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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柔情如水


  天漸漸晚了,小林中歸鳥吱吱喳喳,對著向晚的日頭,似乎正在討論著這一天的得失。
  遠遠的道上來了兩個少年男女,夕陽斜斜地晒照在他們身上,影子拖得好長,漸漸地走近小林,那男的看看天色道:“看來今晚又得夜宿林中。真是欲速則不達,如果不貪近路走小道,此時只怕已到連陽鎮啦!”
  那少女似笑非笑地道:“誰叫你走迷路了?這怪得了誰?”
  少年抬起頭來,瞧著他身旁的伴侶,只見她臉上一半紅一半暗,那色彩生動极了,一句話說到口邊又忍了回去,聳聳肩笑道:“真是倒楣透頂,我一個人長年行走江湖,這夜宿荒林那里算得上一回事,但你一個千金閨秀,第一次和我遠行,便要受風霜雨露,心中真是慚愧。”
  那少女嘴一撇道:“別言不由衷,你當我不知道你心中之事?你是怪我婦人家不該亂听人家胡說,貪小便宜抄近路,誤了你左大俠的大事哩!哼,偏偏還說得這么好听!”
  那姓左的少年正是左冰,他對自己這新婚的妻子真是敬愛交加,呵護得無微不至,又知這姑娘學究天人,聰明絕倫,什么事也別想瞞過她一雙眼睛,當下點點頭苦笑道:“我本來心中是這么想,但現在說的可是真心話啦!”
  那少女正是凌姑娘,她自從嫁給左冰,對這多情俊雅,雍容不迫的丈夫,真是得意之极,她見左冰誠摯的說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傷心,不住地想道:“女孩子最珍貴最渴望的是什么,便是一個多情郎君,我從前每天胡思,想助爹爹闖出一番惊天動地的事業,現在想起來真是可笑极了,現在我除了想每天和他廝混在一起,重三覆四講些不知講了多少遍的話,我那里還有一點點興趣了?可是他這次為什么一定要堅持和我离開十天,十天我可怎么過得了?”
  她想著想著,心中不禁發痴了,左冰只道她在生气不言,當下連忙道:“我……我可真的……真的沒有怪你,你別多心。”
  凌姑娘心中一陣溫暖,不禁伸手輕輕握住這多情夫婿右手,眼眶都紅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心中卻暗暗想道:“這個人聰明是不用說的了,溫柔体貼對我待我,這真是我前生修來的福气,但他偏生性情粗葉大葉,有時間一廂情愿地想,根本不曾理會得到我心中的事。”
  但想到左冰那种雍容不拘,快樂活潑的天性,正是自己最最喜歡的,心中不禁愈想愈是柔情千縷,真恨不得伏在他怀中又哭又笑,暗自罵自己道:“我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哩!如果他是那种斤斤計較,俗不可耐的人,我會如此一心一意愛他么?”
  兩人手握著手,目光相對,無限柔情直傳到對方心中深處,互相微微一笑,一切均莫逆于胸,這時夕陽上放出最后一道光茫,不一會,天色真的暗下來。
  左冰柔聲道:“咱們到林中找塊平地,收拾一下,吃點東西充饑,多虧是你心細,不然今晚可得挨餓了!”
  凌姑娘心中得意忖道:“我如不算定今夜會宿于荒野,還能算什么女諸葛,還能統率數万水上英雄?”
  當下點點頭,兩人手挽手走進林中,這林中并未太深,但是奇怪的是盡多參天古松,一條清澈小溪橫過林中,地上除了清清爽爽松針枯葉,并不見雜草叢生,倒是清雅洁淨。
  凌姑娘一看這樣子干淨,心中先生几分好感,笑吟吟地道:“這地方可不坏,比起那些小鎮肮髒的客棧可高明得多了。”
  左冰天性活潑快樂,一看林中一派天然景致,心中一高興接口道:“能讓你這金枝玉葉眼界高于青天的小姐贊上一句,山林有知,也該深自慶幸了。”
  凌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你胡說些什么,你心中仍把我看做高不可攀的人么?無心之言,最是畢露真情,你倒說個清楚。”
  左冰一怔,脫口答道:“你……你難道不是容若天人,學若翰海,當今天下第一才女么,誰敢說你不是,便請他出來較量一番。”
  凌姑娘裝腔作勢幽幽地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不要你再提起,我現在什么也不是,只是……只是,喂,你說我是什么?”
