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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身臨絕境


  凌云飛特地起了個早。
  這座新房倒也真不錯,布置考究而華美,格局清穎而可人,既明亮又寬敞。但也有一點不足,不太透气,各間房里都有一股老木頭味,雖不十分難聞,但隱隱約約地總覺得有些厭煩。
  天剛蒙蒙發亮,凌云飛便已開門出來,經過劉湘子和燕北歸的房間時,竟沒听見一絲動靜,看來仍在酣睡。
  凌云飛心道:“他們昨天都多喝了几杯,我也不去惊醒他們了,讓他們多睡一會吧!”于是出大門,信步走向前去。
  外面積了很厚的雪,不論望到哪里,都是一色的銀妝淡飾,瓊樓玉宇。雪雖已住了,但風仍舊在吹,寒颼颼地直往人脖子里鑽,凌云飛自十五歲以來,使未穿過棉襖了,此刻,他身上竟只有三件單衣,但仗著內力精深,倒也不覺甚冷。
  走了十余丈,前面有一人正在掃雪,凌云飛見了他.笑著打招呼道:“你早!”那人聞聲一愕,四下一望,并未見第三個人,這才明白凌云飛這聲招呼是對自己打的,待得要還禮時,凌云飛卻已如一陣風般遠去,他不禁暗自發恨,心道:“你真該死,別人這么高的身份,向你打招呼,你竟連禮都不回,怕莫是要上天了?”
  凌云飛獨自行了一段路,忽到了一片极開闊的地方,旁邊有一塊石碑,正立于地,雪雖很深,卻也只淹得下面一段,上面卻仍有兩個朱紅隸字;“小鏡!”凌云飛心道:“小鏡?我且看看下面還有些什么字?”伸腳將碑旁的雪都掃去了,這才模模糊糊地露出一個“台”字來,凌云飛輕聲道:“小鏡台!好名字!看這里一片平整,使真如小鏡一般。”
  凌云飛正在興致濃處,不至于到此便又轉身,但這小鏡台竟是十分寬闊,而且旁邊也看不清路是如何,竟不知該如何走。他看了看小鏡台,笑道;“那便從這上面穿過去吧!”
  抬步正要踏上小鏡台,忽又將腳縮了回來,自語道:“看這小鏡台平整如鏡,上面沒有一點暇跡,我又怎忍心踏上腳印?”他放眼望去,看那小鏡台大致是個圓形,直往總在三、四十丈開外,心道:“不知我的‘燕子三抄水’能否過去?”
  心念一動,凌云飛立時來了興致,深吸一口气,便將身掠了過去,只覺得耳后生風,衣袂飄飄,宛如神仙騰云駕霧般,好不快意!一連換几口气,只几個起落,便已到了另一頭,回首望去,竟不見半點腳印痕跡。
  凌云飛過了小鏡台,使發現對面已是一大片梅林,梅花大多已經盛開,紅的梅花,白的雪花,雪花襯著梅花,梅花映著雪花,人入其境,神游万里,悠然之樂盡見于此。
  凌云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著,听著腳下踩著雪“吱吱”地響,看著這雪中梅林,心下极感舒适。不時地俯身穿過被雪壓低了的梅技,拂去飄落于臉上的雪片,偶或拾起一朵落于雪上的梅花,放至鼻端一嗅,竟是含香如醉。
  凌云飛玩了一會儿,發現自己已致身于一片梅樹的包圍之中,穿行几步,竟已找到出路了,心下暗道;“看來,這片梅林可委實不小。”
  忽然听道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嘻笑聲,似乎是兩個人的聲音,但其中有一個聲音,竟赫然便是白飄羽。
  凌云飛暗道;“這可真巧,在這里遇著白飄羽,正好謝她指路之恩。”于是尋聲撥著梅枝走去。
  漸漸地,梅樹已稀疏些了,凌云飛又听見一陣嘻笑聲,只听一人笑著:“看你還跑,看你還跑。”另一人是笑的更厲害,叫道:“啊喲!啊喲!阿羽,饒了我吧!”凌云飛不禁一抬頭,看見一個小姑娘正朝自己跑來。只見她明眸皓齒,瑤鼻櫻唇,儼然便是一個絕色少女,但后面追她之人的面容卻被一叢梅花遮住了,不得看見。
  那女子一見凌云飛,立時住腳,后退几步,道:“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闖進公主的梅林?”
  凌云飛一時有些尷尬,道:“在下隨步走來。差點迷了路,因听見這里有人聲,便朝此走來,實非有意,請見諒。”那女子厲聲道:“既然如此,你快走吧!不然,我若告訴教株,你可就死定了。”
  凌云飛笑道:“走是自然要走的,但在下還要見公主一面。”說著,一撥開那枝梅花走了出來,一見那后面的人,已是轉過身去,但她那窈窕如玉的身影,卻已令凌云飛肯定她是白飄羽了。
  白飄羽道:“丹鳳,送他出去。”那女子應道:“是。”轉朝凌云飛道:“你走吧!我送你出去。”凌云飛道:“你家公主不肯見我么?”丹鳳怒道:“你這人怎么竟如此潑辣?”說著,竟已一掌擊來。
  凌云飛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說,何出動野?”說活間,已連出四掌,將丹鳳的來招—一化解。
  丹鳳久隨白飄羽,倒也有一手好功夫。見凌云飛竟比她還要強得多,心下倒也暗自吃惊,手上仍自不停。竟連著攻出了十多招。
  凌云飛本來要打發她她是易如吹灰,但此時哪有打架的興致,見白飄羽仍是不轉過身來,心中一動,忽故意賣了個破綻,讓那丹鳳在自己胸前擊了一掌,倒也著實有些厲害,只覺得胸口一痛,登時蹲下身去,按住胸口,道:“哎喲,好痛啊!”丹鳳正自奇怪,心想他武功比自己強得多,卻怎么挨了一掌?正欲扑上去再打,卻听白飄羽忽道:“丹鳳,我們走!”這才住手道:“便宜了你這無賴!”
