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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血戰釣魂堡


  當天星宮主悠悠醒轉時,第一眼触及的就是莫于道那付端正而帶邪惡的嘴臉。
  她暗暗一運真气,才發覺穴道被制,至此,她知道已入陷阱,掙扎也沒有用,索性冷笑道:“狗賊,這是什么地方?”
  莫于道微微一笑道:“這是塞外釣魂堡,賢妻,咱們總算是破鏡重圓了!”
  “住口!”
  天星宮主厲叱道:“誰是你賢妻?誰与你破鏡重圓,你莫要吃迷糊藥,昏了頭。”
  哈哈一陣狂笑,莫于道說:“俗話說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已是對你寬容了,你莫要逼起我性子,來個辣手摧花!”
  天星宮主冷笑道:“有什么手段,你盡可施出來,本宮不在乎你!”
  莫于道邪笑道:“我不想用什么手段,只想与你重溫舊夢!”
  天星宮主道:“狗賊,你休想!”
  莫于道又笑道:“你用不到嘴硬,我莫某想要到手的東西,從來沒有跑掉過。像你現在身不能動,還不是任我擺布!”
  天星宮主臉色頓時大變,厲聲道:“你敢!你一動手,我就嚼舌自絕。”
  莫于道陰笑道:“商天英,只怕你未必肯心甘情愿的死!”
  天星宮主道:“不錯,我若不親手宰了你,确是無法甘心瞑目。”
  莫于道陰陰說道:“那我可以給你一個机會,使你能夠償卻心愿!”
  天星宮主冷笑道:“什么机會?”
  莫于道道:“我讓你每天跟我在一起,你豈非時時刻刻都有下手的机會!”
  天星宮主冷笑道:“說了半天,你還不是想占我的肉体,告訴你,休想。”
  莫于道倏然出手如風,托開了天星宮主下顎,哈哈一笑道:“現在你想自絕也不可能了吧!”
  伸手在天星宮主前襟一抓,嘶地一聲,衣衫頓時碎裂被撕下一大片。
  天星宮主又怒又羞又急,但既不能言,又無法動,不由一閉雙目,二行清淚滾滾而下。就在這時,倏地一聲大喊,紙窗碎裂四飛中,一條人影如風扑入。
  “惡賊,照打!”
  怒叱聲中,掌影挾著威厲無儔的勁力,印向莫于道后心。
  變起倉猝,莫于道方自轉身,掌力已至,同時也看清闖入的人竟是羅成,大惊之下,身形疾退,掠出房外不見。
  羅成此刻不惶追敵,急急道:“宮主,你先起來找件衣衫換上。”
  天星宮主又羞又急,卻又無法開口。羅成一見她不動,啊了一聲,伸手解了天星宮主穴道。
  一躍而起,天星宮主這才欲遮裸露的前胸,但手撫著胸部卻無法放下來,目光急掃,偏又沒有衣衫好換。
  還是羅成想出來辦法,撕裂床上被單,道:“就用這長布條包上,咱們得快去追莫賊!”
  天星宮主接過一面裹住前胸,一面問道:“你怎么脫身的?”
  羅成道:“一言難盡,過后我再告訴你不遲!”
  天星宮主把布條在胸前繞匝三圈,打了結,道:“走!”
  二人身形掠出窗口,只見下面院子里已包圍得陣陣密密,全是人影。
  跳落院中,目光疾掃,赫,釣魂魔叟拿著釣魚杆。快网方漁執著天蚕絲网,魏長豪長劍橫胸,莫于道背負雙手,云中鶴高鳴斜握鐮爪,還有不知名的一名黑衣老者拿著一管旱煙筒,其余約三十名釣魂堡的高手,個個刀劍出鞘,殺气騰騰,靜立以待。
  莫于道嘿嘿一笑,道:“羅成,你今天走不了啦,這釣魂堡就是你葬身之地。”
  羅成厲聲道:“莫賊,未取你一命,小爺絕不走,但是其他各位,請听我羅成一言!”
  釣魂魔叟道:“你要說什么快說吧。”
  羅成沉聲道:“我要的是元凶莫賊,各位只要退出是非,羅某一概不究!”
  釣魂魔叟桀桀怪笑道:“好狂的口气,羅成,你以為咱們都怕你了嗎?”
  羅成冷笑道:“七里柳塘邊,閣下幸逃一死,難道你忘了!”
  釣魂魔叟臉色一紅,天星宮主已暴叱一聲道:“既然不想活,本宮就成全你們!”
  她話落人動,身形驟起,纖掌一揮一抄,已斃了一名釣魂堡高手,搶過一柄長劍,猛向莫于道刺去。
  這等迅若雷電的身手立刻使一干圍在四周的堡眾大惊失色。
  但天星宮主半途卻被釣魂魔叟攔住,他釣絲一挑,反向長劍繞去,口中大喝道:“一齊上,不論死活,務必留下這二人。”
  羅成一見天星宮主被釣魂魔叟攔住,一聲清嘯,也向莫于道扑去。雙掌猛揮,出手就是八招。
  一片片、一溜溜掌影,挾著山岳重的勁力狂劈而出。
  莫于道沒有動手,那不知名的黑衣老人旱煙筒一圈,竟然從如山掌影中穿入,直點羅成重机穴,口中嘿嘿一笑道:“姓羅的,你年紀輕輕,實在也太狂了!”
  羅成大吃一惊,依自己的招式功力,對方居然有這份功力逆襲反打,以此看來他武功縱然不在自己之上,也決不在自己之下。
  他收掌閃身,喝道:“閣下是誰?”
  黑衣老人冷笑道:“塞外隱叟,你听到過嗎?”
  羅成傲然冷笑道:“素未聞名,但見閣下功力,倒是絕頂高手,修為不易,何苦幫邪惡之徒,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黑衣老人冷冷道:“你用不著拿大道理來訓老夫,老夫自入中原二十年,即讓你羅家在武林中稱尊二十年,今天不讓你知道老夫厲害,你還以為江湖中已無能人!”
  這時慘嚎連聲,羅成目光一瞬,只見天星宮主身形飄忽,連斃六名釣魂堡高手,卻被釣魂魔叟、快网方漁与莫于道圍住,打得惊心動魄。
  由于釣魂魔叟与方漁都是罕見的兵器,一柄釣魚杆,丈八釣絲飄忽卷掃,极難捉摸,加上方漁那張天蚕网,倏掃倏張,倏洒倏收,只要被他同上,功力再高,也難以脫困。
  天星宮主對這二人特別注意,如今莫于道見久戰仍占不了上風,立刻掠身加入,這魔頭自習陰陽真經后,功力确是非同凡響。
  只見他身形飄倏,像一片云,又像一陣風,盡跟著天星宮主的身形打轉。
  那倏來倏去的人影,變成一抹流光,淡淡地,若非目力极佳,實在難以捉摸。
  尤其那飄倏的掌勢,每當天星宮主一出煞招,釣魂魔叟与方漁危急的時候,他立刻攻向天星宮主要害,使得天星宮主不得不收手。
  這樣劇戰下去,人少的一方當然吃虧,無論精神体力,都難以長久支持。
  而最使羅成擔憂的,還是七劍神君的安危,不知君子義去救沒有,他覺得時間拖得愈長,愈對自己不利,頓時,對塞外隱叟厲聲道:“武林稱尊,武功其次,品德第一,像你這樣不分善惡,不分是非,還想妄自尊大,豈非緣木求魚,速速离開,我羅成還可饒你一命,否則,做掌下喪魂,后悔就莫及了!”