  左冰搔著不知所措,想了半天道:“現在是……現在是……現在還是一個聰明伶俐,能夠看穿天下一切疑難的姑娘。”
  凌姑娘搖頭連道:“也不是,也不是,你……你……有時看起來真是聰明得很,尤其是武學方面,仿佛不點即通,天生就會似的,但有時卻笨得……笨得……像……像豬……一般。”
  她話才一出口,便懊悔极了,自感自己說得太重,怎么能對他說出這等不禮貌的話來?左冰被她一激,他原本不是笨人,當下恍然大悟,心中又惊又喜,身子連翻几個跟斗,口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凌姑娘含愧帶媚的瞟著他道:“什么?”
  左冰一吐舌頭道:“我……你是……你現在是我左冰的妻子!”
  凌姑娘心中一喜,但不禁又有些羞澀,臉上紅暈現露,幽幽地道:“你几時把我當作你妻子看待?”
  左冰見她臉色悲戚,心中雖是一點不知是什么緣故,但卻曉得一定是自己這些日子對她有些不妥,當下上前去柔聲道:“我……我總覺得你……你跟我受苦,我心里……心里……很不好受,你……你不會生气吧!”
  凌姑娘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哽咽道:“你……你……你怎么還說這种話?怎么還說這种話?”
  左冰默然,他知自己對這突來事變尚未完全清楚來龍去脈之前,如果再多開口,只會把事情弄得愈來愈糟,只是帶著慚愧的眼色,不住地打量著有若帶雨梨花的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
  凌姑娘哭了一會,見對方并無動靜,但這年輕的夫婿,那雙深若海洋的眼睛中,正流露出令人心碎的憂郁,凌姑娘心道:“這目光只要是女孩子,只怕便受不了吧!”
  當下怜惜之情大生,再不忍刺激于他,強自忍淚,抬頭對左冰道:“你……你以后不准再說這种話,听到沒有?”
  左冰道:“不進便不講,但你為我受苦,我心中……心中……”
  他尚未說完,凌姑娘嗔道:“廢話!廢話,我不要再講一句像這樣的廢話,好哥哥,你答應么?”
  左冰雖然心中仍是莫名其妙,但听到她最后一句親昵的稱呼,可怜的要求,直覺如果不立即答應,那真是有負凌姑娘的一片情意了,當下連忙點頭道:“我答應,我……我發誓不再講了!”
  凌姑娘微微一笑,她痛哭以后初露笑容,便若旭日初升,左冰又惊又喜,只道這場風波已過,但忽見凌姑娘正色地道:“上次你衣衫破了,你不拿給我替你補綴,你為什么偷偷自己躲在房中補,你當我不知道么?”
  左冰笑道:“原來是這些事么,你……你……也未免太以小題大做了。”
  凌姑娘一本正經地道:“什么小題大做,我是你……你妻子,難道這些事都要你自己動手么,你這大傻蛋,你可不知道我當時多么傷心哩!”
  左冰道:“那你為什么當時不說?”
  凌姑娘哼道:“我說出來還有什么意思?哼,我就想讓你自己感覺到。想不到,你真傻得愈來愈不成樣子。你想想看這連衣服破了也要你親自動手補縫,這是我做妻子的光彩么,哼,別人還不知我是凶成什么樣子哩!”
  左冰啞然,半晌道:“下次我學乖了,別好心反而遭多道見怪,其實我也根本沒有想到這么多。”
  凌姑娘嗔道:“下次可得多多想了。”
  左冰低下頭看看衣衫,都被自己已補得平平貼貼,實在找不出再須被綴的地方,他想想馬上請這古怪的妻子替他縫上几針,讓她高興,針線倒是沒有問題,他從來都是攜帶在身上的,但一時之間竟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下手。
  凌姑娘嘟嘴道:“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針線功夫倒還俐落,你滿身亂看,想是向我示威自己手藝高強么?哼,只怕比我還要差上一大截哩!”
  左冰愧然道:“我只道這些事都是舉手投足之事,何必要勞別人動手,從前我行走江湖之時,從前我沒認識你這好心多心的好姑娘前,又有誰替我管這些小事了?我不學會又怎么成?”
