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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花不采


  鄭大仙帶著凌云飛等人行了七、八里路,出了開封府已很遠了,燕北歸道:“我說鄭大仙,這路走不走得完呀?”鄭大仙冷冷道:“真是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竟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天下几曾又有走得完路?又見曾有走不完的路?“燕北歸一時揣摸不透這話的意思,竟無語對答。
  凌云飛打趣道:“鄭大仙,您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見?”鄭大仙笑道:“看得見与看不見又有多大的區別呢?”凌云飛問他這句話本是別有用心,自山開封城門,這段路一直就不好走,但鄭大仙競走得比明眼人還快,若果真是瞎子,若到如此境界,真不知要走多少遭才成。
  凌云飛听了鄭大仙的答話,笑道:“你這句話一說出來,我便知道了。”鄭大仙道:“你明白什么了?說說看。”凌云飛笑道:“從剛才你的一些言行看來,你不像個心胸寬廣的人,而我剛才有趣著問你的眼睛是否看得見,似你的這种心胸,應該回罵才對,你卻說出一句高低不就的話來,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鄭大仙不解,道:“此話怎講?”凌云飛道:“我小時候曾不小心得罪過一個瞎子,原因就是在地面前說了個‘摸’字,犯了他的忌諱,他老大不高興,我后來便明白了這個道理,一些人的缺陷是提不得的.你裝瞎子倒還裝得像,但可惜剛才這句話沒說好,一下子便露了餡.以后你和別人打交道,可千万要注意這點。”他停了停,又道:“我說奇怪,一個瞎眼人怎么會走這么快,這么穩呢!”
  鄭大仙忽地轉過身來,一雙白眼只是一翻,便露出了眼黑,笑道:“既然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費力气裝瞎子啦!你小子可真厲害!我裝瞎子三十多年,至今沒被人看出來過,你卻一眼便看穿了,既服,佩服!”頓時,一行人都熱鬧起來了,而不像起初的那般死气沉沉。
  又行了三、四里,轉上座小山,山上不斷的可以看見一些村民打扮的人走過,山雖小,景色卻也十分怡人,路邊還有零零星星的野花,但最好看的卻還是那一叢叢的紅得似火般的楓樹,以及不畏寒冬的青松。托伴著一間兩間茅舍,和一群群的雞犬牛馬,田園气息极是濃厚。
  燕北歸道:“鄭大仙,你家就在這里么?”鄭大仙道;”我住在這里做什么?這里是南門雪雁的地盤。”凌云飛奇道;“地盤?”鄭大仙道:“不錯,這里的人都是南門雪雁的手下。”凌云飛道:“南門雪雁是干什么的?”鄭大仙道:“你不知道么?”
  凌云飛道:“正想請教!”鄭大仙道:“南門雪雁是專事發財的!”凌云飛听得此話,覺得隱隱有些不對,鄭大仙已搶先一步出手,只一招,便已制住了燕玉,一掌印在燕玉的心脈上,道:“你們若要上,我便先斃了這位燕玉姑娘,再和你們倆較量!”燕玉一語不發,卻已被點了啞穴。
  事起突然,凌云飛和燕北歸都惊了一下,凌云飛道:“鄭大仙,你這算什么意思?”鄭大仙冷笑道:“你不是知道我心胸窄么?剛才你把我一番好取笑,今日若不教你們破財,我也愧稱南門雪雁了!”
  凌云飛又惊道:“你說甚么?你就是南門雪雁?”“鄭大仙”仰天大笑道:“這有何怪?鄭大仙便是南門雪雁,南門雪雁便是鄭大仙,就這樣!”凌云飛万万沒料到“鄭大仙”便是南門雪雁,只得道:“不管閣下是誰,請先放了燕姑娘,咱們有活好商量!”
  南門雪雁過:“也不必商量,你拿十万兩銀票來,我便放人,如何?”凌云飛道:“男子漢大丈夫,竟靠這种手段謀財,難道不覺得羞辱嗎?”南門雪雁冷笑道:“強存弱亡,有什么羞辱,你別耍這种伎倆,我不會受激上當的。這里都是我的人,我只需一聲令下,你們便死無葬身之地,我勸你們還是老實些,先拿銀票出來,咱們再談生意。”
  凌云飛往意地看了看四周,四周的人雖然仍在走動,卻都似是注意著這邊,而且從他們的步法看來,他們的武功都還不弱,在這里,對方人多勢眾,凌云飛等又不知地形,若真的交上了手,倒真是不容易對付。
  凌云飛歎道:“我怎地竟如此蠢,剛才進山時,這里的人都沒向‘鄭大仙’打招呼,而‘鄭大仙’既是常來這里,這里的人豈有不認識他之理?從這一點,我就應該看出來有什么名堂的!”南門雪雁道:“你明白得倒還不算晚,快拿銀票出來吧!”
