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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詭秘邪姝戲劍神


  朱玲猶自遙望山下,長長的細眉之上,凝著憂愁。
  石軒中走到她身后,輕柔地撫在她的香肩上,道:“你莫要急坏了自己身体,鄭敖兄久走江湖,閱歷丰富,想來不久便會回來。”
  朱玲的面頰貼在他的掌背上,輕輕歎口气,道:“我們已過慣平靜安祥的快樂日子,今日突然有事,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我真不知怎樣才好。”
  石軒中道:“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你什么事都不須憂慮。”
  他說完這句話,心頭突然被一層暗影遮住,劍眉輕輕一鎖,暗自想道“我和她當真能夠寸步不离地永遠在一起么?眼前峨嵋之事,恐怕我們就要分別一些日子。”
  朱玲雙目望著山下,問道:“太清真人那封親筆函你怎樣回复的?”
  石軒中道:“我答應他們說,准在瑤台,噢,准在端午節之前到峨嵋山走一趟。”
  若在往時,朱玲乃是冰雪聰明的人,必定听得出石軒中話中另有蹊蹺。但此刻一心一念是慮著上官蘭之事,不知鄭敖是否追得上無情公子張咸,所以沒有覺察出來。
  石軒中又道:“這件事著實使我憂疑交集,本來我還希望思溫那孩子本世忠厚善良,不至于做下這等無法無天的事,但后來又想到太清真人是何等身份,他既然親筆寫明思溫濫加殺戮峨嵋弟子的罪行,此事決不會假,唉……”
  朱玲突然仰臉瞧著石軒中,風目含威,怒道:“都是史思溫這個不成材的人,惹出無限風波,蘭儿如不是深愛著他,也不會一听到他在峨嵋出現并且好像受困的消息,就匆匆連夜赶去,以致她自身反而遭遇危險。”
  石軒中微征道:“你說什么?蘭儿深愛著思溫?我到現在才知道。”
  他凝目尋思一下,道:“昔年我們快要重逢以前,思溫那孩子曾經露出愛上蘭儿的神色,不過后來我見他好像已把此事丟開,堅毅地擔承起三清宮觀主的重擔,我還以為他能夠忘掉蘭儿。”
  朱玲猶有余怒地道:“等見到思溫,真要重重懲罰不可。”
  石軒中沒有做聲,他對史思溫十分了解,明知他為人淳厚,天性俠義。這一次他怎會到峨嵋大開殺戒,傷害三清弟子,已經是個難解的謎。目下急待解決的還不是這件事,暫時尚無暇顧及其他,所以他不置一詞。
  朱玲又道:“蘭儿她寄居在山下的尼庵中,便因情關難渡,有借佛力解脫之心,唉,這孩子的遭遇太可怜了,你剛才還說她不是薄命的人。”
  兩人又站了一會儿,還不見鄭敖回來。朱玲思索一下,道:“鄭大叔一定追不上張咸了。”
  石軒中訝道:“何以見得呢?”
  “他就是因為太老江湖的緣故,張咸他明明帶著兩個手下,但昨晚和今日他都是一個人上山來,鄭大叔勢必認定張咸此來只有孤身一人,故此他剛才追下山去,雖然查出有三匹馬走過的痕跡,但他決不會循此追躡。也許事有湊巧,另有一騎的遺跡把他岔開,因此越造越錯。”
  石軒中笑道:“你還是像昔年一樣聰明,這些事好像親眼目睹似的,只等鄭兄回來,便知分曉。”
  “朱玲望望天色,道:“啊,不覺已過了兩個多時辰,小哥子應該睡醒了.剛才要不是他想睡覺耽擱我一陣的話……”
  石軒中接著道:“你別懊惱了,我和鄭兄赶到這里,已不見張咸公子。”
  朱玲默然想一下,道:“王大嫂在家里照顧小哥子,她為人精細忠心,我可以放心,唉,蘭儿是個女孩子家,我急就急怕她遭遇上什么危險,要是……”
  石軒中道:“你別把事情老從最坏處想啊,小心急坏了自己。”
  “咳,你也不想想,我們雖不与天下武林同道來往,但俠義之士都仰慕你的為人,決不會和蘭儿為難,所以,蘭儿除非不是真的遇險,否則的話,我真不敢想下去。”
  石軒中雙眉一軒,虎目中矍然射出威煞光芒,沉重地哼一聲道:“誰敢傷害蘭儿,我石軒中誓要大開殺戒,把那些惡棍們盡行處死。”
  朱玲反而赶快安慰他道:“我也不過做最坏的打算而已,你卻立刻就動了真火,我說,軒中,你可曾考慮了大叔勞而無功的可能么?”
  “勞而無功?”他說,疑惑地望著妻子。
  “假定鄭大叔已追到張咸,但他們素不相識,鄭大叔脾气又不好。”
  “啊,我明白了,你說張公子也許不肯把蘭儿之事告訴鄭兄么?”
  她點點頭,囁嚅一下,卻沒有說話。
  石軒中道:“那么我立刻追上去。”
  她勉強地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石軒中正要舉步,朱玲忽然拉住他,緩緩道:“軒中,我有個建議,但你千万別多心啊。”
  他笑一下,道:“我几曾對你多心來著?”
  “我想……還是我親自追上去好些。”
  石軒中笑道:“你怎不早說,自然是你出馬最好,但我擔心你路上發生意外,因此雖然也想到了,卻沒有說出來。去吧,其實你比我還要精明得多,怎會有什么意外。”
  朱玲釋然地笑一笑,道:“那么我這就動身,你最好回去看著小哥子,我最多天黑時便赶得回來,假如追不上他,我會先回來跟你商量。”
  石軒中坦然地望著愛妻的背影在遠處消失,等了一會儿,正要回家去照顧儿子,忽見遠處有條人影疾奔而來,定神一望,已知是魔劍鄭敖。
  石軒中道:“鄭兄可是追不上那無情公子張咸?”
  鄭敖拭一下頭上汗珠,道:“說來慚愧,在下已追出百余里路,仍然不見那廝蹤跡。在下因想那廝腳程不會在我之下,唯恐你們著急,所以又赶回來……夫人回家了么?”