  凌云飛忽站起身來,大聲道:“白姑娘,你為何不愿見我?”白飄羽低聲道:“我容貌丑陋,恐怕嚇著你。”凌云飛笑道:“這是什么話,我豈是只看容貌不看心之人?再說,那天晚上,我已見過你了。”
  白飄羽仍道:“既見過了,何必再見?你還是走吧!”凌云飛道:“你不容我謝你指路之恩么?”白飄羽道:“區區小事,何足言謝?更何況你也救過我。”
  旁邊丹鳳已是听得目瞪口呆,惊問道:“那么說,你就是凌云飛,不,不,你就是凌少俠了?”凌云飛笑道:“不敢當少俠二字,在下正是凌云飛。”
  丹鳳忽道:“阿羽,我去給凌公子徹條,你就和凌公子談談吧!”說著,朝凌云飛使個眼色,轉身一溜小跑去了。
  白飄羽大惊,轉身呼道:“丹鳳,你這死丫頭……”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凌云飛也不禁呆住了:這是怎生的一個美人啊!也不知上天怎地竟如此偏心,竟仿佛將世上所有的最美好的東西全給了她,她的全身各處,無論哪一寸地方,都是完美盡善,不管多么會挑剔的人,只要見了她,也絕不可能再挑出一點什么毛病來。除非是一個挑剔的圣賢,才會挑出這么一點來:她無可挑剔。
  凌云飛一見白飄羽,她的臉立時便紅了。輕聲道:“你別見怪……”凌云飛歎道:“我素來自負文才過人,此刻竟尋不出一個字來形容公主的容貌.甚么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如花解語、似玉生香、梨花帶雨,芍藥籠煙、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那都嫌太辱沒了公主,在下万万未曾料到,公主竟是如此絕色美人。”這般話在別人口中說來,或覺有些肉麻,但若從凌云飛口中說出,卻是通暢之极,叫人听了十分受用。
  白飄羽臉上又是一紅,談笑道:“不想凌公亦是如此會取笑。”她容貌本是极美,此刻臉上一紅,更有一种怡情之意。
  凌云飛道:“在下能順利到此,全憑公主之助,這里先謝過了。”說著,竟深深一禮。
  白飄羽亦襝衽一禮,道:“我那張圖也無多大作用,全靠你自己的本事,听我爹說,他連派兩批人去截你,都被你打敗了,你仍然能按正北方走。便是我爹的鞭棍,都沒能將你打倒,若只靠我那張圖,也幫不了多大忙。”
  凌云飛道:“公主不肯受謝,好不令人佩服。”白飄羽幽幽一歎,道:“不知你拼死拼命闖到這里,為的是什么?”
  凌云飛道:“既已成約,便自然要赶的。”他頓了一頓,又道:“我現在已是你爹的屬下了。”白飄羽也無惊异,道:“我知道了。”
  凌云飛道:“此外的梅花可生得真好,不想公主竟還有這般興致。”他覺得說些教中之事無趣,故意岔開話題。
  白飄羽道:“你喜歡這里嗎?那以后多來玩玩吧!”凌云飛點頭道:“正要如此。”他看了白飄羽一眼,又道:“公主……”
  白飄羽打斷他道:“我爹又不是皇帝,你干么老叫我公主?”凌云飛道:“教主之下,便是公主,在下自然要遵禮了。”白飄羽笑道:“原來你也這么迂。”她輕輕歎了一聲,道;“教中上上下下,都是稱我阿羽,你為何不這樣稱呼我?”
  凌云飛道:“教主這么稱呼你,那是出自父女之情,別的人這么稱呼你,則是出于一种愛惜之心。我現在既無出于親昵,也無出于愛惜,倒不大方便如此稱呼。既然你不喜歡稱你公主,那我以后仍叫你白姑娘吧!”
  白飄羽看著凌云飛,雙眼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于是又轉過身去,道;“隨你的便吧。”凌云飛走過去,輕聲道:“你不高興了?”
