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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往事如煙


  “遭遇最奇怪的,莫過于与巧妹解逅,唉,天下竟有這等怪事,這事不知如何了結。上回那華山鷹爪王中途攔劫我,看來多半也是將我認著他了,當時白大哥曾說京城有事發生,難道這事情与他又有關連?”
  他想著想著,不由得啞然失笑,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鬧得無頭無腦,現在,他渴望地是見著白鐵軍,先解除心中疑團再說。
  他又想起昨夜山洞中的慘劇,那悲凄的气氛現到現在還令人心寒不已,想到這里,他順手摸出了怀中的那一本絹冊。
  昨夜在山洞中燭光昏暗,加之心情惊惶,根本就沒有仔細看過,這時翻開一看,只見滿篇古怪文字,分明不是中原字跡,上面不時有圖案,錢冰看了看,不得要領,一路翻下去,翻到最后數頁,不覺目光一亮。
  忙仔細一看,只見在最后几頁中,有一張上畫著一幅圖畫,那圖畫畫的是一個白布包,布包上端系以紅色帶條,中間是黑色的“天下第一”四字,這乃是一本書上錢冰唯一可以識得的四個字。
  錢冰怔了一怔,忖道:“這不就是上次白大哥所說丐幫幫主的信記么,怎么這本書上也有?上次白大哥問到這信記之時,神色之間甚是焦急,等會如能遇著他,一定將這幅畫給他瞧瞧,不知有何關連。”他連忙再翻下去,卻又找到“河南”兩字認得。
  他思索不出,便將絹冊小心收起,他曾目睹那一老兩少為爭這絹冊的慘局,他雖看不懂這冊儿,但卻也可猜到這冊儿定是十分珍貴重要的了。
  一路行來,慢慢的,城鎮在望了,錢冰將衣冠整理清洁,這時道上行人如織,不一會來到城門前。
  才一進門,他發現城中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衣衫扎落的彪形大漢,分明都是武林中人物,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他隨便找了一家客棧歇息下來,這時客棧餐廳中坐的也全是武林人物,錢冰暗暗忖道:“看來京城是出了事了,白大哥上次預測的不錯,倒希望白大哥也來到城中。”
  他一走入廳中,大伙全都不由望了他几眼,錢冰到不在意,緩緩走入內間去了。
  經過甬道的時候,有一個人正好迎面而過,那人突然呆了一呆,停下足,擋在錢冰身前。
  錢冰一怔道:“這位朋友……”
  那人頭上戴了一頂皮帽,壓得低低的,遮了一半面孔,錢冰看了看,實在認不出。
  那人道:“請問,青鳳崗在何處?”錢冰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啊——”
  他心中起疑,那人卻冷笑道:“黑魯爾現在在什么地方?你從他那儿來的么?”
  錢冰更是起疑道:“什么?你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道:“朋友,不必裝蒜了,我在店門口候駕——”
  說完匆匆走開,錢冰呆在當地,他不明白這是怎么一會事,緩緩走人房中想了想,反正無事,不如去看看到底于什么,順便在城中轉轉,看看碰不碰得上白大哥。
  心念一定,便走向店門,他心中毫不緊張,到是那人等得似乎有點焦急,見錢冰走了出來,忙道:“這邊走!這邊走。”錢冰上前一步道:“閣下到底何人,以我看多半是誤會。”
  那人摔摔手道:“等下再說。”
  他身形漸漸加快,不一會便來到城門,這時城月外匆匆走進一人,錢冰門目一看,忍不住大叫道:“白大哥!”
  那人正是白鐵軍,他見了錢冰,也是大喜過望,連忙越身過來,這時那人不由怔在當地,白鐵軍向他打量了一番,問錢冰道:“兄弟,這位朋友是誰?”
  錢冰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連小弟也弄不清楚——”
  那人冷冷一笑道:“廢話少說,快點走。”
  錢冰呆了一下,白鐵軍雙眉一皺道:“尊駕是什么人?”
  那人冷冷抬起頭來,望了白鐵軍一眼道:“你最好少管閒事。”
  白鐵軍正待發作,錢冰插口說道:“這位朋友,你認錯人了。”
  他說得十分誠懇,那人似乎信了,但又搖了搖頭道:“這味道我決聞錯不了!”
