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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華燈初上,城里四周盡是淫歌盈耳,車馬喧逐。便是城外,那江邊船舶停泊之處,也是燈火万點,笑語遠喧。
  絲竹弦管,以及猜拳賭酒,江水也几乎為之鼎沸,更兼時當紅袖飄香,花枝掩映,真是好一片繁華景象。
  此地取情是自古以來,名震天下的煙花繁華盛地——揚州。大凡是腰纏十万而又鴆嗜風月之道的權貴巨賈,莫不神馳向往,總要驅車買掉,至此一游,方算是曾經開過眼界。
  這個當儿,一匹健馬馳過江邊,馬上是個壯碩少年,眉宇神態和動作,以及一身打扮,饒有強橫惡少的味道。
  他勒馬四顧,目光掠過靠泊碼頭千百巨舶,雙目一挑,露出一副凶霸霸的樣子。距他不遠有几個精壯的船夫和腳夫之類的人,都停止談笑叫囂,訝异地望著他。
  這個少年瞪大雙眼,向船舶瞧個不休。
  最后微微露出惊訝色,自個儿咕嚕了几句話。隨即驅馬向城而去,此時,一個腳夫匆匆起身,遠遠跟著他。
  但見這一騎入城之后,逕自入棧投宿。
  那腳夫打听到這惡少姓徐,名少龍,年約二十三四,行囊簡陋,帶有長刀和一把匕首。
  當下迅即回到江邊,走到一艘船上。
  船內燈光明亮,人影幢幢,傳出來呼三喝四之聲,骰子瓦瓷碗中滾動,脆響過后,便傳出歡呼或咒罵的喧嘩。
  這腳夫鑽入艙去,沒有人理會他。
  他小心翼翼繞到一個青衣大漢的身后,趁大家正在紛紛落注之時,輕輕碰了那大漢一下。
  對方回頭而望,腳夫堆起餡媚的笑容,向他打個手勢。這青衣大漢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但仍然點點頭。
  腳夫連忙退出艙外,等厂一陣,那青衣大漢也走出來,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在碼頭挑運為生的人。
  他道:“什么事?”
  那腳夫道:“有一個家伙,如此這般,現在落腳于城內客棧中。”
  青衣大漢想了一下,才道:“這姓徐的小子雖然行徑有點可疑,但也見不得會有問題。不過無論如何,你既然把消息傳來,總不會讓你白跑。”
  他塞給對方一塊碎銀,那個腳夫連連彎腰道謝。青衣大漢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于岸上黑暗中之后,突然一轉身,跨過鄰船。
  碼頭上千百巨舶,都緊貼靠泊,所以他不須跳板,一連跨過七八艘,最后,在一艘非常巨大的船舶上停下腳步。
  這青衣大漢露出審慎神態,先想了一想,這才進入船艙。
  艙內燈火通明,有兩個佩刀大漢,分坐兩邊的窗下。
  見他進來,都站起身,點頭招呼。
  左邊的佩刀大漢壓低聲音,道:“蕭二爺想找頭儿么?”
  這個被稱為蕭二爺的青衣大漢點點頭,道:“現在方便不方便?”
  那佩刀大漢笑一笑道:“剛剛那鴇儿送了一個小妞儿來,頭儿給留下了。”
  另一個豎一下拇指,道:“新貨,蕭二爺瞧過之后就知道了。”
  蕭二爺也笑一笑,道:“你們哪一位進去通報一下,如果不便,我明儿早上再來。”
  其一立刻跨入通道,前往后艙通報,剩下的這一個大漢道:“目下他們還在喝酒,咱們黑旗分舵的三位頭儿都在,大概不會不方便吧!”
  蕭二爺點點頭,隨口問道。”妞儿多大歲數了?是什么地方的人?”
  那大漢道,“大約是十六八歲,听說是北方姑娘。”
  這些老鳩真是厲害,力量竟遠達北方,我記得以前有一個女孩子是云南人,可見得他們的勢力,真是遍及全國南北。”
  正說時,先前那個大漢已回轉來,道:“頭儿請你進去。”
  蕭二爺穿過那條通道,從敞開的艙門進去,但見此艙极為寬敞,當中擺著圓桌,酒肴紛陳。
  三個中年人,各擁一女而坐,見他進來,也沒有稍稍推開怀中的女子。蕭二爺也似是司空見慣,笑嘻嘻的向這三人依次行禮。
  他首先見禮的是個粗豪大漢,敞著胸膛,露出一片黑毛。他稱之為“姚舵主”。其余二個,一瘦一胖,瘦的姓馬,胖的姓孫,都稱之為“副座”,可見得這馬孫二人,必是副舵主的身份。
  姚舵主哈哈一笑,道:“蕭遠,你來得正好,來,先喝一杯。”
  蕭遠接過一個侍女送上來的酒杯,干了之后。
  馬副舵主問道:“什么事使老蕭你离開了賭桌,難道有意思玩女人么?”
  孫副舵主笑道:“若論此道,你找到姚者大請教,斷不會惜的。”
  蕭遠道:“屬下得到一個消息,雖然沒有什么,但想了想:還是來向舵主報告的好。”他把徐少龍之事說出來,但姚馬孫三人都不以為意。
  還是孫副舵主說道:“那廝既是一派流氓惡少之風,咱們更不須重視了,像他這樣的人,每日不知有多少個經過,不過老蕭向來以精明細心著稱,他既然注意了,必定有值得怀疑之處。”
  蕭遠道:“据那線人說,徐少龍在碼頭邊,專看桅燈,好像在計算數目。屬下只听到這一句,才覺得有查他一查的必要。”
  姚舵主點頭道:“你負責調查,要多久時間?”