  白飄羽搖搖頭,道:“我錦衣玉食,安閒舒适,有什么不高興的?”桂云飛道;“你雖過著舒服口子,但我想你一定孤獨得很。高處不胜寒這個道理我還懂的。”
  白飄羽道:“我便孤獨又怎么了?也沒有人會真的可怜我,來陪我。”凌云飛道:“倒也是,世上人情淡泊,倒也難尋一知己。”
  白飄羽道:“你怎么也說這种話,你難道也和我一樣孤獨么?”凌云飛點頭道:“雖不居高,亦仍然寒。劉湘子和燕北歸雖与我交好,卻只能算朋友而已,未必就其知己。”
  白飄羽歎道:“不想你我竟是際遇相同。”說著,將手里的一條絲帕繞在指頭上玩弄,凌云飛道:“看來你我還是同病相怜了。”白飄羽道:“別說得那么可怜,這也是無可避免的。知己本就難尋,那又何必自怜。”
  凌云飛道:“知己雖難尋,但朋友還可以做的,不知白姑娘可愿与在下作朋友?”白飄羽道:“凌公子不嫌棄,我還有什么話說?”
  凌云飛笑道;“原來你也如此會取笑。”白飄羽听了,不禁亦是嫣然一笑。
  兩人又說了許久,不時笑一笑,甚覺開心。凌云飛竟沒得這一生來雖已有不少開心之事,但最為開心者,竟是在這一段時間。
  忽然間,天上又開始往下落一些紛紛小雪來,白飄羽歎道:“好景不長,正開心的時候,竟又下起雪來了。”凌云飛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辭了。”白飄羽道:“不,丹鳳已經給你徹好茶了,就先到房里避避雪吧!”
  凌云飛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愿离開了,听了白對羽之言,甚覺愿意,于是道;“也好,只怕弄髒了小妹的閨房。”
  白飄羽輕輕一笑,向凌云飛招招手,兩人在梅林中轉了几圈,便到了一座精致的小樓前,白飄羽道:“進來吧!”在檐下將身上頭上的一些雪花打落了,便推開一扇小門進去了。凌云飛亦打落身上的雪,跟著進去,卻發現不是正屋,而似是一間后房,但亦收拾得十分整齊,心道:“原來那梅林在屋后。”
  隨著白飄羽穿過了兩間小房,便已到了一間較大的房里,一進房中,便覺得暖气熏然,扑在臉上十分舒服。又有一股談談的不知何物之香,輕輕絲絲地直站人鼻,倒也十分愜意。
  丹鳳正自坐在地上煮茶,見兩人進來,笑道:“知心話說完了?”凌云飛愕然,白飄羽卻佯怒道:“死丫頭,沒大設小的!”過去欲打,丹鳳扑地跳起,躲至凌云飛身后,叫道:“啊呀.姑爺救命!”凌云飛听她稱自己姑爺,心下立時明白了,原來白飄羽和自己几次相見,竟已暗生情意,而悶在心不好受,便對丹鳳說了,豈知丹鳳這個快嘴丫頭竟一下子說出來了,一時連他也惊了一下,不知如何措詞。
  白飄羽的臉立時紅透了,哈道:“丹鳳,你再胡說!”丹鳳始終躲在凌云飛身后,笑道:“我剛才一直沒有去叫你們,就是讓你們說個痛快,看,我一共煮了五壺茶,你們慢慢喝吧,可一定要喝完呀!說著,瞅個空子竟奔了出去,虧得她身手快,順手還將門關上了。
  白飄羽粉面通紅,道:“這丫頭沒大沒小,滿嘴都是胡說八道,凌公子,你可別在意。”凌云飛淡然一笑,道:“沒什么。”
  白飄羽道;“我去給你倒茶。”轉身去親手倒了兩碗茶,又蓋好了,先端一碗來給凌云飛,道:“茶不好,你可別在意。”凌云飛接過茶,道:“不敢客气。”說罷,揭開蓋子,登時有一股茶香扑鼻而來,其濃郁無比,竟是极好的君山銀針,再看茶碗里,一根根茶葉豎著,有的已開始散開,正是正宗的銀針茶,當下和著茶香輕吸一口,頓覺滿口舒暢,快意無比,贊道:“好茶。”
  白飄羽也吸了一口,道:“凌公子,你這么好一身武功,是從哪里學來的?尊師何人?”凌云飛道:“說來倒也無甚了不起,我只是有一次無意得到了《天龍吟》,因而學了一點功夫。”
  白飄羽點頭道:“這也難怪了。本來我也想中原還有誰可以調教出這么高明的弟子來,原來你竟有緣得此奇書。”凌云飛道:“冥冥自有天意,強求不得的。”于是將得《天龍吟》的經過詳說了一遍,白飄羽听了,不禁歎道:“果然是有時自會有,無時莫強求,凌公子好福緣呀!”
  凌云飛道;“卻比不上白姑娘家學淵源。”白飄羽道:“對了,凌公子,你說以你的武功,可打得過我爹?”
  凌云飛沉吟半晌,道:“教主武功高深莫測,我雖和他交過一次手,但教主所使乃是長鞭,此非他所長者,但以我所見,上次在華山時他一招使能打退燕大俠,我想,我在他手下絕對過不了一百招。”
  白飄羽道:“一百招差不多了,一百五十招你絕對過不了。”凌云飛知道她了解軒轅十三的武功,故而能出此言,心下倒也信服。
  白飄羽又道:“但有一點卻叫我想不通,當年張造之的武功已是天下無雙,据說連在他手下走五十招的人都找不出來了,可何你學了他的武功之后,竟連我爹也打不過呢?”