  錢冰心中一震道:“什么味道?”
  那人冷笑道:“紅粉霧的香气,嘿嘿,天下獨一無二!”
  錢冰茫然道:“紅粉霧——”
  那人厲聲道:“黑魯爾在那里?”
  他心情一急,那發出的漢語音調便有些不准,分明不是中土人士,錢冰驀然想起昨日夜晚那山洞中的紅色煙霧,他抬頭一望,只見那人雙目中閃出炯炯凶光,昨天晚上可怕的一幕又問上腦海,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吶吶作不出聲來。
  這時三人已來到城外,那人見錢冰面上神色大變。心中一急,怒吼道:“你,說不說!”
  右手一探,一把抓向錢冰脈門。
  錢冰吃了一惊,登時清醒過來,本能地向后一掙。嘶一聲,那人抓了個空,將錢冰袖角裂一縫。
  白鐵軍斗然大吼一聲,一步跨到兩人中間,右手一招,猛然平擊而出。
  那人只覺一股強勁絕倫的掌風直襲過來,他慌忙平封雙掌,只覺雙臂一重。整個身形生生被打出三步。
  他惊駭地注視著白鐵軍,白鐵軍這時正猛吸滿一口真气,雙臂由外向內圈合,正待再發重掌。
  那人怪吼一聲,猛然一個轉身,飛掠而去,白鐵軍怔了一怔,錢冰道:“白大哥,讓他去吧。”
  白鐵軍回過身來,錢冰道:“白大哥,總算找到你了。”
  白鐵軍也是喜上眉梢,大聲道:“錢兄弟,我正挂念你呢。方才這家伙——”
  錢冰苦笑道:“這廝胡里糊涂的,連我也弄不清哩。
  兩人一齊回身走入城中,白鐵軍道:“錢兄弟,我有一個問題一直耿耿在胸。”
  錢冰暗暗笑道:“我瞞得你好苦。”口中道:“大哥請問。”
  白鐵軍道:“如此,咱們找一處偏僻所在。”
  錢冰見他說得沉重,兩人找了一處,席地而坐,白鐵軍道:“錢冰,你曾告訴我,你來自漠北。”
  錢冰點點頭道:“大哥,我正想告訴你有關小弟的身世。”
  白鐵軍吁了口气道:“錢兄弟請快說。”
  錢冰歎了一口气道:“白大哥,小弟自幼离家,在漠北一個塔中度了十年。”
  白鐵軍只覺全身一震,他顫聲道:“是……是不是落英塔?!”
  錢冰點了點頭,奇道:“大哥何以得知?”
  白鐵軍雙目圓睜道:“那……那塔中是否還住有一人?”
  錢冰點了點頭道:“是我大伯,白大哥,你怎么——”
  白鐵軍啊了一聲道:“錢兄弟,你上次曾親口告訴我,你和那錢百鋒毫無關連……”
  錢冰笑著搖了搖頭道:“是啊,小弟根本不認識什么錢百鋒——”
  他猛一抬頭,只見白鐵軍滿面都是惊惶、緊張之色,額際汗水一滴滴滲出他,不由大吃一惊:“大哥,你……你怎么了?”
  白鐵軍怔怔地望著他,錢冰被他看得呆了一呆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那塔中尚有一人?”
  白鐵軍忽然仰天長吸一口气,勉強抑止感情,一字一字;道:“那日在少林寺中,銀岭神仙薛大皇曾親口相告,漠北落英塔中住的是錢百鋒那魔頭!”。
  錢冰咦了一聲:“這就怪了,只有大伯一人住在塔中十年有余——”
  白鐵軍呆了一呆,陡然一個念頭閃過他腦際,他大聲道:“錢兄弟,敢問你大伯姓氏名諱?”
  錢冰啞然一笑道:“大伯姓錢——啊——你說他就是錢百鋒?”
