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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戲懲“中流會”人


  昆明的六月,正是驕陽似火,蠻煙瘴雨的季節。
  這天,晨曦未上,晴霧迷蒙的時候,從昆明城的小西門,沖出白黑赤三匹駿馬,載著一男二女,向碧雞關飛馳而去。
  這一男二女都是俊美絕倫的人物,男的全套青色儒裝,身佩簫劍各一,女的一藍一綠,全付勁裝,但所佩兵器不同,劍輪各別。
  三人縱馬馳出碧雞關外,漸漸緩慢下來。
  綠衣少女已嬌聲問道:“華哥,那天前輩說的‘中流會’人,怎么一個也不見呢?難道他們不在這一帶活動?”
  那位藍衣少女接口道:“霜妹,你沒听見我爺爺說嘛?他們在這兩年內,已將勢力擴展至滇境各地,常常与本幫發生沖突,這种口是心非的敗類,那會不來此地活動的。”
  那青衫書生一听二女在爭論“中流會”的事,便略緊韁繩,与二女并騎前進說道:“依照老人家的說話去作判斷,此地應該有“中流會”的人活動,但是,你們忘了‘中流會’的會旨,他們是要趁別人相爭的時候才出現的。
  “其目的在藉口為雙方調解糾紛,自抬身价;或而暗助紅星教,從中勒索謀利。現在,路上只有我們三人,更未与人發生爭執或打斗,當然不會使他們出現了!咦……。”
  書生說至中途,似是突有發現地停口不語,俊目注目前方,駐馬靜听。
  他身旁的二女不明原因,都感到非常詫异,轉臉注視。
  那綠衣少女更急促地問道:“華哥,前面有事嗎!”
  書生點點頭,轉臉向她笑道:“是的!前面山下的樹林內,有七個人牛得正急,我們赶去瞧瞧罷!”
  說完便一拍馬鞍,催馬前進。
  這三位少年男女,即是應清華和白如霜、冷艷雪兩人。
  他們自從在狐尾幫總堂,解決了紅星教的奸徒司徒印等十余人后,便留在瑞雪山庄五天。
  這五天內,受著“黔南异叟”等熱忱招待,玩得非常痛快,白天暢游附近的名胜,晚上便向“黔南异叟”探問云貴各地的情形,准備往高黎貢山。
  五天后,他們便束裝上道,向西出發,經過七天的奔馳,到了此地。
  這時,三人為了探視前面的打斗情形,縱馬馳去。
  轉眼間,便到了山下的林邊。
  應清華在前面出聲招呼道:“二妹小心!我們從上面進去。”
  話落,即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沖霄直上,凌空一震雙臂,宛如倦鳥投林,落在四五丈外的樹頂上。
  冷、白二女跟蹤而上,躍至他身旁。
  地下的三匹駿馬,好像知道主人的心意,帶著奔跑的余勢和三聲輕嘶,直向林內沖去。
  几個起落之后,應清華等已隱身在一株大樹上,觀察著眼前的情勢。
  這里是百余丈寬廣的草地,四周都是濃密的森林,地僻人稀,只有鳥雀的歌唱,和兵器交擊的音響,夾雜著几聲怒喝。
  此刻,草地上正有個身穿草黃勁裝的少年,以一支長劍敵住兩個彪形大漢的夾攻,左拒右擋,應付裕如。
  一套“云龍九式”的昆侖絕學,顯露出精到的火候。
  旁邊坐著兩位中年人已血染衣衫,容顏蒼白,似是經過一番惡斗而受傷的。
  另一邊站著兩人,都是紅巾包頭,身穿白色褂褲,身材高大,面含詭笑。
  最奇怪的,是這兩人的膚色棕黑,鷹鼻深眼,長像特异。
  應清華一見地上的情形,心中已經了然,知道這兩個紅巾包頭的白衣人,正是所謂“中流會”的敗類。
  但看著黃衣少年的交手情況,不禁為之贊賞地露出微笑。
  在他右側的白如霜,卻不解地輕問道:“華哥,那不是展鵬程嗎?他怎會跑來此地呢?”