  蕭遠道:“決者一日,遲者三天,相信總可查明那廝的底細了。”
  姚舵主道:“就是這樣吧,現在艙里的女人,都不許和外人接触,等蕭遠查完之后,才放她們回去。”
  馬孫二人都點頭稱是,蕭遠欠身行禮,退出之前,看了姚舵主身邊的女子一眼,但見她膚色白皙,身材勻稱而高大,果然是北方胭脂的体型。面貌長得頗為娟秀,年紀又輕,煙花之中,實是不易多見。
  因為她年輕煥發,毫無絲毫殘花敗柳的樣子。
  蕭遠不久就到了城內,身邊帶了四個精干的人。
  那徐少龍不久就獨自离棧,沒有帶刀。
  蕭遠派一個人去搜查他的包袱,驗看他的牲口,以及向店伙打听有關此人的任何言談舉動。
  他暗暗跟躡著徐少龍,走了一程,發覺處身在花街柳巷之中,不禁暗暗失笑,心想這小子找女人來了。
  徐少龍走窯子之時,顯然相當內行,但態度卻很橫蠻。到了第四家,就發生事故了。
  蕭遠在場看得很清楚,只見那窯子的四個流氓保鏢,包圍著徐少龍,擄袖搖拳,大有動手打他之意。
  但徐少龍一點都不懼怕,口角間突然揪住那個老鴇,拍拍拍連打了四五個耳光,老鴇哀呼痛號,敢情牙齒打掉了好几個,面頰一片青腫。
  那些保鏢搶救不及,直到對方把人打了,推倒地上,這才涌上去。一片喝打喧聲中,刀光閃耀。
  原來這些流氓已取出短刀動手。
  眼看即將釀成大禍,一時群駕亂飛,早先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四散,蕭遠站在一角,作壁上觀。看他的情形似乎感到很過癮。
  徐少龍赤手空拳,在四個手持凶器的流氓包圍之下,竟然不懼。只見他拳打腳踢,一忽儿就把這四人都打得躺下,再也不能起身。
  蕭遠雖然走過無數的碼頭,閱歷极丰,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橫蠻無理而又凶惡之人。
  原來這徐少龍動作很快的收拾起四把短刀,在每個流氓腿上分別刺殺一刀,就像廚師把菜刀插在砧板上一般,留在他們腿上。
  之后,揪起那老鴇,要她辦到三件事。一是賠償銀子若干兩。二是此地營燕中,送一個最好的給他。三是當眾向他叩頭賠罪。
  那老鴇見他手段凶狠异常,豈敢支晤。所有的條件都一一答應了。
  門外塞滿了看熱鬧之人,竟使得那四個昏迷負傷的保鏢,要抬出去時,也几乎無法通過。
  蕭遠一直在院子角落的暗處,地勢甚佳,可以兼顧內外的情況。他乃是老江湖,一看而知這個姓徐的惡少,乃是有意在這繁華甲天下的揚州搶地盤來了。
  因為看他出入窯子之時,甚是內行,當然曉得這等地方,必有當地的黑道人物保護,不容別人逞野。
  老鴇帶了徐少龍進去,召集全院鴛燕,讓他挑選。群雌粥粥,竟有四五十個之多。原來這一家窯子,規模最大,名气響亮。那徐少龍既然要搶地盤,當然要找上最大的一家了。
  蕭遠冷眼旁觀,過了一會,門外的觀眾忽然都迅快四散。然后,一伙人悄悄進來,個個都帶著兵刃。
  為首的一個身材矮小,面色青白,但行動矯捷,雙目閃閃,一望而知必是狠毒過人的腳色。
  蕭遠可認得此人,曉得就是揚州四虎之一的白面虎畢博。据說此人雖然出身于市井無賴,但后來卻知書識字,讀了許多書,所以比一般黑道人物,狡活得多。此外,他狠毒手段,以及武功也頗有名气。
  這揚州四虎乃是揚州四個黑道惡霸,各踞一方,被人合稱“四虎”而已,并非是結盟弟兄。
  白面虎畢博入得院中,只一揮手,二十余手下只剩了几個沒動,其余十多個都分竄隱匿起來。
  蕭遠當門外觀眾四散之后,早已有備。這刻已攀上二樓,俯首下觀。
  畢博布置既竣,身邊一個大漢便大步入屋。片刻間,徐少龍隨同這個大漢出來,銳利地注視畢博。
  雙方互視頃刻,徐少龍首先冷笑道:“你是誰?”
  畢博道:“兄弟畢博,向來對得起江湖朋友……”他的場面話上開個頭,徐少龍已擺擺手,道:“閒話少說,兄弟打算在揚州混一段時間。你老哥暫時讓一讓吧!好在你已喝足吃飽,也不在乎几間窯子,對也不對?”
  身側一個大漢疾跨兩步,刷地拔出長刀,寒光閃閃,虎視著徐少龍。
  那大漢一亮出門戶招式,躲在樓上看熱鬧的蕭二爺便自雙眉一皺,想道:“這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事,像白面虎畢博這等流氓頭子而已、手下居然网羅的有這等好手,我五旗幫如果不再多方吸收人才的話,行將變成老大無能,徒有虛名的第一大幫會了。”
  他這念頭轉動,底下已經動手。那徐少龍赤手空拳,被對方的長刀迫的連連后退,險象環生。
  要知那畢博的手下,刀法實在精妙純熱,尤其是刀風勁厲,顯示出他內外兼修,并非是徒恃膽勇和蠻力之輩。
  因此,話說回來,徐少龍能夠勉強拆解了十余招之多,居然尚未濺血當場,已經是十分惊人之事了。
  眼看他越發不支,動輒便有喪命之虞。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接刀”,一道寒光,隨聲而下,疾射徐少龍。
  徐少龍伸手疾抄,一把鋒快短刀已經入手。
  但見他同時間,從衣襟底又制出一把匕首。雙刃并用,嗆嗆嗆連接封架了對方三招。
  對方的銳气頓時為之大挫,徐少龍豈敢放過這個絕佳机會,揉身扑上,兩口短刃洒出一片寒芒,展開了凶狠險毒的反擊。
  形勢登時為之一變,剛才徐少龍只有挨刀的份儿,目下猶如猛虎出押,威風凜凜。對方空有鋒快長刀。卻被他的近身肉搏招數,迫得全然無法施展,連連后退,敗勢已成。
  白面虎畢博帶來之人可不算少,目下只有一個在動手,論理尚可驅眾圍攻,希望扳回敗局。
  誰知他居然急急撤身出院,同時發出逃竄的暗號。
  霎時間全都走個沒影,包括那個出手的大漢在內。
  徐少龍透一口大气,也不迫赶,只抬頭四顧。自然他乃是在找尋那個臨危借刀与他的恩人。
  樓上沒有動靜,他低頭審視了一下手中的短刀,突然一怔,似是認得出這口刀的來歷。
  這間窯子的龜奴和老鴇,都駭得躲在屋內,不敢出來,反倒是那些鴛鴛燕燕,先后現身,把徐少龍圍在當中。
  這些淪落在平康倚門賣笑的女人們,紛紛搶著向他發問。其中不乏勸他赶快逃走的,也有些搶著告訴他,那白面虎畢博如何厲害。
  徐少龍只微微笑著,遇上可以答的,例如他的姓名籍貫之類,他都答了。
  最后,他高聲說道:“姑娘們,讓我過去行不行?依我看來,那老鴇早就該找你們出來,堵住我的出路了。”
  嘩笑聲中,徐少龍又道:“你們的确比畢博還要難惹,幸好咱們不是冤家對頭,現在讓我把老鴇抓出來,二則与她談判條件,二則我也得布置布置了。”
  這一群風塵女子立刻散開,俾便讓他通行。只因徐少龍所持的理由,恰好投了她們所好,以及使她們都十分動心。
  要知大凡淪落在勾欄中,每日的經歷,都极是悲慘,每天總會有些同伴挨打,罵是更不必提了。
  所以徐少龍說要揪老鴇出來談判,意思跟“修理“那老鴇差不多,試問她們誰不高興呢?
  其次,這徐少龍縱然也是吃黑飯之人,但起碼他年輕好看,又未有對她們橫施殺手之事,因而在她們心中,當然是偏向徐少龍,不想他被畢博殺死。
  徐少龍大步入屋,由于得過眾女指點,一下子就把老鴇找到。當場收下一筆孝敬,又約定了條件。他這才大步出門,往別一家窯子走去。
  他這件事早已轟動這一區的窯子,所有的老板鴇几龜奴等,無不膽戰心惊。并且這一區乃是畢博的地盤,畢博吃癟逃掉,也就沒有人敢出來干涉了。
  徐少龍兜了一轉,怀中的金銀已經不少,當下打道回府,走在大街上,路人熙攘往來,忽然有一個乞丐跟上來,伸手乞討。
  他瞪了那乞丐一眼,露出很不耐煩的神情。那乞丐卻當他瞪眼之時.向他擠擠眼睛,迅快地道:“借刀的人想見見你,但不便給畢博知道……”
  徐少龍哦了一聲,机警地繼續行去,一面探手入囊,作出掏錢之狀。
  只听那乞丐在背后說道:“前面有家飯館,你打后門出去,自然有人帶路……”
  徐少龍丟了几枚散錢在地下,揚長而去。果然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家飯館,刀构亂響,香气四溢。
  徐少龍大步行去,好在飯館內客人甚擁擠,所以無人注意到他竟是一逞從后門离開的。
  后門外有個勁裝漢子,見面問一聲“是徐大爺么”?