  白鐵軍怔了一怔,錢冰道:“說來也令人好笑,十年以來,小弟只知大伯姓錢,他的名號小弟一點也不知曉。”
  白鐵軍雙目之中充滿著惊奇以及机智,他不住地沉思著,錢冰也默然不語了,他似乎也開始怀疑大伯神秘的身份。白鐵軍歎了一口气道:“錢兄弟,我說故事給你听。”
  錢冰知道他要說的必定与一切疑惑有關,連忙傾耳側听。
  白鐵軍道:“二十年前,江湖中忽然出現一個人,這個人便是錢百鋒,他功力之高,据說已然超凡入圣,別說其他,單說他當年孤身闖武當山如入無人之境,所以不到半年,他的聲名已然轟轟烈烈傳開了。
  “那時江湖中自久所傳的南北雙魏、東海二仙,及鬼影子因极少出現江湖,是以錢百鋒的名頭,大有超而過之的趨勢.
  “主要的還是因為錢百鋒嗜殺,不論是黑道,白道人物。只要碰到他,一不順眼就下毒手,真是名副其實的煞星,那一陣武林中真是鬧得雞犬不宁,只因錢百鋒功力委實太強,眾人都措手無策。
  “……當時江湖上各大宗派掌教,曾一齊到少林山上集會,想要能除此大禍,但少林前輩高僧卻當眾卜了一卦,說錢百鋒气數未盡,乃是百年怪杰,而且日后具有巨大轉變的可能,眾人才暫時罷休。
  “錢百鋒仍是我行我素,當時武林中另一勢力正積极興起,便是所謂的丐幫。”
  白鐵軍說到這時,鐵冰只覺心中怦然跳動,只听他繼續向下說,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埋藏已久的秘密逐漸要揭露了。
  原來那時候丐幫的幫主姓楊名陸,端的是一個正直的英雄,丐幫弟子在他率領之下,劫富濟貧,仗義行俠,聲名一天天壯大起來。
  這主要的原因還是楊老幫主功力奇高,有一日楊老幫主率領兩個弟子到山東境內辦事,偶然風聞錢百鋒正在泰山山岭。
  楊老幫主思索了整整一夜,下了決心以丐幫的聲譽為賭注,帶了兩個弟子上泰山准備一會錢百鋒。
  那一日傍晚,三人行走累了,在泰山山麓一家小店中歇息,三人正吃喝間,小店中來了一人。
  那人看楊幫主及兩個弟子一眼,便拱了拱手,加入食局。
  楊老幫主見他對自己三人衣衫樓樓卻不嫌厭,心中便生好感,加之那人口才极好,而且見識淵博,說東道西樣樣精通,過了一會,三人都成了他的听眾。
  話談投机,酒也越飲越多,人越說越是起勁,后來話題一轉,那人談到武林人物上去了。
  那人對武林人物的觀念极端偏激,語出惊人,連說數語,竟然全是仇恨、歧視。
  三個丐幫弟子都是為人正義,何曾听過這等偏理,不由一齊勃然色變。
  那人話鋒一轉,開始攻擊當時武林正派人物,個個被他罵得一文不值。
  這時各人都有三分酒意,一個弟子冷笑道:“說起敗類,武林之中當推錢百鋒第一。”
  那人砰地將手中碗打在地上道:“何以見得?”
  那弟子只覺酒意上勇,哈哈笑道:“你窮凶個什么?錢百鋒這王八蛋是你什么人?”