  凌云飛道:“銀票我有,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呢?”南門雪雁道:“在下素來以信義服人!”凌云飛道:“好,我便信你一回,咱們一手交人,一手交錢,如何!”南門雪雁道:“好!”
  凌云飛從怀中掏出一大疊銀票,每張都是一万兩的,這些銀票,一大半是父親所給,凌天雄离家時,將家產帶了几乎一半來,本就打算大用一場的,還有一些是字文鵬所贈,字文鵬准備散盡家財,然后去云游四海,這點錢送給凌云飛,倒還可以起點作用。
  凌云飛數了十張,將其余的銀系依舊疊好塞在怀里,道:“這些全是京都‘福源’錢庄所開銀票,終年兌現,十成現銀。凡屬大唐疆域,此銀票一概通用,怎么樣!”
  南門雪雁點頭道:“你將銀系放在十步以外,咱們倆同時离開。以免弄鬼,如何!”凌云飛點頭道;“妙极!”于是大步跨十下,將十張銀票放于地上,用一塊石頭壓住了,道:“好了。”
  南門雪雁道:“我說‘一二三’,你便离了銀票來接人,我便离了人去取銀票,如何?”凌云飛點頭道;“你數吧!”南門雁數到:“-,二……”
  凌云飛待他“三”字一出口,便已飛身掠起十步的距离,直是一瞬即至,這手。使是先救了燕玉再說。
  南門雪雁亦也將身一縱,人在空中,便已向凌云飛速攻招,凌云飛這才曉得這個南門雪雁是個棘手人物,万般無奈,得出招相迎,目中呼道:“燕北歸,快先救你姐姐!”燕北歸在一旁愣著,听見這一身喊。才是如夢初醒,想去救燕玉時,已被兩名大漢夾手纏住,那兩名大漢形象雖极魯莽,但武功著實不低,以燕北歸這般身手,竟不得一時取胜。
  凌云飛剛才在空中說話,真气不免走岔,竟比南門雪雁先落下一步,南門雪后連攻兩招未曾得手,此時得良机,焉肯錯過?已飛起一腿,踢落下來。
  凌云飛足一沾地,便將身一卷,就地一個滾,便滾到了和燕北歸正纏斗的兩名大漢腳下,出手兩指,都點在那兩人的“環跳”穴上,兩人只覺下身一麻,再也站立不穩,跌倒在地時,這才發現被凌云飛點了穴道。
  凌云飛剛才這一滾,形象雖然有點狼狽,但确已妙到毫巔,即躲開了前門雪雁的一腳,又出手解了燕北歸的困,喝道:“還不快上。”說著,又已翻身站起,待看時,地上的銀票已被南門雪雁手下之人得去。
  南門雪雁贊道:“凌云飛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南門雪雁便討教几招。”凌云飛用眼睛余光看見燕北歸已解開了燕玉的穴道,便沒顧后顧之憂,沉聲道:“你們要守住,不要叫別人給逼散了,咱們三人須在一起。”又轉朝南門雪雁道:“我若胜了,該當何如?”南門雪雁道:“你若胜了,便盡可說出你想知道什么,我立時替你打听過來。”凌云飛要的便是這句話,當下道:“好,君子一言!”南門雪雁接道:“快馬加鞭!”說著,兩人同時跨上一步,各出一掌,“啪”地一聲,擊在一起,既表示擊掌為約,再不反悔,亦是出招相攻了。
  凌云飛手掌一和南門雪雁的手掌接触,便覺手掌處一陣冰寒徹骨,心道:“好厲害的掌力、”當下運足內力,掌力一吐,已將南門雪雁掌上的寒气逼回,同時便已出招相攻,兩人頓時纏在一起,不分敵我。后面一聲吶喊處,燕玉和燕北歸亦和數人斗成一團,一時間,這個宁靜的小村便已是殺聲震天。
  凌云飛和南門雪雁交手數十招,使已知自己的武功絕對可胜得了南門雪雁,只是南門雪雁掌上的寒冰力過一時間不能將之逼散,因此暫時只能斗成個平手,不能取胜。
  凌云飛仔細揣摸了一番南門雪雁的掌法,心中漸已明朗。當下出招愈來愈慢,但出招卻愈來愈沉,南門雪雁只得以慢招相對,掌上的寒气也越來越重。
  凌云飛忽地一蹲腿,雙掌一收一推,已發出了天下至陽至剛第一掌“終日乾乾”,一股陽和之力如怒湖船直涌過去,南門雪雁掌上的力道正重,但一陰一陽兩股單力一接,南門雪雁便已退后几步,就在這時,只見一道人影閃過,南門雪雁只覺得臉上一涼,再看時,卻是凌云飛趁隙出手,揭去了他臉上的面具。
  凌云飛惊道:“原來你是易了容的!”南門雪雁剛才被凌云飛揭去了面具,露出了一張英俊而冷漠的臉來,卻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哪里是個干癟的老頭?
