青所得心頭也自一動,忖道:“原來‘單曉天’倒是他的真實姓名。”
  只听單曉天干咳一聲,說道:“少林、峨眉,領袖武林,三位大師也俱是望重一時的得道高僧,老朽想請教一事,三位佛駕連袂而來,攔阻老朽車子,有何見教,尚請直說。”
  無塵師太道:“很好,單大俠見詢,老尼就直說了,你們車中,可有江上峰的二儿子江寒青么?”
  單曉天點頭道:“不錯,江二公子确在車中。”
  無塵師太道:“很好,單大俠大概總會听到有關紫竹庵發生的奸殺凶案了?”
  單曉天道:“兄弟近日曾听江湖同道說過此事。”
  無塵師大道:“老尼徒儿遭賊子奸殺,此仇該不該報?”
  單曉天道:“師傅為徒儿复仇,自是應該的了。”
  無塵師太道:“如此很好,單大俠就請把江寒青交与老尼處置。”
  單曉天哈哈一笑道:“紫竹庵血案,兄弟不明內情,不敢妄置一語,師太要找江二公子,兄弟自是不敢阻攔,只是此次兄弟奉敝谷主之命,專程迎接江二公子來的……”
  無塵師太冷厲地道:“老尼不管這些,人在車中,單大俠就叫他出來受死。”
  單曉天獨目一動,洪笑道:“師太此言錯矣,兄弟奉命迎賓,豈能中途而廢,師太要找江二公子,也不忙在一時。”
  無塵師太怒哼道:“老尼耐性有限,單大俠若是非架這場梁子不可,就請划下道來。”
  單曉天臉色也漸漸沉下來,冷傲地道:“這是師太一個人的意思,還是少林兩位高僧也有此意?”
  無塵師太憤怒之极,道:“就算是老尼一個人的意思,單大俠又待怎樣?”
  覺胜法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單大俠有所未知,老師太門下遇難的這位令高徒,乃是貧僧師侄的胞妹,貧僧自然也難以置身事外。”
  覺明禪師道:“不錯,那嚴秀俠就是貧僧小徒。”
  這三人异同聲,顯然大有動手之意,尤其覺明禪師身為少林寺羅漢堂主持,說出來的話,更具份量。
  只听一聲朗朗長笑,車帘掀處,江寒青已從車上跨了下來,雙手一拱,說道:“江某在此,三位師父意欲何為?”
  單曉天暗暗一震,道:“自己下車之時,明明點了他兩處穴道,他如何解開的?”
  無塵師太目光森寒,厲喝道:“淫賊!還不束手就縛?”
  江寒青臉含微笑,目光緩緩掠過對方諸人,雖后落到無塵師太臉上,說道:“老師太要找的是江某?還是殺害令徒的凶手?”
  無塵師太怒喝道:“你就是万惡淫賊,咱們要找的就是你。”
  江寒青從容說道:“諸位都是有道高人,要找江某,我就在諸位面前,但若是要找殺害令徒的凶手,那么找上江某,就大錯持錯了。”
  無塵師太喝道:“住口!我大徒儿了因親眼目睹,還會錯么?”
  江寒青笑道:“別說是老師太的令高徒,就是老師太和覺胜大師兩位,親自在鬼臉城遇上了假冒之人,兩位可曾看出來了?”
  無塵師太听他提起鬼臉城,不覺更是气惱,怒聲道:“老尼活了一大把年紀,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儿瞞騙得過的?”
  江寒青道:“但老師太卻被人家瞞騙過去了。”
  “在下雖還不清楚對方來歷,但已略知概梗。”
  覺明禪師忍不住合掌道:“江施主能否明白見告?”
  江寒青道:“三位大師總該听到了黑旗令主夜襲淮陽派,和青旗令主在北峽山白云觀威逼河北李家的事吧。”
  無塵師太哼道:“這些事,与你何干?”