  那人一言不發,右掌一伸,平空就是一拳,那丐幫弟子雙掌一封,只听呼地一聲,竟被打了一個跟斗,連人帶板凳一齊摔在地上。
  那丐幫弟子功力在丐幫之中算得上十分深厚的一個了,不料一触之下,分明相去太遠,其他兩人登時都被惊得呆了。
  楊老幫主呼地一掌拍在桌上,只震得碗筷亂跳,大聲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笑不語,猛地一掌平推而出。
  他掌勢才起,刺耳尖聲大作,楊老幫主為之色變,右掌一沉,迎面推掌,兩股力道一触兩人都震了一震。
  那人滿面惊色,咦了一聲,猛地左掌一翻,倒撞而上,楊老幫主原式不變,迎面而上,一触之下,各人又自一震。
  那人面色陡然發青,他雙目一眨不眨注視著楊幫主,一旁兩個丐幫弟子都看呆了,只因那人的功力深厚簡直不可思議。
  那人看了一回,忽然伸手端起一酒壺,對著嘴猛喝了一大口,砰地將壺擲在地上,猛然雙手一掀,將滿桌酒食完全翻倒一邊,這一剎時間他的面上竟然現出青气。
  楊老幫主緩緩站立身來,人猛吸一口气,雙掌一划,在胸前一停,迅速向外疾硼。
  惊天動地的內力如潮而勇,楊老幫主疾吼一聲,雙掌平平推將出去,兩股力道一触,卡卡數聲,地上竟裂開好大一片裂縫來。
  楊幫主身形生生被擊向后倒退三步,那人卻雙足釘立動也不動。
  兩個丐幫弟子惊呆了,忙一前一后將那人夾在中間,過了一會,那人突然哇地一口鮮血,原來他將楊陸震退,自己持強不退,但楊陸拳力實不在他之下,他勉強相迎,自己卻受了內傷,他吐出一口血后,卻哈哈大笑起來,對楊幫主道:“服了,服了,閣下乃在下生平第一對手!”
  楊幫主雙手抱拳道:“在下楊陸,敢問——”
  那人點點頭道:“原來是楊幫主,內力無怪如此沉重,在下錢百鋒!”
  楊幫主早就猜到了,但仍忍不住失色道:“久仰大名。”
  錢百鋒哈哈大笑道:“楊幫主這個朋友,錢某是交定了。”
  楊老幫主瞧他面色誠懇,而且性子直爽,見識淵博,的确是人間奇才,但只是他聲名太坏,供了拱手,當時僅談談敷衍過去了。
  但是那錢百鋒卻將楊老幫主視作他生平知己。楊幫主見他如此,也不便多言。
  這件事發生半年。正值明代中葉,國勢日衰,外患開始入侵,邊境地方的居民不堪其苦,武林中有血性的人都知以抗敵為己任,無奈兵疲馬勞,外族勢力一日一日南侵中原。
  明英宗年間,一個震惊武林的事發生了。
  北方瓦刺人入侵,兵力強大,明朝邊境的守軍不堪迎擊,瓦喇人勢如破竹,情勢一天天緊張起來。
  朝廷重臣有的主戰,有的主和,英宗親自請出宗仁,希望能有以指示,結果最后決定御駕親征。
  在這同一時候,武林中也鬧得滿城風雨,只因那錢百鋒在半月之間連殺三個武當弟子,但武當掌教真人适与半年前去世,正由二代弟子天玄道人繼掌大局。
  天玄道人是武當百年奇才,年方弱冠就曾闖到武當“試道關”最后一關門前,由前任掌門親自啟關。他在關內面壁十年,接掌武當掌門那年方三十出頭,但功力之深可謂青出于藍而胜于藍。
  他接到武當弟子連遭不幸,不由大怒,立刻在武林中傳開,要那錢百鋒半個月內上武當一趟。
  當年各大宗派的人早就有此打算,但因少林神卜高僧預言作罷,這時天玄道人采取行動,立刻就有人響應。
  響應的最熱烈的推點蒼的掌門人天下第一劍卓大江師兄弟,他們倆人一听到消息,立刻從點蒼山赶到武當。
  這天下第一劍卓大江自掌點蒼一門以來,點蒼派盛名一日千里,只因卓大江一手劍法委實高深,他的名頭當時還在武當、少林之上,加之他常年行快江湖,和他交手的人。從未超出十招,是以有“天下第一劍”之稱。
  除了卓大江師兄弟外,還有一個人也赶到武當,這人便是江南太极拳的主持人簡青了。
  武當派得此三人之助,實力之強,就算是陸地神仙上山,也討不了好處,江湖上人登時紛紛猜測,想那錢百鋒必然不敢闖出。
  半個月限期眨眼即到,那限期最后一天,有兩個人連袂上了武當。
  兩個人都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他們來到武當道觀前,天玄道人出迎道:“不知兩位上山有何見教?”左邊一人仰天大笑道:“你便是天玄道人么?”
  天玄道人心中暗惊,忖道:“多半是那錢百鋒駕到了。”
  口中卻淡然稽首道:“貧道天玄,敢問施主可是姓錢么?”