  應清華輕應道:“是他,可能有什么事件發生,跑來找我們也不一定,等會……”
  他說到半途,已听得左側的冷艷雪湊近他耳邊,噓气如蘭地低聲道:“華哥,那兩個紅頭人,可能是‘中流會’的人,我們要抓住這個机會,向他們審問一番,探清他們老巢和內幕情形后,再將他們除去。”
  應清華對她這种靈敏的反應和机智,感到由衷的贊許,覺得冷艷雪的性格与學識,确實是和白如霜不同的。
  她身上蘊有一种特質,是在白如霜的天真活潑中,無法求到的,所以滿心欣喜地道:“雪妹說得對!我們不能讓他們跑了。”
  白如霜卻怀疑地道:“雪姐,你怎么知道他們是‘中流會’人?”
  冷艷雪剛答出一聲:“因為……。”
  便听得展鵬程一聲怒喝,震得林木作響。
  緊接著一聲慘呼,吸住了應清華三人的視線。
  只見那兩個彪形大漢中,已有一人被削去右臂,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剩下的一人,正在怒喝連連,拼命向展鵬程進攻。
  一套邛崍派的“白猿刀法”,旋展得刀光似雪,勁風絲絲。
  但展鵬程只是以手中長劍,輕巧地化解對方的招式。
  本來,這兩個彪形大漢,都是邛崍派現代弟子中的高手,論輩份是司徒印的師侄,但遇著展鵬程這等身怀絕學的昆侖高弟,便顯差得太遠了。
  所以,最先以兩人聯手的方式,尚可和展鵬程周旋一番,而今剩下一人,便似小巫見大巫,無法施為了。
  轉眼間,被展鵬程一式“云飛龍舞”,長劍投入刀光一卷一揮,只听得“錚”然一響,刀光突斂,化作一線銀光,飛落兩三丈外的草叢中。
  嚇得那大漢“唉喲”一聲,后躍丈余,面色鐵青地顫聲道:“好,姓展的,算你厲害!玉麟鏢局的雄精珠我可以不要,此仇非報不可,咱們走著瞧!”
  說完,便背起那斷臂的大漢,向左側林內走去。
  展鵬程一面還劍人銷,一面笑道:“展某有膽阻止你搶人東西,當然有种承當這种梁子,你盡可隨時找我。”
  話落,便轉身走往受傷的中年人身邊,意欲察看他們的傷勢。
  不料,那兩個紅巾包頭的人,卻有一人出聲阻止道:“慢著!你恃強欺弱,不合武林道義,更不能隨便動那雄精珠。”
  展鵬程聞言止步,哈哈大笑一陣才沉聲道:“展某心存正義,助弱除強,縱令公諸天下武林之前,亦可直言無隱,雖不敢自詡有功,卻可們心無愧!
  “兩位奢言道義,卻無道義行為,司馬昭之心,由此可見,難怪展某一路西來,均聞‘中流會’人偽善可恥,專向他人趁火打劫,謀取漁利,今日……。”
  “胡說!先教訓你這小子!”
  那兩位紅巾人喝斷展鵬程的語勢,隨即躍開數尺,与展鵬程站成三角形態,一齊出掌拍來。掌風如潮,呼嘯而至,中挾雷鳴之聲,威勢非常惊人,迫得展鵬程連忙閃步騰身,用“一鶴沖天”的身法,才算躲過這左右夾攻的危机。
  但他身后坐著調息的中年人,卻被這凌厲万分的掌風,震倒于地上。
  展鵬程因為摸不清對方的武功來歷,不敢硬接對方的來勢,才在無可奈何之下,騰身暫避,意欲忍耐二三招之后,再尋隙還擊。
  但一見受傷的中年人被擊倒,心中不禁愧歉頓興,后悔不已,因而怒火高張,速即一沉身形,落地怒喝,隨擊出掌。
  一式“七禽掌”中的“雙翼回風”,直向紅巾人拍去。
  這次,他已存心要紅巾人知道厲害,運起“先天太乙真气”,從掌勁中發出,化成兩股巨大如柱的气勁,分擊那兩人的前胸。
  紅巾人也似乎識得厲害,一齊怒吼沉腰,四掌齊出,拍出較前更強的掌風,硬接展鵬程的掌勁。
  使隱身材上的應清華突有所感地脫呼道:“展兄注意,這是‘大印雷音掌’!”
