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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情天醋海眾人妒


  阮玉嬌摸不清他們變化多端的關系,故此沒有做聲。不過她卻不覺得很詫异,因為這等忽敵忽友的態度,出自邪派人物身上,時常得見,這等人大都是因利害關系而結合,一旦利害關系起了變化,他們之間的態度便跟著轉亦下
  鬼影子婁東原又道:“林元福,你雖是詭詐机警之极,可是有一件事,我如果不說出來,你一輩子也猜不到的。”
  林元福目下是性命要緊,哪有心情猜測別的事情,可是他又深知情勢危殆万分,唯一的希望是使這個掌握大局之人,多說几句話,說不定就可以找到逃生的机會了。
  因此他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那是什么事情?”
  婁東原道:“這話須得從頭說起了。我先問你,你百邪派上一輩的高手狼煙客倪渴目下在什么地方?”
  林元福道:”他老人家已去逝,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么?”
  婁東原道:“不錯,你已經告訴我,但當時我還不知道凶名滿天下的狼煙客倪謁得享天年而死,抑是被你謀殺的?”
  阮玉嬌一來深知狼煙客倪謁在昔年縱橫天下,凶名盛极一時。二來婁東原話中有話,合有深意,是以忍不住插口道:“難道婁前輩現在便曉得了?”
  婁東原道:“當然啦,狼煙客倪謁雖是第一流的魔頭,但他畢竟仍是具有血肉之軀的人類,所以他和別人一樣,亦有弱點。林元福得傳他的絕藝,不知為了什么原因恩將仇報,反而下手謀殺倪謁。”
  林元福道:“婁兄真是一派胡言,謁老与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我怎會出手謀殺于他?”
  婁東原道:“你們這等邪人,誰知道你為何會生出殺机?反正這等殺師之舉在你們邪派中,層出不窮,已經不是奇怪之事了。”
  阮玉嬌道:“婁前輩何以敢肯定林元福犯下這等滔天罪行?”
  婁東原道:“你當必還記得,我起先對林元福恭謹万分,宛如奴仆,你可曉得是何緣故?唉,你當然猜不出,那是因為他還給我一件昔年的信物。這件信物,是我送給一個人,并且立下大音,將替持有這件信物之人為奴為仆。林元福正是持有這件信物之人,故此我唯命是從,替他追蹤你,迫得你自動回到此處。”
  阮玉嬌恍然大悟,但跟著又生出更多迷惑的問題。
  只听婁東原又道:“阮姑娘,你一定會發生疑問,因為既然林元福有那么一件信物,我何以現在個听他的差遣?”
  阮玉嬌道:“是呀,這是什么緣故?”
  她口中說著話,兩眼卻緊緊盯住林元福,絲毫不敢松懈。
  婁東原道:“因為這件信物,我當年交給狼煙客倪謁之時,為的是報答他一個人恩。我當時告訴他說,這件信物,可以差遣我做任何事,但最三要的一點,便是只做一件事。倪謁不會忘記我的聲明。所以他既然把這件信物交給林元福,卻沒有聲明只能差遣我一次,便可證明鼎鼎大名的狼煙客倪渴,乃是被他素所信任愛護之人謀害。”
  林元福道:“胡說,如果我謀害了謁老,他怎會把這件信物送給我?”
  婁東原吟笑道:“原因很簡單,倪兄定是處于一种無力反抗的形勢之下。也知道沒有人能解救他,所以他把這件信物給你,而不將內情說明,等你露出馬腳,我便知倪兄之死,与你有關了。”
  林元福道:“這种道理簡直荒唐之至,如果是我謀害謁老,我才不敢使用他給我的這件信物呢,我一定會怀疑此物另有作用。”
  鬼影子婁東原道:“這正足以解釋為何最初你不敢親自找我,卻叫別人帶了此物給我之故了。你利用別人試探這件信物的真實性如何,而我在最初時亦根本沒有想到倪兄會被你謀害。”
  林元福道:“婁兄難道憑這等推測,便認定我是謀害謁老的人么?”
