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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良夜惊魂


  蹄聲驟起,庄院前掀起一片歡呼,仔細听來,那是這在院的主人回來了。
  其心進到這庄院來,頭一夜里主人便連夜赶走了,是以他連主人的面都不曾見過,他忍不住混在眾庄丁中跑到前院去看。
  門內那主人仍騎在大馬上,其心一看之下,頓時毛發為之豎立,這在院的主人竟然就是那曾經煽動糾集武林高手一戰毀了丐幫數十年基業的庄人儀!
  其心努力將即要喊出口的一聲惊呼咽了下去,他默默轉過了身,走到濃密的大樹下,那日他伏在草叢中所見到丐幫英雄苦斗失敗的情景一一浮現心頭,他仿佛仍清清楚楚地看得見丐幫白三俠的恢宏气度,古四俠的威猛拳風,一霎時間他又想到被深鎖在洞中的委六俠……
  這時,忽然一聲大吼聲惊醒其心的幻想:
  “嘿,那樹底下躲著的是誰?”
  其心惊愕地抬起頭來,只見那庄主正騎在馬背,手中揚著馬鞭正指著自己。
  他心中雖然一陣惊慌,但是立刻便鎮定了下來,他昂然走了出來。
  那社老公對其心特別投緣,連忙上前作揖道:“啟稟主人,這小孩子是老奴日前在荒林中遇上的孤儿,現在咱們院里當個小差……”
  其心一听到“孤儿”兩字,胸中熱血直涌上來,他暗暗吼道:“什么孤儿?我有爹爹為什么是孤儿?”
  但是他立刻又把這激動的情緒壓了下去,冷冷地望著庄主。
  那庄人儀對杜老公卻是客气异常,他連忙跳下馬來道:“”杜兄不可多禮,不可多禮……”
  庄人儀瞪了其心一眼,其心也老實不客气地還瞪了他一眼。
  庄人儀雖然面上神采逼人,但是眼中卻露出几分倦色,顯然是風塵仆仆。
  杜老公前一步對庄人儀道:“事情成了么?”
  庄人儀搖搖頭道:“白跑了一趟,他……他不在。”
  杜老公急道:“那……那……如何得了?”
  庄人儀听出不妙,沉聲道:“怎么?事急了么?”
  杜老公從怀中掏出兩柄通体透明發亮的小劍,顫聲道:“已經兩柄了,還有一柄……就……”
  庄人儀面色陡變,但是立刻恢复了平靜,他皺眉苦思了一番道:“那……那丐幫的點子呢?”
  杜老公道:“那倒沒出事,只是那個唐瞎子險些給咱們帶來天大禍事——”
  庄人儀道:“咦——那瞎子還沒有死?”
  杜老公道:“說來這唐瞎子也真難惹,他逢人便告訴咱庄里又殺人又怎么的,一口气讓他唆使來了七八個一流好手——”
  庄人儀道:“什么好手?”
  杜老公道:“鐵筆秀才和金笛書生……”
  庄人儀以后加額,歎道:“還好還好,幸好我不在家,否則對這兩人怎生交待?”
  其心听他如此說,不禁猛可一怔,既而恍然,敢情上次庄人儀与丐幫決斗之時,鐵筆秀才与金笛書生与庄人儀是一邊,但兩人并不知道這庄院的主人便是在人儀,是以庄人儀要大叫“還好”了。
  社老公繼續道:“還有武當的兩個弟子,紅花雙劍能競飛
  庄人儀惊道:“熊競飛?他……他也來了?”
  杜老公道:“還有丐幫的雷老二及穆老十……”
  庄人儀駭然睜目,喃喃道:“雷老二?穆老十?再加上那天的藍老大?……丐幫英雄竟是一個也沒有死?慘了慘了……”
  他說得雖輕,但是其心卻是一字一語全听真了,他何等聰明,心中略一回轉,便已了然,他暗暗道:”‘原來那回音君像在黑林子中遭暗算的事全是這庄人儀干的,他先編造個什么地圖把五俠七劍的黃藍白三人騙來,暗算了唐瞎子以后,再出其不意暗算了黃藍白三人,唐瞎子怎么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好毒的計策啊……”
  只听得杜老公道:“雷老二与穆老十今夜便要來咱們庄里要人——”
  在人儀雙眉一揚,冷笑道:“好吧,咱們便斗斗瞧!”
  他說到這里,忽然問道:“熊競飛他們怎么打發走的?”
  杜老公臉上一凜,緩緩掏出了那張畫了“豹”字的紙頭。
  在人儀看了“豹”字一眼,又看了看那“五日之潮”四個字,他的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青,胡須抖顫,目露率先,他一摔馬組,沉聲道:“請梁奏兩位到我書房來!”
  杜老公低有道:“梁先生昨夜突然暴斃!”
  在人儀張口腔目,并不再說別的,猛可大步向內走鄉,只留下那一個“豹”字触目心涼地放在地上!
  其心悄悄地退了回去,他知道所謂“秦梁”二人便是那兩個蒙面人,——如此說來,正是那日阻擊丐幫白古二俠的兩個蒙面人,杜老公說“梁先生昨夜暴斃”,難道便是指昨夜在竹林外被那神秘的青袍任客所殺的人?
  其心覺得寒意從腳底直冒上來,但是他決定要留在這庄中,因為他發現了爹爹的名字刻在那孫大叔的桌上,這關系著他爹爹的秘密,他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XXX
  黑夜降臨了。
  在院里主人回來了,可是气氛絲毫沒變得輕松,緊張的空气壓得院子里每個人都透不過气來。
  丐幫的雷二俠与穆十俠今夜要來,雖說只是兩人,但是這几乎已是丐幫中實力最強的一對,想當日大名鼎鼎的大漠神尼与丐幫在居庸關上決斗,藍幫主也不過是帶雷穆二人便去赴約,這兩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已交三更,仍然是靜寂一片。
  正當在院中人開始怀疑丐幫英豪不會來了的時候,庄院正門上飄然飛進了兩個人。
  院中早已有所准備,立刻門邊火把大舉,照得一片大明,門前駭然并立著雷二俠与穆十俠!
  在人儀大步走了出來,雷二俠仰天長笑道:“庄人儀,果然是你!”
  庄人儀拱手長揖道:“香二俠蓋世英雄,駕臨敝庄,幸甚!”
  雷二俠昂然不還他禮,朗聲道:“庄人儀,丐幫已經叫你給毀掉啦,你便把差六弟放出來全了咱們兄弟之義又有何妨?”
  庄人儀哈哈笑道:“雷二俠此言差矣,姜六俠不幸失蹤,在某人也在江湖上四處打听下落,雷二俠何以指定是庄某藏了姜六俠?”
  雷二俠長袖一擺,冷冷地道:“庄人儀你听真了,今日不管你怎么說,咱們非找出六弟不可!”
  庄人儀笑道:“然則雷二俠打算搜么?”
  那邊穆十俠冷冷地道:“所以我瞧還是在先生自己交出來的好。”
  這句話說得好生厲害,不但認定了庄人儀藏了差六俠,而且等于替雷二俠說明了“你不交出來咱們便搜”!
  庄人儀強忍滿腔怒气,故意侮辱穆十俠道:“啊喲,穆十俠好厲害的口舌,難怪少林寺的老和尚容不得你。”
  武林中提起被逐出門牆乃是被認為奇恥大辱。庄人儀當著穆十俠這么一說,連庄院中人都覺駭然,豈料穆中原哈哈笑道:“我穆中原一不忘義叛師,二不好殺犯成,只為喝了几口老酒被赶出了少林,這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少林不赶我,若是不讓我穆中原喝酒,遲早我還是要走的,哈哈,庄人儀,你想气我可是枉費心机了!”