  隨即帶領他穿過許多巷子,來到一處屋字,推門而入。
  廳中燈鴆明亮,一個相貌很精明的青衣大漢、站在門邊相迎,見面便報上姓名是蕭遠。
  徐少在肯定沒有別人之后,才道:“剛才是你把刀借給我的么?”
  蕭遠道:“不錯,正是兄弟。”
  徐少龍一點也不客气,亦不轉彎抹角,道:“為什么呢?”
  蕭遠笑一笑,道:“徐兄這句話,叫兄弟好生難以作答。大概是徐兄的膽色,以及當時的處境孤單,所以使兄弟甘犯江湖大忌的吧厂徐少龍道:“這且不談,我先請教一事,蕭兄既是江湖好漢,只不知是哪一條線上的高人?”
  蕭遠淡淡一笑,道:“徐兄查看兄弟的短刀時,不是已經知道了么?”
  徐少龍心中微凜,忖道:“此人觀察力之強,實是罕有。”
  當下哈哈一笑,道:“蕭兄好高明,無怪五旗幫在大江南北,號稱第一了。”
  他略略停頓一下,又道:“蕭兄借刀之恩,兄弟無以為報,這囊中所有,皆是蕭兄的。只望你不要嫌少,日后有机會還是要報答的。”
  蕭遠搖搖頭,道:“若是為了錢財報酬,什怕你出的比畢博少得多了。”
  徐少龍額首道:“這話甚是,畢博出价多少?”
  蕭遠道:“徐兄別誤會,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事實上當時兄弟如果亮出敝幫的招牌,畢博再狠,也不敢怎樣。只是那樣一來,坏了江湖規矩,二來不能成就徐兄的名气,所以躲了起來,不曾露面。”
  徐少龍道:“貴幫的身价,自然不是區區地痞流氓可比。不過蕭兄也用不著專門告訴我這些話,假如尊意是要我退出揚州,說出來就是了。”
  蕭遠道:“兄弟亦沒有此意,你愿意為那塊地盤而留在揚州,与畢博爭斗,悉听尊便,但兄弟卻有一個意見,請徐兄參考參考。”
  他停歇一下,又道:“徐兄可愿抽個空,去与敝幫的一位高級人物見見面?”
  徐少龍沉吟一下,才道:“這又有何不可?但此舉必須秘密行事。因為兄弟來揚州闖字號,可不打算倚仗任何靠山……”
  蕭遠道:“行,你放心跟我走,包管無人得知。”
  于是,半個時辰后,徐少龍變成了一箱貨物,運上五旗幫黑旗舵主的巨舶上。訝在這些船只,時時有秘密上落貨物之事,誰也不加注意。
  箱子一打開,徐少龍跳出來,放目一瞥,但見艙中甚是熱鬧,連同蕭遠和自己,共有五個男人,此外,尚有三個妓女。
  這妓女都被灌了不少酒,放浪形骸,個個衣服半解,春光融泄。一時使人眼花繚亂,心頭發痒。
  徐少龍目光在其中最年輕美麗的妓女面上停留了一下,這才向擁住她之人望去。但見此人神態粗魯,滿面剽悍之气,胸際黑毛濃密。看那气派,分明就是此間的領袖人物了。
  果然蕭遠介紹說,那一個就是黑旗舵主姚大壯,其余兩人是副舵主。只看他們的眼神,便知全都有一身高明武功,絕對不是一般的幫會人物可比。
  蕭遠又道:“姚舵主听說徐兄年輕藝高,膽大過人,所以特地命我帶徐兄來相見。”
  徐少龍雖然一派杰鰲不馴的樣子,但面對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狠腳色,可也不敢任性据慢,一一見過,這詞問相當恭敬。
  蕭遠甚為高興,因為他最擔心的是這一點。以姚大壯的脾气和地位,徐少龍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小把戲而已。
  若然有絲毫輕慢之態,非被他當場毀了不可。現在,只要弄清楚一件事,就可以實行招攬他人幫的計划了。
  他道:“徐兄,在咱們歡敘以前,兄弟奉命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從實見告。”
  徐少龍道:“蕭兄即管問吧!”
  蕭遠道:“你人城以前,何故在碼頭邊逗留?”
  徐少龍一怔,訝道:“你們如何得知的呢?”
  “他聲音之中,充分流露出他心中的惊愕,還帶有一份敬意。
  艙中之人,都感到很滿意。
  馬副舵主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懂得辨認幫主船舶,我們焉能置之不理?”
  徐少龍哦了一聲,略略尋思,便道:“我明白了,當時碼頭旁邊有几個閒漢,一定是他們監視我的,對不對?”
  馬副舵主含糊說道:“也許是吧!”
  從這一點,人人都知道了徐少龍雖然聰明,但卻不是久走江湖之輩。因為這种放哨監視外人的秘密,如何能開口詢問?弄不好,釘子有得碰,這豈不是自討沒趣么?
  其次,他那种橫蠻凶霸地去搶地盤,徒然結了不共戴天之仇。還不如私下登門找畢博較量,胜了之后,談判條件為佳。
  上述都是老練江湖之人,所不肯為之事。只有像徐少龍這等初生之犢,才干得出來。
  徐少龍解釋道:“我從一位水道前輩口中,得知如何可辨別為幫會船舶之法。他還囑咐我,假如碼頭上,貴幫的船只數量最多時,就千万別出手鬧事。我一路行來,几個大碼頭都是貴幫之船最多。但我又用盡了盤纏,迫得非動手不可了。
  看來那位老人家的話真不錯,我才一鬧不久就到了貴幫的船上。”
  這話說得大有敬畏佩服之意,比之千百句談詞,更能使姚大壯等人高興,以及更深信地乃是初出茅廬,到江湖上闖蕩搶地盤的小伙子。
  蕭遠已得到暗示,當下說道:“徐兄弟,以你這等人才,若然單單在揚州一地,縱然雄霸一時,也是有限得很。大才小用,也未免太可惜了。”
  徐少龍焉能听不出他的話,但卻沉吟不語,一望而知他乃是在斟酌考慮。因此,其他的人都不開口,等他表示意思。
  他想了一會,才道:“蕭兄這話太夸獎我了,只不知除了在揚州這等大地方混混之外,還有什么其他好去處?”
  徐少龍道:“假如你抱負不凡,想在真正的江湖道上,虎視鷹揚,大大作為一番。那么,目前恐怕只有敝幫,具有這等基礎。”
  徐少龍眉宇問露出喜色,但面上仍然保持淡淡的,說道:“在下無一技之長,流浪江湖。而貴幫多年來風云一時,龍皤虎踞。在下就算得到姚舵主和各位當家的推荐,但只怕將來仍然是庸庸碌碌,砧辱了各位美意。”
  他已表示他并非不想入幫,只是先把退步講好,或者僅是謙虛的意思而已。
  姚大壯道:“只要你有意作一番事業,在本幫中,机會較別處多些。”
  徐少龍當下向姚大壯跪下行禮,表示拜在他門下,追隨效力。這時,蕭遠和兩個副舵主,都湊興的舉杯恭賀,姚大壯正在酒興頭上,十分歡喜,笑聲不絕,那酒更是大獻大概的干。
  到了翌日,徐少龍奉派跟隨蕭遠辦事。由蕭遠介紹這黑旗舵中的七八個高級人物見面認識、由于他是姚大壯親收的門人,輩份相當的高,与這些老幫眾見面時,多是平輩行禮。
  蕭遠整天和他在一起,有意無意的閒談之中,犯他的身世問得一清二楚。此外,并沒有派什么工作給他。
  如此一連過了三日,蕭遠只是講述一些水道各幫會的情形給他听,反而本幫的組織狀況,都不曾提及。
  第四日早上,蕭遠獨自去見姚大壯。
  不久,就回來招他一同前去,姚大壯態度顯然親切得多了,敢情這三日他很少和徐少龍見面,即使見到,也只淡淡的招呼過,絕不多說話。
  但今晨情形不同,姚大壯很高興的向他說道:“你的身世,經過本幫查明屬實,同時也替你把家鄉兩件殺人案子銷去,你如今即使返鄉,也不再是黑人了。”
  徐少龍心中的确很佩服這五旗幫勢力之大,也對他們的縝密手法,另眼相看。
  蕭遠從一個柜子里,取出一份案卷,遞給徐少龍,笑道:“這就是你自供的出身經歷,三日來調查所得,都注得明明白白,你自家看看可有遺漏或不對的地方沒有?”