  塞外隱叟怒道:“小子,你敢口出狂言,打!”
  身形一動,一柄旱煙筒已到羅成的小腹,招式之快之狠,詭奇得無与倫比。
  但羅成早已戒備,展開万象心法,未見作勢,已閃開這一擊,掌勢立劈,猛向對方斬去。
  眼皮也沒撩一下,塞外隱叟旱煙筒反撩,身形跟著疾轉,不但避開攻勢,那迷濛濛的烏光,反向羅成周身罩落,勁气迫人之聲,羅成倏听到天星宮主一聲惊呼,急忙目光一瞥,心中頓時一惊!
  原來方漁那張天蚕絲网。罩落天星宮主頭頂,只要网一收,必定敗落被擒。
  這剎那,他不敢再与塞外隱叟纏戰,展開万象心法中的“幻影遁風”,人一矮化為一縷輕煙,脫出滿空烏光,向天星宮主激射而去。
  這時的方漁趁隙洒网,眼見天星宮主即將被罩网中,不由心中大喜。哈哈一笑道:“莫夫人,現在你還是乖乖躺下吧!”
  一旁的莫于道也已騰身而起,向前飛扑,他想趁方漁收网之際,出手制了天星宮主穴道。
  就在方漁話聲方落,网將收未收之際,羅成的身形已飛速而至,要命的是那一片電漩烏光始終追尋在他身后,不用看,他已知道,那正是塞外隱叟的旱煙筒。
  目前的情勢非常明顯,假如要救天星宮主,自己多少得帶點傷,若要問避塞外隱叟的追擊,那時間必然耽誤!
  念頭在腦子里一轉,羅成立刻做了決定,他將全身真力,護住背后要緊的部位,移開了重要穴道,左掌反劈出五掌,右掌立刻電直,向天蚕絲网抓去。
  就在抓住方漁絲网角剎那,他感到背心一震,護身真气几乎被震散,身形不自禁地向前一沖。
  就借這沖勢,羅成想也沒想,一個斛斗,就向方漁翻去。
  方漁收网倏乎毫不著力,猛見一條人影跌落,由于這些變化太快了,一愕之下,還沒有看清是誰,胸頭被一股倒山移海的罡力劈中。
  一聲慘嚎,他的身軀,就像一根木樁一樣,摔出七八丈之外,腦袋間上了牆壁,像是只爛柿子,紅白腦漿,流通一地,就這樣完蛋了賬。
  羅成一掌斃了快网方漁,手中還握著方漁的天蚕絲网,停身目光疾掃,天星宮主已恢复了靈括的身形,与莫于道及塞外隱叟激戰在一齊。口中已嬌聲道:“羅公子,謝了!”
  羅成只覺得背上疼痛欲裂,分明剛才那一記旱煙筒挨得不輕,但此刻的情勢仍是緊張万分,二條人影又飛扑面至是云中鶴高鳴与魏長豪。
  “宮主,你對付得了嗎?”
  羅成問話聲中,人已向云中鶴疾迎面上。
  “這邊的交給我,其他的交給你!”
  天星宮主的話聲未落,羅成已閃過云中鶴一柄長劍,一掌結結實實印在魏長豪的龐大身軀上。
  一聲凄厲的狂叫聲中,掌式隨變,向云中鶴高鳴擊去。
  魏長豪之死,已使云中鶴高鳴嚇破了膽。他疾忙仰身倒飛,羅成并不追赶,他心中恨透了,一咬牙,身形已掠入四周那些釣魂堡高手人叢之中,如虎入羊群,掌式口飛,又有八名彪形漢子倒地死亡。
  他的身軀像游魚,像輕煙,像來自羅剎世界的神魔,雙掌起處,就有人喪命。
  滿院的人奔掠著,橫飛著,有的像老鼠四處亂竄,有的像木偶一樣,被掌勢拋起,倏又墜落,哀號之聲,此起彼落。猶如一處活生生的屠場。
  就在這雜亂之中,羅成倏又抓住一名大漢,沉聲道:“看到君子義進堡么?”
  那漢子臉上流露出不可言喻的惊駭,吃吃道:“看……看見!”
  “現在不知道跑到哪里?”
  “不……不知道。”
  羅成厲聲道:“七劍神君被囚在何處?”
  “在……在后院一座石房中。”
  羅成手一松道:“暫且饒你不死,若有一字虛言,我再來取你狗命!”
  那漢子踉蹌跌出七八步,然而,一根銀絲悄無聲息地凌空飛至,向羅成脖子上繞去。
  羅成猝然倒掠,雙掌猛向一條飛掠扑到的身形撞去。
  那正是釣魂魔叟,他見堡中的高手門徒,被羅成殺得七零八落,急怒攻心之下,立刻舍下了被包圍的天星宮主,釣絲飛舞,向羅成攻到。
  但是,他想不到羅成的反應竟是這般快,身法与掌式竟是如此輕靈疾迅,釣絲落空,掌上柔中帶勁的罡力已到。嚇得慌忙閃出一丈。
  趁這瞬眼空隙,羅成目光向激戰中的天星宮主望去。只見她劍吐銀花,滿天飛洒,面對莫于道与塞外隱叟二名絕頂高手,毫無敗跡。
  他立刻放心了,身形不停,立刻向后堡疾掠而去。
  羅成不顧釣魂魔叟,但后者卻吃惊,他不知道羅成突然棄下這還沒有結束的戰場,是為了什么?
  不過只是怔一怔,釣魂魔叟立刻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了,連忙停身向四散惊惶的手下一揮手,道:“姓羅的小子要救人,一齊進去,把他圍住!”
  于是一大群人就隨著釣魂魔叟蜂擁向后堡追去。
  在釣魂魔叟的想法,能把羅成与天星宮主隔開來,對本身只利而無害。
  這時,羅成已越過二排屋脊,他看見了,不錯,在這后院有棟石屋,石屋二旁各有一列木屋,在石屋前八名黑衣大漢,抱刀而立。
  既有人看守,石屋中監視著的是七劍神君,是錯不了,那漢子并沒有說謊。
  身后已響起厲喝聲,顯然有人追來,羅成身形凌空,并沒有回頭看,現在他除了急于救人外,什么都不想。
  身形急泄中,雙掌斜揮,又揚起,又轉腕一抖,這快得不過霎眼之間,一片狂風把守在石屋外八名守衛震得像紙糊的風鳶,四散跌飛。
  有的撞在牆上頭破血流,有的撞進了木屋,慘號之聲接連響起。
  震散八名守衛,人也停于石屋前,眼前是一扇沉重的鐵門,外面還加上一只大號鐵鎖。
  但這些對羅成來說,并不算是阻礙,他伸手一扭鐵鎖,像掐塊豆腐一樣,鎖已斷裂而落,輕輕推開術門,接著背身關上,只見陰暗的石屋中,一人成大字,用鐵鏈銬在石壁上,面容憔悴,滿身污穢,正是七劍神君,在另一角君子義萎縮地上,動也不動。
  能見二人尚活著,羅成精神頓時一振。
  這時,銬在石壁上的七劍神君已看清進來的人是誰,大喜過望,叫道:“羅賢侄,你總算來了。”
  羅成上來,扭斷鐵環与鐵鏈,一面問道:“燕伯父,你還好嗎?”
  七劍神君道:“還好,他們只點了我七坎、期門、靈台諸穴,只是一口真气提不上來,形同廢人!”
  羅成又伸手拍活了七劍神君被制穴道:“燕伯父你先運功調息一下,我去看看那位老丈!”