  庄人儀左面立著那個蒙面的獨臂漢子,右面卻立著一個新面孔。
  這張新面孔只有躲在一旁偷看的其心認得,他記得這個人便是那日与丐幫四俠古箏鋒碰了一掌的狂傲漢子,他依稀記得是從天山來的性鐵的家伙。
  庄人儀冷哼了一聲道:“庄某人雖然面和心慈,卻也不是好欺侮之人。”
  雷二俠笑道:“庄人儀今日讓你好話說盡,口頭占盡便宜也無妨,反正咱們今天是搜定了。”
  只听見一個沉沉的聲音道:“他媽的,臭叫化讓人打散了還好意思在這里死纏活纏,髒死啦!”
  雷二俠伸手向那人招了招道:“你出來讓我瞧瞧!”
  那人冷笑一聲走了出來,穆中原凝目注視了一下,淡淡地道:“原來是河北道上的土匪頭子,喂,龍老大,你怎么山大王不當跑到這里替人做看門狗啦?”
  那大漢冷笑道:“臭叫化,你他媽的少不識羞,你們要找那姓差的叫化子,告訴你,上個月老爺從河南過時,看見几只野狗正在啃一個死叫化的骨頭,那死叫化倒有三分像你們那位姜六爺呢,我瞧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他說到這里,口中唾沫橫飛,好不得意,只見穆中原猛然略一揮手,那大漢一聲慘叫,立刻死在十步之外!
  “少林神拳!”
  “百步神拳!”
  眾人立刻嘩然起來,這龍老大乃是河北黑道上第一把高手,竟然在十步之外,被穆中原隔空一揮手,便死于非命!
  庄人儀臉色比鐵還青,他一字一字地道:“穆中原,你今日走不出這庄院了!”
  穆中原冷笑一聲,轉首道:“二哥,往里沖!”
  雷二俠大步上前,立刻有兩人一左一右出拳相阻,拳風霍霍,分明全是成名好手——
  雷二俠依然前行,只見他微一晃身,真如憑虛御風,竟從兩股強勁拳風之中穿然而過,那兩人險些互相擊中,掌風相撞,轟然聲起!
  雷二俠這一手端的漂亮已极,在院中的庄丁分明個個都是武林好手,只差沒有叫出好來。
  庄人儀也上前一步,冷冷道:“雷以停,你不要數人太甚!”
  雷二俠并不答話,繼續前行,他看似目不斜視,其實此時全身肌肉有如緊張之弓弦,一触即發。
  “呼”地一聲,那蒙面獨臂的大漢一把向雷二俠抓來。雷二俠身經百戰,他知道攻擊決不止于此,只見他身体向左一倒右肘宛如鋼錘猛然飛出,右腿卻是橫里飛起一腳踢出——
  果然右邊有人准備出掌,被雷二俠飛起一腳先行攻到,只得倒退一步!
  雷二俠從開始動作到此時,無一個動作不是既攻且守。巧妙之极,他單掌一翻,又向前行了五步!
  在人僅大喝一聲;“止步!”
  他猛可一晃身形,已到了雷二俠身邊。
  雷二俠目現四方,他見在人儀到了面前,精神一凜,五指同時分出,搶前一步,大喝道:“十弟,起!”
  穆中原一聲長嘯,身形如一只蒼鷹般騰躍而起,一直向左而去,只見五條人影同時躍起空中截攔,霎時漫空都是人影飛翔
  穆中原雖是少林逆徒,但是一身少林功夫委實惊人已极,他身形一折,猛然向斜方急速下落,那五人扑向空中,都是全力而發,哪里收得住勢。
  穆中原才一落地,便有三個人遞掌而到,穆中原可一個旋,雙掌齊出,只听得悶哼聲起,三個人中有兩個倒在地上!
  穆中原欺身便奔,直向左邊跑去,左邊正是那矗立著的“飛云閣”,只見一人快逾奔馬,從斜方直截上來,伸掌直點,正是那蒙面獨臂怪客!
  穆中原身在空中,四掌相交,穆中原只覺掌上猛震,身形竟然無法前飛,他沉聲問道:“報上名來!”
  那蒙面人冷笑道:“死了做個糊涂鬼不好么?”
  穆中原呼地一聲落了下來,他猛抬頭,只見“飛云閣”三個大字就在眼前——
  這時,雷二俠身陷重圍,他一口气和庄人儀与那天山來的鐵氏高弟連碰了七掌,雙足釘立,一分也不曾移動,只听他大喝一聲,竟然在這困境之中拔身而起——
  庄人儀身形快得駭人,沉聲道:“雷以諄,你已經走不了啦!”
  雷以諄雙拳如錘,一口連傳出兩聲嘯叫,兩個飛身相阻好手齊齊被他在空中擊斃!
  雷二俠方才落地,又喝道:“十弟,起!”
  說時遲,那時快,穆中原應聲再度飛起,
  雷以淳站在一個假石橋上反身拍出五掌,忽然之間,一道寒光陡起,雷二俠手中已多了一輛長劍。
  庄人儀伸手一掌擊到,雷二俠只一股柔和軟勁傳了過來,他劍出如飛,猛然倒退一步,躲開了那股暗勁,他的心中開始凜然,他暗暗道:“庄人儀是武林中的神秘人物,看來他的功力當真深不可測,這等睹柔之勁好生難防——”
  雷以伸長劍到了手上,劍光一吞一吐,逼開了兩旁之敵,奮身騰空而起,再度向穆十俠那邊靠去。
  丐幫二俠雷以淳拳劍雙絕,但是他卻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師承,他的一招∼式全是從天下各大名派絕藝中學來的,他天生堅毅卓絕,為了苦學一招半把,常常受盡千辛万苦.是以他的拳劍絕學中招招都是辛酸血淚。雖然雷二俠所學全是大雜燴,然而每招每式難因得之不易,他那份功候放那名門大派本派的高手猶有過之,這真是武林中的奇跡。
  那穆中原借著雷二俠的掩護,再度騰空而起,已到了“飛云閣”下——一
  獨臂蒙面人掌重如山,一掌劈向穆中原,雷二俠正好此時落下,他一揚長劍,疾比流星地直刺蒙面怪人,蒙面人單臂一沉,長驅而入,同時在人儀身形如電,又已一掌遞到雷以淳背宮——一
  雷二俠巧妙地一轉身子,蒙面人的一掌落空,而劍式一點不須改變,便筆直刺向庄人儀,在人儀不料他變格出奇至斯,也只得退了一步。
  這真是最漂亮的一招,任你天資絕頂,師門劍法天下無對,也絕不能教出這一招來,雷以淳一生身經百戰,負傷何下數十次,這全是從流汗滴血之中領悟出來的招數,豈比尋常?
  穆中原借著這一瞬間,量著步子向前猛奔,一直淳在那花亭下——
  雷以淳知道這是緊要關頭,他若是不能在這一剎那中將對方全部阻在石橋上片刻,机會將永遠不再了!
  只听見雷二俠大喝一聲!
  “十弟,只顧我人,旁的別管!”
  他左腳斜飛,右手長劍由橫至豎划了四分之一個圓圈,劍尖不住地跳動,每一跳動都巧妙地攻向敵人,也就等于一划之間,連續攻出了十余劍!
  庄人儀人在左面,忽然一掌從右飄來。雷以淳一劍刺他腕脈,左肩橫里一撞,啪地一聲与人碰了一掌,他感到肩臂重重一震,險些退了一步,心中不禁大駭;連忙低首一看,正是那天山鐵家的弟子。
  雷以淳劍身一抖,庄人儀忽然欺身便進了雷以諒劍圈之內,雷二俠竟然看不清是怎么一個身法——
  “啪”地一聲大震——
  雷以淳以肘飛出,硬接了庄人儀一招,他雙肩一晃,悶然哼了一聲,刷地又是一劍飛出!