  他表現出敬意地雙手接過,打卉卷宗,首先發覺卷宗內夾著一疊文件,畢是整洁的小楷,謄錄得十分干淨清楚。
  這使他有了第一個想法,那便是這“五旗幫”已從一般的江湖幫會,蛻變為組織嚴密,很有紀律的團体。
  尤其是在吸收人才之時,十分慎重一這是從那工整的楷書卷宗紀錄看出來的,假如是普通的黑道幫會,能夠派人去查核身世,已經不錯了,如何還能留有案拳?更加何能有工整楷書謄錄)但這只是一個看法而已,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种嚴格的官僚式的制度,很容易使上位者忘了自己的艱苦和出身,而以弄權為事。
  其次,凡事大有制度,也每每流于老大,不夠机動。
  像這等黑道幫會,當然是不能和官府組織比擬的。
  他一頁首先敘述如何發現他的經過,十分詳細,一直到他見到姚大壯為止。
  第一頁一頁的翻下去,在這一部分報告后面,有一段分析,說他是沒有經驗而又是有黑道人物气質的人。
  后面還加上蕭遠的批注,最后是姚大壯的簽名,表示他已閱過。
  接著就是他的出身。
  上面寫著是徐少龍,小名“阿橫”,安徽怀宁人,自幼強壯,性情橫暴。十四歲時,父母雙亡,便開始在各鄉流浪過日。由于他孔武有力,不久,就成為四鄉的著名流氓頭子,無人敢惹。
  兩年后,忽遇异人,傳以武功,因而更加如虎添翼,橫行鄉里,每逢赶集廟會,專做開賭等不法勾法。
  去年秋間,因細故毆斃兩個鄉人,初時還沒有事,后來有人訴告至省,詳案得實,乃行文嚴緝,因此存身不住,今春逃离故鄉,沿江流浪。經過几個月的亡命逃竄,前几日抵達揚州。
  這案宗上注明他今年什二歲,連出生日子都查出來,使人看了,不由得要倒抽一口冷气。
  再后面就是本幫如何替他銷去此案的進行方法,以及所得到的保證和答复。當然目下還未正式辦妥。手續,尚須等候一段時期。
  徐少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這一點人人皆能看得出來。
  姚大壯道:“你從今日起,方算正式加入本幫。謁見幫主之舉,為期不遠。所以希望你先好好立點功勞,這樣就比較好此”
  當下正式開香堂,行那入幫之禮,儀式相當隆重。
  徐少龍在此儀式中得見黑旗分舵大部分的人,還有几個是其余四旗分舵的高級人物。
  晚上,在城郊一座大宅內舉行盛宴,徐少龍就因而見到了舵主姚大壯副舵主馬奕和蕭遠的家眷。
  姚夫人雖是徐娘半老,但濃妝艷抹,遍体綾羅,加以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很惹人注目。
  尤其是她縱情言笑,自有一股嬌媚不羈之態,大凡是男人見了,總免不了會為之心猿意馬。
  不過由于她是以凶悍狠辣著稱的姚大壯的壓寨夫人,誰也不敢有非非之想。
  馬副舵主的夫人是個鄉下女人,無人注意。
  反而那蕭遠的渾家,年輕而又漂亮。
  姚夫人對她似是很關心。
  后來徐少龍才打听出蕭夫人是姚夫人的堂妹。
  有了這等關系,無怪姚大壯對蕭遠言听計從了。
  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好些內眷,也都不避男女之嫌而參加盛宴。
  吃喝談笑之間,充滿了江湖人物的气氛。
  這一座大宅院,大家都稱之為“老庄”,想必就是黑旗分舵的老巢之意。開筵之前,蕭遠曾經帶領徐少龍在“老巢”四周以及宅內到處看過,并且告訴他夜間守衛的情形。
  又向他提到一旦發生事故,須得加強守衛之時,舵中任何一位身手高強之人,都可能被調派回“老庄”護衛巢穴,所以要他小心的看,以及用心記住各處形勢。
  這一場盛宴,直到午夜方始結束。
  徐少龍被灌是大醉,狂歌亂語之后,繼而失去知覺,被人抬到一個房間睡覺。
  翌日很晚才起身,盥洗已畢,自有鄰房的同參弟兄照顧他。
  不久,蕭遠來了,帶他出去。
  對面是個露天院子,而院外則傳來瀑瀑流水之聲,似是一條河流。徐少龍正要詢問,蕭遠已領他從一道側門出去。
  徐少龍但覺眼前一亮,便是一條深闊的河流,再過去是一片平疇,聲浪翻翠,視野甚是廣闊。
  河邊筑有碼頭,此時停泊著大小不等十余艘船只。
  桅上皆有五旗幫的獨門旗幟。
  蕭遠道:“只有這一面昨天沒有帶你來看,這條河道,直過二十里處的運河,本幫以水道為主,所以大凡是各舵的老巢,都是選擇在河道旁邊,以利船只直達。”
  他們走落一艘狹長的快艇中,兩名水手立刻解纜操舟,蕭遠不時把水上的功夫,指點与他。
  不久,就到了江邊碼頭,那艘快艇輕巧自如地擠人船舶隊中,最后停在姚大壯的座舶旁邊。
  蕭徐二人登上大船,在后艙中見到了姚大壯和馬孫兩個副舵主。
  他們似是正在商言什么重要之事,蕭徐二人進來,便馬上停止。
  徐少龍耳朵很尖,已听見那馬奕最后說的是“黃旗分舵”不大合作這种意思。心知必是本幫內部的重要問題。
  所以不便給他這個新入門的弟子听去。
  姚大壯隨即問起蕭遠打算派徐少龍擔任什么工作,蕭遠道:“如若當家的有意讓徐兄弟走動,今晚的行動,便可給他去辦。”
  姚大壯點點頭,道:“不錯,交給他六條快艇,找個老練的人做他的副手。
  既然他武功很好,今晚的行動是他的事了。”
  蕭遠欣然道:“好极了,這叫做‘人盡其才’,徐兄弟不愁不立功了。”
  他轉面回頭對徐少龍道:“今天晚上咱們去押運一批私鹽,去收貨時你是前鋒,返時你是殿后部隊。那儿叫做南田區,本是海陵幫的舊地,后來這南田區鹽量減產,繳官還不夠,加以本幫別的鹽區產量大增,所以等如棄置了許久。海陵幫勢力雖然衰弱,但還有几把好手,這南田區本來是他們的地盤,熟悉不過,最近的一年來,海陵幫已等于占回此區了。”
  徐少龍听這些販鹽私果幫會之間的歷史和過節,不敢插嘴打岔。
  蕭遠又道:“今晚的行動,一則是本幫在南田區已訂好一批鹽,須得赶運北上應付客戶。二則該區已有增產之勢,便不可長落在海陵幫手中。三則海陵幫漸見強盛,屢有大言,損及本幫威望。因此之故,今晚除了押貨之外,也要設法打擊海陵幫。”
  徐少龍總算完全明白了,蕭遠便繼續把時間地點人手以及如何防衛,動手時如何打量敵人等等詳情細節,一一告訴他。
  孫敬塘等到他說完之后,才道:“蕭師爺,關于本省新任巡撫黃翰恬那邊,仍然沒有動靜,是也不是?”