  石軒中道:“她深怕你追上張咸之后,對方仍然不肯告訴你,所以親自赶去。”
  魔劍鄭敖跺足道:“你怎可讓夫人親自追去?”一言出口,忽然覺得不妥,連忙改口道:“江湖上的險詐多事,你又不是不知。”
  石軒中仰天一笑,坦然道:“鄭兄必是因知張咸以前曾對玲妹有不尋常的感情,所以不大放心。我卻認為這一點不要緊,倒是江湖上的重重風險,令我不大放心。不過后來又想到她的武功不弱,加上她為人机智,我就讓她去了。”
  鄭敖皺起眉頭,道:“話雖如此,但是……”
  石軒中微笑道:“我想她一定追得上張咸,你不須多慮。”
  他歇一下又道:“我回去看看小哥子,鄭兄可要一同走,我們對奕一局。”
  魔劍鄭敖搖頭道:“在下心中不安,非在此處等候消息不可。”
  石軒中瀟洒地走出門口,向山上走去,約摸上升了六七丈,沿著一條山徑向山后走去。后面是座荒險的亂石谷,石軒中仍然循著一條險徑,從旁邊繞過那座亂石谷,走到對面的山腰。再轉過這座山峰,地勢陡然曠朗,但見一座极為寬大平坦的山谷橫亙眼前,四面山麓都錯落地生長著樹木,靠左邊的山坡上,有一片翠竹林環繞著一座朴實的屋子。
  谷中有數畝水田,數畝菜園。菜園旁邊搭著雞舍豬棚,入目全是一片農家景象。
  一個中年婦人正在雞舍旁邊喂飼群雞,不遠處有個小孩子蹲在山泉邊玩水。
  那小孩耳目甚靈,遠遠就發現了石軒中,歡喜地蹦上半空,少說也有七八尺高。口中連連叫著爸爸,聲音洪亮之极。
  石軒中加快腳步,過去把孩子抱在臂中。這個孩子看起來有五六歲大,面白如玉,眉眼都似石軒中,長得十分可愛。
  石軒中對那中年婦人道:“王大嫂,小哥子的媽有事去找一個朋友,怕要晚上才回來。”
  王大嫂恭敬地應一聲,石軒中抱著孩子,回到屋中。這座精舍地方不大,但卻分作兩進,前面是個小廳和書房,后面那進則是臥房。
  等到天色入黑,朱玲尚未回來,孩子跟著王大嫂睡了,石軒中深信朱玲就要回來,便在書房中等候,隨手取了一本《資治通鑒》,秉燭觀看。
  次日,石軒中神色如常,逗逗孩子,看看書,或者練練劍,又等到日落黃昏的時候。
  鄭敖這一天卻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脾气坏透了頂,歐陽秋、梁文這對小兄弟与及另外一個下人,偶一触犯著,都吃他罵個狗血淋頭。
  黃昏時候,梁文走進他的房間,怯怯地瞧著他。鄭敵一肚子悶气,大喝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梁文忙道:“外面有個姓馮的找石大俠。”
  鄭敵一躍而起,怒道:“你為何不早說。”罵聲中已奔出大門。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壯漢站在台階之上,一見鄭敖出來,眉頭輕皺,道:“敢問石大俠石軒中可在此地?”
  鄭敖凝目打量那人一番,已知此人絕非朱玲差來的人,否則朱玲一定教他先找姓鄭的轉報石軒中。
  他毫不客气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馮居,有要事求見石大俠。”
  “馮居……”他想一下,又問道:“你以前見過石大俠?”原來以往許多人來此求見石軒中,總會錯認他就是石軒中,但這漢子卻一眼識穿,是以他有此一問。
  馮居眼中射出神采,道:“小的昔年在襄陽紅心舖比劍大會中,見過石大使的英姿風采。”
  鄭敖又問道:“你見前石夫人或上官姑娘嗎?”
  馮居怔一下,道:“小的沒有。”
  鄭敖面色一沉,道:“我是龐劍鄭敖,此刻石大俠有事,誰也不能打扰,你乖乖离開此地。”
  馮居抗聲道:“小的有事非面稟石大俠不可。”
  鄭敦沉聲道:“歐陽秋、梁文何在?”
  那兩名童子應聲出來,鄭敖沉聲道:“那廝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打發他出去。”說罷,轉向人屋。
  馮居振吭大叫道:“石大俠,石大俠……”
  歐陽秋、梁文一齊躍到他面前,才一出手,便把馮居穴道點住。
  于是把他拖出大門外,拍開穴道。歐陽秋厲聲道:“老兄你再叫一聲,別怪我們兄弟手辣。”
  馮居武功雖是有限,但在江湖上混得久了,自然知道這兩個童子不是虛言恫嚇。他本是奉金瑞之命來報告石軒中關于史思溫及金瑞被困于峨嵋之事(他還不知后來有蒙面白衣女出現),此時因估不透鄭敖与石軒中的交情,又不能隨便對鄭敖說出,恨恨一跺腳,轉身向山下走去。
  到了二更時分,魔劍鄭敖佩上白虹劍,側耳一听,胡猛在隔壁的房間中睡得呼嚕呼嚕地響。他搖搖頭,心想這位胡兄弟天生渾渾飩飩,倒也少了許多煩惱。
  他施展輕功,疾奔到石軒中茅屋中,但見石軒中仍然在燭下入神地閱書。
  鄭敖扣一下房門,然后推門進去。
  石軒中拋開手中的書,道:“鄭兄請坐,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鄭敖不滿地搖搖頭,道:“已經過二更啊。”
  石軒中平靜地笑一下,道:“鄭兄總是為了內人一去不返之事焦灼,我先代她向你道謝,她已去了兩日一夜,就是今晚還不回來,明早一定能夠赶回,請你回去好好休息。”
  鄭敦道:“我實在沒有你的修養功夫,這件事都是被我弄糟的,此時叫我如何睡得著。”
  石軒中笑一下,道:“你這樣也于事無補,何況事情不能歸咎于你。”
  魔劍鄭敖在屋中大踏步走了几個圈子,忽然問道:“夫人會不會在路上發生什么事故?”
  石軒中遲疑一下,道:“我想不會。”
  鄭敖道:“据我所知,鬼母時至今日,仍然有不放過你們的跡象。
  再加上那神秘的瓊瑤公主。哼,哼,這江湖已是遍地陷餅。”
  石軒中取起桌上的書,又閱讀起來。
  鄭敖沉思一陣,道:“石大俠恕我言語唐突,你外表看起來好像毫不在乎,敢問是不是真個這樣?”
  石軒中沉默片刻,緩緩道:“這本《資治通鑒》我已閱讀了一日一夜,但直到現在,未曾翻過一頁。”
  鄭敖歎口气,道:“這就是了。”轉身走出書房,匆匆奔回家里,把胡猛弄醒,要他帶了那柄特制的大刀,兩人在夜色茫茫中奔下山去。
  石軒中自個儿在燭下看書,不知不覺又是天亮。王嫂悄悄端來早餐,擺在桌上,然后悄悄出去。
  過了半個時辰,王大嫂又悄悄走書房,只見那份早餐原封不動地擺在桌上,不覺歎口气。石軒中忽然拋開手中書本,站起身來。
  王大嫂輕輕道:“相公你兩晚不睡覺,一直也不吃東西,夫人知道的話…”
  石軒中擺手截住她的話,道:“小哥子快起床了,煩你小心哄哄他,我要親自下山一趟。”
  他的腳程非同小可.一個時辰不到,已走到岳陽。
  人城之后,就在靠近城門處有間鏢局,門前車馬麋集,許多勁裝漢子走出走入,一片忙亂的樣子。
  他抬目瞧瞧那面鏢局大旗,只見那旗白底青邊,當中繡著一個羅字。
  石軒中微微一笑,想道:“這間鎮南鏢局听猿長老說是他的記名弟子飛猿羅章設立,前兩三年因猿長老介紹,見過此人一面,當真是個年輕俊杰之土。今日他鏢局門前這等忙亂,想必生意太過興隆之故。我要查問無情公子張咸下落,非找他不可。”
  當下走到鏢局門前,忽見兩個勁裝漢子沖出來,各跳上一匹駿馬,絲繩一抖,如飛向東門外馳去。
  他走到門口,一個趟子手攔住他,道:“你要找哪一位?”