  庄人儀雙掌緊逼而上,要想把雷以淳推開,雷以淳咬緊牙關,劍掌齊出,發招之快,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那邊十俠穆中原對准蒙面獨臂人一沖而過,但是獨臂人功力深厚异常,他單掌如刀斬下,直取穆中原脈門。
  穆中原知道時机不再,若是不能立刻將蒙面人廢在掌下,只怕再也無法沖過去了,只听他大喝一聲,雙掌呼呼揮出,達摩神掌功夫力聚掌上,悉力而發。穆中原是少林寺數十年來第一人杰,他年紀雖輕,掌力之重在丐幫十俠之中可以稱冠,這一下一連十掌劈出,掌掌有如開山巨斧,蒙面人雖然功力深厚,卻也不敢接招,登時退了十步!
  穆中原欺身而進,沖到石亭之中,伸手便抓住那地洞開關,分明他是早已听唐君律說得清楚,大喝一聲:“開!”
  轟然一聲,地客現了出來,穆中原飛快地從怀中取出一柄烏光閃爍的匕首來,向著地窖內大喝道:“六哥,是我穆中原,匕首下來了!”
  他正要拋下那匕首,蒙面人操起一張石凳呼呼打了過來,穆中原眼觀八面,一矮身形,舉起手中匕首一架,只听得嚷地一聲,那么大的一張石椅競如切豆腐一般被劈成了兩半!
  蒙面人万料不到這烏黑短匕竟是如此寶刀,他征了一怔,穆中原已把匕首丟入地窖!
  地窖中傳出慘然的聲音:“十弟,一切太遲了……”
  穆中原心急如焚,劈頭听到這么一句話,宛如冰水從頭上林下來,此刻他一急之下,脫口大罵道:“他媽的,六哥你別那么窩囊廢成么?”
  地窖中傳來一聲長歎,穆中原再也無暇想到其它,他一個翻身,對准蒙面人便是一掌——
  蒙面人獨臂一側。這時,又有三人搶身圍攻過來!
  穆中原環目一看,只見不遠處雷二哥劍掌齊飛,三丈方圓之內,全是他的劍光拳影,他不由胸中豪气大振,揮掌喝道:“六哥,二哥也來了,咱們今天殺個痛快!”
  他迎著三個新加入的敵人一閃身形,長吸一口真气,轟然發出三掌,听得慘叫聲頓起,三人中又傷了兩人。
  穆中原神掌惊人,他借著這一剎那,伸手又掏出一把長索,呼地一聲丟入地窖,長索的另一端年系在他的腰上。
  蒙面人再次逼近發掌,中原喝道:“六哥,鼓起勇气呀!”
  在那邊,雷以体劍出如電,掌出如風,但是身上已是血流如注了!
  他身中了兩劍,但是他卻不能不以全身功力應付正面的庄人儀!
  庄人儀一身奇功深不可測,若不是雷以淳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任他秦劍無雙,處此被圍之境,焉能支撐得下去?
  雷以淳自幼失估,母親為奸人強占,他既無一貫師承,又無長輩照應,他所得一身奇功可謂每招皆是血淚,然而他卻成了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拳劍高手,這不僅是武林中的奇跡,簡直要愧死那些名門大派中不成才的弟子們了。
  這時他巴舍出了性命,他只在暗中默默地呼道:“十弟,你要快些,你要快些……”
  庄人儀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知先算了,他用了大部分的人力困住了這名滿武林的丐幫二俠,卻不料那邊擔任救人工作的穆中原掌力竟然猶在雷以浮之上!
  穆中原再度大喝道:“六哥,快呀!”
  他面色酡紅,鼓足掌力橫推直切,掌力所及,骨折慘呼之聲不絕于耳。
  蒙面獨臂人大喝道:“老鐵,快到這里來!”
  那邊天山鐵氏高弟如大鳥一般直飛過來,雷以伸出劍相阻,卻被在人儀飛出一掌何意?——
  雷以淳大喝道:“十弟,小心!”
  穆中原一施身形,一掌擊中一個庄丁背上,那庄丁哼都沒有哼便死去了。
  就在這時,穆中原感到腰上繩索一緊,他連忙力貫雙腿,只听得呼地一聲,地客中的姜六俠攀著繩子爬了上來。
  姜六俠巍顫顫地扶著石欄站住,臉上毛發縱橫;面無半分人色。
  穆中原顫聲道:“六哥,你怎么了?”
  他呼地揮掌架了獨臂蒙面人一掌,由于心中一慘,竟被震退了一步!
  姜六俠慘然道:“十弟,我不行了,琵琶骨……琵琶骨……”
  穆中原怒火從胸腹之間直燒上來,他猛一揮掌,大喝道:“六哥,別說喪气話,今天說什么咱們也要沖出去!”
  他話聲未完,那邊傳來一聲大對雷以淳劍式一慢,胸上中了庄人儀一掌!
  他踉踉蹌蹌退了三步,以劍支地,喘息道:“好,好,庄人儀,你好掌法!”
  穆中原一听雷以淳的聲音,如雷轟頂,姜六哥如同廢人,自己如何沖得出去?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排短僅數寸的小箭釘在“飛云閣”上,那庄前堂下多了王個人——
  左面的一個手中提著一張短小的金弓,右面的膀闊体高,中間的穩若泰山,右面的大漢道:“是十弟嗎?”
  穆中原覺得霎時之間,仿佛全身的熱血全部涌到腦上,他一生沒有比這時刻更感動過,他大聲喊道:“三哥四哥五哥你們都來了,正……正是時候啊!”
  他退了一步,伸手握住了姜六俠的手臂,他覺得熱淚在目眶中滾動著。
  在人儀面色難看已极,他喃喃罵道:“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丐幫這几個老鬼怎會同時赶到?……一切都完了!”
  金弓神丐朗聲道:“二哥,受了傷么?”
  雷以淳精神為之大振,他長吸了一口真气道:“不妨事,照顧六弟——”
  穆中原一把抱起姜六俠,飛身而起。雷以淳一大步一大步走到蕭昆的身旁,這時,丐幫雖然解散了,但是丐幫十俠中最強的五人聚到了一起,昔日大俠威震武林,這五人一起赶到,庄人儀雖有一身奇功,卻也只有惴然。
  丐幫諸人一言不發,背著六快直往外走,在院中竟也沒有一人阻攔,看著他們走了。
  一直到了門口,穆中原回過頭來冷冷地道:“咱們六哥承庄大爺照顧了這些日子,多謝啦!”
  “爹爹,昨天夜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小玲在書閣中纏著,庄人儀面色如常,只是語气煩躁:“就是几個強盜來咱們這里打劫,結果讓咱們打跑了。”
  “我……我听說死了許多人是么?”
  ”‘小孩子管那許多干什么?是什么時候啦,你還不去睡!”
  小玲吸著嘴俠快去了,這庄里的罪惡陰謀都不會讓小玲知道,是以她仍是個天真的大小姐。
  小玲走了以后,庄人儀拍了拍手,那社老公悄悄走了進來,后面還有那蒙面的獨臂人。
  在人儀沉聲道:“臭叫化救走了人是小事,天劍令才到了兩柄,也還可以拖一陣,目前第一大事是豹人那瘋子如何應付?”
  蒙面人頗不然地道:“小事么?我以為臭叫化們必會卷土重來!”
  庄人儀煩躁地道:“唉!你有所不知,不錯,雷以淳的劍法厲害,穆中原的拳頭也厲害,可是怎能和豹人這瘋子比呀?豹人的厲害你們又不是不知,咱們這里上上下下几十人,有誰是他敵手?”