  蕭遠點點頭,道:“是的,雖然他帶了不少人上任,又奏保了八九個知縣,但迄今尚無其他行動。”
  馬奕道:“這就奇了,黃翰恰是出名的‘鐵腕中丞’,咱們得知他調任本省的消息之后,不知耽了多少心事。認為他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對付本幫,誰知他居然毫無動靜,豈不奇怪?”
  “本幫也不是好惹的,他這次調任,雖然終于奉旨委于蘇省,但其間也有許多波折,險險做不成這個官呢!他難道不曉得是本幫的手腳?”
  徐少龍對這些話似是不大感到興趣,直到出言之后,蕭遠帶他見過那三十余手下,以及他的副手許明海。
  話題忽然轉回那江蘇巡撫黃翰怕身上。
  蕭遠道:“這家伙世稱‘鐵腕中丞’,据說他手下真有些能人异士,所以你將來出動去行走,碰上官府之事,還是要小心些為妙。”
  徐少龍道:“咱們走江湖之人,豈有畏懼官府之理?那些公人捕快,都是飯桶。要是落在我手中,定要讓他們知道厲害。”
  蕭遠笑一笑,道:“你年輕气盛,不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情,也須得圓滑才行,不是單單仗著武功就行的,例如本幫勢力如此浩大,人手多達數千。听起來很足以駭人了,區區一些公人捕快,自然奈何本幫不得,可是,有時候又得讓他們一步。”
  徐少龍茫然道:“這都是什么緣故?”
  蕭遠道:“本幫若是被朝廷視為大患,下旨查辦,你想還能立足么?其次,本幫人數如此眾多,支銷浩繁無比,若是賺得少了,如何應付?所以有時為了圖得厚利,也不得不圓滑行事。”
  徐少龍恍然道:“這話果然有理,希望要維持勢力,必須有巨量的經費,這也是無可如何之事。”
  他停頓一下,又問道:“但本幫單是靠販賣私鹽的話,如何維持得住呢?還有別的生意沒有?”
  蕭遠笑一笑、道:“當然有嘛!但本幫的經濟命脈,以私鹽占了一半,所以今晚的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徐少龍霍然道:“當然啦!屬下得此良机建功,豈敢不戮力以赴。”他胸挺頭昂,豪气飛揚。這一剎那間,以前那种令人不喜的“惡少”味道,完全消失無蹤。
  蕭遠一方面很高興,但另一方面卻微滋疑懼,忖道:“他大有年少英俠的資質,終久不會是黑道中人。”
  但他隨即拋開了此念,重把今晚的行動要點,告訴徐少龍。
  最后說道:“海陵幫幫主姓鞏名貴,出身于鹽果世家,自幼胸怀大志,矯矯不群。二十年前、本幫出曾网羅他加入。但他宣稱宁為雞口,不為牛后。所以投入海陵幫,果然不到五年,便成為該幫幫主。”
  徐少龍不禁泛起了羡佩之心,但他可不敢形之于色。
  道:“這樣說來,這鞏貴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蕭遠道:“听說很不錯,但本幫奇才异能之士,多如云雨,因此他雖是率領該幫,卻仍然無法擴充勢力,最近三四年來,海陵幫才稍稍抬頭。徐少龍立刻插口問道:“為什么呢?奠非本幫已漸見衰弱了?”
  蕭遠笑了一笑,搖頭道:“那也不是,這些內情,暫時還不必告訴你。但總而言之,本幫因為另有計划,所以對几個比較差的鹽區,跡近放棄。海陵幫乘時而起,得到几個鹽區,財力較裕,是以勢力才大見擴張,吸收了不少人才。”
  他停頓一下,又道:“本來今晚的行動,在本幫來說,乃是微不足道之事,并且經驗丰富,絕無失手之理。但由于探悉鞏貴近些爾來,吸收的一些人才,底細如何,尚無所悉。因此可能有危險性,這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徐少龍點頭應了,于是在這一天的下午,他一直和那副手許明海商議定計。
  傍晚之際,四艘大舶啟旋起航,徐少龍至此才躺下休息,可是他滿腹心事,如波濤起伏,竟無法人寢。
  到了五更時分,舶只停泊岸邊,那也是一個碼頭。
  岸上的曠地,搭有几座涼棚。
  棚內堆放著一包包的貨物,為數甚多。
  碼頭上已有人在守候;搖晃著風燈。
  大船上下十三個人,徐少龍則率了一批人,轉落快艇上。
  雙方只談了几句話,岸上立出現四五個人,分別點燃火炬,照亮涼棚周圍的地勢道路。
  大船上也下去二三十人,開始搬運貨物。
  徐少龍的責任簡單明了,那就是當裝載這一大批私鹽之時,如果有人干扰破坏,便須出手鎮壓。
  等到貨全裝好,回程之時,負責斷后。
  所以他這刻派了六七名手下,都帶著報警的特制銅哨,散布在四周監視一切動靜。
  裝貨的工作非常順利,也沒有一點受到干扰的跡象。
  許明海透一口大气,向徐少龍道:“頭儿,今回托您的福,可望平安無事。”
  徐少龍道:“我瞧過這碼頭前后的河道形勢,剛剛想到假如對頭不在裝貨之時鬧事,那就可能用封鎖回路的辦法,把咱們四船貨都留下。”
  許明海一愣,道:“他們哪有這等本事?”
  徐少龍道:“對方如若處心積慮要打擊咱們,務必定下嚴密惡毒之計,力求連人帶貨全部留下,若然我猜得不錯,敵人大可以用六七艘船只,彼此間以鐵鏈聯結,在轉彎那邊最狹窄的河道,做成一條封鎖線。”
  許明海沉吟道:“他們肯下這么大的本錢尸徐少龍道:“除非他們不敢招惹本幫,如果敢的話,豈有不舍得花錢之理?照我看起來,本幫這次加強戒備,一定是上頭已得到可靠的消息。由此可知今晚發生事故,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他向那些正在扛運鹽包的人指去,又問道:“裝貨的規矩,可是有一定的么?”
  許明海道:“是的,咱們所帶的人,預先已照体力分配均勻,分作四隊,同時把四船裝滿。”
  徐少龍點頭尋思,過了一會,才道:“你說率四人,小心沿河岸向回路查看,只要發現有异,立時回報,千万勿打草惊蛇,此處,你順便把本幫負責裝貨的那位仁兄叫來,我有話跟他說。”
  許明海迅即登岸,帶回一人,介紹姓名是張中。
  之后,許明海率領手下去了。
  徐少龍問道:“這批貨物是貨主早已分作四堆放好的,是也不是?”
  張中顯然有點不耐煩,道:“是的,徐兄弟有何見教?請炔點說,我忙得很。”
  徐少龍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我是負責安全之人,假如你不与我合作,出了事情,只怕吃大虧的是你而不是我。”
  張中冷冷的瞅住他,道:“我已經作過千百次這等工作,徐兄弟如果是無中生有,阻延了規定抵達的時間,這責任卻要你負的。”
  徐少龍道:“你的意思是我未能提出證据,對也不對,我請教一聲,扛貨的兄弟們可有經驗丰富得不必拆開鹽包,就曉得里面是不是咱們所要的貨的本事?”
  張中仍然冷冷的道:“當然可以,如果換了別物,單是從重量上即可感覺有异。”
  徐少龍道:“但每人扛運了十包之后,筋疲力盡,不能感覺得出重量有差异的么?”