  凌云飛一惊之后,隨即笑道:“想不到我這一招‘雁過拔毛’,竟將作的皮都揭了下來!”語帶雙關,說得甚是得体。南門雪雁歎道;“我的雪雁掌都不是你的對手,別的武功使不用說了,凌云飛,你果真是名不虛傳,看來云霸天老爺子沒說錯。”忽地呼哨一聲,頓時,那几個正在圍在燕氏姐弟纏斗的人都一起停手不攻,燕氏姐弟也正好住手。
  南門雪雁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那些人便一齊躬了躬身,轉身都离去了。南門雪雁道:“請三位到寒舍喝杯粗茶!”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燕北歸和燕玉還未明白過來,凌云飛已將兩人拉了一把,道;“走吧,多謝盛情了。”三人便隨南門雪雁到了一間雖不甚大,但也不算小的茅草房,雖是茅草房,在這山体之中,卻顯得格外清雅不俗。
  隨著南門雪雁進房,三人如同到了仙界,房中雖是空無一人,卻顯得极為干淨,給人一种一塵不染,超然脫谷的感覺,屋中擺設不僅簡單,而且井井有條,只有一張白木床,床上一床灰布棉被,再就是一張白水書桌,一張白水飯桌,以及四條白木凳子,正合四人歇坐。書桌上揚有一瓶素色的花,凌云飛等俱叫不出花名來,以及一方石硯,一管紫毫,几頁玉版紙。牆上一挂著一柄綠鞘寶劍,屋中一幅山水圖,也不知是出于何人巨筆。
  南門雪雁先請三人坐下了,道:“待在下去沏茶來。”于是從床下拎出一只紫砂壺,揀了四個粗瓷碗,道:“請稍待。”又去旁邊的門里,在房中翻騰片刻,已端了一塊干淨晶瑩的冰來。他在這种天气拿得出冰來,倒也不是易事,但家中若有地窖,待冬日有冰時,揀几塊藏了,待別的時候拿出來,便不是甚難事了,想來南門雪服在家里也設了這种地窖什么的。
  南門雪雁熟練地將如搞碎了,放入紫砂壺中,便在地上升了一堆明火,將紫砂壺放上去燒,不消一碗茶的工夫,冰便成了開水,南門雪雁這才找了一包什么東西來,碧綠晶瑩,投入到壺中,滿屋便有了一般扑鼻的清香。
  南門雪雁將火俺上,道:“可以了。”提起壺來,將四個茶碗里都倒滿了茶,道:“請用茶!”
  凌云飛端起一碗來,看那茶色似藍似綠,聞茶香如蘭如好,触手處雖是炙熱之极,卻又覺得隱隱然有一股寒意,當真是一世也沒有過的感覺。
  南門雪雁自端起一碗茶,乘熱飲了一口,道:“還算不錯,三位請用,無須客气。”燕玉和燕北歸端著茶,卻不飲用。
  凌云飛心中一動,忖道:“是了,他們怕這茶里做了什么手腳,其實我看南門雪雁不象是這种人。”當下也飲了一口,但覺入口清香幽郁,一股舒适之感直滲入了四肢百骸,說不出的万股好處,盡現于此。
  南門雪雁點頭道;“好!凌云飛确實不凡!”仰頭舉碗,將碗中仍然被燙的茶一飲而盡,然后道:“這碗‘潛茶’,我素不用來待客,但今日破了例,為的就是要向大家賠個禮。”
  凌云飛道:“賠禮?為何賠禮?”南門雪雁道:“你當我南門雪雁當真是那种受不了別人說的气小之漢么?我之所以裝作如此,為的就是和你比試一番,唉,想不到我從來失過手的‘雪雁掌’都敗在了你手里,自是無話可說。”凌云飛擺手道;“此等小事,原本不需計較。”
  南門雪雁卻向凌云飛等三人團團行了個長揖大禮,凌云飛等忙道:“多禮了。”也忙還禮,只听南門雪雁續道:“昨天我听云霸天老爺子……”說著,一指燕玉姐弟倆,道:“也就是你倆的外祖父,捎個信給我說,有個凌云飛要來找我辦事,要我好生招呼,因為這位凌公子不僅人品好,武功也好,我一時不信,便想較量,嘿嘿,今日一見,果然名下無虛。”
  凌云飛謙道:“原是云老爺子夸獎,南門兄無須當真。”南門雪雁道:“不,凌公子倒是太謙遜了。我無故犯了凌公子,所以得向凌公子等賠個禮才是。這是在下珍藏的‘潛茶’,雖不是上上之品,只是喝來清气爽神,倒也頗具功效”。