  凌姑娘受嬌地瞟了他一眼,低聲說道:“現在可不同的,你既然娶了我,便不能像從前一樣,這樣會使我受不了的。”
  左冰當下心中真是又甜蜜又是惊訝,他心中想了几千遍,有一句話終于不能不說,終于在不自覺中,緊緊摟著凌姑娘道:“我真不敢想象,世界上沒有什么比愛的力量更偉大的了。”
  凌姑娘伏在他怀中,太幸福后的感触只是想哭,她心中暗暗不停地道:“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但眼淚畢竟還是忍不住直掉了下來,這年前還縱橫七海,不可一世的姑娘,這時真軟弱得像個初生的嬰儿一樣,連她自己也想不到,事情會變得這么糟!
  凌姑娘忽然輕輕推開左冰含淚笑道:“你真的餓了,我替你煮點東西吃。”
  左冰陶醉在柔情蜜意之中,根本便忘記饑餓,他舍不得馬上拋開這溫馨的感受,口中強辯道:“那里!那里,我可一點不餓。”
  凌姑娘輕笑道:“不餓肚皮怎么會叫?”
  左冰臉一紅,他這時被凌姑娘一提,當真感到饑腸轆轆,心想定是剛才緊緊抱著凌姑娘之時,自己肚子不爭气,竟然發出抗議了,但他此時心中憂慮之事已然拋到九霄之外,活潑天性又顯露出來,當下故意正色,一本正經的道:“古人說‘秀色可餐’,眼前有這樣如花似玉的倩姑娘,怎會餓了,唉肚皮呀肚皮,你也太不爭气了吧!”
  凌姑娘听得一笑啐道:“你嘴巴真是愈來愈油了,再過几天,炒菜的小媳婦儿都不用買油啦!”
  左冰奇道:“怎么?”
  凌姑娘笑道:“只要請咱們左大俠油嘴一吹,那不就成了么?”
  左冰笑得打跌,凌姑娘解開左冰背后行囊,只見鍋盤碗筷,炒菜用的菜鏟、米、鹽、醬、醋、糧、姜、蒜、蔥,等樣樣齊全無缺,當下忍不住抿嘴笑道:“喲,你恐怕是灶王爺下凡吧,廚房的家伙樣樣都帶在身上。”
  左冰笑笑不語,只覺目下和這位可愛的小妻子相守,不管一句輕嗔半句刁蠻使嬌,听在耳中都是平生未有之樂,對于過几天面臨的生死關頭,連根給忘光了。
  那凌姑娘轉念想道:“這孩子也真可怜,流浪江湖那有一天享受家庭之樂,我以后非得打點精神,做個好妻子,讓他多享些清福。”
  凌姑娘拿起飯鍋,下了米便往溪邊走去,左冰脫口道:“我來打水。”
  凌姑娘反臉嗔道:“你知道多少水煮多少米?”
  左冰點點頭道:“一個人吃么,一碗米三碗多水便成了,兩個人吃么,只怕一碗米要一碗半水。”
  他流利無比的說著,凌姑娘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傷心,知道他真是內行,便用央求的口吻道:“好老爺,你乖乖坐在樹下享享清福不好么?什么也不要你動手。”
  左冰無奈,只有听她話坐在樹下,只見那苗條背影彎下身子,蹲在溪邊淘米,左冰抬起頭來,他坐了一會,只覺甚是無味,忍不住也往溪邊走,才走了兩步,只見凌姑娘正轉過頭來,當下嚇得連忙轉身,背著雙手似乎正在欣賞無邊景致一般。
  凌姑娘如何不知他心中之意,心中十分得意,淘了几次米,借著月光把未淘出的沙子挑了出來,緩緩走回,這時林風漸起,吹動她身上衣裙,飄飄便若出水仙子一般好看,她看見左冰還背著身裝模作樣,忍不住喚了一聲道:“喂,你想吃什么湯?”
  左冰如聆神樂,連忙回身趨前道:“隨便你喜歡什么便做什么?”
  他天性平和,不知不覺又在尋找火种,要生火埋鍋煮飯,但忽見凌姑娘神色不善,便連忙縮手,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凌姑娘雙目四下搜索,發覺一株木下長著一大堆冬菇,當下心中大喜,上前拔了几株,點燃火种,架好木柴,將飯鍋放上,又到溪邊將干糧袋中精肉、豆卷洗干淨,削平一方枯木,放在上面用小刀切起菜來。
  左冰心知絕不能冒昧幫忙,只有旁有一句,沒一句閒搭訕,他雖對生火煮飯,洗衣補綴之事樣樣都來得,到底是個男人,又不是講究吃喝的人,平日間宿于荒野,總是胡亂弄一頓吃,填飽肚子便算了事,這時見凌姑娘刀工神妙,切下來的菜肉,都是一般大小厚薄,別說等下吃到嘴中一定味道鮮美,便是看到這些生的食物,也是垂涎不止。
  凌姑娘有意賣弄,運刀如風,每只冬菇都她切成如花朵一般好看,左冰看著看著,不由得呆了,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气。
  凌姑娘抬頭看了看他道:“怎么啦!大老爺,心中又有什么不痛快了?”