  凌云飛默然片刻,道:“我想有兩個原因:其一,我所學的尚還只有張造之前輩武功的一點皮毛,因此不足以出眾。再一,我想世上万事万物都是在向前發展的,如今离當年張造之的時代又已有百多年了,世上定然又已有許多更高明的武功創造出來,這是個好事,我還年輕,以后還可以廣求博采.日后或許能有所成,現在說來,那還是不足一提的。”
  白飄羽暗暗歎服,凌云飛這一番話說理精辟透徹,且又謙恭有禮,若換作別人,象凌云飛這般年紀便已有這身本事和成就,則恐怕說不出這番話來了,不禁贊道:“說得好,說得好!”
  凌云飛道:“不過有一點,張造之前輩的武功中,似乎沒提到兵器,卻不知何故?”白飄羽道:“你怎么想的呢?”凌云飛道:“我想他可能是武功太高了,有兵器無兵器已無多大分別,索性從此空手。”白飄羽點頭道:“正是如此。”凌云飛道:“但是他應當想到,此書是寫給別人看的,別人剛剛學武功時,有件兵器在手畢竟好些。”白飄羽歎道;“一個人到了高處時,那便很難想到下面的人了,張造之寫書之時已成大名,怎會想得那么多?你可在《天龍吟》中看到了什么學武功的基本法門沒有?”凌云飛點頭道:“果真如此。”
  白飄羽笑道:“若不是你本來就學過武功,你即便得到了《天龍吟》,恐怕也無福消受。”凌云飛點點頭,笑道:“說的也是。”
  白飄羽忽道:“凌公子,那本《天龍吟》你看過之后怎么處理了?”凌云飛道;“為了不讓它落至坏人手中,我已將它藏在了一個隱秘之處。”
  白飄羽笑道:“這么說,你是個好人了?”凌云飛道:“你看我象不象好人?”白飄羽道:“你自然是好人了。”
  凌云飛長歎一聲,道:“其實我無論多好,卻也比不上你的。”白飄羽道:“你又取笑我了。”凌云飛道:“并無半點取笑之心。你今年步入中原武林,想來是奉教主之命去作殺手,你既不愿違抗父命,又不愿濫殺好人,結果,反倒還為中原武林除了一些惡人。”
  白飄羽道:“我殺的可都是些‘大仁大義’之人啊!”凌云飛歎道:“無一不是假仁假義。我已听吳觀先生說了,你殺的成名人物共有十九人,除了你那日在樹林子里說的峨嵋四大劍客,鐵劍客,長孫留玉,李鎖龍,賴忠等人之外,還有如海狼幫的幫主‘紅袍大力神’雷震子,青海‘九指教’的教主岳翔,南治國的那個假俠客駱文光等,無一不是假仁假義之徒,你殺了他們,著實為中原武林除了一害。”
  白飄羽道:“原來你什么都知道。”凌云飛歎道:“知者自不必說,倒是那些不知實情者,反倒以為白姑娘在濫殺好人,白姑娘至今還沒在中原留下好名聲,豈不令人寒心?”白飄羽笑道:“他們罵我妖女,我也不怎么在乎。”
  凌云飛道:“若有那么一天,我能重回中土,我定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白飄羽歎道:“天下最善良的人么?我可擔當不起!”凌云飛道:“待我將真相排明,我相信別人至少認為你是一個好人。”
  白飄羽忽道:“對了,你剛才說什么有那么一天,你能重回中土,這是什么意思?”凌云飛一惊,心道:“這女子心思好縝密。”當下道;“你怎么看?”
  白飄羽看了凌云飛一眼,站起身來,走至窗邊,輕輕攏了攏鬢邊長發,道:“我看,你此來恐怕有什么大陰謀。”凌云飛面不改色,淡然道:“白姑娘何出此言?”白飄羽冷冷一笑,道;“我且不說這些,你到時候看我可說對了沒有。”
  凌云飛心中急轉几個念頭,心念甫定,當下道:“白姑娘好心思。你說對了。”白飄羽道:“你好大膽。竟敢將這种活對我講。”凌云飛道:“何謂失人?何謂失言?在下宁可失言,不可失人。”
  白飄羽道;“多謝凌公子信任,可惜,我要告訴你,你不該如此大意的。”凌云飛笑道:“白姑娘,我知你生的什么心.縱使我將什么都說出來也無妨,魔教從此太平無事便罷,若是還想圖謀中原武林,我定要全力相阻,”白飄羽冷笑道:“全力相阻?我爹听你的?你打得過我爹?”凌云飛一字一頓道:“邪不壓正!”
  好一句邪不壓正,正說出世上絕大多數人的心聲,這句話無論從誰口中說出來,永遠都會是豪邁無羈,正气凜然的!