  凌云飛贊道:“想不到南門兄也是此道中人,這‘潛茶’的味道,卻是在下一生都沒嘗到過的,今日見賜,實感榮幸。在下先謝過了。”燕玉姐弟此時方始除掉戒心,都想喝一喝這茶,卻又面子上不好過,一時十分尷尬。
  南門雪雁看出道儿,也不去勸,道:“三位稍待,在下去去即回。”說罷使自出去了。燕北歸再也忍不住,喝了一小口茶,覺得味道好极,當下將一碗茶喝了個干淨,燕玉耐了耐,終于喝了一口,稍頓一會,也將一碗茶飲淨了。
  凌云飛打趣道。“味道還如何?”燕玉臉一紅,卻不說話,燕北歸道:“味道倒也過得去,只是……”凌云飛笑著接道:“是太少了,是么?”燕北歸閉口不語。
  過了片刻,南門雪雁便即轉身,從怀里掏出一疊銀票,道:“凌公子的十万兩銀票盡皆在此,在下剛才冒犯了,請恕罰。”又朝燕玉道:“剛才在下對姑娘無禮,姑娘可別放在心上”,燕玉臉一紅,道:“罷了,還提什么?”南門雪雁适才一直未仔細打量燕玉,此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道:“這姑娘生得卻极標致。”當下將銀票交還凌云飛,道:“凌公子要問什么,就說吧!”
  凌云飛點點頭,將十万兩銀票又推過去,道:“既要問事,便要付金,這些銀票你先收下。”南門雪雁連忙推辭,但卻不過凌云飛盛情,道:“既如此,我只好先收下了。”
  凌云飛道:“在下多此番前來打扰,乃是為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南門兄若能辦到,在下等自然感激不盡,若實在辦不到,那也沒甚么。”南門雪雁心道:“你這可是在激將我嗎?”道:“請說正題。”
  凌云飛點點頭,道:“閣下可听說過梅鋒?”南門雪雁道:“你要找他?”凌云飛點頭道;“請南門兄費神給在下指點一條路,好教我們擒了他。”南門雪雁點頭道:“這廝采花盜柳,作惡無數,早當除了他,只是,這廝太過于狡猾,時常蹤跡不定,要尋著他可不是個易事。”
  凌云飛道:“正是如此。”南門雪雁沉吟片刻,忽道:“好!我辦了。”凌云飛道:“能在一月之內尋著他么?”南門雪雁道:“就十天吧!”凌云飛道:“十天也好。”南門雪雁道:“這十天之中,你們三位就在這里等候我的消息,想要些什么,盡管向我手下說。”說道,擊了三掌,不時便來了一名大漢,南門雪履道:“老四,我又要外出辦生意,要十天日子,這十天中,你來服侍凌公子,燕公子和燕姑娘。”老四忙向三人施禮道:“三位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得了。”
  南門雪雁又道:“對了,你還得准備三匹上好川馬,要腳力好的,時刻都喂好料,也許用得著。”凌云飛立時醒悟;對付梅鋒這等大奸猾,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川馬不比藏馬,腳力极長,到時候一有梅鋒的消息,立時便動身去追,方才不致誤事,否則,只要稍慢一步,使教梅鋒溜了。當下對南門雪雁心生感激,謝道:“多謝男門兄考慮周全。”
  南門雪雁含笑點頭、轉身便大步出去了。凌云飛等著他遠去,這才回頭坐下,老四道:“三位可要占什么消遣?”凌云飛道:“不須了,先得休息一會儿才成,對了,這儿就這一間房么?”老四道:“不,旁邊還有個側門,小人去開。”帶凌云飛到了旁邊。轉出屋后。果見一個側門,老四推開門道:“公子要睡在這里?”凌云飛看這房屋,和先前屋里的陳設一般無二,只是屋子小了些,且都极干淨,忍不住道:“這里如何竟這么干淨?”
  老四道:“小人每天都來打掃過,自然干淨了。”凌云飛點頭道:“你倒勤快。你一直侍候南門兄?”老四道:“小人跟著少爺六年了。”凌云飛道:“你家少爺今年多大了?”老四道;“才二十一。”凌云飛道:“那你家少爺莫不是十五歲便自己干營生了嗎?”