  七劍神君揉著手腕,又坐下揉揉足踝,輕輕一歎道:“賢侄,不用看了,他已死了!”
  “死了!”羅成呆了一呆,倏恭恭敬敬地向牆角君子義拜了三拜。
  釣魂魔叟率眾赶到后院,只見守衛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有的已寂然不動,有的尚在轉側哀號,而羅成的身形剛閃入石牢之中。
  這時,反而不急了,手一揮道:“弓箭手离牢門十步,環形包圍,只要見到人出來就放箭射!”
  數十堡徒立刻展開半月形包圍,個個箭上弦,緊張地注視著木門。
  釣魂魔叟獰笑著,注視石牢揚聲道:“羅成,這石牢別無門戶,你進去容易,出來難,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石屋中沒有反應。蓋受盡折磨的七劍神君正在調息,而羅成默默地守護著。
  此刻,七劍神君出困,他反而又挂念著前院的天星宮主胜負來,他知道在這以寡敵眾的情勢下,絕不能有贅累,故而要七劍神君略作調息。他雖然不要七劍神君幫助,但必須使他自保。
  現在他絲毫不理門外釣魂魔叟的叫喚。靜靜站著。
  釣魂魔叟在門外又喝道:“小子你再不出來,老子就用火攻了!”
  這一次有了動靜,木門倏然開啟了。
  那些箭手一見門啟,慌不迭地立刻放箭射去,箭如飛煙,射入暗沉沉門中,絲毫听不到叫聲,就在第一箭已放,第二箭未射的空隙間,一條淡影如煙掠出門口。
  那些弓箭手只覺得一陣狂風壓胸,三十余人像木偶一樣地東撞西倒,剎時倒了一大片。
  釣魂魔叟一聲厲喝,“天鉤三十六釣”疾飛而出,銀絲呼呼飛舞,向羅成攻去。
  羅成一聲冷笑,身形飛閃,掌式連發,口中道:“老賊,你死在眼前,還不自知!”
  在他話聲中,七劍神君也如猛虎出押,拾起地上一把長刀,以刀當劍,向其余堡眾殺去。
  這時,前院天星宮主与莫于道、塞外隱叟三人的戰勢也愈打愈激烈。
  天星宮主一柄長劍化著一片濛濛劍气,拼命攻向莫于道,卻几次為塞外隱叟一管旱煙筒所救。
  這剎那,她發覺這黑衣老人的功力,實比意料之中還厲害,今天要想殺莫于道似乎已辦不到。心恨難平之下,突想起同歸于盡的念頭。
  她長劍倏棄莫于道,須臾之間,連出三十一劍,攻向塞外隱叟。
  這三十一劍是何等威力,塞外隱叟被逼得退出十丈!
  天星宮主一聲嬌叱,身形疾轉,又向莫于道攻出十劍,莫于道大惊失色,身形倒射出七丈。
  就在戰圈擴大后,天星宮主陡然長劍插地,雙手合什,盤坐在地上,臉上閃爍著一片瑩瑩光輝。
  這突然的變化,使得塞外隱叟与莫于道都一呆,兩人弄不懂天星宮主在弄什么玄虛,由于不明底細,也停下身形,靜立注視,不敢貿然欺身進攻。
  天星宮主寶相庄嚴,合什端坐,但是她如云烏發中卻裊裊升出一縷白气,似在運功提元。
  塞外隱叟忍不住對莫于道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莫于道雖是狡猾多計,此刻也是滿心迷惑,搖搖頭道:“我也莫名其妙!”
  塞外隱叟道:“難道她受了傷?”
  莫于道搖搖頭:“不象是受傷,看樣子她似乎在調气運元,准備作孤注一擲!”
  塞外隱叟道:“面對強敵,生死一線,她倏然停手,旁若無人地運功,天下哪有這种打法!若人們搶先上前動手,制其死命,她又怎么辦!”
  “她料定咱們猶疑不定,不敢欺進一步!”
  莫于道又在動机心了,他自己把握不定,不敢上前,卻想激塞外隱叟欺身,試試天星宮主有什么反應。
  果然,塞外隱叟自恃功力,聞言狂笑道:“老夫生下來,就在狼群中長大,從來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事,還有我不敢的。”
  說完,大步向天星宮主行去。
  話雖狂,但心中卻不敢大意,旱煙銅筒橫在胸前,提足一身混元罡力,准備天星宮主一有動靜,立刻出手。
  但他剛跨出一步,一陣如天籟般的嬌語聲,響自天星宮主口中:“老儿,你現在离開還來得及!”
  這話聲太低沉,含著太濃的肅殺之气,塞外隱叟情不自禁地心頭一跳,他目注對方,天星宮主的神色仍是那么庄嚴安祥,口中雖在說話,但連眼皮都未撩一下,似乎縱然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動一動。
  老家伙心中又犯疑了,但口中卻不肯稍讓,厲笑一聲道:“老夫憑什么要离開?”
  天星宮主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只要莫于道一條命,你何必傳功逞強,非要喪身不可!”
  塞外隱叟狂笑道:“好狂的口气,素聞天星宮主武功絕世,但剛才激戰百余招,老夫仍皮毛未損,真所謂聞名不如見面,你縱然要殺老夫,恐怕也未必如此容易!”
  天星宮主仍平靜地道:“老儿,本宮是第一次勸人惜生,也是最后一次,現在是你惟一全身而退的机會。”
  塞外隱叟一哼道:“我看不出你什么地方厲害,縱然別具玄功未發,但老夫既已挺身而出,就不會如此輕易被你一句話嚇退,要老夫退出也容易,必須拿點真章出來瞧瞧!”
  天星宮主冷冷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既要想死,也怨不得本宮無故多造殺孽!”
  莫于道大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慈悲起來了!”
  天星宮主道:“莫于道,你縱容別人頂缸,只怕你仍難免一死!”
  莫于道一哼道:“別拿大話嚇人,我就站在這里等著。”
  天星宮主不再說話,合什端坐得如一尊石像,但她頭頂上的白气,倏然轉濃!
  這正是天地心法中最最霸道的“二极罡力”,也是一种与敵偕亡的霸道功力。一口真元,通過天地之橋,提到极端,就神与天合,身与物合,那是肉身爆炸,如火藥炸裂飛濺,一點血,一片血都像尖銳的武器,可以殺人制命。
  天星宮主是恨透了莫于道,由于久戰無功,才下定与敵偕亡的決心,她要与莫于道一齊毀滅,一齊离開這個世界。
  可是莫于道還懵然不知,他雖習過天地心法,但只是進入四五層光景,其后最深奧的功夫及口訣,他自然不會清楚。
  這時他見天星宮主頭頂霧气蒸騰,心有惊覺,立刻上前低聲道:“看她樣子,似乎在提聚一种可怕的玄功,咱們何不先下手為強,前后夾擊,要她顧前難于顧后!”