  石軒中道:“我想見你家局主。”
  趟子手面色微變,道:“敝局主沒有工夫見客,請你留下貴姓大名,以及有什么事。”
  石軒中見此人態度粗魯無禮,眉頭輕皺,道:“你對待客人也是這副樣子?”
  趟子手冷冷道:“請吧,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見他。”
  那趟子手回答的話雖然無禮,但石軒中毫不生气,心想羅章正有事之際,自然吩咐下什么人都不見。若在平時,他根本不會求見羅章,但目下正是赶時間的關頭,羅章縱然不肯見人,這回說不得也只好勉強他一次。
  心念一轉,便向那趟子手含笑道:“既然如此,我自己進去瞧瞧。”
  他說得十分坦然,好像對方必不攔阻似的。那趟子手不禁愣一下,石軒中已舉步跨過門檻,直向屋內走去。
  那趟子手定一定神,暗自奇怪自己奔走江湖,已見過無數人物,怎的今日好像被這個俊美書生的气度風儀所懾,竟然忘了出手攔阻。
  石軒中剛走了几步,那趟子手追上來.怒聲道:“你這人怎的亂進來?”
  喝聲中伸手揪住石軒中的衣袖,用力一扯。
  石軒中倒沒想到此人手勁不小,本能地運了兩成真力,輕輕一甩。
  那趟子手但覺一股大力涌到,惊叫一聲,整個人飛開尋丈,摔個半死。
  石軒中忙躍過去,扶起那漢子,口里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你摔傷了沒有?”
  就在他扶起那趟子手之際,已有四個勁裝大漢一齊涌扑過來。原來他們早就注意到同伴攔阻石軒中,這時一見同伴被摔,不約而同地都紛紛大喝連聲,各個掣出兵刃,凶猛扑來。
  這几人不由分說,口中叫罵連聲,手中的兵刃先后朝石軒中身上遞去。
  這一閉已惊動內面廳中之人,眨眼間走出數人。當中一人年在四五旬之間,舉止沉凝,額下留著黑須,背上斜系著一只長劍。
  他們涌出來時,恰好見到石軒中抱著那摔得頭昏眼花的趟子手,輕靈地從數人合擊之中閃出來。
  這人驀然大喝一聲“住手”,那些勁裝漢子立時四散躍開,各按刀劍怒視著當中的石軒中。其中一個漢子大聲道:“這廝強要進來,黃三一攔他,被他摔了尋丈遠,現在還扣為人質。劉大俠不可放過這廝……”
  另一個勁裝大漢接口道:“這廝一定是對頭派來,才敢這樣目中無人……”
  石軒中自知理虧,面上賠著笑,先把那趟子手黃三放下,然后向那被稱為劉大俠的人拱手道:“兄弟實是無心失手,請劉大俠原諒。”
  那劉大俠定睛凝視著這個俊得不可迫視的書生,尚未發言,在他有首一個年約四旬上下,身披淡青色長衫的人大聲道:“尊駕闖入此地,露了一手絕藝,可惜我們都沒看見。現在不管尊駕是什么來歷,我張浦先陪尊駕玩兩手。”
  這人也是用劍,話聲未歇,反手已掣出長劍,出手利落快捷,已具名家風度。
  石軒中拱手道:“原來是云夢雙俠中的張二俠,那么這一位必是劉兼大俠了,兄弟久仰兩位英名,欽慕已久……”
  張浦露出得意之色,道:“好說,好說,這雙俠之名不敢當得,”
  就是平生不做虧心之事罷了,尊駕用什么兵刃,何妨亮出來教我們開。
  開眼界。
  石軒中大感為難,須知他此刻名震天下,如果自報姓名,便落個傳名壓人的話柄。若然真和對方動手,他們俱是行俠仗義之土,聲名得之不易,一旦敗在自己手下,豈不更落個恃技欺人的罪名。
  張涌縱聲大笑道:“怎么啦,朋友你有點儿后悔么?”石軒中道:“兄弟擅闖進來,實是另有要事,張二俠如此對付兄弟,确是令我無法應付。”
  張浦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敢出手傷我鏢局中的人,難道把我一們這些人放在眼內,就算你身上有事,也等比划之后再說。”
  石軒中向人叢中掃了一眼,不見飛猿羅章,心想他大約不在此處,否則他身為局主,一定會出來探視。
  云夢雙俠中的老大劉兼忽然道:“二弟暫匆出手,這位朋友頗擅空手入白刃之能,就命曾元凱出去和這位朋友拆几招。”
  一個年輕壯士應聲躍出去,掣出長劍。張浦不能不听義兄之言,只好退回來。
  那年輕壯士一口气使出本門十余招劍法,幻起滿地光華,然而每一招出手,都因對方手掌移處,指風俱罩住自己臂肘腕三處脈穴,不得不赶緊變招換式。十余招過去,旁邊的人但覺曾元凱身法輕靈,劍勢翔動,環繞著敵人進攻,不過一招也沒攻進去。那個俊美書生僅僅面對著曾元凱緩緩轉動,腳下寸步不移。
  這种打法連云夢雙俠也愣然不明其故,只覺曾元凱太過容讓對方,不肯出手。
  張浦提劍縱出去,口中道:“元凱你退回去。”說時,一劍疾如電奔般刺去。猛可大吃一惊,忙忙收劍,變為一招“魚躍于淵”,劍尖急探對方眉頭,腰身四處大穴。哪知剛用上半招,腳下移宮換位,疾轉過去,手中長劍也變換把式。原來他正如曾元凱一樣,劍招剛發,便感到對方指風罩到臂肘腕三處穴脈之上,是以不得不變化劍勢。
  曾元凱雖然有心退回,但劍招怎樣也無法中輟,于是形成兩人環攻石軒中的局面。
  云夢雙俠中的老大劉兼,看得面色陰暗不定,過了片刻,掣出背上長劍,緩步走近戰圈。
  這時整個鏢局內數十人都擠在四周窺看這一場劇戰。只見石軒中雙掌從不曾遞出一尺之上,同時雙腳一直釘在原地上,僅僅偶然徐轉身軀,面迎攻來的對方。
  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張二俠張浦和曾元凱為何不發劍攻到敵人身上?同時劉兼的沉重面色,令人益覺局勢緊張。
  劉兼名滿三湘一帶,這時已認出對方武功深不可測,每一次遞出手掌,都早就掣住張浦或曾元凱的劍路,迫得他們沒有一招能夠使完。這等超凡入圣的武功,別說親眼瞧見,當真連听也未听過。
  念頭一轉,突然大聲喝道:“二弟休息,愚兄助你一劍之力。”手起劍出,刷刷刷一連攻了數劍,出手奇快,刻上內力沉凝雄渾,一派名家气度。
  他一加入,張浦和曾元凱劍勢大盛,但見一共三支長劍幻出滿廳光華,籠罩住石軒中的身形。
  石軒中雖然不懼,但頗急于脫身,劍眉一皺,朗聲道:“諸位以眾凌寡,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劉兼厲聲道:“朋友你除非把我們擊敗,否則休想出得此門。”
  石軒中雙臂如創,突發數招,眨眼間把苦苦圍攻的三人迫開四五步之多。四面觀戰的人無不大惊失色,人叢中突然有人暴聲叫道:“一定是這廝,大俠二俠別放走他。”
  石軒中浮起俊逸照人的笑容,道:“從這話中听來,石某知道已被諸位誤會。”
  對方三支長劍吃他迫開之后,都相隔數步外環同著他,未曾再動。張浦首先發難,長到一揮,猛攻過去。劉兼和曾元凱一齊響應,各揮長劍。哪知石軒中不動則已,一動比他們更快,兩只手臂挺直有如兩支長創,颯颯風響中,已連發數招,這一回把對方三人迫得更開,各個离他六七步之遠。
  雙方又成伺机而動之勢,劉兼心中一直怀疑此人,這時忍不住大喝道:“朋友你貴姓大名?”