  老四道:“少爺從五歲開始學武,直到十五歲,才又改投名師,這才有如今這身本事,真正自己于營生,才一年多點。”凌云飛道:“你家少爺的武功很好啊,他的師父是誰?”老四低頭道;“請凌公子原諒,我家少爺不讓說。”
  凌云飛忙道:“本是我多嘴,不該多問的。”當下兩人又談了些別的,凌云飛便讓老四出去了,又去叫來了燕北歸,當下便是他們睡一房,燕玉獨自睡一房。
  兩人一齊談了不少事情,好容易才挨到天黑,凌云飛道:“今天算是過去了。”燕北歸長歎一聲,倒在床上,哺喃道;“天哪,要這樣等十天,哪刻才得到頭呀!”神情間极是不耐,不時,老四便送來了精致的晚飯,兩人吃后,老四仍收拾東西去了,凌云飛和燕北歸又談了許久,這才睡覺。凌云飛仍記得每晚運動療傷,不敢有些許遲緩。
  八天后的凌晨。
  凌云飛和燕北歸仍然睡著,忽然老四徑直推門而人,凌云立時惊覺,喝道:“誰?”老四道;“凌公子,是我,你們快准備動身,我家少爺回來了!”凌云飛大喜,道:“那可好极!”連叫醒了燕北歸,又去叫醒了燕玉,三人一齊跟老四走去。
  到得村口,果見南門雪雁正在一株大樹下站著,身旁有一馬正在吃著送來的草料,馬肚上仍在滴著汗,想是剛經過一番遠路程的疾奔的。
  南門雪雁一見凌云飛等,立時搶先道:“老四,快去牽馬來,老四答應著去了。凌云飛過:“南門兄,連日來辛苦了,可有消息么?”南門雪雁道;“嗯,出了村,沿著這條驛道一直疾奔,要在四百多里外,才有可能找得到梅鋒的蹤跡。今天梅鋒還在四百里外的紅葉鎮,今日午后便到了五百多里外的臨遠縣了,你們騎的川馬雖然可以跑長路,但半日之內絕不可能奔出四百里,你所以,你們必須直奔臨遠縣,沿這條驛道一直過去,便可到紅葉鎮,到鎮上后,你們再向人打听臨遠縣的路吧!”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點,你們必須在明日午前找到梅鋒,否則時間一過,他或許又溜了,那時候,再想找到他,可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凌云飛抱拳道:“南門兄出了如此大力,在下感激不盡,多謝了。”燕玉、燕北歸也致了謝,老四已是牽馬過失了,南門雪雁道:“快上馬吧!快馬加鞭,不到臨遠,不可停歇!”
  凌云飛等都跨上馬,南門雪雁道:“你們這就去吧,恭祝馬到功成!”凌云飛道:“多謝了,南門兄,后會有期!”燕玉、燕北歸也齊道:“后會有期!”三人策馬絕塵而去,南門雪雁在三人的身傷消失,這才轉身回村。
  馬奔得并不是很快,三人在馬背上巔了一天,直到日漸西斜時,這才赶到臨遠縣,這時,三匹馬都已汗水渾渾,三個人更是累得腰酸背痛了。
  一進鎮中,便見得鎮上靜悄悄的,极少有人行走,凌云飛心中暗奇:“此時尚還不晚,怎地街上竟沒有人走動。”一看這家飯店關著門,那家客棧挂著“客滿”的牌號,心中愈是不解。
  待得轉了一陣,好容易見一家鏢局仍開著門,門口兩只青石獅子,也是耷拉著腦袋、沉警不動,門檐下一塊“威武鏢局”的牌子,也似是黯然無光。
  凌云飛將馬韁交給燕北歸,在門口喚道:“有人在嗎?”半晌,有一壯漢匆匆赶來,見凌云飛气度不凡,道;“公平爺,要托鏢嗎?”凌云飛道:“不是,在下來是想問一點事情。”那壯漢聞言,面上立時冷了,道:“既不托鏢,這里也沒有什么好問的。”
  凌云飛淡然一笑,從怀中掏出一錠二十兩的大宮寶,一晃道:“這個問不得嗎?”那壯漢見了銀子,雙眼立時瞪大了”,道:“公子爺,您要問什么就問吧,小的只要知道,沒有不說的。”
  凌云飛道:“好,我問你几件事,你只要答得好,這銀子就是你的。”那大漢點頭道.“多謝,多謝,是,是!”凌云飛看他那熊樣,又好气又好笑,道:“這里可是臨遠縣?”
  那壯漢點頭道;“此地正是臨遠縣,公子爺是外地人吧?”凌云飛不答理他,又問道:“此處近來可出了什么案子嗎?”那壯漢道:“案子倒沒有,但今日倒有一點麻煩。”凌云飛追問道;“什么麻煩?”