  婁東原仰天一晒道:“我就算猜鍺了,亦沒有什么關系。反正像你這种人,多一個不如一少……”
  他的話聲猶自在院中繚繞,可是他的人卻突然消失,身法之快,果然有如鬼影一般。
  眨眼間這個快如鬼魅的人又出現在院中,手里多了一根鋼槍,迅速交給阮玉嬌。
  阮玉嬌拿槍在手,登時雌威大發,嬌叱聲中,擎槍疾刺。
  林元福赤手空拳,實是難以抵擋。眨眼間身上已中了兩槍,鮮血進流。他大吼一聲,忘命沖出壁角,阮玉嬌不慌不忙,丟下長槍,改用雙手近身拂拍。
  兩人兔起們落地攻打了十余招,阮玉嬌突然五指一落,抓住他肚臍上的那片鱗甲。
  兩人激烈拼斗的動作完全停止,林元福僵硬如木人,全然不敢動彈。要知他肚臍上這片鱗甲,正是他全身中的要害,阮玉嬌只須玉腕一起,便可揭下這片鱗甲。
  阮玉嬌兩眼注視著對方,冷冷道:“林元福,你能成名露臉,縱橫一時,全仗這一身鱗甲,但今日喪生,亦在這些鱗甲上。”
  林元福立刻道:“阮姑娘,假如你手上留情,饒我一命,我定然有所報答。”
  阮玉嬌道:“像你這种殺害傳藝長輩的惡徒,說話豈能相信。”
  林元福面色未變道,“我的話雖然不算數,但咱們現實現實,不賒不欠,阮姑娘想必愿意談談條件?”
  阮玉嬌沉吟一下,搖頭道:“不必談啦,留你在此不但遺禍人間,亦將必是我的一大禍根……”
  林元福這時才面色大變,突然厲吼一聲,一拳劈出。
  阮玉嬌左手封擋時,被他這一股凌厲掌力震得退了七八步遠。但她左手五指沒有松開,故此把林元福肚臍上的鱗甲也給扯下來。
  林元福肚子上鮮血迸涌,慘吟一聲,踉蹌后退,直到身子披圍牆擋住,才停下喘息。他雙手雖是掩往肚臍,可是鮮紅的熱血從指縫和掌緣噴濺出來,順著雙腿淌流,地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大沫血跡。
  他還沒有立刻死掉,口中發出慘厲的笑聲道:“阮玉嬌,你的,心腸毒如蛇蝎,比起我來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阮玉嬌面色十分蒼白,一望而知她雖然重創了對方,但本身亦被林元福垂死掙扎的一記掌力劈傷。
  鬼影子婁東原接口道:“不對,阮玉嬌比你林元福好得多了。至少她剛才堅持殺你之故,并非全為她個人利害得失著想。”
  林元福大不服气,厲聲道:“住口,莫非你打算告訴我,幻府的妖女也有替天行道的高洁志行么?”
  婁東原道:”我是照事論事,阮玉嬌确有此心,這亦是使我感到很奇怪的現象。”
  林元福道:“罷了,想不到我林元福竟然死在幻府妖女手中……”
  他的話聲之中,透露出強烈的懊惱和不服气,好像這樣死法乃是天大冤枉似的。
  阮玉嬌心頭火冒,顧不得內髒傷勢,怒聲道:“你不過是百邪派中的一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幻府之人,哪一個取你性命還不是易如反掌。”
  林元福搖搖頭遺憾地道:“可惜我已沒有机會試給你看了,老實告訴你莫說是你們幻府雙狐,就算是幻府一嬌的喬雙玉,只要与我睡一夜,包管她一輩子也离不開我。”
  阮玉嬌呸了他一口道:“下流胚子,這等手段算得什么本事?”
  她已不用再罵,因為林元福咕哆一聲,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不再動彈。
  婁東原道:“阮玉嬌,你的傷勢如何?”
  阮玉嬌修眉輕輕一皺道:“好像很不輕。”
  婁東原道:“我去找一個人,討點儿藥回來給你,定可迅即痊愈。”
  阮玉嬌道:“婁前輩為何突然對我這般慈悲?”
  婁東原道:“你一定想知道的話,我告訴你也不妨。這是一來我瞧你心性气質,已大有改變,与一般邪惡之人全不相同。二來你是戒刀頭陀的朋友,沖著那個和尚的面子,我不能不管你。”
  阮玉嬌搖搖頭道:“戒刀頭陀和我不是朋友。”
  婁東原道:“你之所以不承認与他的關系,不外是怕弄坏了他的聲名,這一點你不必擔心,我已跟他談過話。再說,他的清譽亦不是如此容易就會法污的。”
  阮玉嬌這才點點頭道:“原來婁前輩与戒刀頭陀也是老朋友了?”
  婁東原道:“我還高攀不上,不過他确曾要我回來暗中幫助你。”
  阮玉嬌啊一聲,心中泛起一股溫馨。
  她并沒有其他的想法,完全是由于得知戒刀頭陀亦很關心她這一事而欣慰歡偷。至少她在戒刀頭陀心中,已經不是下賤的妖女了。
  婁東原道:“你且把衣服穿好,返回住所,我拿了藥,就送去給你。”
  阮玉嬌回頭望了那房間一眼道:“我的衣服都在里面。”
  婁東原道:“我老早曉得,你去換衣服吧!”
