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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蒙師爺瞪他一眼,但隨即換上笑容,心想:“何必得罪這頭狡狐?”當下說道:“兄弟無意之中,忽然想到咱們這許多人馬中,只有云散花姑娘這一隊,能夠全部安然回來,可見得云姑娘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間,如慧星掠天,光芒四射,實在是很有道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散花、凌九重等人身上,白狐梅興喲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云姑娘果然十分不凡,那還用說嗎?不過蒙師爺你這番話,恐怕不僅是贊美她的高明吧?”
  因他說完之后,學著女人之態,用手掩口,吃吃的笑起來,使人看了听了,感到肉麻又惡心。
  蒙師爺緩緩道:“梅兄這話太過深奧了,兄弟可听不懂,莫非你對云姑娘競有出乎別人意料之外的想法不成?兄弟倒是要請教了。”
  這個蒙師爺何等老奸巨滑,輕輕數言,便把這燙手的問題,推還給白狐梅興。
  在場不乏高明之士,早已听出蒙師爺弦外之音,現在眼看這兩個以詭詐狡猾著名之人,正在斗法,倒也有趣,所以皆不出聲。
  梅興格格而笑,道:“蒙師爺,你老哥哥可別戲耍我們了,假如你只是覺得云姑娘很高明,那就不會在我們猜測那魅影之人時,忽作冷笑了,對也不對?不過……”
  他只攻擊了對方一招,立時又轉過口風,說道:“不過,也許蒙兄沒有想到,此等口气及說話,會招起旁人的多心,也未可知呢?”
  凌九重冷冷道:“姓梅的,我多心了沒有?”
  此人舉止傲慢,口气囂張,一直与所有的人都合不來,人人皆以旁門左道視之,自然這与他的師承來歷有關。
  梅興瞅他一眼,歇了片刻,才道:“蒙兄早先那么一提,不由得教人想到,既然別的人中毒后,全都無法救醒,何以你們卻全然無恙?蒙兄,你瞧我問得對不對?”
  蒙師爺心中暗恨,忖道:“你這人妖老是抓緊我不放,早晚得整你一下,方消我心頭之恨……”口中卻哈哈笑道:“梅兄想得真妙啊!”
  凌九重雙眉一皺,神態中有一股迫人的輕視之意,冷冷道:
  “假如我想請教一下如何抗毒之法,那就得誠意謙虛的請問。”
  人人都替梅興和蒙師爺感到十分難堪,料他們必會發作。
  李天祥一看時間地方都不對,目下團結還來不及,如何可以內斗?
  因此他插口道:“諸位,意气用事之言,目下不宜多說,須知今夜咱們如若潰退,只怕短時間內,再無探堡机會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們這次行動,有許多同道朋友失陷堡中,也有一些傷亡,如果就此退去,只怕將來要被天下武林同道議論見笑。”
  凌九重高聲道:“凌某即使是孤身一人,亦敢人堡,決不退走。”
  他望著蒙、梅二人,目光冰冷,大有挑戰之意。
  這一來,把這兩個老奸巨滑迫得走上同一陣線,梅興首先發難,道:“哎喲!凌公子真是膽气過大,等我找到許公強,討取了抗毒之藥,我才敢人堡去呢……”
  蒙師爺接口道:“許公強自然不屑贈予抗毒之藥,因此之故,兄弟如若取得丹風針在手,亦敢入堡一探,那時候不但自身可保,連別的同道朋友,亦可以救回來,真是揚名立万的大大美事。”
  人人都感到訝然一惊,思路被他們的話,引向兩點結論,一是云散花已与許公強夫婦勾通串同,所以她上次打賭人堡,那艷女黃冠華,至今無影無蹤,二她卻黯然出來,這也可以解釋為何獨獨只有她不被毒藥毒倒,后來還把全隊之人救醒。
  第二個結論是:她已得到了丹鳳針,才不懼諸毒,亦能仗著此針的好外,在鬼堡中橫行無忌。
  這兩個想法,皆是足以令人震惊的,連武當派李天祥道長,也不肯開口了,他隱隱是這次大會的群龍之首,若然開口,說的話必須不被人駁回才行。
  云散花感到所有的人目光,都含蘊著奇异的意思,集中投注在她身上,甚至連凌九重、鮑尚夫婦等人,亦莫不如此。
  她回想一下,經過情形确實是奇怪可疑,例如居然不大在乎毒力,直到最后方才感到不支,而凌九重他們,個個比她先昏迷,又比她遲醒,所以盡管她也曾昏迷過去,但無人看到。
  她的目光射向孫玉磷,心想:“人人都疑心我可能与許公強夫婦串通勾結,但他親眼得見曾被邑大娘所迫之事,當可作證。”
  然而她感到异常的失望,因為孫玉麟的眼光中,也含有疑惑。
  這也怪不得他,因為她尚有一大嫌疑,就是“丹鳳針”已落在她手中這件事,天下武林名家高手,這次云集此間,舍死忘生的探堡,除了要誅除許氏夫婦之外,那“丹鳳針”亦是人人欲得之物。
  她輕輕歎了一口气,放棄了要孫玉麟作證之想。
  梅興嬌聲嬌气的道:“你是當今武林之中,可以算是來歷不明之人,假如大家曉得你的家世師承,便不須左思右想了,對么?”
  云散花淡淡一笑,沒有說話,人叢中響起了一個真正女性口音,卻相當蒼老,說道:“他的話有道理,云姑娘,你与許氏夫婦,可有仇怨沒有?”
  說話的是黑衣老婦,面瘦顴高,一望而知,是個厲害腳色,云散花見是她開口,心中凜然,忖道:“連她也開口附和梅興之言,眾人非信不可了!”
  原來這黑衣老婦姓范名珊,乃是鄂南名家,數十年來,都是一襲黑衣,一對利劍,行蹤飄忽,而劍術心計,卻都高人一等,也是武林中出名不好惹之人,外號“玄劍影”,与那白狐梅与夙怨甚深。
  因此,云散花一看連這個悍辣的“玄劍影”范珊,竟也附和梅興之言,見微知音,可知今日之事,已引起天下武林之關心,而且更甚于私仇了。
  她雖然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面孔,可是卻感覺得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面上,同時有人迅即燃點起火炬,一連點燃了七八支,分插四下,使她在火炬圈內,照得十分明亮。
  她生出一种被圍困受審訊的感覺,心中既警懍,而又憤怒。
  這等情勢,她事先万万沒有想到,就算是比她聰明百倍之人,也料不到,現在,她自知如若答复得不妥,馬上就會引起軒然大波,或者是永遠蒙上不白之冤,成為天下追捕之人。
  當然這不是開玩笑之事,因為她謹慎地尋思了一下,這才轉眼四望,緩緩道:“范前輩這個問題,在我未回答之前,我想先請問一聲,在場之人,數目不少,只不知有多少是与許氏夫婦有著深仇大恨的?或者這樣問法,不易作答,那就請回答我,有多少人与許氏夫婦沒有仇怨的?