  石軒中向他拱手道:“區區石軒中……”
  此言一出,宛如平地起個霹靂,不但四周的人都愣然相顧,連劉兼等三人也齊齊怔住。
  張浦驀然拋掉手中長劍,大叫道:“你是石大俠,何以不早說?”
  人叢中響起一陣話聲,但听劍神二字,不絕于耳。
  劉兼收回長劍,抱拳行禮道:“請石大俠恕我等冒昧出手之罪,劉某早已疑是石大俠,但因想到石大俠聲明過不再踏入江湖,是以心中又拿不定。”
  石軒中忙忙回禮道:“是石某無禮,擅闖貴局,云夢雙俠久享英名,尚祈海涵石軒中無禮之罪。”
  擁在四周的人仍然不散,數十道目光緊緊盯住石軒中,都是仔細看清楚這位不可一世的劍神大俠真面目的心意。石軒中倒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向大家拱拱手,然后向劉兼等人道:“石軒中因有事急于追上無情公子張咸及其手下兩人,是以明知貴局有事,但因与局主羅章兄有過一面之緣,故此冒昧進來探詢。”
  眾人听到張咸之名,又是一陣騷動,劉兼原本是飛猿羅章的師父,后來猿長老看中羅章根骨,傳以南岳衡山的劍術心法,并收為記名弟子,是以后來劉兼已不复把羅章當為徒弟。他歎口气,道:“羅章昨日傍晚親自押鏢出岳州時,忽然發生事故,此刻他已失蹤,不知去向。劉某等遣出多人,就是想找到猿長老前輩求援。”
  石軒中惊嘴一聲,道:“羅兄一身武功,武林中已罕有其匹,怎地也發生這等奇事?”
  劉兼道:“所有鏢貨及大隊人馬均安全無恙,听同行的伙計說,有個蒙面白衣女帶著一個衣飾華麗的老嫗忽然在路中出現,邀羅章到僻曠處比劍,羅章這一去便不再回來,剛才我見石大俠武功高絕一時,還以為你有份。”
  “啊,蒙面白衣女……我剛听峨嵋白靈官真人說起過,關于她們在蜀中出現之事,想來已傳遍江湖了。”
  劉兼道:“不錯,听說連玄陰教刑堂香主西門漸也失蹤了,而且是那些蒙面白衣女子所為。”
  石軒中心頭一動,忽然想到朱玲獨自下山不返,會不會碰上那些白衣女?劉兼這時問過鏢局之人,都不知張咸出現的消息,石軒中听了,心中更加打鼓,便道:“石軒中另有要事,暫且告別,雙俠如獲得消息線索時,有用得上石某之處,請派人通知。”
  云夢雙俠但覺面子十足,連聲稱謝。石軒中顧不得客气,匆匆离開。走出岳陽地面,便疾向東南奔去,到黃昏時已摸索了數百里地面,但仍無絲毫線索。
  這時他已到了江右武宁地面,站在荒野之中眼看暮色四合,心中焦急之情,難以形容。
  他想來想去,忽然忖道:“玲妹一生机智過人,會不會路上發現苗頭不對,先躲起來,此刻或者已赶回家中找我?啊,我得立即赶回去瞧瞧,或然她還未回去,我再与鄭敖兄商量一下……”
  心意一決,精神大振,趁著暮色迷蒙,展開惊世駭俗的腳程,疾向家中赶回去。
  初更時分已經過鄭敖所居的白石屋宇,匆匆一瞥,只見屋內燈火全無,也不暇多想,赶快向家中赶去。轉過第二座山峰,遠遠但見家中透出燈光。石軒中虎目一眨,心中大喜,暗想如不是朱玲已回來,決無此時尚有燈火之理。
  他一面疾奔過去,一面尋思薄責朱玲几句的措詞。到了門外,因燈光從書房射出,便不推門進去先繞到書房窗外,向房內一望。
  這一望使他大大一怔,原來書房中燈燭輝煌之下,只有他的儿子一個人坐在桌上翻書玩耍,石軒中不做一聲,疾繞門后面臥房,從窗口進去,房中沒有一人,但房門卻大開。他又走出前面的一進屋子,來到書房門口,摹見房中忽然多了一個女子,手中抱著小哥子,雙目凝視著自己。
  這個深宵出現的女子身上穿著朴素的杏黃色的衣裳,頭上松松挽個髻,底下是張瓜子臉,臉上的眉眼嘴鼻,都配得恰到好處,燈光照射之下,可以看出她的面色白里透紅,發射出青春光輝。
  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那對修眉下面的一雙鳳眼。這對風眼不但美麗,而且蘊藏著一种含蓄的、奇异的光輝。
  石軒中本是個坦坦蕩蕩的大豪俠,心中毫無雜念,可是他第一眼瞧去,便感到這個女子長得雖然稍遜朱玲的艷麗,但另有一种清冷高華的气質,卻是朱玲所無。因此要比較朱玲和她哪個美麗,一時倒是難分軒輕,不能遽下評語。
  這個穿著杏黃色衣裳的女子笑容突然一斂,更增加几分清冷的味道。
  石軒中心知內中必有玄虛,緩步走入書房之內,孩子見到爸爸,剛剛要叫起來,那位清冷如水仙的本子輕輕拍一下孩子的后背,孩子驀然打個呵欠,立刻伏在她香肩上睡著。
  石軒中微笑道:“姑娘的震穴手法,天下無雙,孩子已經睡著,我石軒中這里謝謝姑娘。”
  他走近一步,伸出雙手要抱回孩子,那女子突然退后一步,冷冷道:“這孩子就是令郎么?長得真可愛。”
  石軒中不知她心意何在,一時難以回答。
  那女子道:“石軒中你怕了是不是?”
  石軒中遲疑一下,簡洁地答道:“不錯。”
  那女子欣悅地微笑一下,這個笑容出現在她那冰冷清麗的臉上,宛如春風吹拂過嚴寒的大地。
  石軒中忖道:“這位姑娘外表雖是嚴冷怕人,但內心卻仍有感情。”
  那女子移開放在孩子頭上的手掌,道:“既然如此,你把孩子抱去吧。”
  石軒中踏前一步,伸手去接。誰知那女子忽又退開一步。
  石軒中刻眉一皺,道:“姑娘這等戲弄于我,不知有何心意?”