  緊接著“轟”然一響,塵土飛揚,展鵬程已問哼一聲,被震得連退數步,玉面通紅,當場呆住。
  但紅巾人合二人之力。僅被震退一步,隨又進步揚掌,口中大喝道:“再接佛爺一掌!”
  較前更強烈的掌風,又應聲而出,如果展鵬程再恃強硬接,勢將落個慘敗。
  應清華一見情勢不對,即刻一聲輕嘯,身形疾射而下,在距离展鵬程兩丈的上空,雙掌齊出。
  揮出兩股剛柔并濟的掌勁,化解來勢,震余風,使對方的掌勁“波”然一聲,從兩邊散開。
  身形落地,即向惊喜不已的展鵬程笑道:“展兄真是善忘,這种‘大印雷音掌’,是佛門密宗的絕學,怎能和他們硬拼呢!還是讓小弟替你教訓他們罷!”
  展鵬程一見應清華現身,便知敵人決難討好,所以喜形于色地接口道:“想不到在這邊荒蠻境,又蒙應兄救我一劫,展某自當銘感五內!至于這兩位‘中流會’人物,請應兄切莫輕易放過,從他們口中,也許可以得到許多意外的消息。”
  在他倆談話之間,冷白二人也已飄落他們身側。
  應清華正欲向展鵬程介紹時,展鵬程已笑向白如霜道:“白女俠,你好!”
  白如霜也笑道:“展大俠好,你來這邊荒之地,有何貴干?”
  展鵬程不愿即時答复來因,只是笑道:“說來話長,還是等應兄制住對方后,我們再到前面鎮上去把酒細談罷!”
  白如霜聞言一笑,毫無顧忌地向旁邊的冷艷雪道:“想不到展大俠也和華哥一樣,又是十足的酒徒!”
  說得展鵬程和應清華忍俊不住,相視大笑,一种“他鄉遇故知”的歡樂情緒,几乎使他們忘了旁邊尚有敵人,正在虎視眈眈,欲向他們施展煞手。
  幸得冷艷雪心思綿密,遇事机智,在他們言笑之間,時時注意著“中流會”人的舉動。
  紅巾人乘他們歡笑忘形,突向兩旁閃身分開,相對向中央揚掌的剎那,已被她識破陰謀,即刻嬌叱道:“你們找死!”
  身隨聲動,晃身出掌,直向左側的一人扑去,式演“寒冰掌”法中的“江山積雪”,拍出一層層海潮似的柔勁,封住對方的掌勢。
  另一邊的情形卻不同了,白如霜在冷艷雪嬌叱之際,也飛身向右邊扑去。
  但因她素性爽直,嫉惡如仇,對“中流會”人的卑鄙行為,本是厭惡至极,今見他們竟敢實行偷襲,不禁更為震怒。
  所以一揚玉掌,便以“無相神功”的十成功力出擊。
  這种佛門絕學,掌風与平常無异內涵的無比勁力,也要在接實之后方能發覺,以致這紅巾人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的“大印雷音掌”,定可將白如霜震斃。
  孰料,雙方掌勁一經接實,只覺得“蓬”然聲中,一股尖銳如劍,重逾千鈞的無形勁力,直透“雷音掌”風而入。
  在他心生警覺,閃避未及的剎那,已被那股勁力擊中左胸。
  “唉喲”一聲,便使落地葫蘆,滾出老遠,雖未當即气絕,亦已离死不遠。
  冷白二人的身身應敵,都是眨眼間的事,使應清華和展鵬程,阻止不及。
  但兩人心中感應,卻不相同,展鵬程因曾身受敵方合擊之威,深恐二女不敵,而為之一呆。
  應清華卻因深切了解二女的功力技藝,和敵方“雷音掌”的來歷,而一笑置之。
  反向展鵬程笑道:“也好,先教訓他們一頓再說。”
  同時向左右一看,見兩邊出掌的結果又道:“還是雪妹細心,留個活口給我審問!”