  范珊一怔,道:“我們只是問你,這与別人何干?”
  云散花道:“當然有關系啦!例如丐幫兩位長老,他們与許氏夫婦有著深仇大恨,天下皆知,因此他們不被毒倒而逃了出來,雖然与他們同行之人,不能兔于難,但決計沒有人怀疑他們,對也不對?”
  胡公干接口道:“對呀!但這又證明了什么呢?”
  云散花道:“但据我所知,這許多隊人馬中,還有些逃得回來之人,与許氏夫婦并無仇怨,這么一來,我們便不能不一個個的弄個清楚了。”
  胡公干脾气直爽,高聲道:“對!對!這可不能追問你一個人。”
  蒙師爺插口道:“縱然如此,凡事總有一個起頭,咱們從云姑娘開始,又有何不可?”
  梅興以那令人肉麻的聲音道:“其實呢?咱們大伙儿与許公強夫婦有沒有仇怨,都不重要,因為單是世上傳說的天罡二寶,已足以使各路英雄豪杰,聞風而來了,尤其是那丹風針,誰不想要呢?”
  這白狐梅興巧妙的把云散花另一种嫌疑提起來,使眾人注意,此一手段,陰毒异常,云散花心中暗恨,忖道:“只要我有机會的話,一個姓蒙一個姓梅這兩個縱火之人,定要死在我手中
  此時人人都默然望著云散花,凌九重嘿嘿冷笑兩聲,道:“諸位這算是怎么回事?難道想找個什么罪嫌,往云姑娘頭上套么?”
  蒙師爺轉頭向李天祥等人道:“你們几位對此事有何看法?”
  和李天祥站在一起的,有武當派名宿白天福、少林高手慧海大師,以及彩霞府飛虹夫人,丐幫窮闊二丐等名家。
  蒙師爺故意把火頭引到他們身上,只要他們表示了意見,這一宗案件,就擴大力武林各派有關的公案了。
  李天祥向慧海大師道:“道友怎么說?”
  慧海大師道:“貧衲全無成見,任憑道兄卓裁。”
  李天祥以目光向別人征求意見,得到的答复,皆是由他作。
  主,他曉得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小心地尋思了陣,才道:“關于云姑娘与許氏夫婦有無仇怨一節,似乎不必多問了。”
  底下的話不用說出了,可知他決定把重點放在“丹鳳針”上。
  熊熊的火炬光芒,照射在所有的面孔上,都顯得暗淡而嚴肅,只有站在火炬圈中的云散花,以及凌九重等人,才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云散花本是心竅玲戲之人,一看這等情勢,已知道縱然有蘇秦不爛之舌,亦難使人釋疑。
  因此她干脆不作聲,亦不向任何人望去。
  李天祥真人沉吟了片刻,又道:“云姑娘,貧道在這等情勢之下,也有著左右為難之感,只不有知道云姑娘可有什么話見告?”
  云散花道:“我沒有話說,你們愛怎么樣想便怎樣想,反正我說話亦難取信于眾。”
  李天祥道:“目下大家都能平心靜气,云姑娘如若放過這等机會,實在可惜。”
  云散花道:“這等情勢擺得明明白白,我還有什么話可說?”
  孫王麟朗聲接口道:“如果丹鳳針不在你手中,你可以說出來,或者大有人相信,亦未可知。”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既然孫大俠這樣說,那么我問一聲,假如我那樣說了,你信不信?”
  孫玉麟微笑道:“在下肚中自由分教,現在還是先請在場的前輩們,發表過高論再說。”
  他這話落在云散花耳中,好象像是表示不便立刻當眾支持她,但眾人听了,又認為他是不好意思說不相信,故此這般說法,聊以敷衍。
  因此眾人都又把注意力轉回云散花身上,梅興首先先發難,道:“這就奇怪了,云姑娘分明涉嫌重大,為何無人敢指出?區區認為丹風針已落在她手中,決無差錯。”
  蒙師爺接口道“假如她已獲得了丹鳳針,這也不是見不得人之事,反正此寶必有得主,問題是現下有許多人被困在堡中,性命危于虫卵,假如有此寶在手,立刻可以把他們救出來。”
  這話引起諸派名家高手的共鳴,果然救人之事,此奪寶還要重要得多,因此群情騷動,都紛紛附和。
  云散花突然高聲道:“丹鳳針是什么樣子,我都不知道。”
  蒙師爺也大聲道:“你最好快快拿出來,免得我們對你不起。”
  云散花道:“我也沒有法子,你們打算怎樣,我在這儿等著。”
  玄劍影范珊厲聲道:“你如敢不拿出來救人,我們便宰了你!”
  云散花道:“你們?還有誰呢?”
  范珊面泛煞气,冷冷道:“老身一個人,也就夠了,你可要試一試?”
  云散花道:“不用試了,假如你先上的話,便宜是別人撿,你反正得不到一點气好處。”
  她開始設法反擊,運用微妙的离問之法,使眾人各自力自己打算。
  要知那“丹風針”不比普通的寶貝,因此這些人盡管見多識廣,但卻沒有一個肯輕易放奪机會。
  梅興發出女人一般的笑聲:“云姑娘,假如你能解釋你們都能解毒安返此處,我們听了解釋,認為合理的話,誰也不會向你羅嗦。”
  云散花道:“我自己也曾昏迷過去,只不過比旁人早醒一一點而已,如何得知是何緣故?”
  慧海大師宣聲佛號,道:“云姑娘,你這解釋實是令人難以相信。”
  云散花逍:“不錯,所以我早先就說過了,不用多費唇舌,橫豎你們都不會相信的。”
  李天祥舉起右手,使眾人都靜肅注意,然后道:“貧道查間一點當時情形,云姑娘想必不會介意。”
  云散花道:“請吧!”