  塞外隱叟也正在這樣打算,莫于道的話正投他心意,聞言點點頭。身形一閃,已到天星宮主背側。
  此刻的天星宮主依然沒有動靜,頭頂蒸騰的霧气卻把她身軀整個包圍住,望去已難見面目身形,猶如一座正在沸騰的蒸籠。
  莫于道与塞外隱叟看得既惊既疑,二人一打手勢,一前一后,向中一步一步欲去。
  驀地,那滾滾的霧气,像滾蕩化雪,向天星宮主身上倒卷而回,她身上像有無數吸口,把身外的霧气吸得一干二淨,露出了身形面目,此刻望去,她那如花嬌容更加鮮麗,而那面頰似乎透明一般。
  這情形看得莫于道与塞外隱叟一呆,不由已地停下腳步。
  可是當他們見天星宮主仍端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立刻又向前欺進。
  因為他們想到天下還沒有不動手就可以制敵以胜的武功,而他們以為天星宮主至今未起立動手,是功力未提足之故。
  如此一想,自然必須搶制先机,下手為強。
  一步,二步,三步……
  雙方距离愈來愈近,已不足四尺。
  塞外隱叟与莫于道相互望了一眼,立刻跨上二步。現在雙方距离不足三尺,要動手已伸手可及。
  天星宮主的臉色愈來愈透明,但仍是安祥地端坐不動。
  莫于道也是周身功力運集雙肩,直貫于掌,塞外隱叟更不待言,二人豈愿錯過這机會,一聲大喝,莫于道雙掌疾如閃電,向天星宮主前胸猝然遞出,速度之快,掌力之勁,已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同時,塞外隱叟一根旱煙管也化為一道烏光,向天星宮主后心點到。
  二大高手同時前后夾擊,這等威勢,縱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活命,可是——
  這剎那,天星宮主口中陡然發出一聲高亢入云的大喝:“六合气彌,天地一殺!”
  哇!哎唷!
  二聲慘厲地長嚎分別響自莫于道与塞外隱叟口中,二條人影倒撞出三丈之遠,叭噠一聲,塞外隱叟人已跌在石階上一陣抽搐倒地不起。
  莫于道卻如飛鳥一般,越過堡牆不見。

  羅成正自与釣魂魔叟激戰,七劍神君卻在二十余名堡徒中來回沖殺。
  這時的釣魂魔叟已經气喘連連,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驀地——
  那高亢的“六合气彌,天地一殺”喝聲,自前院遙遙傳來,接著又傳來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震,使激戰的雙方同時一呆!
  “什么是六合气彌,天地一殺!”
  釣魂魔叟腦中正自猜疑,只見羅成陡地啊了一聲,大叫道:“不好!”
  掌勢飛拋,接連發出一十八掌,逼得釣魂魔叟連退一丈,他人倏又像一片風向七劍神君掠去。
  狂風之中,包圍七劍神君的漢子頓時倒下七八名。
  七劍神君精神一振道:“剛才外面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羅成急急道:“我們快出去,外面出事了!”
  伸手已拉起七劍神君,向前堡飛掠。
  七劍神君一呆,道:“出了什么事?”
  輕輕一歎,羅成道:“天星宮主或許已与莫賊偕亡!”
  七劍神君訝道:“你怎知道的?”
  羅成沒有再回答,因為已經到了前堡,只見遍地尸体中已失去了天星宮主的影子。
  二人疾瀉場中,目光疾掃,羅成已晃身到了前廳台階之下,只見塞外隱叟面目全非地臥在地上。
  那張臉已變成血肉模湖,猶如生了麻瘋,糜爛了一般,身上的衣衫已成粉碎,血一滴滴地從皮膚中泌滲出來,全身找不到一塊好肉。
  這种凄慘的景象,看得不明就里的七劍神君皺眉問道:“此人是誰?”
  羅成道:“塞外隱叟,功力之高,不在我与天星宮主之下!”
  七劍神君道:“哦!是莫于道邀來的幫手?”
  “嗯。”
  羅成點點頭。
  七劍神君道:“怎么會死得這么慘?”
  羅成的星眸中淚水已滾滾而落,道:“這就是被天星宮主二极罡气傷成這樣……”
  七劍神君目光四下一掃,奇怪道:“既斃強敵,天星宮主人呢?”
  羅成仰天一歎,道:“也死了,与敵偕亡!”
  七劍神君不信道:“死了也得有死尸啊!怎會連一點東西都見不到?”
  羅成這才轉身,指指場中插在地上,只剩一半劍葉道:“現在能看到的,只有這半截劍了,天星宮主剛才一定盤坐在這斷劍之前。”
  七劍神君看他傷心流淚的樣子,歎道:“老朽愈發糊涂了。”
  羅成緩步走到斷劍之前,蹲身用手撫摸著地上泥土,喃喃道:“二极罡力一發,全身立化飛灰,就用這四散迸裂的血肉,隨著一股無堅不摧的巨大罡力,制敵死命,不過敵死了,自己也化為一蓬煙血,不留下一絲一毫軀体。”
  “啊!”
  七劍神君惊呼一聲,頓時內心震動莫名。他想不到武林中還有這种霸道的武功,還有這种匪夷所思的罡气。
  他明白了,塞外隱叟之所以死得如此慘,原來竟是被天星宮主周身爆裂所化血肉之箭所傷。
  “大慘了!太慘了!”
  他喃喃地道,卻見到羅成蹲姿已改成跪,也喃喃道:“太慘了,太慘了!宮主,你這是何苦,再遲片刻,我必出來,以你我二人之力,何愁莫老賊不授首,你何苦要同歸于盡!”
  七劍神君目光一掃,倏訝呼道:“怎么沒見莫賊尸体?”
  這一句話把悲痛的羅成惊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他目光疾掃,橫七豎八的尸体中,果然沒見莫賊的尸体。
  他霍然呆住了,不但是意外,而且是過度的惊怒。
  天星宮主肉身成灰,魂飛魄散,若并未制莫于道死命,被他遁走,豈非死得太是冤枉。
  此刻四周是靜悄悄地,釣魂魔叟大概已是亡魂喪膽,急急遁走。沒有再看到他出來。
  羅成身形倏然飛躍游走,沿著堡牆,像察看什么。
  七劍神君不明所以,也跟著轉起來。
  這時他看出了一些眉目,只見有的地方,那一塊塊堅硬巨大的青麻石中像被鑿子毀過一樣,形成一個個洼窿。每一個洞,都沾著一點腥紅血肉,仿佛這些砌牆的石塊,本來就有這點艷紅的顏色一樣。
  還有的地方,可見一根根發絲,嵌入石壁之中,留在外面的像細小的黑草,隨風飄拂。
  七劍神君暗暗吸一口涼气。這時他才体味到這二极罡气的威力是何等威厲可怕。
  游走中的羅成倏然道:“莫于道是遁走了,咱們追!”
  追不上莫于道,又何以慰天星宮主亡魂!
  七劍神君也有這种想法。
  二人身形電起,越出堡牆,向四下略一掃視,羅成一指玉門關方向道:“那邊好像有點動靜!”
  身形立刻疾掠而去。
  七劍神君沒有這么好的目力,輕功更是瞠乎其后,只能拼命跟隨。
  二人一先一后,沒跑出多遠,就見一大群人圍著,中間有三人在拼命狠斗!
  這些人竟是天星宮主中的七姥与八位院主,中間激戰的是“滄浪神刀”展雄、鐵面飛衛鐘靈山与莫于道。
  此刻的莫于道身上衣衫碎成片片,有的地方簡直完全赤身裸体,鮮血直淌。
  眼見莫于道未曾遁走,羅成急怒的心情立刻停了下來,身形疾泄場中,喝道:“展大哥与鐘大哥,你們讓開!”
  眾人一見羅成,齊聲歡呼。
  “滄浪神刀”与“鐵面飛衛”立刻連攻二招,撤身后退。
  莫于道也收招站立不動。
  這時,羅成才看清莫于道臉上血肉模糊,雙目已盲,簡直已不像是人的面孔。
  一呆之下,冷冷道:“莫于道,你今天還跑得了嗎!”