  隨即轉身走向冷艷雪身邊,輕聲說道:“雪妹,請你休息罷!讓我來問問這位外來的高人。”
  冷艷雪轉頭掠他一眼,溫婉地一笑回身,走回白如霜身邊低聲道:“霜妹,你怎么一下都不留情呢?弄死這兩個人,恐怕再難找人來問了。”
  白如霜卻聞言嬌笑道:“我恨這种小人,所以出手重了一點,但也怪他自己無用,不堪一擊哪!”
  她們在輕松地談論,使旁立不遠的展鵬程暗叫慚愧,心中忖道:白女俠的身手,曾經在武當山見過,确是招式精奇,允稱不凡,卻未想到她的內力,也如此深厚惊人。
  但這位從未見過的姑娘,為什么也有這樣惊人的功力呢?
  看她們輕松的情形,似乎未盡全力,這真令人莫測高深哩!
  他想到此處,突從心湖中反映出另一個影子,不禁使他笑容乍現,又自忖道:她也很美,武功不錯,但較之眼前這兩位,可就成了貌堪媲美,武不如人了。
  他痴然地默想未完,便被應清華的哈哈大笑,惊斷了泉涌的思潮,眼光到處,只見應清華負手豪笑,正在承受紅巾人的掌擊。
  一陣陣強烈的掌風,在他周圍五尺外“波波”作響,像是一串气球在破裂,清脆震耳。
  紅巾人毫不休歇地圍著應清華旋轉出掌,似乎對應清華心有不服,恨至极點,极欲置其于死地方才甘心。
  可惜他空費气力,勞而無功,經過几陣猛攻以后,仍見應清華面含微笑,挺立如舊,周圍像有一層牆壁,使他的掌風勁力無法穿過。
  展鵬程雖知應清華功力絕頂,較武林前輩猶高出許多,但只見過他從招式上制服“辣手人魔”。
  至于他馳救少林寺,月夜戰六魔,及武當山擊破群魔等事跡,都是事后由傳聞中知道的,像如此用護身剛气戲敵,這等輕松場面,還是第一遭遇見。
  他猜不透這位較自己年輕的朋友,為什么會有如此惊人的武學修為。
  這時,白如霜已嬌喚道:“華哥,你和他窮磨有什么用嘛!”
  冷艷雪卻在旁邊接口道:“他見這紅巾人像頭蠢牛,才故意如此的!呵!霜妹,你看牛跑不動啦!”
  展白二人給她一提而醒,果見圍著應清華奔跑出掌的紅頭人,忽已步履遲緩,行動不靈,看樣子,像是掙扎著向外奔跑,意欲离開應清華。
  白如霜已見狀嬌笑,向冷艷雪說道:“雪姐,你看!華哥又用那怪玄功了!”
  轉頭又向應清華嬌呼道:“華哥,快點嘛!你真喜歡跟這种人拖時間!”