  李大祥道:“凌公子,你也曾中毒昏迷,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是的。”
  李大祥道:“你中毒之后,并非馬上就昏了過去,對不對?”
  他點點頭,簡短地應了一聲:“對。”
  李天祥道:“那么在你昏迷之前,你和其余的人一樣,亦都運功拒毒,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經過情形,我已說過了。”
  李天祥迫:“据貧道所知,凌公子的家傳絕藝,在江湖中,已算得是少見的高手了,因此連你也抗拒不住那毒藥的話,毒力必定非同小可,決計不會自行消失,而需有人施救才行,貧道的推論有沒有錯?”
  凌九重道:“但我們都不曾感到有人施救。”
  李天祥道:“那時你們已失去知覺,即使有人行近亦無所知。”
  凌九重道:“雖然如此,但如若是有人施救,多少也會留下一點痕跡什么的,豈能全無所覺。”
  李天祥道:“這一點大家自然有分數,無須多論,只不知你們回醒之時,是不是云姑娘已經沒事了?”
  凌九重遲疑一下,云散花道:“凌公子盡管据實作复。”
  凌九重這才點點頭,李天祥道:“這一點相當奇怪,云姑娘昏迷在眾人之后,回醒則在眾人之前,這其間你可曾有所察覺么?”
  李祥天肅然道:“云姑娘,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假如大家都怀疑那丹鳳針在你手中,而你卻不肯拿出來,營救中毒失陷之人,則舉世之間的武林人物,沒有一個不是你的對頭了。”
  他可不是故作惊人之喻,而是事實上由于有數十人失陷于鬼堡中,那些人皆是各在淵源,与天下武林各家派,都牽扯得上,所以如果他們真的送了性命,則武林中激起的一股怨气,自然全都向云散花找發泄了。
  云散花道:“如果丹鳳針在我手中,我可不致于把真人這番警告,放在心上了,況且我大可以憑恃此寶,人堡救人,何必与天下武林同道結仇。”
  凌九重道:“對呀!就算救人之后,可能面臨被奪的危机,然而那時候的机會總比現在大,諸位請深思熟慮一下,便知云姑娘沒有得到此寶了。”
  蒙師爺陰沉地道:“剛才云姑娘表示她有所察覺,是不是有人施救呢?”
  云散花雖是很生气被他們如此審訊,但事出無奈,只好回答:“是的,我仿佛記得有一個年輕男子,走近我身邊,但這印象十分模糊,個知是真的?抑或是我的幻覺?”
  孫玉麟道:“如果你沒有丹風針,則這個印象必然是真的。”
  梅興冷笑迫:“誰敢保證她真的沒有得到丹鳳針?”
  孫玉麟環顧全場一眼,深覺事關重大,不可胡亂說話,何況連他亦不相信云散花之言,所以默然不語。
  云散花現出不耐之色,道:“既然你們不信我的話,想必總有一個法子,可以解決這事。”
  李大祥不想眾人受激出手,以致無法控制這局面,當下高聲道:“貧道有一個建議,希望云姑娘肯接受。”
  李天祥道:“咱們徒然在口舌上議論,終是不及付諸行動的好,如若云姑娘不見怪的話,貧道打算拜托一位女性的武林同道,搜查你身上各物。”
  云散花道:“我既然說過丹鳳針不在我手里,為了證明這話不假,倒是很歡迎前輩這個方法,豈有見怪之理。”
  李天詳目見一轉,徐徐道:“飛虹夫人可肯為大家代勞?”
  飛虹夫人心中不愿,因為此舉只有吃虧的可能,沒有一點便宜或功勞可言,例如搜身之時,云散飛說不定會突然暗算等等,即便搜出了丹鳳針,對她個人而言,并無特別的好處。
  再者就是她對云散花,暗存袒護之心,因為云散花對她的徒弟余小雙很好,曾盡力救她的性命。
  但她在目下這等情形之下,豈能推辭,當下只好點頭,舉步走到云散花身邊。
  火炬照耀之下,一個是极成熟的艷婦,一個是清麗絕俗的少女,站在一起,使人生出截然不同的感覺,而清者更清,艷者更艷,許多人都看得呆了。
  飛虹夫人道:“云姑娘,此間眾目睽睽,你是女儿家,不便檢搜、請移步到一旁去。”
  云散花道:“夫人請慢動手,晚輩還有話說。”
  “梅大姐”發出尖銳的笑聲道:“我希望云姑娘不是藉詞推托。”
  云散花冷冷瞪他一眼,但隨即恢复禮貌地向飛虹夫人說道:
  “夫人在武林中,雖然极負人望,盛名如雷,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斷不可獨自擔承此事。”
  李大祥馬上接口道:“云姑娘考慮极是,足見高明,假如范珊迫友肯勞駕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玄劍影范珊道:“好,老身隨去瞧瞧。”
  這三丫女人走出火炬圈在一邊監視,飛虹夫人動手搜查。
  上上下下,全身內外都搜過了,便回到火炬圈中。
  飛虹夫人向眾人報告結果,李大祥暫不作聲,任得眾人低聲交談議論。
  過了一陣,李天祥重重咳了一聲,說道:“目下既已搜過,那丹鳳針不在云姑爐身上,咱們似乎亦不便再說什么話了……”
  云散花芳心一寬,忖道:“李真人一言九鼎,諒眾人不會反對,我到底熬過了這一關,假使剛才沉不住气,趁搜查我身之時,突然逃走,這冤屈一輩子也休想洗得清。”
  蒙師爺嘀咕一聲,卻沒有說話,梅興則沉人沉思之中,亦不開口,這兩人不作聲,就沒有旁人肯駁回李天祥的面子,于是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眾人折騰了大半夜,眼看快要天亮,便各自散開,有的躺下,有的打坐休息,人人都知道,必定還有一次大規模的行動,所以須得節省体力。
  云散花要返回谷中木屋,取回衣物,她向李天祥說了,凌九重立刻表示愿意陪她走一趟。
  他們走出不遠,一道人影赶到,原來是孫玉麟。
  凌九重心中大恨他插入,以致失去了与云散花獨處的良机,以前還不怎樣,但自經堡中一吻,兩人之間的關系大生變化,假如孫玉麟不跟了來,他最低限度亦可以再獲得云散花的香吻。
  三個施展輕身功夫,奔馳于峋嶇的山路上,走到一處突崖轉角之處,凌九重心中突生毒念,忖道:“此時地勢險惡,崖下深不可測,武功再強之人,也得粉身碎骨,我何不設法把孫玉麟擠落岸下?”