  那女子道:“等一等,我忽然記起一件事。”
  石軒中無可奈何,收回雙手,道:“姑娘想起之事,不知是否与石軒中有關?”
  她又變得冰冰冷冷的,道:“不錯,正是与你有關。”
  “姑娘請說,只要石軒中知道,自當奉复。”
  她冷冷道:“諒你也不敢不說。”
  石軒中凜然露出怒色,道:“石軒中与姑娘素昧平生,毫無過節,但姑娘今晚再三為難于我,石軒中要請你說出個道理來。”
  她冷冷瞧一下孩子,道:“有他在我手中,你敢對我怎樣?”
  石軒中為之一怔,輕輕長噓一口气,腳下不知不覺退開一步。
  那女子冷冷地細察他的表情,自從石軒中出現之后,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离開過石軒中的面龐。
  她忽然微微一震,把目光移上屋頂,但轉瞬間又移回來瞧著石軒中。
  “石軒中你仔細听著,假如我用這孩子的性命要挾,迫你去做一件坏事,你答應不答應?”
  石軒中陡然一惊,道:“我与姑娘無冤無仇,姑娘為何要迫我做些不愿做之事?”
  她道:“你做不做?”
  石軒中凜然搖頭,道:“想我不能從命。”
  “你不想想孩子?他的性命就系于你的回答。”
  石軒中忽然微笑道:“姑娘并非這种卑鄙的不擇手段的人,何必作難石某?”
  她怔想一下,立刻又道:“你不須支吾,我現在決定要你殺几個人和搶奪財物,你說一句去不去。但記著這孩子的性命決定在你一言之中。”她重新把手掌按在孩子身上,語气透出十分堅決之意,聲音特別冷。
  石軒中這時已相信她不是虛言恫嚇,他瞧瞧孩子,陡然間又想起朱玲,而這時他已能想象得到朱玲悲傷的樣子。
  那女子清冷地道:“快點儿回答,我可要走了。”
  石軒中微吁一聲,緩緩道:“石某有几句話本不想說,但姑娘迫人太甚,石某只好得罪。”他乃是武林一代大俠的身份,雖在心情激動之下,出言仍有分寸。
  他繼續道:“石軒中一生行俠仗義,把別人之事看得比自己還重,今日焉能為了犬子一命,殺戮善良無辜之人。”
  這句話說得雖是毫無火气,但正气磅礡,大義凜然。
  黃衣女子愣一下,道:“哪么你是不要儿子的性命了?”
  石軒中虎目中射出迫人的威棱,道:“不錯,但石某還有几句話要煩瀆清听。”他稍為歇一下,道:“敢問姑娘有沒有想到,假如你對一個無知孩童下了毒手,石軒中能讓你生出此屋么?”
  她淡淡答道:“我若是怕你手中之劍,就不會到這里來了。”
  石軒中极力按住心中激動和緊張的情緒,暗想生乎未曾碰到過像她這樣的一個詭异可怕的女子,一時真不知自己該如何決定。他可以用最上乘的身法沖過去搶回孩子,也可以趁她還未曾下毒手之前,答允她的條件。可是出手搶奪之舉的确太險,以對方練成震穴手法的造詣推測,此舉必無成功之望。但叫他當真答允胡亂去殺几個人,不但一世英名付諸流水,以后又有什么面目見天下之人?
  這片刻之間,石軒中想了很多很多,但覺一團混亂。那女子似是看出他心中矛盾不安,突然微微一笑。
  石軒中但覺腦中一片空洞,什么都想不起來,忽然一道靈光閃過心頭,忍不住朗朗長笑一聲。那女子面色一沉,冷冷道:“我知道你自下了決心。”
  “不錯,石軒中一生為人做事,俯仰無愧于天地。假如今日被這孩子性命所動,妄行不義。日后我的孩子長大之后,必定羞慚父親。
  既然如此,我還有什么猶疑。”
  她點點頭,道:“你說得有理,那么我不必殺死這孩子。”她走前兩步,仰視著石軒中,面上冰冷的容色忽然褪盡,剩下一張清麗得如水仙花的臉龐。
  石軒中以為她交還孩子,伸出雙手,忽然和她目光相触,心中驀地一惊。但覺這种眼光十分熟悉,好像從前在哪儿見過?許多往事掠過心頭,忽地記起以前有兩個女孩子曾用這种眼光瞧過他,幸好他及時逃避開。
  他不安地皺一下眉頭,黃農女子忽然款款從他身邊擦過,走出書房門口。
  石軒中沉聲道:“姑娘又有什么打算?”
  她頭也不回,道:“沒有呀,我要走了,我不能老是呆在這儿,對么?”
  石軒中道:“這個當然,但犬子還在姑娘手中。”
  她姍姍向大門走去,理也不理。
  石軒中心頭一急,身形晃處,已縱到大門口,反身攔住去路。
  那黃衣女子一直上前,冷冷道:“你敢碰我?”
  石軒中本來已伸出手,聞言疾然收回,心想所言不錯,她一個女孩儿家怎可碰她。
  她一手抱著孩子,從他身邊擠出門外。石軒中一想不對,就算不能碰她身体,但奪回孩子卻是天經地義之事。心念方動,左右手一齊發出,左手發出一股潛力直劈對方面門,右手疾逾閃電般攫奪孩子。
  那黃衣女子單手一封,身形如車輪般疾轉開去,居然輕輕巧巧脫出石軒中手底。
  石軒中心情一陣激動,當真是平生未曾有的事。陡地一掌劈去,掌力雄勁得有如暴風呼嘯,排山倒海地激撞過去。
  那黃衣女子突然拍出一掌,正面相迎。石軒中但覺對方掌上潛力陰柔強韌無比,正要增加功力。黃影飄飄飛開兩丈余遠。原來她這一掌擋了一下之后,隨即借力退開。
  她停一下,道:“這孩子一命是我所救,我如有心害他,何必先救他性命?”
  石軒中道:“姑娘此言,不知有什么證据?”
  那黃衣女子道:“你如不信,先查一下屋子各處的情形,便可知道。”
  石軒中想了一下,暗忖自己如轉身搜查屋子,說不定便中了這女孩子的詭謀,被她乘机在黑暗中逃逸無蹤。當下道:“姑娘既有此言,何妨對我說一說當時救犬子的情形?”