  展鵬程從白如霜話中,知道應清華在使用一种奇异的玄功,但從眼前的情形上,無法猜出是什么名堂。
  只見應清華笑應一聲“好”,仍是靜立如前而已。
  但那緩緩奔跑的紅巾人,卻應聲停止移動,在應清華身前一丈的地方,拼命的揚掌提腿,不斷沖擊。
  好像陷在泥沼中的猛虎,正在作最后的掙扎。
  在白如霜拍掌叫好的剎那,那紅巾人已無法轉動了,全身筆直地站著,像是被人用繩索困住,毫無活動的余地。
  而且,也已停止了呼喝,睜著恐懼与絕望的眼光,望著應清華發呆。
  這一來,展鵬程也看呆了。
  因為,在他的見聞中,曾經在師尊靜心道長的身上,听過和見過這种護身剛气的妙用,知道武林中的各种玄功練成之后,便會產生這种護身气勁。
  但不論其法門如何,卻有一种共同之處,即是一經運用,便不懼刀劍掌力和暗器,威力的大小,要看個人修為的深淺而定。
  可是,他現在所見的事實,卻完全出乎意外了。
  這种像變戲法一般的玄妙運用,不但未曾見過,也從未听過,實在使他想不通了。
  直到應清華輕喝一聲,廢去紅巾人武功的時候,他才倏然惊覺,重回現實。
  只見紅巾人已拖著笨重的腳步,向林中走去。
  應清華已緩步走到他身前笑道:“展兄!我們看看這兩位的傷勢如何?准備走路罷!”
  因此,他笑著應“好”,一齊轉身向后,欲走到那兩位受傷人的身邊,探試一番。
  不料那坐地調息的中年漢子,卻于此時睜眼起身,向他倆作揖致謝道:“黃華胄敬謝兩位大德,微傷已經不礙行動,但這位鏢主的傷勢很重,可能因流血過多,無法舉步,倒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應清華見這中年人体貌英偉,言態不俗,心中頗有好感。
  所以接口笑道:“路遇不平,拔刀以助,是我輩義不容辭之事,黃鏢頭不用為此事申謝,至于貴鏢主之一點外傷,諒無危險,我們暫時扶他上馬,到前面城鎮之內再找藥治療,當可痊愈。”
  隨又轉問展鵬程道:“展兄以為如何?”
  “對!就這么辦好!”
  展鵬程贊同地回答后,又向那中年人問道:“黃鏢頭,你們的馬呢?”
  黃鏢頭苦笑一聲道:“請恩公等一等,讓我到林內去一趟,看看是否還在?”
  白如霜也在此時接口道:“華哥,我們的馬呢?”
  她心急自己的馬儿不知去向,恐被別人騎去或逃脫,所以有此一問。
  冷艷雪卻在旁邊笑道:“霜妹,你忘了他在嵩山尋馬的事嗎?”
  白如霜聞言而悟,想起應清華以嘯聲呼馬的事,不禁“噗哧”一笑道:“看他的嘯聲靈不靈罷!如果馬儿不來,就要他自己去找!”
  應清華只得向展鵬程笑道:“請展兄原諒!我要以嘯聲喚馬了。”
  說完便發出一聲朗嘯,音震林野,宛如鶴唳長空,清越悠揚,聲中略有轉折,像是特有的聲號。
  一聲之后稍作停頓,接著又重發一次。
  直至第三遍完畢,黃鏢頭已拉著兩匹花馬回來時,才听見右側的樹林中,響起一聲強勁的嘶鳴。
  等應清華四遍嘯聲停歇,便在一陣枝葉搖動聲中,沖出三匹駿騎,從它們白、黑、赤的顏色上,一望而知是“白龍”、“火騮”、“墨驪”。
  它們一出樹林,便跑至應清華身前停住,并且前蹄拍地,“聿聿”輕鳴。
  應清華即將傷者捧上花馬,讓黃鏢頭扶著先行,再向展鵬程笑道:“請借長劍一用,將這死人埋了再走罷。”
  不久,他們便埋妥死者,上馬起程。
  午初時分,赶到了安宁縣城,為了醫治傷者,便決定在此住下。
  晚上,他們一行五人,便在房中把酒談心。
  經過黃華魯一番敘述之后,應清華才知道他是貴陽玉麟鏢局的鏢頭,因為鏢主是大理縣的富商,紅貨是兩枚非常能得的雄精珠,才親自出馬,和鏢主同行。
  在出事地點,被兩名邛崍派人士截住,強欲攜走紅貨,因而發生拼斗,當危險万分的時候,被展鵬程出手救下。
  但已身受對方劍傷,失血不少。
  同時,又出現那兩個紅巾裹頭的“中流會”人,在旁邊奢言道義,偽作公正。
  應清華明白這回事后,忽然憶及一事,向黃華胄問道:“黃兄,南昌万胜鏢局的孫鏢頭,你是否認識?”