  那壯漢道:“昨夜听道上的朋友說,今日有一個什么采花大盜要來臨遠縣作案,這消息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傳遍了全鎮,我們鏢局里今天都被清出去十几名好手了。”凌云飛道:“鎮上店舖都關著門,便是因為這個緣故?”那壯漢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凌云飛皺眉沉吟半晌,道。“此話可是當真?”那壯漢一拍胸脯道:“不是我孟五吹牛,我听來的事,哪件不是真的?”
  凌云飛一笑,將銀子塞在了孟五手中,道:“給你罷!“轉身招呼燕北歸姐弟去了。
  孟五仍自站在門口,愕然片刻,這才突聲道:“哈哈,時來運轉了,一下子來二十兩賭資,對,賭兩把去。”轉身樂滋滋地進去了。
  凌云飛等好容易敲開了一家客棧的門,塞給了店主十兩銀子作預資,這才得讓進來。店主待三人進店后,立時又將門關上了,道:“三位吃過晚飯了嗎?”凌云飛應道;“有好酒菜上一桌來!”店主呼小二來將三匹馬牽進去了,道:“三位且來坐著,酒菜立時即來!”
  三人于是在店堂中尋了一個干淨處坐了,只須臾,店小二就送來了四個冷盤,三副杯筷,三瓶好酒,凌云飛拔開一個瓶塞,道:“燕兄,今日須得飲几杯,這才有精神啊!”燕北歸點頭道:“正是如此。”燕玉卻道:“我不飲酒,你二人飲吧!”于是凌燕二人對飲,吃著冷盤,不片刻,又上來五個熱气騰騰的菜來,再過一會,又上來三盆熱騰騰的湯菜來,十二個擺滿一桌子,足夠三人一頓飯了。
  正飲酒間,忽听有人敲門道;“羅大哥,開門啦!”那店主應道:“是葉四弟嗎?”門外那人應道:“是我,羅大哥,快開門。”店生連忙去開了門,引進一個高瘦個來,想便是那稱作“葉四第”的了。
  葉四弟和店主一齊坐在高凌云飛一席的一張桌旁,待小二上來几碟小菜,一壺酒后,葉四弟連忙飲了一杯,然后一抹嘴道;“羅大哥,我剛從紅葉鎮回來,听我家泰山說,紅葉鎮昨晚可出了大事了!”
  那店主道:“葉四弟,慢慢飲酒,你且說,出了什么事了?”葉四弟道;“我听泰山說,昨天晚上,鎮西的周寡婦,被人奸污后,一刀給殺了.同時,還有那張舉人家里的小姐,賣老酒的鐘瞎子的小女儿,一齊都是這段下場。”那店主四處望了一望,小聲道;“這三個我都曾見過的,那可都是有一番動人之處呀!說實在話,自從你大嫂過世后,我便直想把這三個美人中的一個得來才好,唉,想不到,一夜之間,便是……”他聲音說得极小,自是不愿讓凌云飛等听見,卻不料凌云飛等都是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葉四弟道:“羅大哥,這紅葉鎮的美人是想不到了,還是想想這臨近縣的罷!”店主道:“四弟啊,不是你大哥沒用,這臨遠縣的娘儿們雖然一個個比花儿還中看,可我又能得到誰呢?”葉四弟道:“縣太爺的千金是休想,郭進土的女儿也甭指望,最實際的,倒還是那私塾里的馮先生的四姑娘,如何?”店主一點葉四弟的鼻尖,笑道:“好小子,真說到你大哥的心里去了。”兩人又都一陣怪笑,笑了一會儿,葉四弟仍道:“唉,我戀戀不合的,還是紅葉鎮的那三個美人。”店主道:“你妻子還守著你呢,你又想采野花了嗎?”