  他也不考慮后果,想到就做,當下放慢腳步,占据了內線,孫玉磷赶上來,打外側繞過這轉角之地。
  那孫玉麟只有兩尺之地可供行走,凌九重一邊肩頭已碰到堅岩才騰出這兩尺左右的空位。
  孫玉磷剛剛与他并肩行過之時,凌九重左肩微沉,往外猛可擠去,他裝出右肩被岩石碰了一下似的,由于此故,才會向孫玉麟碰去。
  他肩上一股雄渾勁道涌出,孫玉麟一触之下,身子不由得向崖外傾斜。
  若是武功稍弱之人,這一下就得自行沖出了危崖,掉向那黑沉沉的無底深淵了,但孫玉麟去勢一煞,雖然上半身已出了崖外,可是雙腳猶如兩根長釘一般,牢牢的釘住地面。
  凌九重現在除了出手攻擊之外,別無他法了,他本是個偏激個性之人,不大講究講江過節規矩,當下揮掌欲掃,定要拔出這顆眼中釘。
  然而,一股勁風直襲門,竟是一种体積甚小而厲害的暗器,凌九重心頭一震,半掌勢突然挪向前面,向迎面襲到的暗器掃去。
  孫玉麟當然覺察出凌九重有意暗算,心中赫然大怒,身子不進反退,先脫身這個隘地,再作計較。
  凌九重人隨掌走,刷的沖上前去勢一難以免腹背受敵。
  剛才乃是在黑暗之中,凌九重一心暗算別人,所以無法看前面的情況,因此這一暗器,可能是云散花發出,但亦可以是隱伏在一旁之人所發,后面這一點,乃在假定深更半夜竟還有人恰恰就在附近而言。
  “他判斷不出這暗器究竟從何而來,而由于孫玉麟在后后,他可也不能下來搜索,只好唆唆往前飛奔。
  他們只不過略一頓挫,并沒有費去什么時間,孫玉麟望住凌九重的背影,既想質問,而又大為惊异。
  他自知早先過于粗心,險些墜崖而死,可知假如凌九重當時出手猛攻的話,在那等情勢之下,只怕很難幸兔。
  因此他詫然想道:“凌九重既未出手,則又可見得他似乎沒有暗算之心,而是誤撞了我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以他這等身手,不會碰上岩石而撞了我一下的?從這一點來看,他又分明是蓄意的?”
  三人在寂寂的空山中,疾往前走,云姑娘領頭,不久便已入谷。
  云散花在門前停步回頭,問道:“孫大俠有何見教?”
  孫玉麟道:“在下只是想到你自离此甚久,万一有人先你而匿于屋內,等你進去時出手暗算,實是可慮。”
  云散花道:“多謝孫大俠提醒。”
  當下很小心地人屋,竟無异狀,點起燈來,凌、孫二人也走人屋內,都好奇地看看竹榻上失去知覺的美女。
  云散花診查過余小雙的脈息,沉重地道:“假如得不到解救,這么美麗的女孩子,必然將薄命夭折了,唉!真是可怜……”
  孫玉麟點頭道:“這位姑娘果然是少有的美人胚子,無怪云姑娘為她惋惜了,在下听聞那扈大娘的‘戳魂針’极為歹毒不過,受害之人,難有活過兩個時辰的,除非有吸星石或丹鳳針解救,不然的話,有死無生,但對余姑娘而言,實在已盡了心力啦!”
  云散花道:“雖然如此,我仍然覺得很難過。”
  然而聲音中顯示她得到孫玉麟的安慰,已經好過得多了。
  凌九重大為妒恨,冷冷道:“假如孫兄能夠設法救回余姑娘,云姑娘便只有快樂而無痛苦了,只不知孫兄可有這等法子沒有?”
  孫玉麟本想反擊一句,問他也可有法子好想?但轉念覺得那樣做的話,豈不變成与他一般小气了?便不理他,只向云散花說道:“假如姑娘換衣的話,在下便告退在外面巡看一番。
  云散花訝然看他一眼,心想:“這個年輕一輩的高手群中,號稱為第一的人物,居然也如此細心体貼,真是意想不到。”
  凌九重一望而知云散花對孫玉賊大生好感,心中妒恨越深,把心一橫,首先走出門外,一面說道:“對!鄙人亦理應回避。”
  孫玉鱗后退了出去,凌九重掣了金筆在手,看看已离木屋數丈,才壓低聲音,說道:“孫玉麟,你外號稱為南霸天,只不知可有
  得罪北道的名家高手,其實在下那個匪號,乃是友人所贈,而且是言過其實,凌公子何必挂齒?”
  凌九重道:“你既然有此雄心,兄弟先試一試你鋼刀的招數,且看有沒有這等爭雄的實力。但為了不惊動云姑娘起見,咱們兵刃不得相触,并且以三十招為限。”
  孫玉麟心頭冷笑一聲,心想:“我今晚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必定以為我是浪得虛名之輩了。”
  當下撤刀在手,口中應道:“其實凌公子是太過看得起在下了,這兼霸甫北之舉,豈是等閒之舉?在下今日在武林中尚能立足,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不過凌公子既然已開了口,在下自當勉力對酬。”
  凌九重金筆一划,欺身迫敵,那支金筆,宛如風雨,點向對方五六處要穴,籠罩范圍甚廣。
  他這一招凌厲异常,而且奮不顧身,疏于防守,因此威力倍增,要知上陣對敵)發招出手之時,總須留點余力后勁,以防被敵人反擊之時,得以招架。
  所以凌九重這种打法,乃是屬于臨險逞凶,雖是進攻時威力因而倍增,卻是不足為法的打法。
  孫玉麟長刀絞劈,一面巧踏方位,閃避敵筆,只見他長刀寒光繞著敵腕打閃,封閉敵人猛攻之勢。
  雙方的招數,都极盡奇奧的能事,凌九重挫腕收筆,底下卻突然連環踢出儿腳。
  孫玉麟跨步急閃,驀然中了一腳,身子猛側。
  凌九重鼻子中發出“嗤”的一聲冷笑,手中金筆如電光般點向脅下,用上十足勁道,縱是鋼鐵之軀,中了這一下,也將被戳出一個洞來。
  但見筆尖已堪堪點中孫玉麟,孫玉麟身子又恰恰倒在一側,凌九重合
  此時孫玉麟右手長刀“唆”地劈到,凌九重百般無奈之下,只好舍筆躍退,不然的話,縱然硬搶回金筆,但由于這一線時間的阻礙,非得中刀不可。
  雙方業已分開,凌九重狠狠的瞪視對方,但心中卻大為凜然,暗想他中了自己一腳,居然還能反奪去自己的兵器,這等功力,實在令人意想不到。
  孫玉麟怒气填膺,這是由于他施計奪過對方兵器之時,感覺出對方已用盡了全力,分明含有殺机。
  現在敵人兵器已失,如果要他再斗完三十招,定有机會可以取他性命。
  他實在十分生气,因為這個一身邪气的凌九重,已經兩次露出殺机,假如他不趁机除去此人,以后還須時時防范,實是十分失算不利之事。
  但如若殺死他,云散花會作何想法呢?又如何向別人交待呢?凌九重固然曾經想暗算自己,可是這話卻無法說給別人听而當作理由。
  他一方面怒气勃勃,恨不得立即動手,但另一方面卻又考慮到許多問題……
  他雖然舉棋不定,但那凜凜威勢,卻使得凌九重越看越怕,正當此時,但見孫玉玉麟虎目含嗔,繼續迫前數步。
  凌九重只退了少許,但因對方步法气勢都強厲异常,不動尚自可,如若妄動,雙方由于气机感應,那是迫得對方非出手不可。
  此是武功中最為玄奇奧妙之處,有時候占盡上風之人,反而會被迫非出手不可。
  凌九重咬咬牙,站住不動,孫玉麟已欺到切近,面上表情甚是淡漠,看不出他的心思究是如何?