  眾人默然,杜老公想起那天只是一張寫著“豹”字的通謀,便將門前六個武林高手給駭跑了,他皺著眉頭,心中凜然。
  閣外,其心靜靜伏在暗處偷听著,他听了一會儿,屋里的人卻愈談愈遠了,那日孫大叔等人的死卻好似被遺忘了一般絕口不提,他不耐煩地悄悄走開。
  將到自己小屋,驀然,門牆邊一條人影一閃,其心机警地往暗處一躲——
  其心只覺那條人影依稀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何時見過,他心中一動,伏下身來,目不轉睛地注視那人。那人在門前一淳,身形陡然間沖起,右手一揮,只聞輕微的聲響,一點白光牢釘在門槍上。
  其心循聲而望,只見門婚上釘著的是一短小的白劍,通体透明,其心動中一栗,暗呼道:“天劍令,一共是三柄了。”
  他并不知這天劍令是何物,但他從在人儀以及杜公公的害怕神色中,已清知這天劍令是一個很恐怖的東西,其心心中忖道:“庄人儀和杜公公分明對這天劍令存有恐懼之心,想來天劍令的主人,必是一個奇絕的高手了,我千万不可大意被他發現。”
  黑暗中,那人打好了天劍令,左右一張望,緩緩走了過來。
  這時忽然一陣清風,月亮淡淡吐出清輝。
  其心在月光下,再看那人,正好那人轉過身來,其心看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思潮起,暗忖道:“他,是他!他竟是住在家鄉附近那姓齊的富家子弟!”
  其心未游蕩江湖之前,在家鄉中,和齊家公子雖不相熟,但齊家公子每日騁馳駿馬打他們河邊經過,尤其是那日當其心被一群頑童打得口破血流之時,他曾躺在水邊為這齊家的少年華麗之神采激起沸騰的沖動,他似乎還記得清楚,他冷冷對他說:“……報仇去呀……”
  齊家公子走了兩步,沉吟一會,突又走回門前,伸手在門上似乎刻划什么字句。
  這時明月已然當空,月光下其心清楚可見,那齊家公子在門上刻划的竟是一個“董”字!
  其心心中猛可一震,就在這時,忽然在方假石山后一條人影如電而出,呼地一聲,直掠向背對著其心的齊家公子。
  那人身形好快,好几丈距离一飄而至,口中低沉叱道:“朋友,你想干什么?”
  齊家公子似乎一惊,刷地一個轉身,那人正好掠到他身前約莫一丈,口中又道:“相好的,你是什么人?”
  齊家公子面上陡然紫气一閃,其心只覺雙目模糊一花,呼地一聲,齊家公子一聲不發,左右雙掌已扣住那人脈門!
  其心不由一駭,只見齊家公子雙手如冰,一連點了那人五六處穴道,身形微晃,已飄牆而出。
  其心的腦海中,不斷現出那一個“董”字,他似乎有一种感覺,這個“董”字,和自身有密切關系,終于他忍不住,輕輕開門跟了出去。
  齊家公子似乎江湖經驗很差。一路行來,毫不注意身形,其心踉的倒不吃力。
  走了約莫半盞茶時分,地勢越來越荒僻,來到一座山前。
  齊家公子走到山腳旁,向右一片矮叢林轉了過去,身形頓時消失。
  其心也走到叢林邊,向右一轉,身形才動,攀然呼地一聲,齊家公子端立身前。
  其心心中一震,敢情這齊家公子早就發現自己了,只听那齊家公子道:“你是誰,為什么跟蹤我?”
  其心身在暗處,齊姓少年看不清他,他心念電轉,口中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齊家公子見他答非所問,雙眉一皺道:“你可是那座中之人?”
  其心忽然冷冷笑道:“天劍令,你又去發那天劍令?”
  他說這話,純粹是試探對方,果然齊家公子一听此言,面色登時大變造:“你怎么知道?”
  其心微微笑道:“我親自所見,自然明白。”
  齊家公子面色又是一變道:“這么說來,你是庄中之人了?”
  其心見他面上殺气密布,心中不由一怒,暗暗忖想道:“這娃齊的分明平日有錢有勢,養成一副狂傲性情,自視甚高,我最看不過這一點。”
  但他倒底生性淡泊,這种念頭一閃而滅,于是滿不乎地道:“不管我是否是庄中人,但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齊家公子一怔,半晌才道:“什么問題?”
  他們兩人年齡都在十四五歲之間,其心這數月來,整日游蕩江湖,經驗老練得多,比起來,齊家公子年紀雖然稍大,但卻遠不如其心措辭老練。
  其心面色漸漸沉重,他低聲問道:“我知道你姓齊,但你在那在門上,為什么又用手刻了一個‘董”字?”
  齊家公子陡然間面寒如冰,他厲聲道:“你,你不要多管閒事,否則——”
  其心動中一緊,果然這個“董”字其中大有奧秘,他不理會齊家公子的吼叫,喃喃道:“你難道有什么秘密么,那天劍令
  齊家公子忽然覺得腦中靈光一閃,他脫口問道:“你難道你姓董?”
  其心心中大震,脫口呼道:“在下董其心!”
  就在這同時,一聲俄狼似的呼號聲,在十多丈以外傳來,几乎蓋住了董其心的聲音。
  其心只覺這呼聲好不難听,刺耳已极,全身不由一顫。
  那齊家公子面色也一變,他一把拉著其心,其心心中一動,但立時党抑下來,沉聲道:“你干什么?”
  齊家公子沒有理會,用手指指身旁密林,其心登時會意,兩人一起鑽入林中。
  又是一聲厲嘯傳來,這一聲好像并沒有近一些,似乎那人在原地狂呼。
  其心听那聲音,簡直好比野獸,他心中一動,輕聲向身旁的齊家公子道:“是不是那南海豹人?”
  身旁了無聲息,其心涼而回首,哪有齊家公子人影,不知何時已走!
  其心吃了一惊,但他立刻被那怪嘯聲吸引住,只因那嘯聲再起,那人已离自己藏身之處,不及五丈!
  其心益發隱藏好自己身形,緩緩爬到不遠處兩塊大石之間,再加上密林,在山道上行走,确實极難發現伏藏有人。
  其心方隱好身形,一條人影已掠到,月光只見那人身高丈余,体格巨大已极,面上凶光閃閃,雖是人形,但令人一見之下,便生出一种認為他是野獸的感覺。
  那人掠過其心身前,停下身來,仰天對月又是一聲長嘯。
  距离近了,其心只覺那嘯聲之后,隱隱約約有一种瘋狂的味道,而且震耳已极,心中更加斷定這人便是那“南海豹人”了。
  其心在庄中,曾見熊競飛,金笛鐵劍,武當雙劍,一見豹字會號,都不敢招惹,那庄人儀,社老公對豹人的恐懼,較之神秘的天劍令,并無不及,可見這南海豹人一身功夫,實是非同小可。
  豹入停下身來,面上表情极為難看,他攀然仰天用鼻嗅了兩嗅,那模樣簡直和一條猛獸毫無分別,其心看得惡心不已!
  豹人嗅了一會,忽然身形一轉,竟面對著其心藏身之處,滿臉凶殘之色。
  其心心中大駭,難道這豹人真和獸一般,可以嗅得出人味?
  豹人又嗅了一會,猛可一家狂嘯,其心心知果然行蹤已露,他究竟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看看豹人那凶相,心中駭伯已极。
  豹人筆直對著其心藏身之地走了兩步,又是刺耳一胄厲嘯,但他的嘯聲未完,左方忽然傳來重重一哼,雖只短短一哼,卻打斷豹人的狂號。
  豹人身形如同触電般一側,左方緩步走出一個人來,月光下,那人一襲青袍,好不瀟洒。
  其心藏身在兩塊巨大山石中央,正好有一道石縫可望出去,只是這石縫太狹了一點,只能望見豹人和那青衣人的背影,其心依稀覺得這青衣人的背影,自己似乎在何處見過。
  豹人似乎由于有敵入侵入自己周圍不及五丈,自己一無所覺,很覺震惊,是以半晌沒有狂嘯,四周頓時為之一靜。
  其心只見那青衣人垂手而立,冷冷對豹人道:“你就是南海豹人?”