  張中道:“就算有些重量不夠,事后過秤之時,仍可查出。”
  他聲音中顯得很不耐煩,徐少龍嚴厲地道:“你給我小心查一查,每艘船最后的十几二十包貨,會不會變了質,這后面的十几二十包貨,一定是分布在船艙的最上一層,所以非常重要。如果發現不妥;你吩咐得力細心之人,一包包放落河中,但不許有一點聲響。”
  張中冷笑搖頭,一逞走開了。
  徐少龍站在快艇艇首,密切注視著四下的情形。
  天邊已微微露出曙色,不久即將破曉,也就是他們啟旋要回去的時間了。
  許明海帶了手下悄悄回來,面色緊張,向徐少龍報告道:“屬下發現好像有不少人隱伏在前面的河邊。”
  徐少龍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他隨即把剛才張中對答的經過說出,許明海道:“那廝最討厭了,他仗著和舵主有親戚關系,非常自大,不過他也很能干,這都是實話。”
  徐少龍道:“如果他不跟我合作,今晚咱們都有殺身之禍,咱們手下弟兄之中,可有擅長弓箭之人?”
  許明海想了一下,道:“好像有三個箭術還過得去的。”
  徐少龍皺眉道:“太少了,照這樣看來,咱們的形勢似乎很不妙。”
  雖然情況不大妥當,但他仍然迅速的分派部署。
  目下他統率的人數無多,但卻已分派上不少用場。
  許明海至此已大感悅服,一切部署好之后,他向徐少龍道:“屬下初時對上頭委派您來領導,心中很不服气,誰知您年紀雖輕,卻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上頭敢如此倚重了。”
  徐少龍淡淡一笑,道:“你夸獎得大早了一點,還須等今日一役過去,咱們都僥幸無恙的話,那時再說也不遲。”
  許明海道:“假如等到大功告成,屬下才感到悅眼的話,屬下也不足以在本舵中當上一個頭目的地位了,今日与海陵幫之役,不論胜敗,屬下都一樣服气。”
  這時,岸上的貨物已經搬完了。
  火炬之下,但見張中与對方握別,想必銀貨兩訖,各得其所而退。
  張中是最后上船,于是傳來收回跳板以及解纜起錨之聲。
  四艘巨舶上都陸續點燃燈炬,不但把舶上的一切情形,照得清清楚楚、連遠些巨舶后面的六艘快艇,也隱約可以看見。
  這支私梟船隊,聲勢浩蕩地順水而下。
  不須多久,已接近河彎。
  此時,天色漸明,船舶上的火炬,又陸續熄滅了。
  曙光迷蒙中,但見巨舶后面的六艘快艇,突然加快速度。
  其中三艘迅即越過四舶,搶在前面開道。
  另外三艘,則是散開護住巨舶靠右岸的這一邊。
  正當此時,前面河彎內隱蔽之處,突然也駛出一艘長形的平底船,船上有七八個人,持篙揮槳,很快的就向河心沖出三丈余。
  雙方相距尚有七八丈之遠,徐少龍身邊的一名手下,馬上就以特制銅哨子,發出危險緊急訊號。
  后面四艘巨舶馬上落蓬收帆,同時出動舶上每一個水手,利用竹篙木櫓和長槳,硬是把前行之勢抵消了,停止在河中心。
  前面的三艘快艇,距那敵船尚有七八丈,所以還有机會可以繞路或者是向后退走,但徐少龍當然不會這樣做,他一揮手發令,艇上的鼓手立刻敲出急密的節奏,在這拂曉的河面上;變成雄壯的殺伐之聲。
  三艘快艇隨著鼓聲迅急前竄,但与敵船·相距尚有四五丈遠時,河邊又沖出兩艘船只,但大小相去懸殊。
  靠近徐少龍近邊的是一艘梭形快艇,体積細小,只容五人。
  另一艘的形式与敵船一樣,而且沖出的地方也相同,可見得敵方是一艘接一艘的駛出來,橫截河面。
  梭形小挺上火光忽起,接著弓弦之聲起處,三朵火花,直向第一艘的敵船上射去。
  這三支火箭都射中敵船,其中一艘靠近船頭的甲板上,迅即被人扑滅,但另兩支射中敵船當中沒有遮蓋的艙內,轉眼間火花熊熊升起,濃煙沖天。
  梭形小艇上的三名箭手,跟著又發出火箭,向第三艘敵船去。
  這一回只有一支箭射得中船艙部位,其余兩箭,皆被船上之人揮動兵器,擊落水中。
  饒是如此,那第三艘船上也立時冒起火光濃煙。
  可見得這兩艘敵船上,都載滿了柴薪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所以火箭一中,就立時燒著,并且有燎原之勢。
  許明海异常興奮地道:“咱們的奇謀已經得手了。唉!他們果然是用連環船,再加上引火之物,以攔截咱們。”
  這頃刻工夫,三艘快艇已堪堪到達那梭形小艇之處,距敵船也不過是三丈之遙。
  第三艘敵船已經沖出來,船邊站著一排四個人,各持長刀利劍。
  五旗幫的火箭輕移目標,向第三艘射去。
  但三支火箭,皆被敵方之人擊落。
  許明海高聲督促手下再用火箭攻擊,仍然徒勞無功。
  眼看第三艘敵船已移出丈許,假如仍不能予以燒毀,則后面第四第五艘跟著出來,便可以把河面完全排死。
  其實就是不用火箭,他們自家也會放火。
  只須用這五艘連環火船,就可以把五旗幫圍住。
  然后,在這五艘連環火船燒盡以前,海陵幫出盡全力,傾巢自后面攻到。其實,五旗幫大小十一艘船,前無去路,后有追兵,只好起而抵抗。
  但敵方以大吃小,自然穩操胜算。
  假如久久尚未得手,而又一如徐少龍的猜測一般,在最上面一層私貨乃是硫磺硝石之類的話。
  則敵方便用火箭來攻,使四巨舶盡皆起火。
  五旗幫之人,任是如何驍勇善戰,但到了這時,巨舶皆焚,無處立足,也就只好潰敗,各各赴水逃命。
  此計定得嚴密巧妙之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以連環能則胜,不能則五旗幫可以順流而逃,邊走邊斗。
  在河面上,容易支持。
  到了相當時候,敵方怕有援兵赶到,不戰而退。
  但那第三艘敵船上有四名好手保護,火箭難施。
  許明海急出一頭冷汗,罵道:“沒有用的東西,快射,別讓敵人沖出來。”轉面又向徐少龍道:“咱們如果有六七名射手,那就一定可以收拾下這艘次船。”徐少龍眼見第三次的火箭又失效,當下縱身躍過小艇。奪過一把硬弓。一名手下送上已燃的火箭。他扣在弦上,引開強弓,兩指一放。兩支火箭“颶”一聲射出去,破空之聲特別強勁震耳。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這支帶火的勁箭,划過空間,宛如電光一閃,已射中了敵船艙面。頓時火光升起,濃煙大作。
  這等情形之下,敵船上之人,很快就得被迫跳水,無法駛出河面。
  雙方這刻逐漸接近,已經進入三丈之內。
  第三艘敵船上有人拋了一塊寬厚的木板在兩船之間。
  其中一個勁裝大漢,刷地躍出,腳尖一探木板,借力義起,且向梭形小艇扑到。
  此人身在空中,手中之刀己舞出一片刀花,气勢极是僳猛。
  徐少龍弓交左手,右手拔出長刀,大喝一聲、刀光宛如電光一掣,頓時把那大漢劈死,尸首掉落河中,發出咕哆一聲,水花四濺。