  左冰道:“吃一頓野餐,也要如此費事,我是從來未曾想得到的》”
  凌姑娘道:“誰象你們大男人,吃起東西來便恨不得多長一個口似的,狼吞虎咽,那知細細品嘗?那自然不用精致的作菜了,等下吃時,你可不准像餓鬼一樣,一口塞得滿滿地,要好好品嘗一下你……你……我的手藝。”
  左冰如入夢囈,點點頭道:“要好好嘗嘗我小媳婦的手藝,是啊,是啊!”
  凌姑娘又喜又羞,不一會飯菜已經煮熟了,加上小菜鍋,凌姑娘又生了一堆火,將湯放上。
  過了一盞茶時光,菜燒好了,左冰瞧得凌姑娘眼色,凌姑娘臉上笑盈盈,伸手打開熱騰騰飯鍋,親自又替左冰盛上一碗飯,自己盛了小半碗,左冰對這种殷勤雖是有點不太習慣,但想到那雙纖纖玉手替自己滿的飯,不用吃也足夠香甜的了,當下伸手接過,慢慢吃了起來。
  他一嘗菜肴,這才知道和自己平日所弄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心中反复地想,為什么同樣的菜,換個人燒盡會如此美味?只是不得其解,沉思間一碗早已下肚,凌姑娘又替他盛上,殷勤勸菜,臉上總是溫柔的笑著,似乎浸在幸福的源泉之中。
  兩人又吃又談,這頓飯餐得真是香甜,等到飯菜吃得差不多了,那精肉冬菇湯也發出香味來,凌姑娘又替左冰盛了湯,左冰喝了一口道:“我想起一樁肚皮叫的事情來。”
  凌姑娘听他沒頭沒腦的說著,心中好奇問道:“什么事?”
  左冰道:“有一次我在一家富人家作零工,湊些盤纏,有一天那富婆忽然間發現箱中首飾丟掉一半,馬上怀疑一個打雜的小廝,那孩子不過十歲左右,再怎樣也不肯承認,結果被關在黑屋中又餓飯,又恐嚇,那孩子仍是一口否認。”
  凌姑娘道:“這富人也真心狠,對一個十歲孩子如此虐待,如果我看到了,哼!一定要他好看。”
  左冰道:“狠的還在后面哩!那孩子餓了兩天,已是昏天黑地,忽然被叫到滿桌盛宴之前,主人吃酒作樂,說只要承認是他偷的,主人并不罰他,而且馬上賞他大吃一頓,這原是騙孩子的手法,那知那孩子看都不看滿桌珍饈,主人無法,那孩子倔強無比,言語也十分堅硬,主人正下不了台,那孩子想是餓极,肚子叫個不停,主人哈哈大笑,仿佛是打了胜仗一般,也不理會那孩子,對他客人道:‘這小鬼雖是賊口,但到底抵不住餓,哈哈!’”
  凌姑娘听到這里,當下道:“真虧你還有本事看下去,這种事你不管么?”
  左冰搖手道:“慢來!慢來!我起初也以為那孩子真的是偷了首飾,但見這東家太過分了,用這种方法凌侮一個孩子,你知道我天性不愛和人動武,尤其對不會武功的人,當下心想算我倒霉,便替那孩子認了,那富人大怒,本說要送我到官府去,但后來听我說愿意不息工錢作一個月,他算算這樣也划算,便答應了,當天夜晚那孩子跑來跟我道:“大叔,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我問他道:“難道真的是你拿的?”
  那孩子卻堅決搖頭道:“也不是,我知道是誰,但我答應了他不說出,便不能說,謝謝大叔替我解圍。”
  那孩子說這話時,臉上容光四射,那還像個孩子了?簡直像個英雄一般,我當時真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后來一琢磨,原來是那富人的小儿子偷去濟助一個老佣人生病的孩子。這事說起來誰都沒錯,倒霉的只是我,白作了一個月的粗工啦!”