  凌云飛再听下去,使盡是一些無賴之言,當下不愿再听,又飲了几杯酒,三人便去定房中休息去了。仍是燕玉獨自一房,凌云飛和燕北歸一房。臨睡時,凌云飛還叮囑道:“二更時須得起來,万万不能有誤!”因為他早已從吳觀那儿听說過,梅仔晚上出來犯案,都是在二更左右動手的。
  在床上,燕北歸在一天的勞累之下,很快便睡著了.凌云飛卻久久不能入睡,心中總在想著一件事:
  “梅鋒成名极早,在江湖上有‘無花不采一只蜂’這個名頭,至今至少已有二十年了,他今年已有四十多歲,可是一晚之間連犯三案,這似乎不大可能,更何況是連日做案。”
  “梅鋒做事向來謹慎,自然絕不會將自己的行蹤事先泄露出來,這個消息的外泄,一定出自某些別的知情人的口中。
  從這些情況看來,和梅鋒一起作案的人至少有兩個,而從來沒有听說過梅鋒還有搭檔,由此看來,梅鋒又收新徒弟。”
  凌云飛自己琢磨一番,覺得沒有漏洞,這才逐漸放松自己,慢慢地睡著了。
  到得子夜之時,凌云飛便自己醒來了,他几乎習慣每晚在子夜時都要起來打坐運功,現在更是要運功療傷,習慣之下,他自已很容易按時醒來。
  夜,是那么靜,無論在哪一方,都沒有一丁聲音,凌云飛獨自運完功時,已十分清醒了,這時候他的精神十分好,跟本無需再入睡了。
  忽然,房頂上一聲輕響,便即遠去了,但仍未躲過凌云飛的耳朵,凌云飛推醒燕北歸,道:“快去叫你姐姐,往南追!”原來凌云飛在那短短的一聲響中,便已判斷出夜行人所奔的方向了。
  燕北歸剛一坐起,便只見凌云飛的身影一晃,已經竄出了窗戶,奔屋頂而去。
  這時候,沒有什么事能比擒殺梅鋒更能令燕北歸清醒了,他雙拳一捏,骨節“啪啪”作響,心里道:“今日可要拿住梅鋒那廝殺了!”跳下床來,叫醒了燕玉,兩人一齊上了房,四顧無人,只有悠悠寒風吹過,當下兩人一齊展開輕功,向南直追而去。
  在這靜無人聲的夜晚,像鬼魅一般在別人屋頂奔行,听著兩耳的呼之風聲,倒也是覺得快意之极,只是有些不胜凄涼之感而已。
  燕氏姐弟奔了好一陣子,仍未見凌云飛的影子,心下不由得有些躊躇,擔心是否追錯了方向。正奔行間,忽听一處菜畦里有人輕呼道:“燕兄:“不是凌云飛是誰?
  燕北歸和燕玉見了凌云飛,不由得大喜,都躍了下來,輕聲問道:“怎么樣?”凌云飛道:“我剛才擒住了一個梅鋒的弟子,問到了一些事。”殷北歸大喜,道:“什么事?”凌云飛道:“咱們現在所在的,便是一個姓馮的人家里的菜地,那姓馮的是一個私塾先生,他的第四個女儿相貌极好,听梅鋒的徒弟說,梅鋒今晚親自來馮家玩一馬,咱們便在這儿守著,等著他自己送上門來。”
  燕北歸道;“妙极!還有多久?”凌云飛道:“片刻即至。”他抬頭向遠處眺了跳,道:“燕兄,你去藏在那株大樹上,要伏好可千万別露了形跡,到時候梅鋒若從你那邊逃走,你千万要截往他!”燕北歸應道:“好!”轉身走了,自去藏身大樹上不提。那樹上的葉子尚未掉光,但在這般黑暗之中,樹上藏那么几個人,倒還不易給人發覺。
  凌云飛再向另一方看了看,道;“燕姑娘,你去那邊的閣樓間藏好,待梅鋒從你那邊逃走時,你便出來截住他。”燕玉咬著嘴唇,點頭道:“我知道了。”凌云飛又補充一句道:對還有,你見了梅鋒.千万不可手下留情,一定要痛下殺手,梅鋒那廝狠毒异常,若是對他留情了,反而易被他所傷。”燕玉看了看凌云飛,道;“我要用我爹留下來的劍殺死他!”凌云飛點點頭,道:“你去吧!”燕玉一扭身,疾奔著去了,奔至一個小閣樓下時,她只輕輕一縱,便攀了上去,藏于閣樓之旁。
  這樣,燕北歸守住東面,燕玉伏于南方,凌云飛獨守西、北兩面,梅鋒若是進了這個圈子,便是插翅也難得飛走。
  夜,茫然。四周寂靜,沉悶得使人厭煩。
  凌云飛靜靜地坐在一樹梅技下,左腿彎曲,蹬在地上,作好了一個最佳的姿勢,若是梅鋒來到,他立時可以縱起而擒之。右腿則后跪于地,左腿一蹭起,右腿立時可以助力。
  他這一縱起,能從他手下躲過的人,世上恐怕已經沒有了。
  果然,不出一柱香的時間,梅鋒便從西面一重重屋脊上飛奔過來。凌云飛看得分明,此人的裝束,步法,便是當日在那片黑林子里所見的梅鋒。
  待得梅鋒漸近,凌云飛忽地雙腿齊蹬,身形縱起,凌空一個倒翻,便已站在了身后的屋脊之上。他身形方自站穩,便有一蓬寒星自頭頂打過,卻是梅鋒搶先出手了。剛才凌云飛若是筆直地朝前掠起,即便是他的身形再快,也絕不可能快過梅鋒剛出手的那一把暗器,結果勢必只是喪命其狠招之下。幸好他想得深了一層,凌空一個倒翻,身形掠后,既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手,又仍能將梅鋒的退路封得死死的,無論他想從哪一方逃走,也休想快過凌云飛。
  凌云飛冷冷道:“梅鋒,深夜至此,有何貴干?這手暗器打得不錯呀!”他剛才听那暗器的破空之聲,便已知道梅鋒的暗器手法雖不及千手童子,但也是极為厲害的了。
  梅鋒素來仗著這招”未扑先噬”,傷了不少成名的英雄好漢,如今卻不料竟有失手,心下惊但處,知道碰上了硬手,一打量凌云飛,道:“這不是那聞名的天下的‘云野一快’凌云飛嗎?”他膽大包天,竟也敢在武林大會上卻走一道,所以認得凌云飛,凌云飛卻以為是梅鋒上次在那黑林子里過自己后還記得,當下沉:“好說.梅鋒,你今日已是惡貫滿盈,快束手就死吧!”