  那人點點頭道:“在下錢百鋒和這位大哥赴的來了!”
  天玄道人哼了一聲,心中卻暗暗吃惊,瞧那錢百鋒對身邊個漢子分明客客气气,不知他從何處找來這樣一個人助拳?錢百鋒指了指身邊的漢子道:“這位是楊陸楊幫主!”
  這“楊陸”兩字一出口,天玄道人忍不住大惊失色,須知當時丐幫名聲之盛,穩居武林第一,那楊陸幫主的名頭不在錢百鋒之下,這一下兩人雙雙駕到,若是那楊陸助錢百鋒一臂之力,自己這一邊就有危險了。
  他當時想了一想,冷笑道:“久聞丐幫俠名,楊幫主竟甘助紂為虐?”
  楊陸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錢百鋒對天玄道人道:“錢老弟特別請楊某來,咱們有一個建議!”
  天玄道人怔了一怔,但也不便多問,稽首道:“如此,先請入內詳談。”
  三人一齊進入純陽觀中,只見大廳當中有三個人站在一排,正是卓大江、何子方及簡青。
  錢百鋒四下看了一看,面含冷笑,他經過卓大江身前,突然右手疾轉,一把抓向卓大江腰間劍柄。
  卓大江大吼一聲,只見他右手漠糊一閃,比錢百鋒快了一步,一把握著劍柄,猛然拔劍,橫掃,錢百鋒只覺自己身形才動,對方劍光已密繞周身,而且刷刷反攻而出,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劍!”身形向后疾退,那楊陸大叫道:“錢老弟!”
  錢百鋒對那楊陸甚為听從,立刻收招后退,楊陸對卓大江抱拳一禮道:“這位必是天下第一劍卓大俠了,果是名不虛傳,在下楊陸——”
  三個人都吃了一惊,忙一齊回禮。
  楊陸道:“今天楊某陪錢老弟上山來,卻是為了求各位一事。”
  天玄道人惊道:“什么?”楊陸道:“楊某斗膽求道長,錢老弟与武當過節暫時擱一邊。”
  天玄道長怔了一怔,正自沉吟如何應付,那楊陸又道:“只因咱們江湖之人,但也應以國家,救民為重,私人恩仇為次。”
  他這句話說得正義凜凜,那簡青登時便道:“楊幫主說得是!”
  天玄道人也不便多說,楊陸又道:“北方軍情日日吃緊,皇上已定御駕親征,楊某之意,不如協心同力,去打瓦喇人去!”
  卓大江刷地將手中劍插入長鞘,大聲道:“楊幫主,咱們走!”
  楊陸拱了拱手道:“卓大俠,簡大俠重義明理,楊某欽佩不已。”
  他轉過臉來對天玄道人道:“道長請示意。”
  天玄道長本是年輕人,血气方剛,對這种國家觀念最為熱烈,心中早就躍躍欲試了,但他乃是一門之尊,不可隨口出言,是以沉吟不下,這時楊陸再問,忍不住就點頭稱善了。
  楊陸哈哈一笑道:“各位都是中原武林的代表,一言九鼎,我叫化頭儿還擔心什么,咱們說走就走,皇上据說已出征兩三天了!”
  天玄道人突道:“這位錢百鋒錢施主也會會殺敵么?”
  錢百鋒臉色登時變了,冷笑道:“天玄道人,你這話是什么用意?”
  天玄道長冷然道:“貧道只听說錢施主殺的是中原武林同道……”
  錢百錢大怒,正待發作,那楊陸忙搶過身來,一面連施眼色,止住錢百鋒,一面道:“道長此言差了。”
  天玄道長怒道:“楊幫主之見如何?”
  楊陸道:“須知這次計划的發起人便是錢老弟!”
  天重道長啊了一聲,楊陸又道:“當初道長尚未傳下這半月約會的消息,錢老弟有一天突然來找楊某,和楊某相商此事,當時楊某因內人生了一個儿子,沒有外出奔走,所以在家——”
  卓大江插口道:“恭喜楊幫主了。”
  “當時咱們商定的結果是由兄弟率敝幫几個高手,錢老弟。一齊出敵,但總覺力有不及,是以遲遲不能作定。這時忽然听著道長傳下的消息,錢老弟靈机一動,不如乘机如能勸動各位幫忙,成功机會大增——”。
  天玄道長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楊陸又道:“道長還有事務未了,咱們先行,到下山等道長一日如何?”