  江寒青沒加理會,接著說道:“這黑旗令主和青旗令主,上面還有一個主腦人物,他手下布置了不少江湖高手,行動极為詭秘……”
  覺明、覺胜和無塵師太三人,都在靜心聆听,沒人插口。
  江寒青微微一頓,又道:“日前老法師、老師太二位應約往鬼臉城之際,在下就隱身在北首一片樹林之中,那假冒在下之人,匆匆逃逸,在下一直追到龍潭附近,一處大宅之中,誤中迷香,致為對方所擒,今日午前,由這位單堂主把在下救出。”
  覺明禪師道:“江施主不是說已略知他們的概梗了么?”
  江寒青道:“不錯,那大宅主人是一個青袍老人,曾勸在下投效,擔任他們護法職務……”
  覺明禪師動容道:“他們可曾告訴江施主是何名稱。”
  江寒青道:“他們不肯和在下明說。据在下所知,老師太令徒嚴姑娘,也并非奸殺……”
  無塵師太道:“不是奸殺,還是什么?”
  江寒青道:“那嚴姑娘致死之因,是犯了他們叛幫之罪。”
  話聲未落,突听嚴秀俠大喝道:“匹夫住口,我妹子豈會投入賊党?你這等胡說八道,顯是理屈詞窮,故意捏造的了。”
  了因女尼站在無塵師太身邊,俏目一動,一張黑里帶俏的臉上,飛過一絲森冷的笑容,但沒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無塵師太臉如寒霜,轉頭朝覺明禪師道:“老禪師不用听他胡說了,此子說的,滿口俱是胡言。”
  江寒青目中寒星一閃,冷然道:“在下哪里胡說了?”
  無塵師太冷笑道:“龍潭附近,只有一處大宅,那是鎮江鎮遠鏢局的產業,几時成了賊巢?只此一樁,就使人無法信服!”
  覺胜法師點點頭道:“老師太說得不錯,那龍潭只是一個小小村落,居住的人,都是當地平民,只有一所大宅,那是龍虎鞭万老施主准備退休后住的,目前還是一座空宅。”
  無法師太續道:“第二件事是嚴秀姑為人溫婉,拜在老尼門下,終日不出庵門一步,怎會投到賊人門里去?這淫賊奸殺了秀姑,還敢橫加還蔑,老尼今日饒你不得!”
  說到怒處,正待伸手拔劍!
  只听林中有人清朗笑道:“他說得不假!”
  大家回頭看去,但見隨著話聲,走出一個青衫少年書生來!
  這人身材頎長,生得劍目朗目,面如傅粉,飄然行來,好不瀟洒。
  你當這人是誰?哈,任誰也想不到從林中走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江二公子!
  兩人無論身材、面貌、神態、服飾,無不一模一樣,不知道的人,不把他們當作孿生兄弟才怪!
  這下不僅瞧得覺明、覺胜法師和無塵師太等人,凜然變色,就是流香谷的單曉天、宮君武、卜大元三人,也大感惊异,只有江寒青心頭明白,這假扮自己的乃是司徒蘭。
  無塵師太目光電射,逼注假江寒青,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假江寒青展然笑道:“區區江寒青是也。”
  他這一笑,露出一口整齊得如同編貝般的白齒,越顯得嘴紅齒白,風流俊俏!
  無塵師太緇衣波動,神色嚴肅,喝道:“嚴秀姑就是你殺的么?”
  假江寒青道:“你怎知道是我殺的?”
  無塵師太厲聲道:“好小子,老尼先斃了你。”
  舉手一掌,直劈過去。
  她在极端憤怒之時,出手一擊,已是運集之畢生功力,一股強勁無倫的掌風,勢若雷奔,直身假江寒青當胸撞到!
  假江寒青劍眉一場,微晒道:“老尼姑,你好沒來由!”