  阮玉嬌道:“我不想進去。”
  婁東原听了這才明白,敢情那個房間內,還有一對赤裸的男女,而且据林元福透露,因為有藥物作崇,所以這對男女無休止地顛駕倒鳳。
  阮玉嬌目送這個形容猥瑣的鬼影子婁東原走人房間,心中涌起感激溫暖的情緒,想道:”人世雖然多的是殘酷惡毒之事,可是在另一方面,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情味。像鬼影子這种古怪的武林高手,有時卻可愛得很。”
  她不禁聯想起戒刀頭陀,由于他居然矚咐鬼影子婁東原幫助她,可見得他确實有份關怀。在戒刀頭陀這种身份之人來說,能夠使他關心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
  她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吃惊地望著那道房門,暗念鬼影子婁東原已經進去好一會儿了,柯以尚不見他出來呢?
  她當下揚聲道:“婁前輩……婁前輩……”
  一面叫著,一面移步走到門前,側身而听。
  厚厚的棉帘內傳出很細微的聲浪,阮玉嬌凝神听清楚之后,登時玉靨上泛起桃花般的紅暈。
  原來他一听而知那种聲浪,正是男女燕好時的淫褻聲音。阮玉嬌一方面覺得很羞人,另一方面又感到芳心蕩漾情思恍餾起來。
  她退了一步,輕輕喘几口气,等到心跳恢复常態。才又叫道:“婁前輩,你在不在房間里面?”
  現在她分怀疑在那對男女共同發出的聲浪中,有一個正是鬼影子婁東原。若然這一猜役猜錯,則她万万不可進去,以免婁東原正在獸性發作之際,向她施暴。尤其是她目下內傷頗重。不能運動施以抗拒,自然更無法逃得過受辱的命運。
  她涌起了滿腔疑懼,又退了一步。可是芳心深處,确感到一般情欲之流,正如暗潮洶涌地沖激高漲。
  房內傳出的聲浪,她居然還听得很清楚。這正是她何以會泛起情欲之故。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但卻不刺耳的哨聲,阮玉嬌舉頭望去,只見一群鴿子在空中划過,朝陽之下,其中有几只銀白色的鴿子,特別触目,而且非常悅目好看。
  這一群鴿子的本身沒有什么,但阮玉嬌從鴿子聯想到伺養它們的人,循此線索,又聯想到這是一個繁華稠密的大城市,四面八方都有人居住活動。
  她馬上回到現實中,房內的聲浪已听不見了。
  這個出身于幻府的高手,迅即定下心神,忖道:“敢情房內有人施展极為厲害的淫邪魔功,怪不得連鬼影子婁東原這等人物,入了房間,便出不來了。”
  要知她本是專門迷幻人心的專家,凡是這一類的功夫,她就算未曾見過,也曾听過。是以當她神志清醒的一剎那,便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此外,她也曉得自己何以會隱隱受制之故,說穿了很簡單,不過是她已有了先入為主之見,深信房中那對男女乃是凡俗之人,全然不加防范,以致被那陣淫聲侵人心靈中,險些中了道儿。
  阮玉嬌凝眸尋思起來,由于她身負內傷,不能動手,無法直接進去出手制服那對男女。所以她須得慎重從事。
  在房間之內正是春色無邊,榻上一對身無寸縷而又年輕貌美的男女,正在縫緒纏綿,做出种种不堪人目的姿式。
  离開床舖不遠,鬼影子婁東原像個木人似的站著不動,正在觀看榻上的活色生香。不過他也有一點很奇怪的,那便是他目光雖然凝注楊上,可是卻以雙手梧住耳朵,并且捂得很用力。
  床上男女瞧都不瞧他一眼,徑自尋歡作樂,兩人的表情都在告訴旁觀之人他們正處于极大的歡樂中。
  婁東原的額上忽然出現汗水,眼睛似乎睜得更大了。
  那道門帘忽然掀開,刮人一陣冷風,婁東原身子大大震動了一下,迅即轉頭向房門望去。
  他目光到處,卻沒有看見預期會走進來那個曲線丰滿面貌美麗的女人。
  婁東原微微一怔,忽見一團火球直滾人來,他跨了兩步,避開了火球。可是火球所經之處,有些家具和衣物已經著火。
  床上的那對男女直到這時,才停止瘋狂的動作,面現訝色,齊齊瞧看那團火球,以及查看起火各處。
  門口出現了阮玉嬌的身影,只見她盈盈含笑,美艷照人。尤其是她身上的衣物,既沒有遮掩住胸前高聳的雙峰,底下那條短褲,又暴露出渾圓修長的大腿,更形成了強大的魅力。
  鬼影子婁東原重重的哼一聲,身子有如鐵受磁吸,向屋門移去。
  不過他速度不快,可見得他雖然起了淫念邪思,但畢竟是修為多年的人物,自制力尚未全失。
  婁東原走到門口,上面忽然傾瀉下一片水花,照頭淋下,把全身都弄濕了。
  阮玉嬌這時向他比個手勢,婁東原恍然大悟,發出嘿嘿一陣冷笑,一面移開了梧住耳朵的雙手,他的冷笑聲冷酷中合有憤怒之意;阮玉嬌道,“婁前輩,怨我不得不以水火夾攻之法,不然的話,實在很難破得他們淫邪魔功。”
  婁東原道:“婁某人活了這一把年紀,不想今日在你面前大大出丑了。我當然不會怪你,還要好好的謝謝你才好。”
  他一轉身,己站在床前,俯視著那兩個赤裸的人。
  那對男女都惊惶地望著他,婁東原冷冷道:“你們要不要嘗嘗被火燒死的滋味?”