  莫于道狂笑道:“羅成,自古艱難惟一死,要我莫某死,你還得付出一點代价!”
  羅成道:“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你銼骨揚灰!”
  莫于道血肉模湖的臉抽搐著,厲笑道:“自我与你相斗以來,始終未曾面對面,好好酣戰一番,現在你敢不敢一對一,拼個死活!”
  羅成道:“我正要親手殺你,有何不敢!”
  莫于道笑聲如夜梟啼泣,道:“好,不愧是羅振南后人,你小心了!”
  話聲未落,倏雙袖連揮,三道精光倏自袖中,向羅成電旋而至。
  這正是他成名江湖,輕易不用的‘追命三環’。
  三只銅環如飛脫手,人倏飆然欺進,劈空就是六式三掌。
  羅成身形疾閃出五尺,正欲出手反擊,那凌空電旋的三只銅環,如有靈性一樣,正好射到他閃身之處!
  眼前精芒一閃,第一只銅環擦著眼睫毛飛過,第二只閃電而來,已割向脖子。
  羅成凜然矮身,他第一次見到三環出手的威力,也第一次發覺這三環連飛的厲害。一咬牙,功運五指,他伸手疾攫,已抄住第二只銅環,一聲輕叱,揚手就向緊接而至的第三只銅環擊去。
  叮!
  一溜火花,二只銅環同時倒飛入半空,那第一只銅環去而复回,划了一個大弧,長射而下,好個羅成,不退反進,伸直左手,套入環中,接著左手向銅環一捏,電旋的銅環已變成他左手腕上精光閃閃的手鐲。
  剛破去三環,莫于道暴扑而至,雙掌舞起重重掌影,帶著剖人皮的勁風,向羅成欄頭削劈而至。
  身形筆直彈射,羅成像一支箭一般沖霄而起,那一片片,一溜溜,如山掌勁,如幻掌影,全般落空,但英于道仍是撥風狂舞著。
  他雙目已盲,眼睛無法見物,全憑听風辨音,判斷敵蹤,但如今他自己的凜冽掌風,已搞亂了他的听覺,所以羅成已脫出他掌力,逸上半空,他渾然不覺。
  半空中的羅成升起得快,墜落得更快,身軀一弓,頭上腳下,口中厲喝道:“莫賊,納命!!”
  雙掌挾著十成真力,如山壓下!
  這一聲威喝,莫于道立刻惊覺了,他知道要避已退,雙掌一圈一翻,混身力道已迎接而上。
  由招式之斗,變成互拼真力,情勢為之—變。
  轟!
  一聲巨震,輕風漩飛,石飛砂移中,莫于道蹬蹬倒退二步,地上清楚地印著四寸深四只足印。
  半空中的羅成也被震得身形飛升起一丈,他一咬牙又凌空長射而下,大喝道:“莫賊,再接我二掌!”
  雙臂一縮一伸,二道如實質的掌風又向對方猛推而出。
  莫于道沒有閃避,蓋他身受重傷,再加上羅成剛才二掌震力,已使他失去原有的靈活。
  自然,他不甘心活活被斃于羅成掌風之下,只能咬緊牙根出掌硬拼。
  呼!轟!
  又是一聲大震,莫于道嘴角流著鮮血,身軀搖晃著倒走七步。
  羅成二次用盡全力,一見莫于道居然只是受傷未死,不由狂笑一聲道:“俗語說,惡人難死,莫賊,只是你今天不死也不行!”
  說話之間,掌風呼呼,接連又是三掌。
  莫于道此刻已是力竭气喘,一掌一個倒退,三掌下來,他已倒退出一丈開外,口中鮮血如泉狂涌。
  他口中喃喃地罵著,可是已听不清楚他是在說什么。
  羅成也是气急喘,心狂跳,接連五掌力拼,已使他真元耗去過半。
  全場肅靜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呈現著緊張的表情,注視著這場亡命之搏。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的,這并非是說他們不愿幫忙,而是不敢上前幫忙!
  在武林中,這是一种尊重對方的表示,也是一种成文的規矩,當然,他們也知道羅成已有足夠的武功,可以制莫于道死命,才作壁上觀。
  這也是使羅成此刻感到最難堪的,若連一個已經受傷的人都沒有辦法取其性命,哪還有什么面目再立足江湖。
  是以他雖真力消耗過巨,卻仍咽不下這口气,人向前二步,厲聲道:“殺!”
  一次他沒有用掌,殺字出口,左腕突拋出一道精芒,那正是莫于道自己的銅環。銅環旋飛,噗哧一聲,莫于道一顆六陽魁首已經摔出一丈多遠。脖子上頓時沖起一股血箭,接著尸体已扑通一聲,仰仆地上。
  這么容易得手,羅成反而一呆!
  其實他不知道莫于道已呈強弩之末,縱是出掌,也可以一招制死命。
  就在他怔怔木立剎那,場中立刻響起一陣歡呼之聲。
  “滄浪神刀”展雄上前道:“羅公子,恭賀奸人伏誅,人天共慶,公子大展神威,這一戰當永垂不朽!”
  臉上永遠不見笑容的“鐵面飛衛”鐘靈山,此刻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道:“公子一仗,力誅巨憨,真正打得惊心動魄,今天若不是你赶來,莫賊縱能伏誅,咱們這邊人恐怕還得傷好几個。”
  云大娘上前道:“羅公子,宮主呢?”
  一問天星宮主,羅成不禁黯然一歎,低沉沉地道:“宮主已經肉身成仙,飛升仙國!”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呆。
  云大娘与一干天星宮人臉上俱是大變。急急問:“你是說宮主……”
  羅成黯然接口道:“死了!”
  如巨雷擊頂,所有的天星宮人人臉色齊變慘白。
  “公子,我們公主死在誰手中?”
  是天星八姥僅剩的七姥齊聲大吼。
  羅成沉沉道:“与敵偕亡!”
  云大娘急急問道:“遺体呢?在哪里?公子快帶我們去?”
  羅成搖搖頭。
  青云院主急促地問道:“公子是說不知在哪儿!”
  羅成道:“宮主是施展天地心法中最具威力的二极罡气,肉身炸裂成灰,与敵偕亡!”
  “宮主……”
  二十余位天星宮人齊聲痛哭,面向北齊齊跪了下去。這一陣凄慘的悲泣,使得“滄浪神刀”与羅成等人齊齊落淚,心中懨懨地難過已极。
  還是“滄浪神刀”開口道:“眾位大娘,宮主已經成仙,元凶也已伏誅,你們就暫抑悲痛,處理善后吧!”
  “鐵面飛衛”歎息道:“宮主回頭是岸,何以天不假其以年,青春方鼎,驟然撒手人寰,如今肉体成灰,又有什么善后可辦?”
  羅成強抑悲痛道:“眾位大娘起來吧!宮主雖沒有什么善后可辦,但我羅成必定為其好好塋葬一份衣冠冢,以供武林憑吊。”
  一干天星宮人這才齊齊起身,向羅成齊齊一禮道:“一切還憑公子作主。”
  羅成還了禮,沉聲一歎,望著一片無垠的滾滾黃沙道:“我羅成也像各位一樣,不會忘記宮主的,她那雍容高傲的气質,美艷的容貌,會永存大家心中的。”
  媯姥倏然奔到莫于道尸道旁,用腳在尸首上一陣亂踩,把莫于道的尸体踩成一片血泥,方气喘吁吁地停下來。
  一行人上路了,進了玉門關,雇了五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向江南進發。
  路上開始几天,大家都為宮主之死,心情沉重得沒有說話。
  經過十天,才略見好轉,悲痛終于要過去的。
  羅成這才問“鐵面飛衛”道:“鐘大哥,你們怎么會知道我們在玉門關外?”