  她談談道:“你愛信不信,与我不相干,我可要走了。”
  石軒中道:“就算姑娘對犬子有救命之恩,但你把他帶走,用意實在令石某不解。”
  她想一想,道:“我見這孩子長得聰明可愛,所以才出手救他一命,目下帶回去,我要傳他一身武功,收他做徒弟……哼,別以為我的徒弟好當,天下那么多人,我還未看上眼過任何一個。”
  石軒中決然道:“姑娘的玄陰門手法高明得很,石某深感佩服,但犬子決不能學這一門武功。”
  她溫怒地皺一下眉頭,隨口道:“那么我把他收為義子,把他當做親生儿子看待。”
  石軒中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你一個姑娘家,哪有尚未出閣,就收養義字之理。同時人家愿不愿做你的干親家,也大成疑問。這等事天下間哪有強迫得來的。
  石軒中雖然想到這些問題,但如果親口說出,便失諸輕薄,有損身份,只好微微一笑,道:“犬子辱蒙姑娘厚愛,本是他的福气。但此等事必須先讓內人知道,并且征她同意,石軒中不便做主。”
  那黃衣女子哦一聲,道:“你說白鳳朱玲?她……”下面的話忽然咽住,似是知道她的事情,卻又不肯說出。
  石軒中心中一動,正想問她,忽見她容色變得更冷,因此驀然忍住欲問出口的話,想道:“目下朱玲的情況不明,我如出口詢她,而玲妹卻忽然回來,日后她把此事傳出江湖,豈不變成笑話?何況看她神色,有話也絕不肯坦白相告。”
  那黃衣女子一雙鳳眼轉了几轉,忽然像想起什么主意,轉身向谷口走去。
  石軒中攔又不是,不攔更不是,饒他劍術通神,天下無匹,這時卻一籌莫展,心中叫苦不迭,當真是進退兩難。
  那女子抱著孩子,姍姍走去,速度不快。石軒中忽然想道:“就算她急急遁去,我自信還追得上,何不立刻查勘全屋,瞧一瞧到底曾發生了何事?”
  心念一動,轉身跨入門檻之內,忽見檻下有東西閃閃生光,拾起一看,原來是一支珠風釵,只見此釵用白玉雕刻成一只鳳鳥,玉質純美無瑕,手工精美异常,單單是這只白玉鳳釵已是价值連城。那鳳嘴處還銜著一顆明淨渾圓的大珠,在黑夜中發出蒙蒙光華,一望而知這顆大珠,又是希世之寶。
  他惊訝地看了一看,順手放在囊中,心想必是那清麗冷艷的黃衣女子髻上插著的頭釵,但因剛才挨了一掌,不知不覺震跌地上。
  他迅速地奔入后進,推開王大嫂的房門一看,只見王大嫂擁裝高臥榻上。
  石軒中毫不遲疑,移步入房,走到榻邊叫道:“王大嫂,王大嫂那王大嫂熟睡如故,石軒中他所以不避忌入房之故就是防她已被人家點住穴道。此時喚不醒她,俯身一看,驀然一惊,想道:“她竟已死了……”
  當下揭開薄被,略略查驗,然后退出此房,在家中各處巡視一遍,只見毫無動手的遺跡。這時更不怠慢,疾忙出門。
  放目一瞥,那個神秘的黃衣女郎已經芳蹤沓然。
  他正要移步出谷,忽見谷口人影一閃,石軒中不由得中止了開步之勢。定睛一看,雖在黑夜之中,仍然清晰地看出那條人影竟是那黃衣女子。
  轉眼間那黃衣女子抱著孩子,已回到屋門之前。
  石軒中測不透這女子去而复回有什么用意,又不便詢問,只好怔怔看著她。
  她風目微轉,瞧見了石軒中的神情,忽地嫣然一笑,但這笑容有如朝露一般,瞬即消失,又回复那股冰冷的神態。
  她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樣,熟絡地走入屋中,低頭看看地上,又走入書房內,轉一下出來,便徑自走入后一進屋子去。
  片刻間她已抱著孩子出來,石軒中攔住大門,嚴峻地道:“姑娘把孩子放下,石軒中要領教你玄陰門的絕藝。”
  她停步冷冷瞧著他,道:“你已進去瞧過?”
  他點點頭道:“那王大嫂只粗識几手武功,無能自保性命,如是江湖上的人,只能怪她自己武功不濟,但她卻是個婦道人家,平生未曾踏入過江湖,石軒中痛心之余,在情在理,也得為死者伸冤复仇。”
  她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是我下的手?”
  石軒中道:“石某回到此間,只見到姑娘一人,下手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知道。”
  黃衣女子道:“我并非怕你,總有一天我要瞧瞧你的伏魔劍法,但那婦人之死,非我所為。”
  石軒中不悅地哼一聲,凜然道:“若不是你,何以要用犬子性命脅人自保?”
  她怔一下,忽然冷笑道:“你用激將之法也不中用,我喜歡這孩子,就要把他帶走,与上事毫不相干。你稱為一代大俠,那婦人被什么手法打死,居然看不出來,真真可笑。”
  石軒中刻眉一軒,道:“她雖是被江北賀家獨門絕脈手法震死,但你懂得這門手法,不足為奇,豈能斷定不是你之所為?”
  那黃衣女子愣一下,似是從未想到這一點,一時答不上話。
  石軒中朗朗道:“姑娘可是江湖盛傳最近方始出現的蒙面白衣女?
  是否就是瓊瑤公主?”
  她走一定神反問道:“我哪一點像她?”
  石軒中瞧瞧她一身裝扮,想道:“果然不對,听說那瓊瑤公主身被白衣,面上蒙著輕紗,像她那樣的人,自然不會改變裝扮,以圖瞞過我的耳目。”
  只听黃衣女子冷冷道:“你縱然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身上,我也不怕,只要你有本事找得到我,那就盡管報仇。”
  說罷舉步直向門外走去,一面用另一只手按在孩子背心之上,自言自語道:“這孩子長得真可愛,但說不定活不過今晚。”
  石軒中听了此話,當真不敢出手阻攔,只見她若無其事的掠過自己身邊,直向谷口走去。
  黃衣女子姍姍走出谷去,頭也不回,腳下輕靈迅速,不久已走過鄭敖等所住的石屋子。快要走完山坡,驀然停住腳步,轉身望著來路。
  只見石軒中默然跟著走下山來,片刻間已离她不及一丈。他雖在焦慮迷惑之中,外表仍然极為瀟洒從容,當真是一代大俠的風度。
  她冷冷道:“你再迫近一步,我就把孩子震死。”
  石軒中沒有辦法,只好煞住腳步,忽然仰天長歎一聲。
  她輕嘯一聲,村內忽然響起一陣蹄聲,轉眼間一輛裝飾得十分華麗的輕便馬車,疾駛出來。車前坐著一個勁裝彪形大漢,手執長鞭駕駛馬車。這大漢面目眉宇之間,流露出剽悍神色,一望而知不是普通的車夫。
  黃衣女子抱著孩子從容上車,跟著向那剽悍大漢低低說了一句話,那剽悍大漢長鞭一揮,這輛華麗輕巧的馬車沿著大道疾駛而去,馬蹄車輪卷起一陣塵土,只听蹄聲驟響,車去如飛。
  石軒中的輕功夫下無雙,自然不把此車速度放在心上。此刻最使他為難的,卻是不知如何應付?要是跟在馬車后面,那么到底要跟到何處?若然不跟,難道就把孩子丟下不管?
  這位不可一世的大俠此時當真五內無主,心中如被烈火焚煎,但覺腔子里空空洞洞,想不起一點主意。
  那輛華麗的馬車轉瞬間已去得老遠,石軒中茫然洒開腳步,疾追去。不消多久,已追到馬車后面。
  走到曙光熹微之際,已不知赶多少路程。
  黃衣女子忽然揭起帘子,伸出頭向后面瞧來。兩人四目相触,石軒中驀地加快速度,貼著車廂旁邊,一面前奔,一面說道:“姑娘到底想把犬子帶到何處?”