  豹人雙目一凝道:“正是。敢問閣下何許人物?”
  其心覺得豹人雖凶最成性,但談吐卻仍似人類,并不在野,只听那青衣人冷笑道:“你不必管老夫何等人物,既然你是豹人,今日老夫饒你不得!”
  其心心中忽然一顫,暗暗忖道:“這青衣老者分明是有意找這豹人,并非途中偶逢,那齊家公子突然失蹤,莫非就是去找他
  他聰明絕頂,心中已猜到事情大概,這時豹人對青衣怪人道:“本人多年不出南海,倒要見見中原道上,有什么人如此膽大張狂!”
  青衣老人哈哈仰天一笑道:“武林中盛傳你嗜殺成性,如同野獸,今日也不必多說,你發招吧!”
  南海豹人一生橫行武林,加上他生性狂大,怎能忍住這一口气,但他人雖凶暴,心計卻精,他對這青衣人已存下警惕之心,是以面上雖暴怒如狂,但心中卻万分謹慎考慮出招。
  以紅花雙劍等人的功力,對南海豹人尚且。恐懼如此,其心知道豹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惊天動地。
  墓地南海豹人大喝一聲,雙拳搗出如風,他身高大余,這兩拳乃是由上而下擊出,力道更加威猛絕倫。
  那青衣人身形一閃,向后猛飄,豹人突地騰空而起,這一躍足有丈余,對准青衣人身形急扑而下,雙手模糊一陣舞動,竟能在這种硬打硬撞的招式中,加上“拂穴”的內家上乘手法。
  一旁伏著的其心几乎大呼出聲,這等內外合一的功夫,武林中确是聞所未聞。
  青衣人左右微微一晃,豹人的掌勢始終罩著青衣人各處重穴,墓地青衣人身形一棟,也是騰空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兩道人影在空中一交而過,其心運足自力,也看不清青衣人用的是什么手法,將豹人惊天動地的攻勢,悉數封回!
  兩人身形同時落地,豹人似乎呆了一呆,青衣人身一落地,陡然再騰而起,令他全然不能相信自己雙目,世間竟有這等快捷身法!更奇怪的是,青衣人的身法竟和方才齊家公子出手制住在丁的神奇身法如出一轍,由此可見,齊家公子和這青衣人有密切關系了。
  其心思潮電轉,那青衣人已掠到豹人身前,豹人駭然大呼出掌,但是這奇快的身法,在豹人內力尚未提純前,青衣人的雙掌,已按在豹人胸前。
  “拍”一聲,僅僅一個照面,頂頂凶名的南海豹人竟被這神秘的青衣人打中死穴,豹人這么巨壯的身子,一連后退五六文,雙目中暗然無光,他努力睜大雙眼,模模糊糊地注視著青衣人,他終于猜到青衣人的身分,但是,他的心脈,已經寸寸裂碎!
  豹人吸了他最后一口气,雙手顫抖著指向青衣人,嘶聲喊道:“你——你就是天劍——天劍——”說完翻身倒斃!
  “——天劍——天劍令!”其心在心中默默狂呼!
  XXX
  庄院中調兵遣將,為的應付那茶毒武林的南海豹人,但是卻不知道不可一世的豹人已經一命歸陰了。
  一棵枝葉繁茂的梧桐樹旁,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屋子,屋門口,梧桐樹下,坐著兩個婢女裝束的人。
  兩人背著屋子,身后是一個窗口,卻用細紗糊著,燈光穿過,一片綠色。
  一人道:“明日庄主大宴新來的庄客,卻苦了你我兩個。”
  另一從搖扇取風道:“這廚房的差使可真苦。”
  原先那婢女道:“這鍋紅燒牛肉場,只怕燒到三更,還不得好呢?”
  兩人都哼了一聲,這時,背后的紗窗上,印出了一個人的側影,只見那人低身下去,掀起鍋蓋,停立了一回,得意地輕笑了一聲,那兩個婢女忽地起立,轉過身子,喝道:“是誰?”
  那人開了房門,兩個婢女慌忙躬身行禮,惊叫道:”‘庄主?”
  庄主冷聲道:“你們兩個也太輕忽責任了。”
  兩人素知庄主脾气甚是嚴格,今夜只因廚房實在熱气太重,故在門口坐著,卻不知庄主何時走進去的,她倆心中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額角滲汗,連聲求繞。
  庄主冷酷一笑道:“豈容得下次,明儿自己向杜總管報到!”
  說著大步走了。
  XXX
  杜公公正站在柳樹下,忽然有一個人跟踉蹌蹌地奔來,喊道:“杜公公!莫非午餐食物敗坏了不成?我肚子好痛!”
  杜公公面上裝作一惊,心中暗道:“還差一個人了,嗯,是馬回回。”
  他口中卻道:“吳兄新自巴蜀赶來,想是路上遇了風寒。”
  那人捧著肚子道:“我吳飛也走過千里路,從沒鬧過風寒。”
  杜公公見吳飛神色之間有三分疑色,知道他這种老江湖也瞞不過,杜公公心中早有計較,這時不慌不忙地笑道:“依曼兄看,是怎么一會事?”
  吳飛遲疑了一會儿道:“我是中了毒!”
  杜公公點點頭道:“不錯!”
  吳飛臉色大變,一把扭住杜公公的衣衫,以他三十年的功夫,竟然制那毒素不得,可見此毒之烈。
  杜公公不閃不避,平靜地道:“吳兄想知道是何等毒物!”
  吳飛怒道:“當然!”
  杜公公笑道:“吳兄可听過南疆百毒,以何為先?”
  吳飛抓住社公公衣衫的手,不自禁地垂了下來,他半絕望地低聲道:“赤尾巨蝎?”
  杜公公道:“正是此物!”
  吳飛眉頭緊皺,一手按腹,一手指著杜公公道:“你好毒心!我翻云手吳飛千里相投,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杜公公笑道:“本庄久被天下武林相嫉,不得不防!”
  吳飛頓足道:“我与你拼了,反正活不成了!”
  杜公公哈哈道:“誰說吳兄活不成啦!”
  吳飛一怔。杜公公自怀中取出一顆紅丸道:“吳兄快服此藥,或者可以挽救!”
  吳飛本想不服,但求生的意念在催促著他,他耐不住腹中續腸般地病,只得取來急急吞下。
  杜公公見他气色又轉好了過來,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只是此藥,不過是暫時解救之法,以后每半年要服一顆,這話尚請吳兄牢記在心,把日子要記清楚了,性命要緊,切匆自誤!”
  吳飛巨痛方除,神气未定,听了此言心中一粟,此時正是急怒攻心,竟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社公公也不理他,緩步去了。
  杜公公邊走邊想,今午吃飯的十二個新來投奔的武林客,其中功力數馬回回為最高,現在他還沒求救,想來正是在与毒素苦斗,不如去看看他也好。
  他徑往馬回回住的客館行去,才走得半路,只見一株白楊樹下,盤腿坐著一個大漢,正在運气行功,那人生得十分魁梧,不是西北塞上第一條好漢馬回回又是誰?