  他的气勢,竟然比之對方更為凶悍勁厲,實是駭人听聞。
  此時河面上因為火光燭天,是以明如白晝。
  敵我雙方之人,對于徐少龍一刀劈死海陵幫一名高手之舉,無不眼見目睹,十分清楚。
  徐少龍這一刀的气勢,悍厲之极。
  凡是眼見之人,沒有一個不膽气大寒,生出凜駭之心的。
  由于敵方第三艘船已經火勢大作,船上之人,通通得跳落水中。
  這一來這艘著火之船,便不向前疾移了。
  徐少龍大喝一聲,另一只快艇上适時“咚咚咚”的響起一陣急密的鼓聲。
  這陣鼓聲,震蕩心弦。
  使五旗幫之人,無不勇气振奮,斗志大增,相反的,海陵幫之人則為之气沮膽喪,戰意大大減弱。
  事實上海陵幫這一回傾巢而出,志在必得。
  而五旗幫只不過派出徐少龍率隊護隊,人數右限。
  雙方比較起來,實力懸殊大甚。
  假如海陵幫不顧一切的扑攻,展開混戰。
  則徐少龍尚有奇謀妙計,否則實在很難逃得過覆亡的命運。
  可是鼓聲起后,五旗幫的巨舶操槳之人,個個气力大增,隨著皮鼓節奏,加急催划。
  頓時速度大增向那尚未被封鎖的河面迅快沖去。
  徐少龍把長刀橫銜口中,拈弓搭箭,颶颶颶連發三箭,都是向河水中射去。
  這三箭的气勢不凡,勁急如電。
  但見三箭才沒入水中,登時河面翻騰涌浪,冒出三個人來。
  海陵幫的人一望而知這三人皆是己方好手,他們乃是向敵船泅去,打算把船弄沉,好与敵人水戰。
  誰知徐少龍眼力箭術,皆屬一流高手,居然截殺了三名之多。
  咚咚震耳聲中,突然升起一陣號角聲,順著河面遠處傳了出去。
  但見海陵幫之人一個個轉身退走,不過片刻之間而已,業已退得干干淨淨。
  五旗幫的巨舶已沖過火船封鎖線。
  徐少龍兀自率兩艘快艇在后面巡邏,以防敵人卷土重來。
  行了十余里路,天色已經大亮。
  徐少龍發出命令,前面的四艘巨舶,立刻停靠在岸邊。
  許明海向徐少龍笑一笑,低聲道:“頭儿真要得,總算這一仗闖出万儿,連老張也不敢不听你的命令了。哼!要不是他心中服气,就算他肯停船,也一定再滑行十丈八丈,才當真停下來。”
  徐少龍道:“就算他滑行了十余丈,而始停住,但終究是听令停下了啊!他敢不停,才算本事。”
  許明海道:“頭儿這就有所不知了,在咱們這等大幫會中,人人都重視面子。如果碰到張中這种人,雖是听令,但十分勉強,說不定那一次就真的不听命令。要懲罰他,又礙于舵主的面子,試想誰還肯找上他做搭擋?”
  徐少龍听了這話,突然触動靈机,忖道:“這人如此不得人緣,內心一定很多牢騷,因而變得更自傲,更看不起別人,我只要手段圓滑些,就可深予結納。”
  他存下利用之心,便打消了羞辱張中的念頭,催舟上前,偕同許明海躍上其中一艘巨舶,見到張中。
  朝陽之下,但見張中沒有倦容,卻微微透露出不悅的神色。
  徐少龍猜想如果不是自己旱先顯露過絕藝,已鎮住了他的話。這刻他大概是會橫眉怒目以待,自然也不會好話說的。
  他已立定主意,所以全不動火。
  目光一閃,只見四下有幫眾散立。
  于是提高了聲音,說道:“張總管,昨夜多虧得你合作,才能順利沖過敵人的埋伏,兄弟這廂謝過。”
  張中本是滿怀敵意,等候對方如是出言譏諷,他就強硬對付,哪知徐少龍當眾謝他合作,人人听見,這個面子實在太大了,不由得滿面泛起了笑容,敵意全消,拱手大聲應道:“哪里,哪里,全靠徐兄的神勇,才擊退了強敵,人貨俱得平安無損,兄弟應該代大家向徐兄道謝才是。”
  徐少龍道:“總管好說了,好在咱們是為本幫出力。這次能安然返航交差,總是本幫的福气。目下有一件事,要与總管商量一下。”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入艙內;只有許明海乃是頭目地位,又是徐少龍的副手,所以能夠跟入去。
  舶內設備甚是簡單,這一點使徐少龍也不禁佩服。
  因為以張中的地位和權力,他的臥艙,雖然不布置得十分奢華,但弄得舒服些,卻是天公地道之事,別人誰也不敢講閒話。
  眼下竟然十分簡單,可見得張中雖是為人倨傲,但律己卻嚴。可以說得上是真正能辦事的人。
  他有了這個印象,已把張中的個性為人,測摸出十之八九。
  對付這樣人,必須干脆俐落,定要以“能干”來打動他,使他感到佩服,然后才能結納訂交。
  他立刻說道:“兄弟想講總管親自檢查艙中的貨物。”
  張中訝道:“我不是已遵令把每艙船最上面的十几二十包都棄沉在河中了么?而且下令不許弄出聲響。”
  徐少龍道:假如這一手不是辦得干淨俐落,沒被敵方發覺,他們焉肯用火船封河之計,來對付我們?”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兄弟仍然感到不放心,照我的猜想,本幫船舶裝貨的規矩,對方必定深悉,對也不對?”
  張中道:“假使他們有心想知道,全無困難。”
  徐少龍道:“若不如此,他們一定計算得出這些鹽包在艙內一共是多少層,這么一來,他們也可以算好某一包特別的貨物,將在什么位置了。”
  張中想了一下,道:“有心人果然可以算得出。這是因為扛貨上船,總是順序而行,不似在陸地裝貨時,可以后來先上,既有一定的次序,則要算出某一貨包是放置何處之舉,也不困難。”
  他至此已覺得對方真的有點道理了,試想這等問題,豈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人所能提出來的。
  徐少龍道:“這就是了,以我想來,鹽包總是帶有潮濕之气,如果隔了兩三層,則縱然上面著火,也不會波及下面。”
  許明海接口道:“頭儿猜得很對,就算是整包的火藥,但若隔了兩層鹽包,則上面著大火,熱力也透不過,決計不會爆炸。”
  徐少龍道:“此理本來甚明,因此,這個能夠籌划嚴密的連環火船封河之計的人,才智极是不凡,也許就再留一步備而不用的棋子。”
  張中惊道:“徐兄之意敢是說在那些鹽包之中,藏有整包的火藥么?”
  徐少龍道:“是的,他只須在火藥包內,加些石頭鐵塊,重量即可如鹽包一般了。假如他們連環船封江之計得遂,則他們可以劫得四大船的鹽,絲毫無損。如果不幸失手,則但須設法引爆火藥,使咱們人亡船毀。聲譽大挫。這一著毒計,非同小可,咱們宁可費點手腳,也得查他一查。”
  張中道:“這話有理,咱們非查不可,但咱們停泊在此,不虞對方發現么?”
  徐少龍道:“此所以我要靠岸停泊,假如有敵人來攻,一看情勢不對,咱們還可以棄船上陸,大隊撤走。如果在河中,游走不便,一定會傷亡很多人。”
  張中吸一口气,道:“好,兄弟這就親自動手查驗。”
  許明海插口道:“每艘船裝載之貨,多達數百包,查將起來,可真不易”
  張中道:“不妨事,咱們但撿些靠艙壁的查看就行了,如果不靠壁,他們有什么法子可以予以引爆呢?”