  白飄羽點頭道;“好,我不勸你,但我要告訴你,此事你只可以對我說,万不可再對我爹手下的任何一人說起,其利害我也不必多說,我想你總會明白的。”凌云飛長揖一禮道:“白姑娘果是可言之人,凌云飛佩服。”
  白飄羽的的長歎道:“我希望你多想一想,此事胜算能有几成,我爹明年三月間便要重進中原,此事誰也阻攔不了,今年到明年還有几天?你現在腹中已有我爹所下的毒,解藥雖在我手中,但我會給你么?我爹所派出的教中好手已遍布各大門派,到時候只須一聲令下,我爹便可以登上中原武林盟主的寶座了。”
  凌云飛万万不料軒轅十三已做了這么多手腳,自己昨天還恭恭敬敬地向他拜伏,稱他為教主,自稱為屬下,如此大事,自己卻一無所知.本以為万事俱備,卻又是一無所成!登時一种因被愚弄后產生的憤怒從胸中升起,但他仍然忍住了,歎道:“想不到教主竟然如此深謀遠慮,在下好生佩服。”白飄羽道:“所以,我告訴你,你若能多多考慮,或能免禍避災。若仍是一意孤行,殺身之禍便不遠了。”
  凌云飛心中暗道:“一聲令下,便可真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可不知又得多少鮮血和生命去換取,我若因愛惜這個六尺身軀,那該有多少人代我去死?”當下心中豪气頓生,朗然退:“大丈夫一死何足借?若叫千万生靈涂炭而不救,那才真叫可鄙,我若委曲求全,雖得苟保螻蟻之命,卻生又何歡?凌云飛今日一言既出,永無后悔。”
  白飄羽默視凌云飛半晌,歎道:“你今日太沖動了。”凌云飛搖頭道:“心靜如水,怎又沖動?白姑娘,望你能多為別人想想,能為更多的人想想。”他說罷站起身來,道。“打扰多了,明日再談如何?”白飄羽點頭道:“明日早上,我仍在梅林等你。”
  凌云飛也不客套,抱拳一禮道:“告辭了。”白飄羽叫道:“慢著,我有件東西給你。”凌云飛愕然止步,白飄前卻轉身去另一間房,不多時已拿了一個小白玉瓶出來,道:“這是降龍伏虎丹的解藥,給你吧,你和你的那兩個朋友每人服三丸,便可解毒。”凌云飛奇道:“降龍伏虎丹?”白飄羽道:“不必多說,你若不信,回去用檀香一試便可知道,管叫你服服貼貼。”
  凌云飛心知白飄羽又已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當下道:“多謝白姑娘相助。”白飄羽卻道:“何須言謝,你快去服藥罷。”
  凌云飛點點頭,也不多說,走出門來,不多遠碰著丹鳳,丹鳳笑道:“姑爺,貼己話說完了?”凌云飛正色道:“我和公主道義之交,你可休要污了公主名聲。”
  丹鳳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原來姑爺,不,凌公子這么厲害。”轉身欲走,忽又轉身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凌云飛點道:“多謝丹鳳姑娘了。”
  于是兩人并行而出,走不多遠,丹鳳問道:“凌公子,你看我家公主如何?”凌云飛歎道:“公主人品之美,恐怕已是天下少有。”
  丹鳳道:“那你自己又如何?”凌云飛苦笑道:“我?我算什么,不值一提”丹鳳卻道:“凌公子,你別謙虛了,我家公主經常對我說起你,說你什么人品好,又真誠,又善良,武功又高,人又聰明,唉,說都說不完。”
  凌云飛道;“那都是你家公主抬舉我了。”丹鳳忽地立住腳,道:“怎么說了這么多,你總是這么呆呆的,你的聰明呢?狗吃了?”凌云飛道:“既然如此,丹鳳姑娘請留步。”施了一禮,徑自去了。丹鳳看著凌云飛遠去,心中又有些懊惱自己,剛才不應如此魯莽,竟將凌云飛給“气”走了,本想給公主做件好事,卻又沒有成功。
  凌云飛卻是借此机擺脫丹鳳的糾纏,他剛才要丹鳳相送,委實是不知回來的路了,丹鳳送至此處,他忽又記起來,見丹鳳喋喋不休地只是談論他和白飄羽的事,心下一團縈亂,只好借机脫身。
  想到白飄羽,凌云飛心中一陣惘然,白飄羽是他碰到的最難對付的一個人,現在看來,還不知她安的什么心,凌云飛對于別人,只是稍一撥弄,便可知其心思,對于白飄羽卻是無計可施,她雖于自已不少恩惠,但畢竟又是軒轅十三之女,豈有不幫老子幫別人的道理?但她所做的那些事,又叫人十分不解,一時間倒也弄不清她究竟意欲何為。
  凌云飛走了定神,心中暗自盤算著,軒轅十三已視自己為籠中之鳥,网中之魚,將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正如一只貓在玩弄一只被抓住的老鼠一樣,玩厭了,便可一下子咬死,自己從此更須百倍的小心,看來,軒轅十三一時還不致于加害自己,這樣,可以趁此机會尋求佳謀。
  白飄羽雖然難于對付,但一時還摸不透她的心思,看樣子,她是難于決定究竟倒向哪一方,自己可得先下手為強,使之識明大義,不然,她若決定幫助父親,那可就不好辦事了。儿女之情最為難纏,凌云飛想到自己已經夠忙的了,若還派此一事,那怕不會把腦袋都炸開才怪了。
  凌云飛想著想著,不覺已回住處,一進門,便徑直去尋劉湘子和燕北歸,一進門,不禁被嚇呆了,劉湘子和燕北歸俱是披頭散發,雙目流淚,手舞足蹈,正在地上滾著,跳著,一身衣服俱已撕得稀爛,其形狀慘不忍睹。
  凌云飛腦子中騰地一閃:“降龍伏虎丹?果真厲害!”當下不假思索,順手將門掩上,飛身搶上。將兩人穴道制住,兩人都不得動彈了,但腦上一抽一動地,顯見得极為痛苦,凌云飛迅速掏出那個白玉瓶,倒出六丸荷綠色的丹藥來,給他兩人每人三粒,又尋出酒來,灌入一些酒,好讓藥力發揮更快。
  直過了一頓飯功夫,劉湘子和蒸北歸的痛苦之狀才稍減,雙目瞳仁又亮了起來,凌云飛這才解開兩人穴道,燕北歸呼了一聲:“啊喲。”仰天便倒,口中喃哺道:“痛死我了,痒死我了。”
  劉湘子則長長地喘了几口粗气,看了看凌云飛,道:“你怎在此?”凌云飛道:“我剛赶來。”忽地聞到一股檀香味,轉頭一看,只見一把檀香俱已燒到了盡頭,剛才最后一陣煙飄了過來。立時覺得胸口一陣難受,雙眼漸漸模糊,四肢開始無力,顯見得也中了毒,正欲也服解藥,忽又覺得痛苦之狀漸漸,慢慢又恢复了原狀,心下立時恍然大悟:“我曾服蛇王血膽,百毒不能侵我,剛才一中毒,立時便被解了。”
  劉湘子道:“我剛才突覺得好難受,眼睛也看不清楚,手和腳都不得力,身上又痒又痛,怎知竟將衣服抓成這樣,這可真狼狽。”凌云飛道:“這檀香是誰點的?”