  他問話的原因,只有冷艷雪明白,所以也接口問道:“黃鏢頭夫人,大概是姓孫吧?”
  黃華胄惊喜地答道:“呵!原來兩位都認識家岳!實在太巧了!”
  應清華微微一笑,將南昌拜壽的事簡述一遍,又問道:“黃兄与尊夫人,何故未前往祝壽?”
  黃華胄“唉”了一聲,歉愧地道:“在壽誕之前,我因生意遠走川邊,拙荊又因臨盆在即,路遠不敢獨行,以致錯過他老人家的華誕,使我深感不安!”
  應清華卻笑道:“為人子女者,孝順固屬第一,但表達孝心,并不在表面,只要心存孝這就是了,賢夫婦既有特殊事故,老人家定能諒解的。”接著,又向展鵬程問道:“展兄俠蹤來此,莫非為了狐尾幫或“中流會”的事?”
  展鵬程搖頭一笑,舉起面前的酒杯道:“來!先干一杯,我再詳細地告訴你!”
  冷艷雪在他倆干杯之后,先行問道:“展大俠,是不是有涉及華哥的事情發生,你特地跑來找他?”
  她這种机智的猜測和判斷,使展鵬程非常佩服地笑道:“冷女俠卓見!展某敬服之至!我南來的目的,正是要找應兄,解決兩個問題。”
  白如霜擔心武當山又被紅星教偷襲,所以接口問道:“展大俠,是不是紅星教的事?”
  展鵬程笑道:“自從武當一役以后,紅星教已斂跡甚多,白女俠不用擔心!”
  接著,又轉向應清華道:“應兄的大名,已經成了雙包案,這真是一件怪事!”
  這一聲雙包案,使冷艷雪大感惊奇。
  應清華也大感意外。
  展鵬程指著剛被黃華胄斟滿的酒杯笑道:“我們再干一杯,讓我潤滑一番喉嚨再說,不過,我說到有疑問的地方,希望你老實的告訴我。”
  說完,便舉起酒杯,仰起脖子一干而盡,并向應清華一照杯底,帶著回憶的口勢道:“說來話長,我要從离開武當說起,但几件事情,都与應兄有點關系。”
  接著,他便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原來展鵬程自离開武當山后,便奔向襄陽,意欲在該處一宿之后,便乘船東下,擬往沿江各地,觀察紅星教的活動情形,順便往各地的名胜古跡一游。
  這天晚飯時候,他在襄陽江邊的一家酒樓上獨酌,樓上的客人不少,多數是行商幫客之流,各自高談歡笑,毫無顧忌。
  一陣陣涼爽宜人的晚風,從江面涌入樓中,使人暑气全消,感到非常舒适,展鵬程臨窗獨酌,靜望著江上的閃爍燈光,不禁感慨叢生,輕歎一聲。
  只因他自幼蒙靜心道長攜返昆侖,至今只知道自己是一名孤儿,被父母用木盆裝著,從富春江流下,在富陽附近被靜心道長拾獲。
  至于父母的名諱姓氏,和故鄉的确實地址,全不知道,只從他胸前挂著的紅玉心形飾物上,發現一個“展”字,便被靜心道長命名為展鵬程。
  他常常怀念著父母和家鄉,希望有一天能重回故里,證實自己的身世。
  然而,他藝成下山后的兩三年中,費盡心力,仍無法探出一絲頭緒。
  在他活動江湖的時候,常常地触景生情,感怀身世,覺得了然一身,萍蹤無定,將來如何演變,實在不敢預料。
  這一夜,他又因江上的燈火而興起煩惱。
  他舉起面前的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不禁低吟明金城的七絕道:
  “江水悠悠江路長,孤鴻啼月有微霜。
  十年蹤跡渾無定,莫不逢人問故鄉!”