  “鐵面飛衛”道:“我們還不是借丐幫傳訊,才知道公子的行蹤,唯恐你人單勢孤,有什么閃失,才一路急赶下來,路上正好碰上天星宮的人,于是二路并作一路!”
  羅成道:“我娘呢?”
  “滄浪神刀”道:“令尊已經回杭城,公子,這次回去,大概可以喝你的喜酒了。”
  羅成一歎道:“二年奔波,局面初定,我也應好好休息一番,要談到終身大事,還早得很。”
  “鐵面飛衛”呵呵笑道:“這一路休息到江南,大約也差不多了,公子不想,別人恐怕還放不過你哩。”
  豈只一些人放不過羅成,行程一近黃河,所有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似乎都放不過羅成。
  釣魂堡瓦解,三環先生莫于道伏誅的消息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羅成行程過處,武林人物群起而迎。几乎天天有人迎送,行程中几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行程自然地慢了下來。
  這天剛過王陽關,只見一撥健騎,挾著漫天風塵沖到羅成的馬車前。
  為首一名紫衣漢朗聲道:“在下奉皖鄂二地武林同道暨十七家鏢局盟主‘七里飄香’梅大俠之命,恭請羅公子到鎮上龍虎鏢局一行,梅大俠已擺下水酒五十席,為羅公子及各位高人洗塵。”
  這一路上酒也喝得太多了,山珍海味見了就頭痛,羅成忙命停車,下車抱拳道:“見台請回覆上命,就說羅某急于回江南,一切容后謝了。”
  紅衣漢子道:“梅大俠知道羅公子必會拒絕,但他說公子一定要去,因為還有一個人非等公子去處理不可!”
  羅成訝然道:“是誰?”
  紅衣漢子道:“公子到了龍虎鏢局就知道了,此刻梅大俠已率眾恭候,還請公子的撥冗移駕!”
  “好吧!請見台引路!”
  “為公子引路,是在下殊榮,公子請!”
  撥轉馬頭,一行八騎就在此車前開道。
  不出三里,只見万家集已遠遠在望,鎮口人頭擁擠,大道二旁,怕不站著百十余人。
  羅成車一到,百余人齊躬身為禮,齊聲朗唱道:“恭迎羅公子。”
  羅成慌忙下車,只見為首“七里飄香”梅邦人已急步趨近道:“二淮武林俱托梅某請公子賞光,今天若公子不到,我梅某人只能上吊了。”
  羅成微微一笑道:“梅大俠言重了,鯉魚樓大俠舍命相助,羅某正欲好好報答,實話說,這一路應酬使我吃怕了,酒肉滿腸,實在不容易消化。”
  梅邦人頷首道:“梅某知道,但人一出名,尤其像公子,如今已成為江湖偶像,要避免這些煩惱,也怕由不得你了。來,還是讓梅某先為你一一介紹兩淮地方的武林同道。”
  這一陣介紹几乎花了一個時辰,百余人,張三李四,羅成哪能記得這么多,只能不住點頭,不住抱拳。
  一陣寒喧完畢,這才又上車進鎮,在龍虎鏢局的敞廣大廳上早已擺滿了酒席。
  眾人一齊入座,酒過三巡,‘七里飄香’才道:“羅公子,有一個人等你處理,公子知道是誰?”
  羅成笑道:“我還以為梅兄是一种借口,難道真有人?”
  “七里飄香”笑道:“梅某豈敢欺騙公子!”
  說到這里,一擊掌朗聲喝道:“來人啊!把那廝押出來,听候羅公子發落。”
  一聲應是,一名站立指揮仆奴侍候的鏢師立刻奔向廳后,不消片刻已押著一名渾身大綁,抖索的老家伙出來送到羅成座前。
  滿廳喧嘩笑語聲,頓時安靜下來。
  這被綁俘的老儿,赫然就是“鬼醫”王元孔。
  羅成怔了一怔,微微一笑道:“王總壇主,咱們又見面了。”
  “鬼醫”一陣抖索,倏跪地道:“羅公子饒我老命!”
  “七里飄香”冷笑道:“早知有今天,何必當初!”
  廳中已有厲喝!
  “把老家伙拖出去宰了!”
  “對,對,免得惹羅公子不快,宰了干淨。”
  羅成舉手按了一按!厲喝聲頓時靜下來,他平靜地道:“王大夫,你知道莫賊已經授首了嗎?”
  “知……知道”
  “鬼醫”已嚇得三魂出竅,臉色發青。
  羅成又問道:“莫賊已死,金環門解散了嗎!”
  “鬼醫”抖聲道:“早已星散瓦解了。”
  羅成道:“那你又何去何從?”
  “鬼醫”連連叩首道:“但求公子慈悲。”
  羅成沉聲道:“我不殺你,但你一身罪孽,何以自贖!”
  “七里飄香”一怔道:“公子,你不想殺他?”
  羅成一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惡人能回頭向善,我還是能恕他罪行。家門以仁義傳世,羅某豈能一味嗜殺而触天怒!”
  “鬼醫”連連叩頭道:“一切但憑公子作主。”
  羅成道:“要我作主可以,但你要至死奉行不渝。”
  “鬼醫”感激涕泣地道:“盡我殘年,不敢稍有違背。”
  “很好,就以龍虎鏢局作你的監護人,今后你就在這二淮地方住下,每日義診,以你一手醫道,不難立十万功德,這就是你自贖前罪,自求活命惟一途徑。”
  “可以,可以!”鬼醫連連點頭。
  座中群雄個個互視頷首,齊聲道:“羅公子果然仁義俠風,天下同欽,這鬼醫一手醫道确是沒有話說,如此處置,确是含義至深,令人佩服。”

  羅成一行人又自万家集起程了。
  千里風塵,自漠北赶到江南。已是花紅草綠,夏虫爭鳴的季節。
  終于到了杭城,還未進城,只見一大群人已在道上佇立。
  車停了,迎上來的竟是商瓊及“托塔天王”牛釗,以及破衣幫群小。
  還有香芸、燕玉姬都來了。
  羅成慌忙下車,扑身拜倒,道:“娘,你怎么站在這里。”
  商瓊含笑扶起,道:“听丐幫傳訊你到了,我忍不住要先看看你!”
  “托塔天王”牛釗粗聲地大笑道:“這一天就好像几千年,把人都等瘋了。公子爺,你總算回來了。”
  羅成含笑道:“各位大概也累了,就一齊上車擠一擠吧,咱們一齊上九溪十八澗——天下第一幫。”
  牛釗大笑道:“何必去那种山窩里,進出都不方便!”
  羅成一怔道:“那要到什么地方?”
  牛釗一指岔道盡頭,道:“那不是公子現成的庄院嗎?”
  羅成愕然望去,果隱約見屋脊重疊,好大的一片。
  那正是昔年被焚的“武林第一家”,但他記得家園早已成為一片瓦爍,怎倏平地聳起樓閣呢?