  杜公公吃了一惊,分明馬回回進餐之后,還沒有回到客館,便已察覺中毒了,所以在半路便行功解毒,如此看來,此人功力之精純,尚在庄主和自己所料之上,難怪名震西北塞上二十年了。
  馬回回閉目靜坐,心神內斂,觀其架勢,确是內家高手。杜公公暗暗心贊,他快步上前,只見馬回回身旁的白楊樹樹干上,歪歪斜斜地刻著“赤尾蝎”三個字,想來是馬回回毒發的一剎那,用指所書,由此又可見,此人見識,也高人一等,非吳飛等可比。
  杜公公默家化气色,知他已運動了三周,猶未解去內毒,現今毒液正在腸胃之間,只要真气一散,便可轉入肝脾已非常人可以自救了。
  他輕輕一點馬回回的人中大穴,馬回回忽然雙眼怒張,眼中精光四射,甚是嚇人,忽然神色大變,雙眼暗然,想是其气已散,內毒四竄了。
  杜公公不待他發言,把藥丸輕輕置于他手上,轉身便走,只听得馬回回幽然長歎了一聲道:“唉!我馬回回今然為人奴矣!悔不听師兄之言,今后欲守西北之大好基業,已不得了。”
  杜公公心中暗道:“此人非久居人下之物,還是及早除去他為是。”
  他正要下手,心中又想:庄主正是用人之際,此人在西北地位,不下丐幫在中原的聲望,還是姑且容忍他吧!
  杜公公快步往大廳走去,心想這次下毒,差不多各省都有,其中如江南的胡氏雙杰,四川的翻云手吳飛以及那個馬回回尤其是威名最盛,他數來數去,只有十一個人,心中奇怪,到底忘了何人?
  忽然,他心中浮起了一個子然孤傲的人影,他脫口而出道:“不好!董其心怎樣了?”
  原來當初庄主要連董其心一起下毒,杜老公心中大是不愿,只是拗不過庄主,但午餐分場之際,杜公公特別少給董其心些,防他擋不住毒素,連求救都來不及,不料饒是如此,董其心連影子都沒見著,怎不使杜公公奇怪?
  他本想派個人去看看董其心算了,但又怕庄主知道,會多疑他,便自主往東國奔去。
  原來董其心今天下午在東園拔草,杜公公身為總管,自然曉得。他急急奔到東園中,哪有半絲人影,他心中又是一惊。
  忽見園角有一處,升起縷縷白煙,他略一躊躇,飛身扑去,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特別喜歡這孩子,他心中暗自責怪自己,明知道在中如此复雜,又為何收容這可愛的小孩子?無家可歸總比莫名其妙地中毒而死要好得多呀!
  他撥開了樹叢,只見前面是一塊熟悉的草地,草地中央,堆著一堆割下來的青草,正在燃燒著,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孩子,正用一根樹枝在撥弄著草堆,默然玩得很是有趣。
  杜公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不是董其心么?難道董其心沒有喝那毒湯?
  杜公公實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地記得,董其心毫無猶疑地喝了那大碗紅燒牛肉湯,他當時是何等著急的呀!
  杜公公放慢了腳步,走到其心的身后,他低下身來,輕輕拍著董其心的肩膀,董其心吃了一惊似地轉過身來,見到是杜公公,才笑道:“嚇了我一跳。”
  杜公公欲言又止,他看出董其心絲毫沒有中毒的現象,心中真是惊疑万分,一時真不知道如何出口才好。
  其心見杜老公目不轉睛地呆望那堆小火,他重心大起,笑道:“杜老公公也來撥火玩玩好嗎?”
  杜公公憤不自禁地也蹲下來,董其心將手中枯枝,一折為二,分了一枝給杜公公拿著。
  杜公公心中一陣愧疚,其心是個孩子,而自己竟向他下毒!
  他勉強道:“你沒什么不舒服吧?”
  董其心惊奇地道:“社公公怎么知道的?”
  杜公公道:“知道什么”
  其心道:“我肚子有些痛,不過拉了一泡屎也就好了。”
  他的聲音低极了,活像一個犯錯的孩子面對著嚴厲的祖父。
  杜公公撫摸著他的頭發道:“孩子,現在還痛嗎?”
  董其心道:“我吃了午飯,不知怎地,肚子痛了,非逼得我拉野屎不可,真气死人了。”
  說著用小手摸了摸肚子,像是在責怪它不爭气。
  杜總管心中大惊,暗想:這孩子中了此等巨毒,竟能化解于無形,而且尚不自知,此等奇事,真是所未見之奇事!
  他半疑半信地道:“這話可是真的?”
  董其心道:“你不信,我帶你去看!”
  他忙道:“不必了。”
  他心中想,我可得仔細盤問這孩子的底細了。
  忽然,樹叢中呼地一聲,跳出來一個女孩子,只見她手中拿著兩個果子,嘴里嚷著:“小笨人,給你一個桃子!”
  她這時才發覺杜公公在場,不禁一怔,臉上有些訕訕的。
  杜公公見是小玲,他知道這倆孩子常在一起,只因庄子雖大,孩子卻只有他們兩個,這倒也難怪。
  小玲見到杜公公,嘴里嚷道:“杜老公,好久沒有見到孫大叔了,他到哪里去了?”
  其心心中一凜,暗中細听。
  杜公公支吾道:“孫大叔出門到四川去了。”
  小玲噘起嘴道:“那誰給我講故事听,孫大叔見時回來?”
  社公公明知那人已死了,但又不能把這等事告訴給孩子們听,他可不知道董其心早就知道了,只得道:“不知道。”
  小玲道:“那我找吳飛間去!”
  社公公奇道:“找他干嗎?”
  小玲道:“他才從四川來,我問他可知道孫大叔的消息。”
  杜公公一惊道:“小玲,不要瞎來,老奴代你去問好了。”
  小玲最是任性,她頓足道:“現在就去,否則我就去問。”
  杜公公只得快步走了。
  小玲和其心坐在一株大樹下,遞了一個挑子給他,自己先咬了一口,有些洋洋得意地道:“你看看,我把杜老公給騙走了吧!”
  董其心拿住桃子,沒有搭腔。
  小玲道:“其實我早就曉得孫大叔到哪里去了。”
  董其心一惊,暗想:這女孩城府竟然如此之深,死了如此親近的一個人,竟絲毫無動于衷?
  他嘴中不覺哦了一聲。
  小玲道:“媽媽說,孫大叔上華山練功夫去了,總要十年八年才回來,杜公公怕我出去瞎說,所以才騙我他去四川了。”
  董其心這才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倒不覺有些好笑。
  小玲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怒意地道:“哼!听不听由你,可不許你瞎說,听見沒有?”
  董其心裝得极嚴肅的樣子,庄重地點了點頭。
  小玲忽然道:“嘩山有多遠?”
  董其心愛理不理地道:“我不知道,我也沒去過。”
  小玲又啃了一口桃子道:“過兩年,我去華山找他!”
  小玲忽然又想什么道:“對了,杜公公找你干什么?”
  董其心道:“杜公公方才來問我可有什么不舒服。”
  小玲哼了一聲道:“你有什么不舒服?”
  董其心厭她羅嗦,懶懶地道:“沒什么,只是肚子痛了一會儿。”
  他不好意思說出拉屎的事。
  小玲惊疑地道:“肚——子——痛?”
  董其心不耐煩地道:“肚子痛有什么了不起,痛得又不厲害,咱們別再談這個了。”
  小玲問道:“你以前可曾如此痛過?”
  董其心想了一想道:“這倒不曾有過。”
  小玲忽然惊叫了一聲,接著又冷冷地哼了一聲,嘴中喃喃道:“好狠心!”
  董其心好奇地道:“有什么不對么?”
  小玲道:“現在還不知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話,以后小心些便是了。”說著起身,匆匆而去。
  董其心茫然接著手中的桃子,他揚聲問道:“小姐你上哪儿去?”
  小玲面也不回地道:“我上廚房去看看,你管不著!”
  董其心心怔立著,小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樹林中。
  董其心回身默然走向草地的另一端。
  他們方才靠著的白楊樹上,這時輕靈地跳下一個人來,正是方才佯裝离去的杜公公!