  左手衣袖,向前輕輕一拂。
  在場之人,都知無塵師太還是峨眉掌教的師姐,在當今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久以難惹出名,就是各大門派掌門人,也對她尊敬三分。
  此眼看無塵師太一掌出手,罡力如刀,威勢奇強,那假江寒青卻只是揮揮衣袖,看上去毫未用力。
  心中各自看得奇怪,此人這般托大,這一掌,看他如何承受得住?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無塵師大向自暗暗冷哼:“小子,你這是找死……”
  念頭還未轉完,只覺自己劈出的罡力,似被一股無形潛力所吸引,方向一偏,隨著假江寒青拂出衣袖,向一側撞去!
  心頭不禁大惊,要待收回掌勢,已是遲了,一時間收勢不住,一個身子不由自主地跟著朝前沖出了半步。
  但听“呼”的一聲,一團罡气,呼嘯掠過假江寒青身邊,直向空地上沖撞出去。
  無塵師太被假江寒青一記奇奧武學,引開她的掌力,已使全場之人感到無比震惊。
  江寒青也不覺怔了一怔,暗道:“看不出司徒姑娘竟有這等高深的武功!”
  覺胜禪師回過頭朝覺明禪師低低說道:“師兄可曾看出他這一記手法,是何來歷?”
  覺明禪師臉色凝重,低聲道:“愚兄若是沒看走眼,此人使的當是佛門‘接引神功’。”
  覺胜禪師奇道:“會是佛門神功,他……”
  話聲未落,覺明禪師已然舉步走了出去。
  覺明禪師朝那江寒青合十一禮,徐徐說道:“施主身手不見,不知假冒江二公子,殺害紫竹庵主門下嚴秀姑,究是為了什么?”
  假江寒青似是被他問得答不上話來,淡淡一笑,道:“在下找江兄有事,諸位有話,隔天再談吧。”
  覺明禪師庄嚴的道:“人命關天,施主想走,只怕沒有這般容易。”
  假江寒青目光轉動,似有為難之色,沉吟道:“諸位之中,自認有人胜得過在下,在下自當留下。”
  覺明禪師臉色微變,但依然平靜的道:“貧僧覺得施主武功大有來歷,希望施主能把師承門派見告……”
  假江寒青沒待說完,攔著說道:“在下另有要事,無暇多說,也無可奉告。”
  覺明禪師道:“施主口气這等托大,也未兔太以藐視貧僧了。”
  假江寒青道:“大師有意賜教,還是從武功上分胜負吧!”
  覺明禪師右手禪杖拄地,呵呵笑道:“施主說得干脆,貧僧說不得只好奉陪。”
  就在此時,但听遠處傳來了一聲大笑!
  那笑聲不但響徹云霄,悠長清越,而且由遠而近,來勢极速!
  大家在听到那長笑之后,一道人影,已如天馬行空,划空而來,眨眼間,瀉落當場。
  那是一個身軀高大的紅臉老人,只見他濃眉虎目,臉如重棗,穿一襲天藍長袍,背負長劍,生得好不威武!
  鐵書生嚴秀俠大喜過望,急忙赶上前去躬身道:“侄儿見過叔父。”
  原來這紅臉老人,正是名滿江湖的江西太平堡(西秦)總管紅臉判宮嚴友三。
  他飛身落地,只朝嚴秀俠略微頷首,雙手抱拳,向無塵師太、覺明、覺胜三人,拱拱手道:“老師太,老禪師請了,兄弟聞訊赶來,還是遲了一步……”
  無塵師太、覺明禪師等三人連忙還了一禮。
  無塵師大道:“嚴大俠來得正好,奸殺秀姑的凶手,已經被咱們截住了。”
  紅臉判官巨目一掃,落到了獨目閻羅單曉天身上,神情微微一怔,抱拳道:“單兄也在這里么?”
  獨目閻羅單曉天也抱抱拳道:“嚴老哥好。”
  紅臉判官嚴友三忽然之間,目光已落到了假江寒青身上,洪喝道:“你就是江寒青么?”