  燕北歸在一旁應道:“我點的,怎么了?”凌云飛道:“你點它干嘛?”燕北歸騰地坐起,嘟噥道:“這屋里不知怎地,總有一股怪味,我便尋了這些香來熏一熏,待我推門進來看時,不知怎地,竟跟中邪似的,好不難受,剛才這才好。”原來他一直往朦朦朧朧地,竟不知是凌云飛給他喂了解藥。
  凌云飛也不點破,只是道:“以后你們可要小心在意,此事不可對別人說起,快去把衣服換了吧!”兩人一身雖都是綾羅服飾,卻俱已成了布筋條條,好似義幫弟子一般,看上去狼狽万分,凌云飛只是忍住不笑。
  屋里各有不少衣服,燕北歸仍挑了一件寶藍色短衫穿著,劉湘子選了一套談青色的長衫,凌云飛亦是喜歡穿淡色衣服,見劉湘子也是這樣,心道;“我們竟是所愛相同。”
  待兩人又都收拾完了以后,凌云飛又道:“我剛才出去探了情況,看來,我們現在可不妙得緊啊!”劉湘子道:“如何?”凌云飛道:“我們現在競全在軒轅十三的算計之中。”于是將軒轅十三的打算說了一遍,燕北歸大怒,道:“既然如此,還和他客套些什么,咱們這就去和他斗一斗。”凌云飛止道:“不可,我們所處雖然危險,但一時還不致于有什么不測,時机尚未成熟,若是輕舉妄動,后果唯有一死,一死雖不足惜,可死得要值得!”
  燕北歸無語,凌云飛歎道:“燕兄,你若想報得大仇,可千万要忍住啊!”燕北歸點點頭,卻不說話。凌云飛也不說話,三人沉默了許久。
  忽地,有人在外面叫道:“凌公子,劉公子,在么?”凌云飛應道:“都在,進來吧!”那人應聲推門進來,左手亮出一個圓形的金牌,道:“教主宣你們去見。”劉湘子道;“有什么事?”那人道:“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兩位一去使知。”凌云飛點頭道:“好,我們走吧。”忽又轉朝燕北歸道:“你等我們回來。”燕北歸道:“我知道。”心中只是不解:“為什么只叫他們,而不叫我?”
  凌云飛和劉湘子隨那人行了一程,便到了一間大殿,抬頭一看,一塊巨匾,上有三個金色大字:白虎堂。凌云飛和劉湘子心中俱想道:“白虎堂素是軍机要地,此處名白虎堂.想必是談論大事之地了。”
  待進得大殿,只見軒轅十三端坐一張虎皮椅上,椅前一張大案,案上有一柄寶柄,再無他物,獨孤登和花無葉已侍立兩旁。
  凌云飛和劉湘子一齊施禮道:“屬下拜見教主,教主金安。”軒轅十三點點頭,擺手道:“免禮。凌云飛,今日本座要你去辦一件大事。”凌云飛心中一動,暗道:“可千万別叫我去殺人越貨。”
  軒轅十三道:“北域第三十三壇壇主蘇寶嬰犯上作亂,大逆不道,本座命你帶獨孤登、花無葉和劉湘子一齊前去,將其剿滅,提蘇寶嬰首級來見我。”
  凌云飛道:“蘇寶嬰有何能為,要勞動鷹蛇二使前行?”軒轅十三道:“你可不要小覷了蘇寶嬰,他乃北域第一條好漢,一手‘神圣拳’出神入化,他手下有七十二快刀手,個個凶悍無比,你們四人能夠完事,已然很不錯了。”他頓了一頓,道:“今日腊月二十,限你們二十日回來,違期不歸,殺無赦!”