  至此凌九重也不能不低頭了,當下雙手一垂,表示束手待斃
  孫玉麟冷冷道:“凌公子,這支金筆還給你。”
  話聲中把金筆丟過去,凌九重一手接住,這才又退開少許,因而恢复了自由。
  他深心中并不服气這次的落敗,只怪自己對孫玉麟過于輕視,以致遭致慘敗,不過,他也把對方的武功造詣重新加以評估,認為是不是易与的敵手。
  孫玉麟又道:“咱們一向各行其是,河水不犯井水,假如凌公子不能堅守界限,再次暗犯兄弟的話,那時恕我也不客气了。”
  凌九重晒道:“這話好笑得很,你若然有個把握擊敗本人話,定然早就出手了,何須等到日后?”
  孫玉麟怒道:“剛才兄弟豈是沒有殺你的机會。”
  凌九重道:“上陣交鋒,有時力敵,你是智取,你以為我沒有反擊之能,其實那是本人設下陷餅,等人人彀,當然你也看透這一點,是以不敢魯莽行事,這一點我可不能不佩服你眼力這高明
  孫玉麟大為惱恨,忖道:“這廝睜著眼睛說瞎話,全不要臉,早知如此,我剛才不該放過了他。”
  凌九重又道:“你若是那么有把握,現下還來得及,誰教你剛才竟不敢出手呢?對也不對?”
  孫玉麟心中電轉,霎時已把利害得失,考慮清楚,當下仰天一笑,道!”咱們本無深仇大恨,不管誰胜誰負,也犯不著拼命,是也不是?”
  凌九重涑然而惊,忖道:“這廝能忍下這口气,足見城府极深,不比尋常自命俠義之輩那般可欺,我定須小心應付才行。”
  他口中說道:“孫兄說得對。假如你不是硬指我暗算于你,我也不會出言不遜,咱們事實上真的沒有深仇大恨,何苦以死相拼?”
  几句話說得孫玉麟也大為凜惕,曉得對方亦是陰沉多智。之
  人,亦非只曉得任性使气之輩。
  柴扉發出響聲,云散花緩步而出,孫凌二人都已收起兵器,外表似是全無事故發,至于云散花曉不曉得他們的拼斗,那只有她自家知道了。
  她高聲道:“我們回到那邊,略事休息,便須入堡了,但我真放心不下余小雙妹妹獨自躺在此處。”
  凌九重道:“你怕人呢?抑或是怕蛇獸襲她?”
  云散花道:“這些日子以來,都未見毒蛇惡獸出現過,因為這一點不要多慮,最可慮的是有人闖入此室,加害于她。”
  凌九重道:“此谷從無人跡,因此凡夫俗子之流,不必多慮,所可慮的只是許氏夫婦而已,對不對?”
  云散花道:“正是這對老魔頭。”
  凌九重道:“你放心好了,余姑娘中了毒絕一代的戳神針,咱們束手無策,許氏夫婦何須多費气力,向她下手?”
  云散花道:“對呀!好!我們走吧!”
  他們天明之時,已与大伙儿會合,李天祥已作好部署將分兵兩路,人堡細加勘查和救人。
  這數十位來自各地的當代武林知名之士,全都精神抖擻,等到旭日高懸,便開始往“鬼堡”奔去。
  由于人多勢壯,加上晴天朗日,這座陰森鬼堡已失去了懾人鬼气了,但卻因許氏夫婦這對老魔頭在堡中,所以另有一种步步危机惊險气氛。
  孫玉麟与云散花凌九重等是一路,徑在外堡各處搜查,李天祥則与另外二十余人,直趨內堡。
  外堡這一路人馬很快在一座院落內找到了三個僵臥不動之人,他們以布里尸,把這三人搬到廳堂中。
  之后,決定把外堡各處中毒之人,都運到此處。大隊開行時,有人建議留下兩三個人看守此地。
  云散花道:“你可曾看出那人是誰?”凌九重道:“沒有,但此人熟悉地形,決無疑問。因為他奔竄之時,沿牆貼角,使我只能見到閃現人形,而無法看清楚他。”
  云散花哦了一聲,道:“原來因此你決定不追,以免中了敵人暗算?”
  凌九重道:“是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
  他忽然停口不言,望住云散花。她淡談口望他一眼,也不詢問。
  凌九重終于道:“你已知道我想問你什么話,對不對?”
  “也許我猜得出來。”她平靜他說:“但你不妨提出來,免得我猜測,那就比較好些。”
  凌九重道:“早先有人以摘葉飛花的手法,向我暗襲!我是指陪我口谷看余小雙時,那個人可是你么?”
  她點點頭,道:“不錯,我不想你与孫玉麟結下生死之仇,是以出手阻你發掌。”
  凌九重道:“他如若死了,豈能再奈我何?”