  那個女的連忙哀求道:“婁爺饒命,我實在是被迫的,都是他的主意
  那個男的忙道:“婁爺別听她的話,其實是她的主意,与小的無干。”這對男女互相抓住之際,身体仍然摟壓在一起,在如此親密之時,卻毫無一點儿情分,只求自己逃生,不管別人生命,這等冷酷的情景,連見多識廣的婁東原也不由得泛起了惡心之感。
  他冷哼一聲,鐵掌揮處,力道沉雄如山拍出,擊中的男的后背,發出砰的一聲。
  只見床上這對胸股相疊的裸体男女,一起被掌力震起兩尺許,在空中一個翻滾,又落在床上。可是這回已變成女上男下的姿勢了。
  婁東原鐵掌再揮,又是砰的一聲,擊中了那個女子的后背。
  他隨手拿過一床棉被,蓋在這兩人身上。
  阮玉嬌走進房內.只覺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婁東原的影子。她回頭一望,棉帘亦已放下,遮往門戶。當下微微一笑,迅速脫掉身上的卒物,把自己本來的衣服換上,還搜過林元福的口袋,把一疊銀票放在自己怀中。婁東原得到她的招呼,才走人來,上上下下看她几眼,笑道:“阮姑娘風姿嬌美無雙,連我這個老頭子看了,亦禁不住要貪看几眼。”
  阮玉嬌嫣然道:“婁前輩過獎啦,若說晚輩的容貌,誠然算得不錯。但比起敝府大姊,便又變成米粒之珠,不足与皓月爭輝了。”
  鬼影子婁東原,搖揚頭道:“我老頭子自問閱人不少,若說世上還有比你更美麗之人,我万万難以相信。”
  阮玉嬌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她心知婁東原受剛才魔功侵襲,心神搖動,是以自己的艷色芳容,已經深深烙在他心中,無法抹去,這好比是頑固的成見一般,使得他固執地認為她是最美之人。
  鬼影子婁東原又道:“你剛才以神奇机智手法,破去我心靈上的障蔽,使我老頭子不致在垂暮之年,出乖現丑,此恩此德,定須報答,你不用給我這買搶的銀子,我還可以把朱一濤的下落告訴你。”
  阮玉嬌歡喜得跳起來,問道:“他在哪里?”
  婁東原道:“他就在東南城郊、我帶你去。”
  阮玉嬌訝道:“婁前輩如何識得朱一濤?”
  婁東原道:“那是前天晚上之事了,我收到信物赶來京師,忽然一個夜行人從城牆上凌空躍下,极為迅疾,我心中甚奇,不明白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何以又這般匆速,好像被人追赶似的……”
  阮玉嬌插口道:“等一等,婁前輩看得出此人武功高強,不足為奇,但如何曉得他十分匆速?”
  婁東原咧唇一笑,好像心情很愉快道:“你一問就問到關鍵所在,跟你談話很有意思。”
  阮玉嬌見他說得真誠,口中只好謙虛兩句,心中忖道:“假如連這一點儿才智都沒有,豈能在幻府中出入頭地?”