  她忽然笑一下,道:“你真有耐性,但目下天色已亮,道上有人行走,你這樣跟著馬車走,不但惊世駭俗,而且武林中人見到是你,恐怕有損你的聲名。”
  石軒中跟在車后,越走越覺不妥,原來馬車中飄送來陣陣孩子哭聲,他硬起心腸,宛如不聞。又走了數里之后,但覺孩子的嗓子都哭得嘶啞了。
  他忽然激動起來,怒火填膺,腳下一加力,兩個起落已赶過馬車前面,突然轉身大喝道:“停車!”
  黃衣女子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樣?”
  石軒中也不回話,虎目中忽然射出低人的威棱,那剽悍大漢見了面色忽然大變,手中長鞭跌落地上,猛可縱退大半丈遠。
  石軒中豪气忽斂,仰天長歎一聲,突然縱上車前的座位上。
  黃衣女子望著他的背影,呆了半晌,忽然喝道:“你躲在一旁干什么?還不上車赶路。”
  她的話卻是對那剽悍大漢而發,那勁裝漢子過去抬起長鞭,走到車前座位旁邊,卻先向石軒中抱抱拳,這才跨上車去,繼續揮鞭駕車前行。
  石軒中心頭一團紊亂,現在他該怎么辦?這個詭秘的女子要到何處去?朱玲此時會不會已返家中?若然她尚未返回,然則她到哪里去了?這許許多多的問題在他心中此涌彼現,卻沒有一個他能夠回答的。
  中午時分,馬車停在一個鎮甸內,那赶車的剽悍大漢下車打尖,黃衣女子呆在車廂里,不出來也不說話。石軒中已經三日三夜沒有吃飯睡覺,此時感到必須吃點儿東西,以便維持体力,想來想去,只好跳下車,道:“姑娘如不愿下車,石茶就帶些食物回來。”
  黃農女子揭起帘子,露出清麗冷艷的面龐,微微一笑,道:“我以為你不會理我了。”
  石軒中為之一愣,心想此話怎說?只好裝著不解其意,趁机偷望一眼愛子,只見他睡的正熟,面色紅紅潤潤,沒有一點儿异狀,便稍稍放心。
  那黃衣女子道:“你不用擔心孩子,早上我已喂他几粒靈丹,不過現在他也該吃點東西了……”口气之中,對這孩子倒是甚為關怀愛顧。
  石軒中這時倒不知是否要向她道謝?猶疑一下,轉身大踏步向一間館子走去。
  他一邊進食,一邊看到有人牽了一匹駿馬過來,換了車上的馬,又有人送一個食盒給她。等他吃完出去,黃衣女子已把食盒遞給那個恭侍一旁的人。
  孩子見到爸爸,在車內歡悅地連聲叫喊,石軒中見他精神极好,心頭一寬,微笑命愛儿乖乖坐在車廂內,自己則跨上車前座位之上。
  那剽悍大漢早已等候在座位上,見石軒中已坐好,忽然問道:“請問石大俠到哪里去?”
  石軒中微微一怔,暗自想道:“若果听命于我,自然是回家去。”
  黃衣女子在后面說道:“你既然出來了,如果有什么事,何不先去辦好,再定行止?”
  她歇一下,又道:“剛才手下人報告說,你家中至今闃然無人,但書房內的桌子上,卻多了一封柬帖,柬帖上寫著要你在端午節時到達瑤台應約,否則把你徒弟史思溫當眾處決,取他性命。”
  石軒中緩緩道:“柬帖有沒有帶來?”
  黃衣女子道:“沒有,你愛不愛相信都与我不相干。”
  石軒中默然尋思道:“你說我家中無人,也就是說朱玲還未歸去。”這件事使他心情十分紊亂,歇了一會儿,忽然回頭問道:“那封柬帖是否是你留下的?”
  她縮回車內,冷冷道:“帖上后面的署名是瓊瑤公主,信不信由你”
  石軒中想道:“假如她不是瓊瑤公主,那就是鬼母弟子無疑。看她的勢派,似乎天下遍地都有手下人,除了玄陰教之外,誰有這等本事?”
  不知不覺之中,他已對這黃衣女子的詭秘來歷發生好奇之心,另一方面,對于朱玲的安危本就使他极為焦慮、此刻又加上史思溫和上官蘭兩人,當真教他這位一代大俠深深陷入困境。不過經過最近數年隱修,胸中已有城府,故此內心雖然充滿憂慮,焦灼和困惑的情緒,但面上絲毫不露出一點神色。
  他計算一下日子,端午之約距今只有兩個余月,目下當急之務,倒是關于峨嵋派之事,他已答應過在端午之前親赴峨嵋一次,此刻若然立即赶去,便可希望騰出多點時間准備前赴瑤台之約。
  心意一決,便极力屏棄掉心中憂惶之思,側顧那剽悍大漢朗聲道:“那就有煩老兄疾赴峨嵋,越快越好。”
  這剽悍大漢似是已得到黃衣女子吩咐,大聲應句遵命,長鞭一揮,蹄聲驟響,迅疾向西北方向駛去。
  一路之上,那黃衣女子半步也不曾下車,赶車的剽悍大漢當真是拼命策馬飛馳。每到一站,便自有人牽一匹駿馬換去那匹疲乏無力之馬。另有人送飯食到車內給黃衣女子食用,故此她未曾离開過馬車一步。
  石軒中暗中觀察到愛子似是對這趟出門后所見的各种新奇景物极感興趣,同時和那黃衣女子也處得甚好,在這一方面的心事暫時擱下。但是朱玲的倩影卻時時刻刻在他腦海中閃現,使得這位鐵錚錚的大劍客也為之英雄气短,儿女情長,時時緊鎖創眉。
  數日之后,已經到達峨嵋山下。黃衣女子命那駕車大漢把馬車駕走,她抱著孩子,款步跟在石軒中身邊。
  石軒中好几次想出手搶奪孩子,可是又想到自己除非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又重又辣,那時孩子縱然奪回,但勢必把那黃衣女子擊傷或擊斃。這數日來她對愛子呵護備至,絲毫沒有加害愛子之意,雖是舉動不大合人情道理,但想來想去,卻又罪不至死。
  只因有此一念,以致三番四次都欲發又收,終于沒有出手,白白放棄几個好机會。
  這時正是上午辰已之間,山上天气十分晴朗,太陽高挂天際,万里碧空,沒有一絲云影。四山樹林,都呈現一片欣欣生意。
  他們一踏上峨嵋山麓,立時吸引住所有游人的視線,都在竊竊議論這兩個俊美秀逸的年輕伴侶。
  兩人走在一條寬大的山路,忽見路旁有兩個道人肅立不動。
  石軒中望他們一眼,發現這兩名道人都是練過武功之士,正想過去詢問路徑。那兩名道人已遙遙打個稽首,其中一名問道:“敢問施主貴姓?”
  石軒中拱手道:“區區石軒中,特來瞻仰名山。”
  那兩名道人听了“石軒中”三字,面上都露出肅然之色,其中一個道人說道:“原來當真是武林大俠劍神石軒中駕到,這一位想是石夫人和令郎了?”