  天玄道長搖頭道:“咱們一同走吧。”他們都是极重義气之人,立刻動身啟程。
  在一路上傳來的全是前方的兵敗消息,御駕親征雖激厲士气,但終就兵薄不及對方,連英宗親率軍隊都被困住,瓦喇大軍困困緊逼,呼出要生擒明朝皇上的口號。
  一行人听了心急如焚,飛快赶路,到了山東境丐幫總舵,楊幫主忙赶回去想我找几個幫手,那知在這几天內,楊幫主离家上武當山,家中竟出了大事!
  那時丐幫幫主手下有五員大將,排行第二的是湯奇,再下去是王竹公、梁貫云、方永雨以及雷如群,楊陸等一行人因急于赶路.一路上對江湖傳聞不十分留心,這一踏入境,竟傳出丐幫總舵被挑了。
  楊陸登時呆住了,他對天玄道人說:“這世上沒有人能只身對付得了丐幫總舵的,除非是那傳聞中的兩仙雙魏出世了,看來傳聞必然有誤。”
  但他心中仍是焦慮不已,赶到家中一看,只見本門緊閉死气沉沉,登時心便涼了一半。
  那錢百鋒性子較急,伸手一震,那木門應手開了,只見一個漢子當門而立。
  楊陸顫聲道:“湯二弟他……他們……”
  “湯二弟怔怔地望著幫主,忽然雙目中流下淚來,楊陸看見那兩行淚珠,就知一切都完了,他呆呆地站著,似乎連踏進家門的勇气也沒有了。”
  錢百鋒身形一掠,一把抓著湯奇的手臂道:“是什么人干的?”
  湯奇轉眼一看,看清了錢百鋒的面孔,忽然大吼一聲道:“錢百鋒,你還敢回來嘛?”
  他雙手一掙,身形向后倒掠開來,猛然雙掌齊出,直打錢百鋒胸前死穴!
  錢百鋒呆了一呆,雙手本能一橫,將湯奇內力化開,那楊陸突然清醒了過來,大吼一聲道:“住手。”湯奇收住了手,楊陸問道:“湯二弟,你將經過說明吧。”
  湯奇滿面仇怨地注視著錢百鋒,他開口道:“幫主去后第二日,突有一蒙面人夜襲,當時五個兄弟除了方五弟外,其余,為了等候幫主消息,都在家中。那人功夫奇高咱們起初尚不知深淺,先單獨出戰,那人好毒的手段,梁四弟飛上屋頂,和他交手三合,竟被他重手擊斃!”
  楊陸听得臉上肌肉搐一下,湯奇繼續道:“王三弟听見梁四弟悶哼一聲,心知逢了勁敵,飛身出來,一上手便是重手法,他當時見梁四弟倒在屋瓦上,不知已然絕命,否則一定會招呼咱們一齊上的,那人和王三弟交手十合,忽然連發三招,王三弟勉強招架二招,大吼一聲,被點中關元穴道,一身內力被廢掉了。這下我和雷六弟才知逢上生平大敵,兩人一齊上屋迎戰,那雷六弟的拼命招式幫主是知道的,咱們一上手便舍命出招,那人卻一招一招接了下來,而且出手之重,生平未見,月光下那人面罩黑布,一股說不出的陰森的感覺。咱們越打越是心慌,那人突然發三拳,天啊,那三拳一出,好似有一种死亡的威協隨之而出,我一疏神被拂倒一邊,那人身形好比急箭,一閃進入內室,我拼命爬起身來,打出燕尾金鏢,那人反手一掌,不但掃開金鏢,雄厚內力將雷六弟身形逼退好遠,然后,我听到夫人的慘叫,嬰儿哭啼,那人身形一閃,又上了屋頂,手中抱著剛生不到十天的嬰儿。”
  眾人听到這里,只覺那悲慘气氛,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楊陸滿面凄滄之色,但雙目光芒清澄,絲毫不見混亂,眾人卻不由暗暗歎服。
  湯奇道:“那人站定了,我大叫問他是何人,他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他沉聲道:“听過錢百鋒這名字么?’我只覺冷汗濕透手心,雷六弟虎吼一聲,那人冷笑道:“告訴楊陸,他若想要這孩子儿,就別干涉軍務大事!’他說完這話便走了,雷六弟急呼一聲便緊緊追去,我一把沒有攔住,他越跑越遠,我只覺一陣絕望,倒地便昏了過去!”