  他侃侃道來,凌姑娘听得又是同情又是感動,她輕輕地道:“你心腸好,一定有好報,但這樣不太苦自己了么?你天性節儉那是你的美德,但我可不讓你太苦自己了,好哥哥,你要答應我,咱們的錢几輩也用不完哩!”
  左冰點點頭道:“有福誰不會享,你放心啦!”
  他性子便是如此,根本未想到如果用妻子的錢,世人會把他想成怎樣,有些問題,在他根本便不是問題,倒是這新做小妻子的凌姑娘多慮了。
  左冰堅持要和凌姑娘一道去洗碗,凌姑娘拗他不過,只得和他定了一個規則“下不為例”,兩人收拾好用具,已是月儿當天,林中除了風吹動林,沙沙亂響,四周是一片寂靜,左冰道:“明儿還要赶路,休息了吧!”
  凌姑娘忽然堅決地道:“冰哥!你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開十天?”
  左冰道:“將來事后我一定告訴你,現在告訴你于事毫無補足!”
  凌姑娘道:“你們漢人說‘嫁夫隨夫’,你……你是怕我和你一起來受難么?你……你到現在還不知我心么?”
  左冰仍是堅決的道:“你以后便知道了,你答應我這一次,我以后一生都听你話,又不是多久,只有十天功夫。”
  凌姑娘還想說,但見他目中堅決果敢,動人之极,心中已有盤算,不再多說。
  兩人靠在樹旁,輕聲聊了几句,凌姑娘知道他必有大事,不敢耽誤他睡眠,過了一會便裝著睡著了,又過一會,她听到左冰發出輕輕均勻呼吸聲,她睜眼一看,只見月光下他臉色安詳,那俊的輪廓,真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凌姑娘心想:“明天中午便要分手了,我……我原故意走小路迷路時把時間拖延,但如他真有急事,我可不能耽擱他,他……他此行……一定是凶險重重,不放心我才讓我在連陽等他十天,我……怎么辦呢?如果真的纏著要跟去,他分心照顧我只怕更多凶險,對,還是只有暗中追隨他身后。”
  這正是她适才一剎那間所決定的,她原本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之杰,當下一想定便不再改,雙目閉起,但怎么也睡不著,一會想到左冰的种种可愛之處,一會儿又想到今日傍晚自己大膽傾訴,真是一會儿喜,一會儿憂,一會儿愁,一會儿羞。
  好不容易天才明了,兩人洗漱已畢,立刻啟程,不到一個時辰到了連陽,兩人選了一家酒店,擇了一個臨窗的位子,叫了酒菜,這時兩人都是离愁縷縷,默默黯然相對。
  時間過得快,凌姑娘看回頭,知道別离在即,當下一振精神,仔細叮嚀,她雖決心跟在左冰身邊,但仍忍不住一遍遍叮囑,忽見樓下有人挑過一擔梨子,她忙招呼伙計下樓買了十几個,一個個塞在左冰背囊中,把背整塞得滿得無法再滿了。
  凌姑娘柔聲道:“一路上赶著奔走,多吃鮮果解角火气!”
  左冰點點頭應是,看看天色不早,便對凌姑娘道:“你好好保重!我盡快回來!”
  凌姑娘雙眼淚水盈眶,堅持送他到了郊外,左冰不离別是不成了,當下一狠心,揮揮手道:“你好生注意自己身子,別成天擔心。”
  說完大步而行,心中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悲傷,真有一去不回的不祥之兆!當下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凌姑娘猶自帶淚揮手,佇立道旁,左冰長吸一口气,心中暗自忖道:“左冰啊!左冰!爹爹數十年不冤之白馬上便要見真相大白了,你還不振作精神起來面對戰斗么?”當下豪气一生,大步飛馳而去。
  天空飄浮著云層,逐漸隨風勢密合起來,一朵一朵云漸漸地將天空布滿,越堆越厚,朔風加勁地吹拂著。
  的确已有相當的寒意了,塞北平原終于有了盡頭,已到了山峰連綿之境。
  那一望無垠,廣大無邊的平原,這時仿佛在天邊盡處依靠在起伏的山峰之上,一天空厚厚的云層,緊緊罩在山峰上,似乎要遮蓋著一直到山腰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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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孤萍、xmwjw等 輸入,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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