  云散花道:“据我所知,孫玉麟武功得有真傳,下盤鐵板橋功夫天下無雙,你縱然出掌,你未必難迫得他掉下去。若然他逃過大難,你們豈不是有一場生死之斗了?”
  凌九重道:“這樣說來,你竟是為了我之故方始出的手了?”
  他話聲中,仍然含有少許譏嘲的意味。可見得他對云散花的解釋,心中并不完全相信。
  云散花不理他,回顧一眼,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到廳堂門口,只站了一下,便听到紛沓步聲,轉眼間大隊人馬回來,但只有窮、闊二丐各扛著一人,那皆是丐幫弟子,所以由他們動手。
  他們把人放下,复又出去。照事前的估計,這外堡各處中毒
  之人,大約在十二三個。所以只要統統聚集起來之后,大家一齊動手,便可以把中毒之人,一次就全部搬出了古堡。
  云凌二人一直站在廳門口守望,不久工夫,大隊人馬又口轉來,扛了三人,送人廳中。
  如此數趟,人數已齊全了,于是一齊動手,把所有中毒之人扛起,往堡外撤退。所有的人皆是武林健者,步履如飛,眨眼之間,已出了堡外。
  他們在山腳下一處平坦草地停下,將所有中毒之人,一個個排列在樹陰下。
  之后,眾人都各适其所地在草地上遇達或打坐,若有所待。
  原來李天祥在出發前,已經向大家說過,探堡之舉,分為兩次。第一次主要任務是把所有中毒之人,救出堡外再設法解毒施救。
  不過解毒之事還是慢一步的事,他們立刻作第二次探堡之舉,目的即是搜尋魔蹤,盡可能擊殺許氏夫婦,以絕大患。
  所以這第一路人馬出堡之后,便在當地等候。
  不一會工夫,李天祥的第二路人馬也回來了,帶來十七八個中毒僵死的人。
  當他們把一批中毒的同道放好了,李天祥便說道:“諸位莫不親眼見到這些中毒的同道們了,假如哪一位認為有法子解毒,請立即賜告。”
  換句話說,如果人人都答不出話,則解毒之舉,只好擺在一邊,等第二次人堡之后,方才加以處理。
  沒有人發出聲音,慧海大師念了一聲佛號,說道:“許氏夫婦平生作孽無數,這一回用毒殺人,手段狠辣,咱們如若無法破解,這一役損折多人,武林無所,實是為之大傷。”
  “梅大姐”梅興接口道:“大師何用感歎,我們只要同心協力,把丹鳳針找到,這些人不難救活。”他一提起“丹鳳針”,許多人的
  目光都不知不覺向云散花望去。
  人從中突然發出一下惊呼,說道:“有人活轉來啦!”
  全場目光都向那几排僵臥之人望去,但見其中有三個,身子四腳都略見動彈。
  李天祥高聲道:“大家別涌過去,免得亂了秩序。”
  所有的人都不動彈,李天祥這才又道:“白師弟,你過去瞧瞧。”
  武當白天福真人舉步行去,到了那三個人身邊,細加觀察,又看過其它的人,這才回來宣布道:“那三位同道肌肉已松馳,不似別人那肌僵木。看來似是毒力己解,正在恢复之中。”
  李天祥查明這三人乃是外堡那一隊人救回來的。由于這三人其中有兩個是名門大派的弟子,一個則是武林名家,皆有同道師友,過去照拂。李天祥向他們一問之下,便知這三人是最早找到,放在廳堂中的。
  他問過之后,便不作聲,等了許久,那三人先后回醒,恢复知覺,但其余的三十余人,全都僵死如故。
  李天祥等一流高手,通共約是十人左右。他們都全無表情。
  至于其它的人,則顯得相當混亂,因為尚有三十余人僵死如故。
  所以其它的人只要有點關系,都很關心地上前查看那些毫無活過來跡象的人。
  紛扰了一陣,一個矮個子過去向李天祥等人說道:“老道長,那三人均已可以開口說話,但他們都不知如何得救的。”
  李天祥點點頭,轉眼望去,只見飛虹夫人、慧海大師等,都裝出若無其事的向紛扰人群望去。
  只有“梅大姐”梅興,和那蒙師爺兩人,死命盯住云散花。
  這一堆人乃是群雄之首,商議任何大計,皆是由他們決定。
  所以他們俱都沉默無聲時,其余六七十人,莫不陡然警覺有事。
  于是,只眨眼間,全場盡皆靜寂下來。人人都感覺到這气氛既奇
  异而又緊張。
  梅大姐突然尖笑一聲,說道:“這就奇了,几十個人中了毒,卻只有三個活轉來,就算是三歲嬰孩,也覺察得出此中必有蹊蹺。”
  有人冷哼一聲,但是對他這個意見不能苟同。眾人向聲音所發之處望去,但見那是個黑衣老婦。
  梅興似笑非笑的向她掃瞥一眼,道:“范珊,咱們之間的私怨舊恨,暫且不提。你剛才這一哼,似乎表示我的意見比狗屁還不如,可是這個意思?”
  玄劍影范珊澀聲道:“不錯,你除了害人的主意之外,還能有什么見解不成?”
  梅興發出嬌脆的笑聲,使人覺得甚是肉麻。
  他接著道:“你可知道這三個人的處境,跟別人有點不一樣么?”
  范珊道:“老身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梅興道:“原來你全然不知,難怪如此武斷了。我告訴你,這三人是在外堡最先發現的,他們把這三人移到廳堂中,又繼續去搜尋其余之人。”
  范珊冷冷道:“如此又有何不妥?”
  梅興道:“當時留下了兩個人,看守這三人。留守的兩位,便是云散花姑娘和凌九重公子了。”
  范珊向他們望去,問道:“你們兩位可曾難离開那三人么?”