  楊陸呆呆站著,他此時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轉過頭來望望天玄道長,卓大江等人,忽然他目光一轉,大聲道:“道長,咱們動身走吧!”天玄道長歎了一口气道:“楊幫主,咱們几人去就成了,你還是留下的好。”
  楊陸面色一沉,偏過頭對湯奇道:
  湯奇道:“軍儿好得很——幫主!你……”
  “湯二弟,為兄此次去了,不知如何時可回,咱們丐幫的基業,難道就毀了不成?”楊陸道。
  湯奇惊出一身冷汗,道:“万万不可!”
  楊陸道:“軍儿天生异秉,內力之深已得全部真傳,但他究竟只有六歲,你——你要好好撫養——”
  湯奇只覺雙目一熱,忍不住淚水下流道:“幫主,你放心……”
  楊陸環目一視,他沒有勇气再踏入那矮小的木屋,縱然他豪情万丈,但突惊如此慘變,妻亡子散,數十年來苦心經營的基業竟然毀于一旦,他只覺心頭有一种說不出的怨憤,天玄道長他們又能說什么呢?沉默著,沉默著,湯奇只覺得淚水迷茫中,老幫主好像是一個神仙巍巍地站著,天玄道人慘然的面色,錢百鋒恨惊兼而有之,卓大江等人沉重無語那表情,那种表情就是再過十年,也是歷歷如在目前!
  楊陸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錢老弟,若不是這几日你我寸步未离,你几乎又背上了黑鍋。”
  錢百鋒待要說几句話.但只無言地搖了搖頭,楊陸冷笑。一聲道:“國破則家亡,大丈夫為國犧牲性命均在所不惜,何況一——何況——”
  他揮了揮手,強作精神。大聲道:“錢老弟,道長,卓大俠,何大俠,簡大俠、咱們上路吧!”
  一行人默默地走遠了,走了,湯奇只覺沉重的責任壓在肩上,他緩緩走入屋內,帶起“軍儿”,凄凄涼涼地离開丐幫總舵。
  楊幫主卻是一去不返了,一晃二十年,這秘密卻仍未揭露。
  白鐵軍說到這里,不由歎了一口气,錢冰望著他滿面凄愴的神色,低聲道:“大哥,你就是那‘軍儿’?”
  白鐵軍點了點頭道:“這年我在大漠,是一個孤儿,楊幫主路過時將我救了,唉……”
  他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
  錢冰道:“原來大哥与丐幫關系如此密切。”
  白鐵軍道:“師父收留我時,膝下尚未有子,他待我极好,在三歲時收我為義子,天天教我內功心法。”
  錢冰點了點頭,他從怀中摸出那本書:“大哥,這里有一幅圖畫。”
  說著翻開那頁,白鐵軍看見那丐幫幫主的表記,不由吃了一惊,錢冰將得到這本冊的經過告訴自鐵軍,但那書上的文字兩人一字不識,看了半晌,不得要領。
  白鐵軍不住苦苦沉思,錢冰歎了一口气道:“可惜那一老兩少都死于非命,否則咱們可以問問他們。”
  白鐵軍搖了搖頭,錢冰道:“大哥,這些日來,關于那羅漢石,你有否發現?”
  白鐵軍被他一言提醒道:“對了,錢兄弟,那羅漢石我又找著了一塊!”
  錢冰喜道:“石上刻的是什么?”
  白鐵軍道:“這不是少林山上的。唉,為了找這石頭,我費了不少心力哩!”
  他想到父親和自己的身世,登時話都說不出了。
  錢冰到沒有注意這些,他問道:“大哥,那石上刻的什么字?”