  梅鋒失笑道:“說的娃娃話,天下哪有束手就死這等傻事,凌云飛你別以為你胜過了千手童子,便也能胜得了梅爺,好,今日便會會你這‘云野一俠’!,只可惜一番好事被你攪了。”
  凌云飛啐道:“好個無恥的淫賊!”正說時,梅鋒已亮出了一柄匕首,寒光閃閃,劈胸便刺過來,凌云飛冷笑一聲,只將身一例,便已抓住梅鋒的碗,輕輕一帶,梅鋒便掉了個趔趄,險些摔下屋去。
  梅鋒站穩身形,惡聲道;“好小子,還真有兩手。”左手捏個劍訣,又刺一招。凌云飛雙掌一合,已將匕刃夾在掌間。左腳接著踢出,將梅鋒踢出了丈許。
  梅鋒尚未站穩,凌云飛已一步赶上,將匕首抵于梅鋒喉間,道:“你還不服么?”梅鋒卻不惊慌,道:“你看你身后那人是誰?”
  凌云飛冷笑道:“這种伎倆也騙得了我嗎?”話一出口,便已覺得不對頭,听得身后響起腳步聲,梅鋒已大喝道:“殺招!”凌云飛便已听得腦后風聲,不由分說,反手一匕揮去,“當”的一聲,火星四輔,轉身看時,只見一名長衫少年手中的流星錘已被自己擋在了一邊,錘大匕小,錘重匕輕,但凌云飛一匕揮出,并無异狀,那少年的流星錘卻被擋得反飛出去,一招之后,便已見高下。
  梅鋒趁著一瞬間,已將身子向后一滾,逃出兩丈多遠,怪笑道:“凌云飛啊凌云飛,你聰明得過頭了!”凌云飛頭也不回,只是瞪住眼前這少年,口中道:“燕玉,截住梅鋒!”梅鋒果然是奔向南面。
  凌云飛眼前這少年,雖然不失一股俊秀之气,但卻也含有一股陰騖之勢應有一种淡淡的愚頑勁儿,雙眼傻瞪住凌云飛,都不敢再出第二招。
  凌云飛歎道:“你我都是少年人,可為什么你年紀輕輕卻不愿學好,而是跟著梅鋒這种人鬼混?”那少年嘴唇翕動一陣,沒有說出話來。凌云飛又接著道:“你還年輕,若是就此回頭。或許還能重新做一個有作為之人,若是仍然執迷不悟,終究有一天難逃天理公道!”
  那少年一愕,手中的流星錘脫手落下,凌云飛將腳一勾。又挑起它,接在手中,道:“別吵醒了那些正睡覺的人家。”
  那少年忽失聲道;“我現在也后悔了,但我若就此改過。別人會原諒我么?”說著,用力捶打自己的腦袋,胸脯.忽然,他覺得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定住,卻是凌云飛制止了他,道:“別人會原諒你的,我就是第一個!”說著,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那少年搖頭道;“不,你雖能原諒我,但別人又會怎樣看呢?”凌云飛沉聲道:“若有誰總是放不開你的過去,你不用擔心,盡管來找我。我和他評理!”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道:“我叫沈虹,家住在南陽。”凌云飛點頭道:“我叫凌云飛,你以后若有什么困難,若是來找我幫忙,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盡力而為。”說著,將流星錘依舊交還給沈虹,道:“沈虹.你回去還好好勸一下梅鋒的其他弟子,叫他們都改過自新,不要再做那些坏事了。”說罷,拍拍沈虹的肩膀,道:“后會有期”,轉身向南首追去。
  沈虹呆立當地,木然半晌,忽道:“對,我是個大好男儿,為什么不能做一些正事呢?”說罷縱身下房,轉身大步离去,再不回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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