  凌九重應道:“离開過一陣,首先是我听到异響,尋聲扑去。
  云姑娘怕我有失,也隨后追來。”
  蒙師爺突然插口道:“凌公子,你聞聲扑去查看之時,最多不會超過一盞熱茶時間,云姑娘便覺不妥而追去了,對也不對?”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沒有那么久,最多不過是半盞熱茶時
  如許公強夫婦,即可獲得多少好處。但目下云姑娘既不是他們唯一忌憚的強敵,而他們亦未必有此本事,設下這等圈套。”
  他略略一停,才說出結論,道:“既是無人可得利益,可見得有人設置圈套這一點,不易成立。”
  梅興接上道:“如是無人陷害云姑娘,則豈不是一切證据,都迫向云姑娘身上?只不知云姑娘懂得不懂得這解毒之道?若是懂得,何不出手,把其它的人通通救活,豈不是功德無理?”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散花面上,但云散花的目光,卻向李在祥望去,并且一語不發,似有所待。
  果然李天祥說道:“貧道有兩大理由,可以支持那個‘圈套’的說法。第一個理由,由于咱們旱先怀疑云姑娘已取得丹鳳針,其時十分紛亂,失去警戒。是以許氏夫婦混在附近,把所有情形耳听目睹了去,乃是十分可能之事。”他微微一笑,又道:“貧道的意思是說,設圈套之人,定是許氏夫婦,而第一個理由,現在我才說出來,那便是許氏夫婦与云姑娘交過手,縱然武功不分軒輊,但云姑娘的才智,以及一些人幫助她而形成的一股力量,不可忽視。更進一步,許氏夫婦至今尚不知云姑娘的底細來歷,連咱們亦是如此,此是對敵之時,最大的威脅,因為許氏夫婦摸不清云姑娘背后尚有什么人物,不能不感到畏懼,此是許氏夫不惜費許多气力,企圖陷害云姑娘的一大理由。”
  會場都默然忖思,但覺他的分析,深刻透徹,使人不能不服气。
  李天祥等大家想了一陣之后,才又說道:“第二個理由,便是以云姑娘的才智,豈有不知解救了這三人之后,必會遭遇困扰之理?她若是能坐視數十人中毒死亡,則多死三人,難道她就受不了么?因此,以云姑娘這般才女,決計不會替自己弄上這些麻煩。”
  這個理由,又是十分合乎邏輯,救人不能不服气。
  誰知李天祥又道:“不過第三點理由,貧道卻反而有一點可以勉強反駁的,那就依照一般的心理,凡是新得到一件极寶貴心愛之物,總是想找机會試一試,所以云姑娘自是可能在各种心理之下,拿那丹鳳針試一試它的神奇力量。”
  孫玉麟高聲道:“老前輩設想周全,不偏不倚,确是可佩。不過晚輩卻相信以云姑娘之智,不致于像普通那般沉不住气,輕急于一試。”
  梅興尖哼一聲,道:“她就是自恃才智,方敢如此大膽亂做。”
  不過他的意見眾人都不肯承認,連蒙師爺亦不例外。
  云散花松一口气,向李天祥深施一禮,說道:“老前輩才名滿天下,晚輩感佩無已。……
  李天祥稽還禮,道:“姑娘好說了,貧道照事論事,盡力而為,可當不上才智之名?”
  群疑既釋,大家都松馳下來。到了中午時刻,場中的人,都紛紛取出于糧充饑。
  李天祥轉眼看飛虹夫人正在指派一名女弟子,心知其意,為了安全起見,便過去向她說道:“夫人如著想派人去探視令徒余姑娘,貧道這儿尚有人手,可以分出一人,陪伴令高足走這一趟。”
  一個年約五旬,慈眉善目的老尼走過來,說道:“劣徒反正也是閒著,亦可派去走一走。”
  飛虹夫人知道他們乃是一番好意,道謝之后,又吩咐女徒沈小珍向他們行禮謝過。武當的弟子姓陶,道號悟凡,長身玉立,器字不凡。華山派女尼法名白霞,長得白白淨淨,看來甚是和藹。
  這三人匆匆去了,群俠再商議大計,目下已有几十人或是受傷,或是死亡,或是中毒,可以說是群俠的大敗仗。傳出武林,必
  是一件极為轟動大事。而領頭的李天祥,更是威名盡喪。
  饒是如此,李天祥仍然不肯輕率主張再行探堡,白天福暗中對他說道:“咱們如若就此退走,而又無法救治中毒之人,本門聲威,從此大遭損害,只怕難以再繼續領袖武林了。”
  李天祥歎一口气,說道:“愚兄何嘗不知,但早上這一次探堡,我已看出一點門道。那就是此堡之內,有著一些秘道,雖然并不深奧隱密,可是許氏夫婦已經极為熟悉,善于利用。而咱們則一無所知,等到摸得清楚之時,又不知得傷亡多少人,因此,愚兄打箕退卻,宁可返山領受掌門人重罰。”
  白天福也歎一口气,道:“小弟亦知道十分凶險,唉!若是有兩全其美之法,那就好了。”
  李天祥道:“愚兄打算返山之后,与掌門人真人商量,盡調本門高手下山,攻襲此堡,那怕悉數遇難,亦必須除去許氏夫婦。
  假如此計獲得教真人批准,而又僥幸成功的話,本門威望,立時恢复了。”
  白天福道:“只怕掌教真人不會批准。”
  几個人走過來,原來是丐幫窮闊兩長老、少林慧海大師、飛虹夫人,以及華山無住老尼等人。
  從他們的神色上,一望而知必定是有了什么協議。
  飛虹夫人說道:“李道長為了大家的安全,是以不惜以已聲譽受辱,也不愿再人堡冒險。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認為不妨改一個辦法,那就是精選出三十人左右,再行探堡,免得武功方面有所參差,反而累得我們分心照應。”
  李天祥尚未固答,云散花已高聲向他告辭。眾人雖然覺得不太妥當,可是又沒有留下她的口實,只好听著李天祥与她作別之聲。
  云散花事先已告訴過飛虹夫人,說她并非袖手不管,而是要單獨行動,務必設法挽救余小雙性命。
  所以飛虹夫人還很殷勤地送她走了几步。回來之時,只見那凌九重帳然若失站在一旁,心中好笑,想道:“他一定是被云散花拒絕同行,才變成這般模樣。”
  回到那巨頭會議之處,她繼續代表別人發言說道:“我們都一致相信探堡人手大多,反而諸多不便。但這些沒有人堡之人,卻另有一項重要工作,便是散布在四周,暗暗監視此堡。”
  李天祥心中松一口气,忖道:“我冒這個太險,居然成功了。
  假如他們不是提出這個辦法,則我們唯有撤退。唉!天福師弟焉知我以退為進之計?假如我提出此一意見,勢必得罪多方,不管成功与否,本門威望,仍然大受損害,定要他們自動提出,方行得通。”
  他強抑心中的興奮,點頭道:“既諸位公決如此,貧道當得遵命而行。”
  當下由飛虹夫人向會場布達此意,果然有大部分人感到不滿表示异議。
  要知那些持异議之人,并不是不知道武功稍差,以致連累旁人之弊,可是由于“丹鳳針”關系重大,如果他們不入堡,便失去獲得此寶任何權利了。
  飛虹夫人不便再說下去,當下由慧海大師接著道:“我們這次人堡,第一個目的是誅殺許公強夫婦,最低限底,也要迫得他們獻上解藥,至于丹鳳針之事,緩一步再談。……
  他等于已揭破持异議者的用心,好多人皆不好意思啟齒。
  蒙涉和梅興興風作浪,這時正要開口,只听李天祥蒼勁的聲音傳人耳中,說道:“蒙、梅兩位請到這邊來,待會還須借重你們的高見,安排入堡。”
  蒙、梅二人立時大小了搗亂的主意,因為他們一直擔心自己選不上,所以必須制造混亂。
  現下既然穩穩入選,何須生事?這正是李天祥手段過人之處,擒賊擒王,一下子就先把最擅長搗亂之人制住,余則自然不足慮了。
  剛剛安排得差不多,人選也大致确定。忽見有人從山陵奔來。最前面的是華山派弟子白霞女尼,后面尚有兩人,合力抬著一張竹榻。這兩人一是武當派陶悟凡,一是彩霞弟于沈小珍。
  榻上亦有一人,但不問可知便是那個中了“戳魂針”的余小歎。連李天祥那么老練足智之人,一時也測不透他們何故把余小雙也抬了來?