  白鐵軍道:“那石頭的右上方刻了一排字,是大明正統十二年。”
  錢冰道:“果然不出所料,大約是說那周公明在這一年刻下這塊碑的!”
  白鐵軍點了點頭道:“但是,并沒有看出什么頭緒。”
  錢冰道:“唉,這事情越來越复雜了。”
  白鐵軍默然不語,好一會,他問道:“錢兄弟,這几日你找著那簡青了么?”
  錢冰道:“找著了。這几日小弟曾遇見了一個女子——”
  說著便將在江上邂逅銀發婆婆及那少女遇險之事都說了,當日他追尋銀發婆婆不已,回到江邊時那少女已被架走了,這事他始終耿耿于怀。
  白鐵軍听他說完,心中一動道:“那架走少女的漢子是否身材矮胖?”
  錢冰點點頭,白鐵軍又問道:“那少女模樣很美麗,年紀又只有十七八歲,身著黑衣——”
  錢冰連連點頭,惊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白鐵軍笑了笑道:“我在路上已遇上他們了。”
  錢冰道:“啊?那少女怎么了?”
  白鐵軍便將經過說了,錢冰听那少女被白大哥救出險境了,不由噓了一口气,心中登時輕松起來。兩人又談了一會,錢冰沉吟了一會道:“大哥,小弟有一言相問。”
  白鐵軍點點頭,錢冰道:“大哥方才曾疑心小弟与錢百鋒有所牽連那時面上神色很為惶急,不知——”
  白鐵軍啊了一聲道:“只因——只因這二十年來,江湖上有一個傳聞,錢百鋒乃是害死楊老幫主的人!”
  錢冰惊呼一聲,白鐵軍接著道:“那次的故事,我只知道到楊幫主出征的為止,以后的變化我便一無所知了,如果這傳聞為真,那錢百鋒便是丐幫第一大敵,所以……”
  錢冰道:“你怕小弟与他有什么親屬關系?”白鐵軍點了點頭,錢冰道:“大哥,小弟的确不知道錢大伯的姓名。”
  白鐵軍點點頭,錢冰接著道:“但是,方才小弟又想了一想,那大伯十成便是大哥所說的錢百鋒!”
  白鐵軍默在不語,錢冰道:“試想大伯叫我出來傳信,所傳的人是天玄道長,卓大江師兄弟,及那簡青,過些人都是當年當事人,是以大伯也必就是錢百鋒了,而且,小弟自幼和他同住,大伯的功力甚深,他無事便傳授小弟練气之方,現在想起來便是內功心法了。”
  他看了看白鐵軍,沉吟了半晌才道:“大哥,我有一個感覺,錢大伯決非害死楊幫主的人。”
  白鐵軍心頭一震道:“什么?”
  錢冰道:“必是事出誤會。錢大伯的性情小弟知之甚深,早先几年,他尚為人孤獨,在塔中常常長吁短歎,蹩眉苦思,當初我甚為怕他,這几年來他性情漸變和靄,處處流露出慈祥的天性——”
  白鐵軍道:“据湯奇說,他也不敢相信那錢百鋒便是殺害楊得主的凶手,二十年以前,他在江湖中凶名遠揚,唯一的朋友便是楊幫主,他對楊幫主确是一番真情,咱們為這件事會問了天玄道人不得要領,上次問那何子方,他也含糊其詞,這個秘密,不知何時才可知曉。”
  錢冰卻道:“白大哥,我想這件事錢大伯應當知之甚清,錢大伯就要來江南找那簡青,咱們遇上他后,便可問問了。”
  白鐵軍啊了一聲道:“如此最好。”
  白鐵軍想了一想,忽然正色問道:“錢冰,你自幼住在塔中陪那錢大伯,是如何的安排?”錢冰微微一笑道:“家父自幼便命小弟如此,大哥,小弟瞞了你好久了,小弟姓錢,乃是想到錢大伯,信口亂編的。”
  白鐵軍啊了一聲道:“錢——兄弟?”
  錢冰笑了笑道:“小弟不姓錢,小弟姓左!”
  白鐵軍呆了一呆,錢冰道:“家父左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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