  獨孤登和花無葉一齊拜倒,喝道:“屬下明白。”軒轅十三見凌云飛巍然不動,道:“你不听命?”凌云飛道:“我知道了,什么時候動身,”心中略道:“你可別裝模作詳地唬人,二十日又有何了不起,我自然可以回來。”
  軒轅十三道:“立刻動身。”又將案上寶劍拋給凌云飛,凌云飛一把接住,道:“此劍為何給我?”軒轅十三道:“本座的隨身佩劍,七十二快刀手若有不服,就地處死!”
  凌云飛道:“遵命!”帶著三人轉身出來,早有人帶了四匹雄壯駱駝等在一旁,凌云飛輕輕躍上一駝背,道:“獨孤先生,花先生,前面帶路如何?”兩人道:“自當如此。”都躍上了駝背,獨孤登花、無葉走在前面,凌云飛則和劉湘子,走在后面,一齊向北走去。
  行了半個時辰,已穿出了“大漠之星”,開始進人茫茫大漠,四人漸漸行至一排,凌云飛笑道:“一路聊天,可以打發不少時光。”花無葉道:“那么,就請你說些什么,也好給我們解解悶。”
  凌云飛知道他對自己仍然存有敵意,也不怎么在意,道:“到蘇寶嬰那儿還有多遠?”花無葉道:“還要九天才得到。“凌云飛道:“蘇寶嬰是怎樣的一個人?”花無葉道:“我沒和他打過交道,你問獨孤登吧!”轉朝獨孤登道:“獨孤兄,說說蘇寶嬰的事如何?”
  獨孤登一直在沉默,似乎心中有甚么事情,花無葉問自己,道:“蘇寶嬰有什么事,他只不過是一個強盜和流氓罷了,對于他,根本不須存在什么仁慈,待到得他那儿,你們只管放心砍殺,絕對不會喪盡天良!”
  凌云飛听他說的這些話,盡是些帶血腥味的詞儿,心道:“看來蘇寶嬰也不是個好東西,殺了他也不必愧疚,不然,我倒還真不好辦事了。”于是眾人談談說說,到了晚上,花無葉便搭起兩個帳篷,眾人歇了一晚,第二天仍舊繼續前行,隨行早已備好了干糧飲水,眾人餓了渴了便吃那么一點,喝那么一些,雖說艱苦,但也不在話下。
  再過了兩天,四人逐漸分成兩邊,凌云飛和獨孤登一起,走在前面,花無葉和劉湘子則一起走在后面,各談各的,倒也自在。
  凌云飛道:“我素來未殺過人,這次恐怕要被殺戒了。”獨孤登道:“我一生殺人無數,這次殺了人后,我也算惡貫滿盈了。”
  凌云飛不解,道:“此話怎講?”獨孤登歎道:“我這次殺人之后,自己也得死了。”
  凌云飛心道:“難怕這几天看他都是無精打采的,原來其中竟還有這么個緣因。我須把握住這個机會。”當下道:“獨孤先生是先知吧?”獨孤登道:“怎么先知?”凌云飛笑道:“既非先知,那你怎么知道你殺人之后要死了呢?”
  獨孤登道:“你有所不知,我服下了毒藥,而只有十日便要發作了,一時又無解藥,到時發作起來,我可捱不起那般痛楚,不如一刀自盡,這不是死了么?”
  凌云飛已知端倪,卻佯作不知,道:“這倒怪了,你好端端的,為何要服那勞什子毒藥?”獨孤登歎道:“教主之命,不得不服。”凌云飛故惊道:“莫非這毒藥是教主要你服的?”
  獨孤登點頭道:“教生怕我們背叛于他,因此命我們每人服下一份毒藥,我服的是‘九天芸香’,它的解藥‘降龍伏虎丹’雖然相同,但效用不同,‘降龍伏虎丹’需有檀香為輔,若服毒之人不聞著檀香,那他一輩子也不會發作,但一聞到檀香,立時便會發作,到時候痛疼麻痒有如要死之時,卻又一時不死,若不服解藥,便會痛苦到死,三天三夜也不會完。”凌云飛听了暗抽一口冷气,心道:“好險,今日若不是白飄羽贈解藥,劉湘子和燕北歸便就死了。”
  獨孤登道:“這‘九天芸香’卻不相同,它和苗蠱一般,定時發作一次,若得到解藥,便可抑住毒性,若得不到解藥,那只是比服了‘龍伏虎丹’更痛苦,不如一死了之。”
  凌云飛道:“那可以根除毒性么?”獨孤登道:“我們每次得解藥都只有一粒,据說要根除毒性須得三位同服,教主怎會如此慈悲。”
  凌云飛道;“想不到你對教主一片忠心,竟換來如此下場。”獨孤登道:“若是中了別人的毒,那倒也沒說的,但最令人痛心的,卻是被自己的主子逼著眼下這毒藥,想來豈不傷悲?”
  凌云飛道:“我也著實替你傷心。”獨孤登長歎一聲,忽道:“我現在不想去殺人了。”凌云飛道:“為什么?”