  飛虹夫人急急奔去,目光到處,只見余小雙睜著一對晶瑩美目,并非業已身亡,頓時先松了一口气。
  他們一直走到李天祥等這一堆高手之處,方始停步。李天洋望了余小雙一眼,大為惊訝,道:“敢情余姑娘已經复元,恭喜,恭喜。”
  陶悟凡高聲道:“啟稟師叔,弟子等一抵那谷中茅室,便發現余姑娘已恢复神智,大覺奇怪,所以迅即把她抬了來,免得乏人照料。”
  其實他是怕人數太少,許氏夫婦如果不肯甘心而出手侵襲,他們難以抵擋,所以快速撤了回來。
  李天祥靜心聆听飛虹夫人余小雙的問話,得知她根本不知如何會清醒,四肢均能移動,也不是軟弱得沒有气力,而是由于腰脊骨似乎失去作用,以致雙足的力道不能連貫起來,是以無法行動。
  原來大凡一個人之所以能夠走動坐立,完全是靠腰部力量,在全身之中,腰部占了最重要的地位。
  因此,余小雙腰力全失,也就等如癱瘓,連坐起來也辦不到。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武林人物,如何不知此理?
  飛虹夫人大為憂慮,道:“那就奇了,若然那戳魂針已經破了,何以腰部仍然無力?”
  李天祥沉吟未語,蒙師爺已冷冷道:“咱們放過了云散花,只伯是大大的失策。”
  凌九重厲聲道:“你為何又扯到她身上?”
  蒙師爺瞧他兩眼,才道:“早先你不是陪云姑娘口過那山谷一趟?這自然与她有相干了。”
  凌九重一怔,向孫玉麟望去,只見他已陷入沉恩之中,這一來連他也不禁回憶起早上的情形。
  其時他和孫王麟在外面動手,云散花獨自在屋子之內。他全身猛然一震,沉重地忖道:“莫非她當真大有關系么?如若与她有關,則有一個說法,那就是丹鳳針已在她手中了。”
  梅興尖聲道:“孫大俠,你也是同路返谷之人,只不知在過程中,云姑娘又有單獨留在屋中的机會沒有?”
  孫玉麟遲疑一下,才道:“她更衣之時,自然是單獨在屋內了。”
  他明知云散花曾經更衣之事,要被這些老江湖們瞧在眼內,所以他若說謊,要被拆穿。
  梅興忿然道:“李道長,你還找得出替云散花辯護的理由么?”
  李天祥不作聲,梅興又道:“現在已經大遲了,無謂爭論,皆對事實元補,徒然給云散花那個小妖精心中暗暗竊笑而已。”
  他這一頓諷刺,李天祥几乎招不住。他曾冷靜分析過,由于余小雙此一事件,可見得云散花的确已擁有“丹鳳針”,而且正找机會試驗此針神奇力量,方會留下這些證据。
  在他想來,物各有主,不論是落在何人手中,定然有其因果關系。可是這等想法,如何能寬慰這些貪欲滿腔之人?反之,他們還會指為狡辯。
  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騷亂,許多人主張立刻去追云散花。
  在這一群高手之間,但亦有主張查究云散花的身世門派,查
  明后方作計較。
  亦有人主張先集中力量,對付許氏夫婦。必竟許公強夫婦乃是武林公敵,況且目下又有這么多人傷亡在他們手中,新仇舊恨,皆不可不清算。
  這個意見獲得多數人的支持,最后大家都同意先對付許氏夫婦。等到實在全無辦法,才向云散花的丹鳳針打主意,解救中毒之人。
  除了有十几二十人在此地守護中毒僵臥之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名各分配職位,嚴密監視天罡堡。
  李天祥等三十名高手,其中包括孫玉麟、凌九重在內,一齊出發,直扑天罡堡。
  這一次又与上次不同,因為上次既須找尋中毒之人,又得留神同伴受害,行動大受牽制,而目下三十個人,皆是時下杰出高手,皆有護身保命之力,兼且一心一意只在誅殺許氏夫婦之上。行動既迅速,又俐落,有雷霆万鈞之勢。三十人人堡后,先分頭搜索外堡。
  不久,大家都在九龍橋邊聚集,點視人數無一缺漏。
  好在此堡的前后兩大部分,只有一道九龍橋可通。所以他們守住一端,即可不憂許氏夫婦會潛回前堡內匿藏。
  其中一個滿面虯須,身橫橫矮的中年人,在人叢中舉起右手,引起了李天祥的注意,向他注目望去。
  此人大步走出來,李天祥道:“秦大綱施主有何見教?貧道自應恭聆。”
  眾人一听而知這矮橫個子的虯須客,竟是大名鼎鼎的“遼東鐵掌”秦大綱,料他必有要事宣布,是以無不凝神等他開口。
  秦大綱右手抓著一個包袱,此時遞給李天祥,道:“這一包衣物,乃是散丟在一張床上,被咱家搜到,請道長瞧一瞧。好象是出家人的道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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