  假江寒青傲然道:“不錯,正是區區。”
  嚴友三望望江寒青,眼看兩人面貌衣著都十分相似,覺得可疑,朝江寒青一指,問道:“他是什么人。”
  假江寒青輕笑道:“他也是江寒青。”
  嚴友三雙目一瞪,怒哼道:“好小子,你敢戲耍老夫。”呼的一掌,迎面劈了過去。
  假江寒青雙腳未動,只是雙肩微微一動,便把紅臉判官的一記掌風,讓了過去。
  嚴友三一掌落空,突然大喝一聲:“老夫先斃了你再說!”
  手腕一抬,從肩頭撤下長劍,隨手一指,青虹吞吐,就是一記“拔草尋蛇”,劍尖直指假江寒青咽喉。
  他性如烈火,听得江寒青三字,已是動了殺机,這一劍出手之快、之准、之辣,當真不愧紅臉判官之名。
  假江寒青冷冷一笑,他手無寸鐵,卻是不慌不忙,身形向后斜側,右手一招“冰封長河”,劈出一股潛力,把紅臉判官劍勢,封出門外,左手抬處,倏忽之間,連續拍出三掌。紅臉判官后退不迭!
  他縱橫江湖几十年,從未有過一招之下,就被人家逼的后退不迭。
  心頭不由又惊又怒,暴喝一聲,突然欺身而上,長劍左右閃動,一片銀芒,直向假江寒青罩了過去。
  假江寒青左右前后,盡為劍光所籠罩。
  只見假江寒青身形輕輕一閃,已然脫出劍光之外。
  這一下身法奇妙,不但閃出紅臉判官狂風驟雨般的攻勢,而且還一下欺到了嚴友三右側!
  右手一揮,似拿似拍,朝嚴友三執劍右肘“曲池穴”上拂去!
  嚴友三劍勢出手,但覺眼前人影頓杳,同時疾風嘶然,直向自己右肘划來,匆忙之間,連對方人影都沒看清楚,忙一吸真气,疾退出七八尺遠。
  但假江寒青并不追擊,身形一晃,落到江寒青身邊,含笑說道:“江兄,我們走吧!”
  也不待江寒青回答,一把握住他胳臂,拉著就走,兩條人影,飄然掠起,起落之間,就已掠出三數丈外!
  嚴友三雙目通紅,迅疾一掃,喝道:“咱們追!”
  卻被覺明攔住,勸道:“嚴大俠不用追了。”
  嚴友三怒道:“老禪師這是為何?”
  覺明禪師豎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道:“兩位有所不知,此人一身武功,世所罕見,隨手一擊,無不奇奧難測,真要動起手來,只怕合咱們几人之力,也未必能胜得過他。”
  說話之時,回頭看去,原來這一瞬工夫,獨目閻羅單曉天等人,也已走得不見影。
  覺明禪師目光一動,朝覺胜法師問道:“流香谷的人也走了么?”
  覺胜法師合掌道:“那單老施主剛走不久,小弟因師兄方才關照,他們不先出手,不可妄動,故而任由他們离去。”
  覺明禪師點頭:“如此甚好。”
  正說之間,瞥見一道人影,急奔而來!
  那是一個青衣勁裝漢子,一眼瞧到嚴友三,立即躬身一禮,說道:“啟稟總管,金陵有緊急傳書,請總管過目。”
  說完,雙手送上一個小小紙卷。
  嚴友三只看了一眼,立時神色一變,拱拱手道:“兄弟另有要事,要先行一步了。”
  說完,帶著青衣漢子匆匆而去。
  無塵師太听得,不禁冷笑一聲。
  覺明禪師只作不聞,接道:“如今這個假扮二公子的人,武功奇奧,出人意表,此事顯得更不尋常,貧袖必須立時赶回寺去,稟知方丈。”
  無塵師太寒著臉,回頭冷冷喝道:“了因,咱們走。”
  江寒青被假江寒青拉著手,一路飛奔疾掠,眨眼工夫,已奔出數里之遙!
  江寒青腳下一停,說道:“姑娘可以放手了。”
  假江寒青暗暗一惊,拉著江寒青的手,立時一松,兩道清澈如水的眼神,盯在寒青臉上,道:“你……”
  江寒青和人家目光一触,立時覺得心里一跳,赶忙避開,問道:“司徒姑娘要帶在下到那里去?”