  吟聲甫落,又輕喟一聲,顯得非常落寞和傷感……
  忽然,從隔座傳來一陣刺耳的話聲,使他心神一震,即刻轉頭一瞥。
  只听一位頭發花白老人,向一位商人形態的中年人問道:“陳先生,你這次往淮陽售貨,价格如何?听說那一帶正鬧災荒,瘟疫流行,是否影響銷路?”
  那位姓陳的中年人哈哈一笑,發出刺耳的聲音道:“不錯,那一帶正在鬧著旱災,病餓而死的人很多,影響得市面不景,銷售困難,這一次,我算是虧慘啦!真是時運不佳,倒霉至极!”
  那老人又問道:“官府們就不理嗎?”
  中年笑一聲道:“唉!你不知道,官府只能發點食物,去救濟饑餓的人,但因地廣人稠,极難發生效用。
  “何況,最難救濟的,還是那些病人,据說在短時之內,常常全家死去,甚至身為醫生的人,也無法幸免,死了還摸不清是什么病症?唉!真是人禍天災急,十室九家空的時候。
  “老天爺偏作怪,在開封附近的地區,卻不是旱災而是水災,几次大雨滂沱,黃河泛濫,以致千里洋國,令人目不忍睹!”
  老人听他說得如此,也不禁為之噓聲歎息!
  兩人沉默一會,又听見那老人問道:“長此以往,怎么得了!就是不被餓死,也是病死,那些……唉……。”
  那中年人忽而輕聲說道:“還不止如此哪!听說尚有一批強盜,活動得非常厲害,他們對官家百姓,商貿行人,只要有點貴重東西被他們知道以后,立時便物失人亡,所以我宁可虧損老本,忙將貨物賣去,逃命回來,說起來,真令人心寒!”
  說完,又低頭喝酒,沉靜下來。
  展鵬程听了這些消息后,已激動俠心義膽,准備往這些地區一趟。
  那中年人接著又道:“在我動身回來的時候,卻傳來一件好消息,使人听見高興,感謝老天!”
  老人急促地問道:“什么消息?莫非水旱災都沒有了,強盜也走了?”
  中年人見他猴急的樣子,不禁為之笑道:“听說一對非常年輕飄亮的人,女的全身穿白,美如仙女,常常在百姓病危的時候,便會出現,她只要用一貼草藥,便可使人起死回生,疾病消除,然后一晃不見,化陣清風而去,所以受恩的人,都一律呼她為“白衣仙姑”,在家中設立神位奉祀。”
  老人听得口中念佛,不斷謝天謝地。
  中年人接著又道:“另一位全身穿青的人,据說是讀書相公,外號叫什么‘青天飛龍’,他有极大的本領,將那些害人的強盜打得叫苦連天,聞名喪膽。”
  這時,展鵬程從中年人的敘述中,以為應清華已赶往災區行俠,所以默想一下應走的路線,考慮一番和應清華聯絡的辦法后,便開怀暢飲。
  五天后,展鵬程已北渡漢水,越桐柏山,經泌陽西平等縣,到達商水縣南的雙合鎮。這里是豫省災區之內,到處是災黎成群,触目傷心。如火的驕陽,照射著遍地枯萎的農作物,土裂水涸,一片焦翠欲死的現象,許多面黃肌瘦的人,都蹣跚地荷鋤上山,挖掘野生之物充饑。
  展鵬程到達這里后,便緩緩向商水前進,沿路向災民探問青衫書生的行蹤,并在每晚住宿的地方,在壁上留題示意,希望應清華見字追蹤,赶來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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