  獨孤登道:“我自己离死已經不遠了,還殺什么人?我這一輩子作惡多端,落得如此下場,倒也是罪有應得,只可惜,我現在想做几件好事都來不及了。”
  凌云飛見他一瞬間竟忽然良心發現,開始悔過自新,不禁又惊又喜,道:“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獨孤先生,你難道連古人都不如嗎?”獨孤登一愕,道;“說的也是。”
  凌云飛道:“我若給你一個机會,讓你做一件大大的好事,你干不干?”獨孤登道:“此時此刻,便是要我赴湯蹈火,只要是做好事,我都干了。”
  凌云飛道;“教主野心大如天,我叫你阻止他,你做得到么?”獨孤登道:“對了,這倒是一件大好事。”他看了凌云飛一眼,道:“凌公子,我跟你說几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將軒轅十三給凌云飛等三人下毒,決定重進中原武林,以如何玩弄凌云飛等人之事,一齊細細說了一遍,凌云飛本只听白飄羽寥寥數語提起,此時詳听,不由得膽戰心惊,心道:“原來軒轅十三果真名不虛傳,若不是如此心地,倒也難以統領如此一個大教。”當下道:“獨孤先生將這些俱說出來,不怕背上一個叛教的名聲么?”獨孤登慘然笑道:“叛教?叛教又有何不可?”
  凌云飛道:“獨孤先生,此乃大事,你可要三思而行啊!”獨孤登歎道;“垂死之人,何須多思?”凌云飛道:“難道你便沒有一點活下來的希望了嗎?”獨孤登道;“現在雖還有兩條路可走,但俱是渺微之极。”
  凌云飛道;“你且說說看。”獨孤登道:“第一,是立即回轉,向阿羽尋求解藥,阿羽心地极好,她一定會給的,我以前就向她要過兩次。只可惜這次教主已命手下在‘大漠之星’嚴查,我若這時回去,定然會被發現,他們一告訴教主,我同樣沒命了。”凌云飛點頭道:“這條路的确是一條死路。”
  獨孤登續道:“再一條路更無希望,除非几百年前的瀟湘雙俠复生,我倒還有希望。”凌云飛道:“這是為何?”獨孤登道:“瀟湘雙俠的獨門點穴手法‘瀟湘芙蓉指’正是‘九天芸香’毒性的克星,只要以此手法點住‘大推’和‘命門’兩大要穴,便可將毒性鎮住,可惜,瀟湘雙俠死了這么久了,他們的弟子一脈單傳,到現在還不知失傳了沒有,就算他們還在,也不會巴巴地赶到這儿來救我。”
  凌云飛道:“我若說我會‘瀟湘芙蓉指’,你信不信?”獨孤登笑道:“你想我開心?其實我并不怕死,只不過覺得這么死了實在委屈,但若要開心,我仍然可以開心起來的。”
  凌云飛道;“你剛才說的兩條路,一條是死路,第二條卻是活路,我确實會‘瀟湘芙蓉指’。”獨孤登搖頭道:“不要開玩笑了,不可能的。”凌云飛正色道。“你几曾見我說過當面假話?”當下在指上蓄足力适,凌空朝地點出,竟發出‘嗤嗤’的聲響,地上的沙亦被擊出一個個坑來了。”
  獨孤登目瞪口呆,惊道;“果真有點像‘瀟湘英蓉指’,但又有些似段氏的‘雍指’”
  凌云飛笑道:“獨孤先生可謂見多識廣,可信你說錯了,這确實是‘瀟湘芙蓉指’,指上只有短力。力造凝于一點,而“雍指”指上乃是長力。你看。”說著,他忽地一指向地下點出,“扑哧”一聲,地上沒有出現小坑,卻出現了一個黑洞,原來這‘雍指’講究長力,一下點去,仿佛用一根細棍插入沙中般,若是短刀,則如一個石子打在沙中般,只能出現一個坑而力,而很難打出一個洞來。
  獨抓登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你從哪儿學來這身功夫?”凌云飛笑道:“机遇而已。”淡淡四字,既有謙虛又有自然,瀟洒大方已极。
  獨孤登道:“你愿意幫我的忙了?”凌云飛道:“你看得起我,我為何不能出一份微薄之力?”獨孤登默然半晌,歎道:“我跟著教主几十年,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結果落得如此一個下場。記得我們出發那天,我向教主祈求解藥,他硬說時候未到,不能坏了規矩給我解藥,若不是有你在此,我這次定然死了。可我,唉,那日竟還將你的好友楚中洲殺了,真是過意不去。”
  凌云飛道:“既已過去了,還提它做什么?”獨孤登道:“如此大仁大義,倒是我一生首見。”凌云飛道:“獨孤先生過獎了。”
  獨孤登又道;“你剛才說要我阻止教主,所指何事?”凌云飛歎道:“教主若是仍要一意孤行,可怪不得我失信。”獨孤登道:“你你當如何?”
  凌云飛道;“雖然我不是他的對手,我仍要斗一斗的。“獨孤登點頭道:“的确如此,教主一生不知已做了多少坏事,我現在想來,心里都是糊里糊涂的,數也數不清了,不能讓他再做這么大的坏事的了。”
  凌云飛道:“獨孤先生如此深明大義,好生令人佩服。”獨孤登歎道:“教主若果真是一意孤行,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凌云飛正自大喜,忽听身后有人道:“獨孤兄,你只三言兩語就被這小子打動了么?”不由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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