  他不禁向母親望去。只見商瓊含笑道:“這是武林中八大門派,三幫六會出資為我們重行建造的庄院。”
  “哦!”羅成明白了。
  于是一行人向岔道行去。
  新建的羅家庄比舊的廣敞雄偉得多。
  “瘟地太歲”正指揮著一干幫徒在庄門口种樹的种樹,打掃的打掃,布置的布置,顯然,新屋落成不過是這几天的事。
  一干幫徒及“瘟地太歲”見羅成到來,忙上前行禮。
  羅成一一還禮,拍拍“瘟地太歲”的肩膀道:“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
  “瘟地太歲”咧嘴高興地道:“公子,這是哪里話,我以前打家劫舍,碰上八派三幫高人還得扯風避一避!如今八派三幫見了我古某反過來打恭作揖,好不威風,十五年風水河東河西,我古福生算是過足了瘤頭,這全是你公子帶給我的光采,就憑這一點,我辛苦一點又算得什么!”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進了庄,一切就緒,羅成回到后院私人臥室,商瓊已自后面跟了進來,道:“成儿,我有几句話跟你好好談談!”
  羅成恭敬地扶母親坐下,道:“娘有吩咐?”
  商瓊道:“听說宮主死了!”
  羅成黯然點點頭。
  商瓊輕輕一歎道:“真是紅顏薄命,云大娘剛才還在要我問你,說天星宮怎么辦?”
  羅成一歎道:“天星宮的律例,我怎么作得了主,不過若以我的意見,宮中實在有許多地方要改革,男女不能婚嫁,實有違背人倫天理,不如還是解散了吧——”
  商瓊道:“我也是這么想,但這些必須經過七姥同意。還有一件事,必須你自己拿主意!”
  羅成一怔道:“什么事?”
  商瓊道:“燕家女儿与你是早已訂婚的,現在又多了冷家姑娘与香芸,你怎么辦?”
  羅成臉色微赤,歎道:“娘,我亦不知道怎么辦?”
  商瓊笑道:“你自己种下的情种,怎么問起我來了。”
  羅成道:“燕姑娘且不說,香芸是云大娘所托,沒有云大娘,孩儿如今可能還被禁錮在天星宮中,至于冷姑娘,她爺爺更是為我而死,我又怎能不感恩圖報!”
  商瓊道:“這么說一個也不能舍了?”
  羅成黯然無言,他心中并非是不能舍,而是有難以取舍的痛苦。
  商瓊微微一笑道:“這樣也好,為娘的就作主為你一并娶了,將來也可多二個人侍候我!”
  頓了頓,又道:“但是誰大誰小,你自己分,分不好,是你自己受苦,這一點,我做娘的不能為你出主意,免得將來偏重偏輕,被人埋怨!”
  羅成道:“娘不替我出主意,誰替我出主意,若以燕妹為大,似乎對不住香芸姑娘与冷姑娘,如以冷姑娘為大,只怕云大娘心中不愉,真難為煞人!”
  商瓊吃吃一笑,道:“為娘的有個好主意!”
  羅成急急問道:“什么主意?”
  商瓊道:“不如三個媳婦,無分大小,一律平等,豈不天下太平!”
  這的确好主意,只不過這樣三頭馬車,大家和气還好,若有詛語,只怕倒霉的還是自己。
  娘儿二個正在細細商量,庄院外倏隱隱傳來一陣劈拍之聲。
  羅成一惊起立道:“出了什么事?”
  娘儿二人急急奔向前院,才走了一半,只見牛釗急急迎上來道:“公子爺,有人送東西來了!”
  羅成一愕道:“是誰?”
  牛釗笑嘻嘻地道:“您老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說是多余了。”
  見到牛釗那付高興得意神態,羅成心已停下一半,邊走邊問道:“牛老哥,那轟隆隆地是什么聲音?”
  牛釗道:“公子爺,你連鞭炮聲音都听不出來?”
  羅成一怔道:“鞭炮?為什么要放鞭炮?”
  牛釗道:“鞭炮也是人家送的,一番好意,咱們能不接受嗎?”
  說話之間已來到庄院門口,只是庄門口站立著十七個人,赫然是八大門派,三幫六會的首腦人物。
  為首二人正是少林与武當二派掌門,二人端捧著一塊橫匾,披肩紅布,上面五個泥金大字,正是“天下第一家”。
  羅成与母親走出門口,八派三幫六會的掌門人已齊齊一禮。
  少林天痴大師道:“貧道与武當道友鑒于府上被焚,施主堅忍卓絕,終于替武林除一大害,正陽關義解‘鬼醫’仁義為怀,猶見羅大俠當年遺風。特經商決,為施主庄上重行挂匾,以示天下武林共賀之意,望乞笑納!”
  羅成拱手道:“各位也太謬贊在下了,除害報仇,乃我羅成一已之私事,何勞各位跋涉而至,放炮加匾!”
  天痴大師沉聲一歎道:“少林以往多有莽撞,此來也求贖罪之意,少施主若是不納,就等于看不起貧僧与各派掌門人了。”
  這么一說,羅成就感到不好再推托了。道:“各位掌門人既如此堅持,在下只有敬納了,但在下有一點异議,尚請乞納!”
  武當掌門人道:“少施主有何异議?”
  羅成道:“這塊匾上的字必須改一改!”
  天痴僧愕然道:“如何改法?”
  羅成道:“這‘家’字范圍太小,除奸鏟邪,并非我羅成一人之力,故請改為‘幫’字。”
  八派三幫六會十七位掌門人聞言怔然失色。
  武當掌門人道:“匾已刻好,如何改法?”
  “滄浪神刀”大笑道:“這還不簡單,但還得你和尚點點頭。”
  天痴僧道:“事情倉促,改匾之事,老衲与各派掌門人不會有异議,展老幫主有辦法盡管提出來。”
  “那老朽就動手了。”
  “滄浪神刀”話說完,長刀倏然出鞘。
  他把寸厚長匾直立地上,略量匾上刻字深度,站于匾旁,揚刀而起,寒光一閃,風然劈下。呼地一聲,一塊匾分成二塊,不偏不斜,斷面光滑,猶如磨過的一樣。
  有字跡的半塊立刻分開,“滄浪神刀”長刀還鞘,含笑道:“各位就請用金剛指力就地改書吧!這當場親筆手書豈非比請人刻字有意義得多。”
  轟然一聲喝采,十七位掌門個個上前,由天疾僧堅指直書“天下第一幫”五個大字,其余的就在一角落名。
  于是鞭炮再度響起,“天下第一幫”的橫匾,就高挂在庄院大門口。
  十七位掌門人在進應受過接待,立刻告辭了。
  第二天——
  庄院門口左邊空地上,羅成与一干天星宮人親自動手,營起一堆新墳。
  墳中什么也沒有,卻埋下了一部《天地心法》。
  這就是天星宮主的衣冠冢。
  在夕陽西下中,羅成帶著冷秋婉、燕玉姬与香芸,還有云大娘等天星宮人,上香供牲,默默地哀悼。
  武林終歸平靜,天地間一片祥和之气。
  然而羅家庄卻熱熱鬧鬧地辦起喜事。
  庄前庄后張燈結彩。
  三女于歸,這是天大的喜訊。
  冷秋婉、燕玉姬与香芸,個個心中暗喜,嬌羞對人。多少日子的盼望,現在總算開了花。
  其他人的高興,自然不在話下。
  只有昔日彭城的破衣幫主卻自暗暗垂淚。

  大喜之日終于來臨,巨村之中彩燈高懸,天下第一幫的兄弟們忙得不亦樂乎。
  自然,武林中黑白二道聞訊陸續前來道賀,庄前通向杭城的大路,車水馬龍,一撥撥的武林高手往天下第一幫赶,這种情形下,人頭自難免复雜,但人家是一番好意,前來道喜,能不招待么?