  杜公公搖搖頭,歎了口气,心中暗道:“真是虎父無犬女,她頭一步就往廚房查看,這孩子也真奇怪,尾蝎的毒液,竟然毒他不倒,罷罷罷!這事我只得仔細稟明庄主了。”
  杜公公躡起腳步,也匆匆离去。
  董其心仍是低頭走著,他听得背后杜公公离去的腳步聲,便又走了回來,他臉上不禁顯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
  到底這場“游戲”誰是被戲弄的人呢?
  XXX
  一個婢女捧著一個飯盒在一條小路上走著,她走得累了,便把飯盒放在柳樹下,回過頭去抽出一條絲汗巾,緩緩地抹著汗。
  一個人影迅速從樹后繞出,揭起飯盒蓋子,彈了一些東西入內,然后又蓋上蓋子,輕輕退去。
  這人手腳迅速已极,那婢女渾然不覺,擦好了汗,又提起飯盒走了。
  小玲躲在一株大樹后,冷眼旁觀,心想翠云這個丫頭,真是辜負了我一番教誨,要她送些東西,路上都會出毛病,真是沒用极了。
  翠云一邊提著飯盒,嘴中喃喃地道:“小姐真是發了瘋,東園這傻小子是個什么東西,還要我送茶送飯去服侍他,又不准我說我是小姐房中的,其實叫廚房里那几個丫頭送去也就行了呀!”
  說著竟有三分顧影自怜,這時她正走過池塘邊,便把飯盒放在石凳子上,彎下身去,平靜的湖面像一面鏡子,她正在搔著弄姿,忽然見到小玲站在背后,忙站起身子,小玲笑道:“我看看今儿是什么菜?”
  說著掀起蓋子,望了一眼,道:“倒也普通,翠云,你快去快回,可不准你瞎說。”
  翠云笑道:“小姐,我已裝了三天啞巴了。”
  小玲打發她上路了,又敏捷地往東園去。
  翠云進了東園,見董其心尚在拔草,便把飯盒放在地上,遙遙一指,提了上頓吃過的飯盒走了。
  董其心以為她是個啞巴,心里雖然奇怪為何有人送飯,但也沒多言語,他拔完了草,抹了抹手,打開飯蓋,正要進餐,忽然見到盒中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湯中有毒”
  董其心一怔,隨即會意到一定是小玲的杰作,他心中暗笑,一點毒藥算得了什么?
  他稍為進了些飯,正要喝湯,他忽然想到,万一中了毒可怎么辦?
  他又想到,小玲這小妮子瞧我不起,我便喝給她看。
  他緩緩舉起湯碗,正要一飲而就,忽然一股勁風扑來,他自然而然地想用掌磕飛,但猛地想起自己身份,就在這一遲疑間,當地一聲,确應聲而破,他舉目一望,只見樹叢中白影一動,一人飛奔而去。
  小玲用石擊破了湯碗,決如閃電般地退身而去,饒是如此,仍不免被董其心瞥見了。
  董其心暗笑,這姑娘平素裝得討厭我,其實是口是心非,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情。
  董其心低頭一看,只見身邊青草,著湯之處,迅首枯萎,衣上泊著的地方,也枯焦了,心中暗惊這毒藥之烈,但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何此在中有人要置他于死地,難道和孫大叔死去那晚的事有關?
  他故意失聲道:“怎么辦,碗破了。”說著收拾收拾,便回去了。
  董其心的身形方才消失,樹叢中走出那蒙面獨臂人,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慢慢跨到方才董其心立身之處。
  他俯首察看了一回,冷冷地道:“丫頭,丫頭,你自以為聰明,哪知你爸爸偏要用你作幌子,這小子机警之极,如非你幫了倒忙,將來哪有功成之日?”
  說著猶自得意地冷笑了兩聲。
  轉眼又晃過了一日。
  其心因為感激小玲的一再照顧,也稍稍假以辭色了。
  小玲從那天開始,便親自下廚,為董其心燒菜,并且伴著翠云,一直送到東園外才分手,她表面上仍是對董其心愛理不理,而且還以為其心蒙在鼓里,那知其心早就有數了。
  因為有了上次的警告,董其心知道小玲絕不會害他,也就放心進食了。
  這一日,天气甚為炎熱,庄中從附近高山上起了极多的冰塊,運下山來。
  廚房中煮了一大鍋紅茶,小玲灌了一小壺,准備給董其心解熱,臨時想起要冰塊,便著翠云去取,正要吩咐,只听得廚房外一陣喧嘩,原來正是有大批冰塊運到。
  小玲見是杜公公押送前來,便上前道:“社公公,給我几塊冰。”
  杜公公笑道:“這里有几塊,本來給你爸爸的,他今天出去了,便給你好了。”
  原來庄中時常用鐵桶盛了井水,送上高峰去,第二天取下來,便凍成了冰塊,由于保藏得法,也不至溶了。
  小玲作好了冰水,忽然一想,若是冰中有毛病怎么辦?她忙倒了一杯,遞給杜公公道:“公公也熱了,吃一林散散熱吧!”
  杜公公一口飲了,還贊了兩句,小玲又故意纏著他談了几句話,看看沒有异態,才和翠云走了。
  杜公公目送她們去了.心中暗暗嘀咕,若不是庄主妙計在胸,還騙不到這小妮子,更別說那傻小子了。
  原來他們將藥凍在冰塊的中心,這時冰來化盡,藥性尚未散在茶中,飲了自然無害,小玲心計雖細,哪會想到這一招?
  小玲怕冷气走散了,急急送到東園口,仍叫翠云送進去。”
  董其心實在也熱了,提起冰水壺便要痛飲一番,但他忽然想起,今日還是第一次送紅茶來,万一疏忽可不妙。
  他傾倒了一些在地上,見并無异狀,才放心地喝了一大口,也沒什么不對,便又去作工了。
  原來此時冰塊尚未化盡,自然沒有异狀。
  小玲躲在樹林中,看了也是放心,便离去了。
  董其心又工作了半晌,便提壺再飲,這一次,冰水才下肚中,忽覺腹痛如續,董其心大惊,知道著了道儿,但他耳听四方,方圓數大之內,沒有一人來過,這壺冰方才猶是好好的,此毒卻從何來?
  他此時也無暇細想,忙丟壺于地,那毒不知是何物,厲害無比,不過三兩分鐘,其心已不支倒地!
  這時有一人自遠處奔來,正是社老總管,他見狀大是不忍,忙趨近道:“其心,你在干什么?”
  其心捧腹道:“肚子痛死了……痛……”
  社公公心中一酸,雙指迅地一點,其心想到是否要閃躲,就是這一遲疑,杜公公觀指已點中他乳台大穴,此穴是三十六死穴之一,雖是輕輕拂中,卻可以使人一時失去感覺,董其心眼前一黑,情知不好,已然昏去。
  杜公公不知自己一片好心,反害了董其心,本來董其心發現毒素甚早,此毒雖是天下第一,猶可托住,但此際地穴道被點,就如堤防崩決,毒素四處漫延,一發而不可止矣。
  其心悠然醒來,已是黃昏時候,他只道是小玲作的手腳,心中真是恨她恨得痒痒的。
  他人雖中毒,心智卻极清楚,只听得隔定有爭吵之聲。
  原來是庄主夫婦在爭辯,庄主道:“你不管管小玲這丫頭,倒反來說我。”
  小玲的母親道:“人家是個小孩子!”
  庄主冷笑道:“此子大是奇异,就是加了兩倍毒也不能猝然置地于死地。”
  女的道:“那事后你去和小玲解釋!”
  庄主口气稍軟道:“我不管。”
  說著,門啟處,庄主走了進來。
  這時室中燈光甚暗,庄主的面目不易辨出,他沉聲道:“你醒了么?”