  徐少龍趁机贊道:“張總管真行,兄弟以后如果有机會再跟你搭擋,必能順利達成交差之功。”
  張中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愿意与他搭擋之人,再說這人又是他心中佩服的,因此之故,大為感激快慰。
  他道:“以后机會多啦!兄弟定要倚仗徐兄的大力。”
  當下与徐許二人,迅快往貨艙而去。
  他親自取了一個鐵鉤,同時挑選了三個他認為精明能干的手下,吩咐道:“凡是靠艙壁的,都割破查驗,一直驗到最底下的一包。”
  他和手下們一同動手,既然是割開草包查看,可就不感困難了。
  徐許二人看了一陣,便一同到別處而去,查看四周的動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張中累得滿身大汗的走出來,一見徐少龍,便道:“找到啦!每一邊的艙壁各有兩包,竟然是疊在一起的,那些王八蛋,可算得真准,居然一點都不差錯。”
  徐少龍轉眼看時,只見几名大漢,已把那四包火藥扛了出來,丟到河中。
  他欣然一笑,道:“這等敵手也不容易找的了。”
  現下他的确有資格發此豪語,張許二人,只有欽佩的份,哪敢取笑他自大?徐少龍想了一下,才又道:“明海兄,返航的路上,可還有海陵幫勢力所及的地點沒有?”
  許明海道:“有,前面二十余里的石坎鄉,是海陵幫的一個碼頭。”
  張中從櫥內拿出一卷厚厚的紙,一面道:“我這里有詳細的地圖,所有里數和河流深淺寬狹,皆有記載。”
  徐少龍目光极是銳利,已瞥見那個大櫥內,竟是一卷卷的厚紙,心想難道那都是地圖不成?當下以旁敲側擊之法,不露痕跡地道:“真要得,可見張總管真是才智杰出,只走這么一趟,就繪下了詳細的地圖。”
  張中引以為豪地道:“我一向很留心地理,但凡是我行過的,都繪有詳圖。”他打開地圖,果然繪畫得十分詳細,注解精确。許明海指出那石坎鄉的位置,并且把河彎內的碼頭形勢說出來,道:“靠石坎鄉這一邊,河流變得十分寬闊,河岸凹入,形成相當大的潭灣。咱們如果不打算靠泊,船只便從遠處直航而過,不須繞入潭灣之內。灣內有個木搭的碼頭,規模不算小,伸出水面達數丈,上面還蓋搭得有几間農屋呢!”
  張中道:“不錯,這個碼頭,耗資甚巨,這也是現任幫主鞏貴的杰作,他們這個碼頭,單是供其他商賈運貨上下,轉銷各處,每日的收益就很可觀了。”
  徐少龍道:“若然如此,咱們不妨毀了他們這座碼頭,使他們大遭損失。”
  許明海道:“頭儿別開玩笑,海陵幫定已防范咱們還擊,大概連鞏貴自己也得出馬,嚴密防守這座碼頭。”徐少龍沉吟道:“如果他們嚴密防守,便分不出大批人馬來截擊咱們,因此,他們決計不會在咱們經過石坎以前,向咱們下手的。”
  許明海道:“他們如果能先行毀了咱們,如何還須全力防守?”
  換言之,敵方可能以攻代守。
  徐少龍分析道:“敵方的軍師心計很深,只看他步步都留下后手,以防失敗這一點就可看出來了。以這种人的性格,必走堅守兵法上‘先為不可胜,然后求胜’的法則。也即是先使敵人無法贏得自己,才設法攻打別人。因此,他必定宁可讓咱們通過了石坎,方始出手。”
  他停歇一下,眼見張許二人皆有膺服之色,便又道:“海陵幫這次攻擊咱們,照理說應是未盡全力。因為他們既敢發動戰事,當然是估計過實力可以与咱們一拼。
  此外,他們也必有情報,曉得這次出差的人數和人選。我是第一次出道,他們焉會把我看得很重?”
  他說了半天,不外是證明兩點,一是海陵幫實力一定已相當強大,只不過掩飾得好,所以外間不知。二是這次的行動,海陵幫未盡全力。
  張中道:“徐兄料事如神,這一猜測想必不會錯的,但縱然如此,咱們也不宜冒險去毀他們的碼頭啊!”
  徐少龍笑一笑,道:“我有一個計划,或者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毀去他們的碼頭。”
  張中大喜道:“徐兄既有妙計,快請說出。”
  徐少龍道:“咱們利用敵人的火藥還敬,定要炸毀那座碼頭,方始甘心,但假如敵人在咱們通過石坎以前就向咱們下手,這計策就不靈了。”
  他這番話,可真教張許二人听得心痒痒的,一時又猜不出他葫蘆中賣什么藥。
  徐少龍說:“現下有煩張總管迅快動手,把那三條船上的火藥包完全起出,丟棄河中,只留下兩包就夠了。”
  張中連忙出艙而去,徐少龍吩咐許明海去 快艇,以便應用。
  許明海出走之后,徐少龍趁艙內無人,立刻迅快地從櫥內抽出一卷厚紙,打開一看。只見這一卷地圖,繪載另一條河流,詳細注明始未的地點。而這一條河流的所有分歧岔道,無不畫得一清二楚。
  他放回原來位置,隨即舉步出艙,一面忖道:“我只要得到這一櫥的地圖,大概整個五旗幫勢力所及的范圍,都可了如指掌了,尤其是按照圖上的注錄,連五旗幫有什么舵哨,以及作何營生,也可以推測出一個大概啦厂這件事使他非常興奮,當地念頭剛剛轉到如何才可以占有這些地圖之時,便已醒悟,忖道:“目下當務之急,乃是与海陵幫斗法,其他的事,以后再想不遲。”這一回因為已有了經驗,所以不久工夫,另外三船的藥包已經悉數起出。而許明海也用那艘快艇,載了沒有沉棄河中的兩包火藥,駛到主船旁邊,等候徐少龍下一步的命令。徐少龍命許明海把火藥包拆開,但這工作卻是暗中而行,連本幫一眾手下都看不見。他已派定人手在各船執行命令,不許手下們出來觀看。這刻在快艇上,只有他和張許一共三人而已。許明海一面拆包,把袋中的火藥全倒出來,而在火藥當中,又有七枝比拳頭略大的纖球。球上有三個孔,都插著藥引。
  這些鐵球之內,當然是塞滿了火藥,只要點燃藥引,就可以像爆竹一般點燃爆炸。
  許明海駭然道:“頭儿敢是打算親自用這些火藥鐵球去炸毀石坎碼頭么?”
  徐少龍道:“當然是利用這些物事,但方法卻与你所說的不同。”
  張中道。
  “徐兄何故如此秘密行事,連本幫弟兄們,也都以為所有的火藥都丟在河中了?”
  徐少龍道:“這是有備無患之舉,試想咱們既然有情報,指出海陵幫可能進犯本幫,則對方何嘗不會行此用間之術?說不定在這些人馬之中,便有奸細,如果泄露了秘密,咱們的戲法就變不成了。”
  許明海道:“如果有奸細,縱然看不見帕們還留下兩包火藥之事,但咱們起出火藥之事,他們已經知道了,豈不是也會泄秘?”
  徐少龍尚未回答,許明海又道:“啊!對了,咱們還可以嚴密看管所有的人,不讓他們有机會傳遞消息。”
  徐少龍搖頭道:“恰恰相反,起出火藥之事,我希望能讓敵人得知,但留下兩包之事,則万万不可泄露。因為敵方得知火藥已起出,自然打消了攻擊之心。而咱們的戲法全在這兩包火藥上,所以不可泄露。”
  張中道:“這話甚是,只不知徐兄如何利用這些火藥?”
  徐少龍道:“我用這艘快艇去炸毀石坎碼頭,這個任務;由明海兄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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