  這一來,苦了羅成,接賓迎客,每天忙得頭暈腦漲。
  在大喜之日的前一夜,羅夫人与云娘正忙著整理嫁妝,一條人影悄然潛入后院,當她走到喜房邊那一排五間廂房前,略一駐足靜听,中間一間中正傳出羅夫人与云娘的話聲,她立刻悄然依次巡視,房中漏出的燈火照出她的容貌身形,竟是一個女子。
  到最后一間前,貼壁听了一听,突然輕輕啟門而入。
  房中正有一個中年女人在整理打掃,一見有人進入,神色怔了一怔,問道:“大嫂是誰?有什么事?”
  此女微微笑道:“我姓白,是來賀喜的,無事走走,闖到這里來了,這是誰的房間啊?”
  中年婦女哦了一聲,含笑道:“這里是喜娘的房間!”
  白姓女子微微笑道:“那你就是喜娘羅,尊姓?”
  “姓陸,我公公原是羅家管家……”
  白姓女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叫什么名字?”
  喜娘道:“羅公子叫我福嫂,因為我當家的叫陸小福。”
  白姓女子神色倏變詭譎,道:“哦!福嫂,辛苦你了,不過以后我可以代你干活。”
  福嫂方自一怔,還以為對方是在說笑,那知白姓女子身形疾掠,伸手一指就點了她麻穴,接著又閉了睡穴。
  輕輕托住福嫂的身軀,挾入脅下,溜出房外,目光四下疾掃,見四周無人,立刻一溜煙的掠入陰暗,越牆而沒。那白姓女子竟然是掃蕩勾魂堡時的漏网之魚——鯉魚島主白珊珊。
  第二天,正午吉時,在百余來賓注視下,喜樂齊鳴中,新人由喜娘伴人禮堂,第一個是香芸,第二個是燕玉姬,伴著燕玉姬的喜娘,赫然是被鯉魚島主挾走的福嫂。
  難道鯉魚島主放她回來了?
  自然不可能,這位福嫂正是鯉魚島主所易容偽裝。
  接著第三個新人出來,是冷秋婉,紅燭高燃下,新娘的面目雖都為紅綾所掩,但是光看這三名喜娘的打扮与艷容,也使得許多男客嘖嘖稱羡。
  喜樂之聲吹奏得益發熱鬧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气,可是誰也不知道暗中隱隱潛伏著危險,洞房火燭夜,說不定就是血濺五步,爆出惊人的命案。
  新格人羅成也出來了,在一片恭賀聲下,步入禮堂,与三位新人參拜天地,完成大禮,接著禮成,三位新娘由喜娘伴送入房。禮堂中立刻大鬧盛宴,羅成留下,向道賀賓客還禮敬酒。
  這种場合的熱鬧情形是可想而知的,羅成酒一杯杯的往肚里送,到酒宴至尾聲,已經喝得臉色通紅,腳步有點踉蹌。于是由牛釗扶著往洞房,有的賓客要鬧洞房,也由“滄浪神刀”等人勸住。
  羅成先進入香芸的房間,香芸正由云娘及喜娘陪伴坐在床上,羅成笑盈盈地揭開紅綾,在燭光之下,只見香芸默默含羞,嬌艷引人,二人喝過合歡酒,云娘已含笑道:“你還是快到燕姑娘房中去吧,她們也大概等急了。”
  羅成點頭,又由牛釗伴著往燕玉姬房中。
  燕玉姬也坐在床畔,喜娘福嫂靜靜站在一旁。見羅成進入,格格一笑,道:“你再要不來,咱們可就有點熬不住了!”
  羅成一揖道:“勞娘子久候,實因賓客太多,分身不開!”
  他語聲謙然,笑容微醉而可愛,上前正欲揭開綾巾,身旁的福嫂倏上前欺身,出手如電,直指如劍,猛向羅成胸口戳下。
  這种情形下,羅成自然毫無防備,要避無及,指已沾衣,大惊之下,也感到一陣迷惑,心想:不會武功的福嫂怎會具有這种惊人身手?
  他念頭還未轉過來,身后倏響起一聲暴吼!
  “福嫂,你干啥?”
  怒叱聲中,羅成已被牛釗猛力抓住向后一拖,踉蹌后退,几乎跌得仰天翻倒。但也險險逃過一指之危,死中逃生,指下惊魂,羅成滿腹酒水,已化作一身冷汗,涔涔而流。
  福嫂一擊未得手,知道自己剛才下手實在太急了一點。如今未能制羅成于死地,反而暴露了身份,神色不由一變!
  不過她有所仗恃,并不著急。羅成此刻已站起來,又惊又疑地沉聲問道:“福嫂,你剛才是做什么?”
  格格一笑,鯉魚島主道:“羅成,你真還以為我是福嫂?”
  羅成一怔,旋即恍然悟通,當下臉色一沉道:“原來你是經過易容混進來的,你是誰?”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難道你還猜不出?”凝神片刻,羅成心頭一震道:“你莫非是鯉魚島主白島主?”
  鯉魚島主格格大笑道:“你總算不笨。”
  一听這假福嫂就是鯉魚島主,“托塔天王”牛釗立刻一聲暴喝:“好賤人,你竟敢在這時候混進來搗亂,納命來!”
  身形就向鯉魚島主扑去。
  “不許動!”
  鯉魚島主掌心已壓在燕玉姬天靈,冷笑道:“誰敢上前半步,我就要這位燕姑娘的命!”
  這時,羅成也攔住牛釗,沉聲道:“白島主,請問福嫂在哪里?”
  鯉魚島主道:“就在庄外不遠之處,正由釣魂魔叟監守。”
  羅成道:“白島主,過往恩怨已了,我羅成也并未再找你們,如今你們這么做,太不應該了。”
  鯉魚島主冷笑道:“江湖上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血債血償。我手下死在你手上的已有五六人,今天若不出這口气,江湖上還以為咱們怕了你,今后豈再有立足之地!”
  牛釗厲聲道:“羅公子不找你們算賬,已算是你們運气,你如今反而自己來找死,以為你有几條命!”
  鯉魚島主道:“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憑你這塊料,老娘自信還料理得了。”
  托塔天王大怒道:“賤貨,有种,咱們就出去一對一!”
  羅成卻阻止牛釗再說下去,沉聲道:“白島主淚前你自以為占了上風?”
  鯉魚島主詭笑道:“不錯,人質在手,我自信已占了胜面。”
  羅成道:“依你該怎么辦?”
  鯉魚島主道:“現在請你自閉穴道,跟我走。”
  羅成道:“今天我辦不到,同時我提醒你一件事,你縱然殺了燕姑娘,只怕你也离不開這房間。”
  鯉魚島主道:“那你是想拼一拼了!”
  羅成道:“此時此刻,我實不愿動武,你不妨說出一個地址,明天,我應約前往,反正你有人質在手,不怕我不到,現在你自動离開!”
  鯉魚島主俏目一轉道:“也好,我就帶燕姑娘离開!”
  “不行!”羅成道:“你可放心离開,決沒人敢阻攔住,若你一定要帶燕姑娘走,休怪我不顧一切,要動手宰了你!”
  這一來雙方頓成僵局。而房外已圍了一大堆人,他們都是被牛釗吼聲引來的,自然,滄浪神刀、鐵面飛衛俱已到了,只是他們都未進入。
  因為在這种情形下,他們知道,人進去多了,反而不好,如鯉魚島主一見人眾己寡,生了恐懼之心,說不出會孤注一擲,對燕玉姬就太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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