  其心冷冷哼了一聲,他想:裝就裝倒底吧,看你拿我奈何。
  庄主冷笑道、“你中了南中五毒,天下無藥可以治,以后每月毒發一次,如果不服解藥,五髒俱爛。”
  董其心怒气攻心,忽覺內中有如火燒,不禁大叫一聲,庄主笑道:“你未服解藥之前,稍為用力,便會心膽俱碎,我不想置你于死地,你可要小心。”
  其心冷聲道:“欺侮一個孩子,算得什么英雄好漢。”
  那庄主哈哈笑道:“上者斗智,下者斗力,你懂什么?”
  說著手掌一場道:“解藥在此,你如果發誓听從我命令,便讓你服了。”
  董其心暗想道:“上者斗智,好,我們就斗斗瞧吧!”
  當下便道:“皇天在上,我董其心愿從本庄法度。”
  庄主大喜道:“你如從我,我可將全身武藝都傳給你。”
  其心暗中盤算已定,但其心知道也不能裝得太熱心,便道:“我不希罕。”
  在主讓他服了藥道:“你不知道老夫的本領有多大,自然不懂。”
  董其心服了藥,果然舒暢得多,他心中更是冷笑,自己尚未投師,他倒口口聲聲吹將起來了。
  于是董其心心道:“哼!有本事也只會欺侮我罷了。”
  那人不樂道:“你知道什么,當年天下第一高手——”
  他猛地住口,想是個中大有隱秘——
  董其心正想了解這院中的秘密,不禁心中緊張起來,他故意激那庄主道:“編不下去了么!”
  那人果然忍無可忍地道:“當年天下第一高手,名震宇內的董無公,都被我玩弄于掌股之上,到今天還蒙然不覺,這等事你這黃口小子,哪里懂得?”
  董其心听他口气,大而無當,心中本已不悅,再加上父親的名字忽被牽涉在內,不禁又惊又怒,他揚聲道:“不听不听,黃狗放屁!”
  那庄主大吼一聲,緩步上前,舉掌欲下。
  董其心住命關頭,也顧不得了,暗中吸了一口气。
  在這劍拔弓張的∼剎,室中空气緊張之极——
  忽然,一聲尖叫,划破沉寂的空气。
  “爹爹——”
  在主一怔,董其心從床上翻起,往室外跑去。
  小玲攔在門口,董其心一把把她推開,小玲哭喊道:“其心!”
  她返身要追出去,庄主怒喝道:“讓他去!”
  小玲一怔,董其心已跑出屋子去了。
  她懊悔了,因為她的激動已過去了,當她一听到董其心中毒了的時候,她雖然不知道是如何中毒的,但她直覺地猜到毒從口入。
  但是董其心一切的飲食,全在她密切安排之下的,她覺得對不起他,尤其因為下毒者是她的父親!
  她向母親哭訴了,但是母親也沒辦法,因為“南中五毒”同時使用,連她也不知道解法呀!那獨門解藥只能暫緩一時,每一個月都要服一包。
  她激動极了——人在沖動的時候,最能顯出真情,于是,她平日的矜持失去了,她竟當著她父親的面喊出董其心的名字!
  庄主陣子中浮起一股异樣的光芒道:“此子不但稟賦非凡,而且——”說著一頓道:“高深不可度測!”
  小玲的母親出現在門口,冷冷地道:“哀焚琴煮鶴之心,婦人之仁耳!”
  庄主冷然不語。
  小玲木然地立住門口,淚珠含在雙目中。
  庄主冷酷的臉上,浮起一股蕭殺之气,他喃喃地道:“我到要盤盤他的海底。”
  他的目光注射向窗外漆黑的大地。
  董其心傷心地奔著。他心中不停地響著:南中五毒!每月一服!
  他想起了相依為命的父親,武當山上的伊芙道姑,家鄉中的小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明日黃花了。
  他不甘心終生被人所制。他憤怒极了,但是,他心口又疼痛起來。
  他盲目地奔跑了一陣,沖動了情緒平淡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究竟是在庄子里還是庄子外呢?
  他放緩了腳步,在林子中游蕩著。
  月儿害羞地躲在烏云中,像一個新寡文君,嬌姿美容全淹沒在一方塊黑紗之中,令人心傷。
  星光一閃一閃,像是在嘲笑著董其心。
  董其心漫無目的地閒走著,心中紛亂已极。
  忽然,他止步不前。
  原來在前面不遠的一株大樹下,凝立著一個人。
  那太低聲道:“可是小娃子?”
  董其心大喜,原來正是那個廢去一臂的唐瞎子,他如見故人般地道:“唐大叔——”
  瞎子走上前,摸住董其心道:“我耳朵還好,听出是你的腳步聲,要不然我暗器就要先發制人了。”
  董其心覺得他話中帶著一番溫情,听在心中暖暖的。
  他告訴唐瞎子丐幫已經救了姜六俠,唐瞎子哈哈笑道:“真是老天有限。我才一走出,便碰了上蕭五爺等人,我就叫他們快來支援……”
  唐瞎子一摸董其心的脈息,駭然大叫,惊道:“你上了誰的當?”
  董其心黯然道:“姓庄的。”
  唐瞎子又遭:“是什么毒?”
  董其心道:“南中五毒,据說是無藥可救。”
  瞎子忽然大咧咧地道:“哼!天下哪有救不得的毒?別听那姓庄的三八胡吹!”
  董其心見他說得肯定,不覺有了一線生机,低聲道:“即使能解只怕也只有姓在的有解藥——”
  唐瞎子搖搖頭道:“小娃子,讓我也來气气那性壓的王八蛋。”
  他把鼻子往空中嗅了嗅,面上忽露狂喜之色道:“你看左邊是否有株楊樹。”
  董其心道:“是呀——”
  瞎子道:“你再看楊樹下是否有株三葉的小草。”
  董其心莫名所以湊近了一看,道:“有一棵,但你怎么知道的。”
  唐瞎子道:“用鼻子呀!”
  說著又道:“你摘下我右邊那株梧桐的一片葉子,在左后方地上有個蛇穴。你在穴口控一塊泥土來。”
  董其心照著做了。
  唐瞎子道:“統統給我。”
  董其心給了他。他又從怀中掏出一大難雜七雜八的東西,放在地上,他盤腿而坐東揀一塊,西取一點,不時還放在鼻子前聞聞,每找到一物,他都情不自禁地干笑出聲。
  弄了半天,他把諸物都放在手中,雙手一合,暗暗運功,只見他雙掌之中,飄出陣陣白煙,他笑道:“好了!這叫作百毒不禁丸,包管藥到病除!”
  董其心見他挂出了一顆黑黑的丸藥,心中倒有十分不信,他想天下至毒之物豈有如此易解之理?
  瞎子知他不信,苦笑道:“你猜我為何盲目?”
  董其心道:“不知。”
  瞎子沉聲道:“便是中了這‘南中五毒”。”
  董其心一惊,唐瞎子又道:“當時我功力來純,若是現在,嘿嘿,天下還有毒物能責得倒我解毒大王唐瞎子么?唉,只是太遲了一點……”
  董其心又是感激又是感動,他服了那黑丸藥,果真覺得中气流暢,但是全身生熱,片時大汗淋漓。
  瞎子道:“你是不是出汗了。”
  董其心道:“是!”
  唐君像道:“你舉起右手五指看看,是否各出一色之汗。”
  董其心一瞧,竟是紅黃藍白黑五色之汗,不禁大惊。唐君律道:“這就是南中五毒了,等到五汗出盡,便是毒解之潮,你只管回去假裝并未解毒,騙騙那姓庄的,今后也讓他知道天下能人奇土之多。”
  唐瞎子說完慢慢去了。董其心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叫道:“當年是誰暗害唐大叔的?”
  唐瞎子呆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字說道:“董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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