  假江寒青眼珠一轉,忽然輕笑道:“江兄口中的司徒姑娘,大概是你的紅粉知己了。”
  江寒青目注對方,奇道:“難道你不是司徒姑娘?”
  假江寒青瀟洒一笑:“江兄只怕看錯了,兄弟并不是江兄的意中人。”
  江寒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自己方才原已覺得奇怪,前晚司徒蘭和自己動過手,她武功雖然了得,但和自己相比,還不止遜上一籌。
  或是,眼前此人,隨手一擊,無不奇奧難測,武功之高,還在自己之上。
  老實說,自己任由她拉著就走,原是一時好奇,要看看她究竟把自己帶到哪里去?
  此刻听他果然不是司徒蘭,心下不覺一楞,注目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要扮作江某模樣,究竟有何企圖?”
  假江寒青微笑道:“兄弟方才路過此地,臨時扮作江兄模樣,只是為了替江兄解圍而已。”
  江寒青疑信參半,問道:“閣下認識江某?”
  假江寒青展齒一笑,仰臉道:“江公子武林少俠,名滿金陵,天下何人不識君?何況兄弟和江二公子還有數面之雅呢!”
  江寒青尋思自己從沒在江湖走動,那里想得出這“數面之雅”的人來?不覺劍眉微蹙,拱拱手道:“兄台究是何人?恕江某實在想不起了。”
  假江寒青望著他淡淡一笑,伸手續緩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江寒青一直注視他的舉動。
  對方揭下面具,登時露出一張白里透紅的俊臉,劍眉如黛,鳳目如星,嘴紅齒白,臉含微笑。
  江寒青看的眼睛一直,忽然大喜過望,一把握住對方雙手,激動的道:“你不是董兄么?想煞小弟了。”
  原來眼前這位俊少年,正是瓜州船上見過的白衣書生,也就是在白云觀替江寒青療毒的董若冰!
  董若冰被他握住雙手,俊臉微微一紅,笑道:“兄弟正是董若冰,江兄倒還記得兄弟。”
  江寒青緩緩放開雙手,感激地說:“董兄大恩,小弟怎敢或忘?”
  董若冰淡淡一笑,道:“江兄言重了。”
  江寒青笑道:“雖然在瓜州船上,和董兄雖然只有匆匆一瞥,但那時小弟心中,就有了訂交之意。”
  董若冰目光一注,側臉笑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么?”
  江寒青道:“小弟說的,全在肺腑之言。”
  董若冰臉上閃過一絲喜悅,卻又雙眉微蹙,目中情義深長,徐徐說道:“我也和江兄一樣。”
  江寒青笑道:“這叫做惺惺相惜,一見如故……”
  說話之時,目光一抬,触到了董若冰的眼光,只覺這一瞬工夫,他眼中湛湛逼人的神光,忽然化作了一片柔情,好像是三月里的春風,吹到面上,使人有暖洋洋的感覺!
  江寒青本來還有話要說,但一接触到董若冰的眼神,不覺呆了,忘記了要說什么。
  董若冰似有所覺,心頭微微一顫,眼神立即斂去,含笑道:“江兄好像還有未盡之言。”
  江寒青道:“小弟心里确有一件事,想和董兄商量。”
  董若冰道:“江兄有什么話,只管請說。”
  江寒青道:“小弟身受董兄的大恩……”
  董若冰輕笑道:“不要再說了,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大恩小恩的一直挂在嘴上,不嫌太俗气了么?”
  江寒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點頭道:“小弟和董兄一見如故,意欲高攀,和董兄結個兄弟,不知董兄意下如何?”
  董若冰咬著下唇,微一沉吟,笑道:“人生聚散無常,江兄既然有意和兄弟結為金蘭,兄弟自然是不好推辭的了。”
  江寒青大喜道:“小弟早已心存仰慕,能和董兄結成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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