  那黃衣女子冰冷的臉上忽然透射出柔和的光輝,微微一笑,并不出言否認或承認。
  石軒中不由得向她望了一眼,見她并無一絲不悅之色,心中大惑不解。暗想這黃衣女子風神絕世,冷傲异常,本來還生怕她一言不發便出手傷害對方,哪知她居然一點不生气,同時也不出言否認,真真是件怪事。
  需知石軒中乃是光明磊落的大俠,在他心中可沒有絲毫借此對那女子吃豆腐占便宜之心,只因心中疑惑尋思,故此沒有立刻糾正對方的錯誤。
  那道人已接著又适:“敝派掌門人自從五日之前開始,每日派出全觀道侶,分布本山周圍迎候大使大駕,本來以為大俠最近還不會駕臨,誰知俠蹤已于今日蒞臨荒山。”
  石軒中微笑道:“石某接到太清真人法諭之后,心中實難自安,是以盡早赶來向真人負荊請罪。”
  峨嵋派的兩名道人見石軒中說得客气有禮,不禁都露出愉悅之色。其中一個轉身先走,替石軒中他們領路。另外的一個稽首說道“失陪”后,斜縱人林,晃眼隱去。
  他們才走了數里,已碰見四個道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只見一位仙風道貌的老道人,率領著兩名較為年輕的道士,迎候路上。
  領路的道人遠遠見到,便向石軒中道:“那是敞派掌門人座下三位高弟之首,道號玄鏡。他們坐關多年,故此一向不為世俗所知。”
  石軒中俄一聲,道:“這樣說來,玄鏡道長就是貴派未來掌門人?”
  領路的道人恭敬地應一聲是。轉眼已走到切近,石軒中暗暗轉眼看看身側的黃衣少女,心想這一回如被對方誤會她是朱玲,必須設法先解釋清楚。忽見她轉瞬迎望過來,嫣然一笑。
  石軒中見了她的笑容,心中一動,立即移目到對面的玄鏡道人面上,暗中卻忍不住尋思自己何以會心動之故?他隨即便想出一個道理,忖道:“她一直都難得露出笑容,正因如此,所以才令人覺得她的笑容份外動人。”
  玄鏡道人稽首道:“五大俠駕臨荒山,貧道有失遠迎,尚祈海量有之。”
  他的話打斷了石軒中的思潮,連忙拱手道:“不敢當得玄鏡道長此言,石某專程請罪而來,不知是否能拜謁太清真人?”
  玄鏡道人肅然道:“家師常對貧道等提及石大俠,言中极表仰慕尊駕的俠義肝膽,這一次惊動俠駕,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目下敝現已掃徑恭候俠駕蒞臨。”
  黃衣少女忽然挨近石軒中身邊,悄悄道:“這些道人真羅喚,把時間都糟蹋了。”她的身体有些部份已貼到石軒中身上,手中的孩子伸手扯住父親的衣襟,叫一聲“爸爸”。
  石軒中真想出手把孩子奪過來,可是忽又想到自己何等身份,若然在峨嵋派未來掌門人之前,出手奪回孩子,日后如何才能解釋清楚?這种事情只能夠等下山之后,私下解決。
  玄鏡道人耳目何等靈敏,那黃在女子的話聲雖低,卻一字不遺地听人耳中。但看她的神態,必是石軒中的夫人白鳳朱玲無疑,沖著石軒中謙和有禮的為人,自然不便与她計較。心中不禁暗自忖道:“她到底是鬼母調教出來的人,是以乖張無禮,我不可与她計較,只好裝著听不見算了。”
  來到觀前,一伙道人肅然站在觀門,遙望路口這邊。石軒中遠遠一看,已認出當中一位老道人便是太清真人,左邊是濃髯繞頰的白靈官,右邊兩位老道人,卻未見過。在這四人身后,還有四名清俊道童,捧著拂塵侍立。
  等到雙方相距不足一丈,太清真人稽首道:“石大俠賢伉儷惠然而來,荒山同沐光寵……”他的眼光轉到黃衣少女面上,突然住口,眼光掠過一絲惊訝之色。
  原來太清真人從前見過朱玲,故此這時一眼望去,那黃衣少女竟是另外一人,不覺大感惊訝。但他修為功課,面上自然不會流露出來。
  石軒中心想這誤會使不得,開口之前,先望黃衣女子一眼。那黃衣女子正好也看他,四目交投,她展眉微微一笑,低頭在孩子面上親一下。
  石軒中微微一怔,暗想她為何絲毫不介意這個誤會?這個念頭使他停滯了一下,末及談話,已听白靈官用洪亮的聲音道:“貧道那天……”黃衣女子驀地抬頭,冷冷道:“你想說我么?”
  白靈官說話時雙目望著她,當然要說及她,聞言微征,但覺此女口气冷得惊人。
  黃衣女子繼續用冰冷的口气道:“你們把他請來……”她指指石軒中,又道:“就是要談論于我?”
  這句話太清真人首先受不起,他們都是正派的人,哪能談論一個女子。當下道:“師弟不得多言,這位女施主說得對……”這時太清真人已不肯貿然稱呼她做“石夫人”。
  太清真人又道:“請兩位移駕敝觀內待茶,然后再談如何?”
  黃衣女子冷冷道:“這話才有道理。”
  石軒中雖覺得她無禮,但在太清真人等面前,又不便斥責她,忙道:“石軒中乃是待罪之人,辱蒙真人如此禮待,深感不安。”
  太清真人微笑肅客入觀,石軒中和黃衣女緩步走進去,一連穿過三座大殿。四五座院落,前面領路的道人尚無止步之勢。
  黃衣女低聲對石軒中道:“這座道觀之內重門疊戶,地方极大,如若被困在觀中,脫身甚難,我猜他們也是這等用意。”
  她的話聲雖低,但后面太清真人、白靈官与玄鏡、玄鐘、玄跋等五位道門奇士卻听見了。
  石軒中虎目一睜,正要斥她不得亂說,忽然發覺她面上表情十分真摯。心想事實是如此,她說的話并沒有錯,只不該在太清真人等之前說出來而已。但也許她的江湖經歷和人生經驗不足,這么一想,便不忍當著眾人面前呵斥,傷害她的自尊心,便緩和地道:“你不可隨便說話。”
  白靈官性情急躁,見石軒中只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分明承認他也有此想法,不過不便說出口而已。不禁怪叫一聲道:“師兄可听見?”
  太清真人在這剎間突然對石軒中的評价降低了十万八千里,這位玄門得道之士一直暗中小心觀察石軒中和那黃衣女子的關系,此刻見他們說話時親近的口气与石軒中對她曲予袒護的態度,不由得認定這黃衣女子多半就是石軒中的情人之類的人。雖然在當時社會觀念上,大丈夫三妻四妾毫不希奇,可是石軒中除了劍術稱雄武林之外,還有一個情字,乃是被天下人公認為無可比擬的一位。因此這种事情在他身上發生,其意義便和常人判然有別。
  他停住腳步,白靈官及玄鏡等三人也跟著停住。前面領路的四名道童絲毫不知,繼續前走。石軒中和黃衣女只走了兩步,便听出有异,止步回頭看去,只見太清真人肅穆地站住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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