  只听婁東原又道:”要知那城牆甚高,不是一流高手,無法飛躍落地。但就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亦須小心從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決計不肯冒險沖瀉躍墜。這個夜行人縱躍之勢如此急驟,連我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乃至他落地時,雖然無事,也禁不住曲膝踉蹌數步,才穩住了身形,可見得他并不是絕對有把握可以沖落的。”
  阮玉嬌道:“這就怪不得婁前輩疑心他是被人追赶了,但不知事實上有沒有人追赶他?”
  婁東原道:“有是有,但這個人不是他逃避的對頭,而是我老頭子。因為我一看無人追赶于他,而他一站穩之后,又刻又放步飛馳,是以甚感稀奇,便尾隨追去。”
  阮玉嬌忙道:“他可曾發現婁前輩的蹤跡么?”
  婁東原道:“起先他全不回頭查看,一徑繞城飛奔,突然間又躍上一道城牆缺口,回到城內。”
  阮玉嬌眼中出現迷惑之色道:“假如這個人就是朱一濤,他為何這樣做法?敢是精力過剩找法子發泄?”
  婁東原道:“那就不得而知了;這人正是朱一濤。當時我真以為他發瘋了,何以如此匆急!險沖躍出城,复又奔回?如果有人追赶,則此舉可以說是一种甩敵妙計,但我細查之下,實是無人跟蹤。因此,我奇怪不過,幸緊追赶,決定看個究竟。”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朱一濤很快又奔回剛才躍出城處的牆頂,全不遲滯,再度迅即瀉躍。我凝神看時,只見他這一回比上一次又有不如.踉論數步之后,還要探手撐地,才穩得住身形。接著又像早先一般,繞城急馳而去。”
  阮玉嬌大吃一惊問道:“這回婁前輩竟不跟去瞧瞧去?”
  婁東原道:“我當然跟啦,不過心中亙斷定一件事,那就是朱一濤八成是失心瘋了,這回定要像上一次那樣回到城內,然后又再來這么一記,幸而我沒有自作聰明,當時仍然跟在他后面,并沒有在原地等他繞回來。”
  阮玉嬌茫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這一次沒有回到城里么?”
  “沒有。”婁東原說:“他亦是繞城疾馳,但沒有像我所猜想般折回城內,過了那道缺口之后,依然疾奔而去。”
  他微笑一下,聲音中流露出得意之情,道:“朱一濤腳程雖快,但仍然沒有擺脫我,何況此時我也明白他為何走得一波三折之故。”
  阮玉嬌道:“婁前輩胸中見識,自然不是凡俗之上可及。只不知他為何不怕耗費气力?”
  婁東原斷然道:“因為他正在以全力擺脫一個极厲害的追蹤者,剛才而迂口,忽而直奔的方法,正是要騙對方留在原地守候的用心。尤其是那高的城牆,大概很少人敢像他一般連續疾沖急瀉兩次,就篡再跟下去,這一次亦將是慢慢飄落。試想以他的腳程,這一剎那間延誤,哪一個人還能追赶得上?”
  阮玉嬌連連點頭道:“不錯,听起來他一定正是甩脫追蹤他的人啦。”
  婁東原道:“奇怪就怪在這里,根本上沒有人跟蹤他,這一點你涼能信得過我的判斷。”
  阮玉嬌道:“婁前輩乃是字內第一追蹤高手,以你的眼力,當然查看得出沒有人跟蹤朱一濤。”
  婁東原道:“姑娘好說了,但朱一濤也真厲害,奔出數里之后,忽然失去了蹤影,我搜尋了一會儿,才發現他已反而吊在我后面,竟是來一個反追蹤。”
  阮玉嬌馬上道:“原來形勢有此變化,無怪你老得知他是朱一濤。”
  婁東原道:“阮姑娘猜得好,正是由于此故,我和朱一濤才會動手拼搏了數招。我一看他雙手都能變成真的長劍那么鋒銳凌厲,知道他劍術通玄,已達到字內無有敵手的境界,所以不敢戀戰,仗著獨門輕功,全力擺脫了他。”
  阮王嬌發現他對這一段經過描述得很粗略,不問而知他曾經吃過苦頭,為了怕失面子而略過,是以亦不追問。
  婁東原停口想了一陣,才道:“我擺脫了他之后,便來此地見到林元福,我沒有把經過告訴他,只問他近些年來武林中出了什么厲害人物,于是猜出這個夜行人就是朱一濤。”
  阮玉嬌問道:“既然婁前輩后來已沒有見到他,又如何得知他眼下落腳在東南城郊?”
  婁東原道:“是与不是,咱們去瞧瞧就知道啦!”
  阮玉嬌見他不說,使不羅嗦道:“好,我們走吧!”
  她當先走出房門.突然又停止腳步。如果不是鬼影子婁東原輕功獨步天下,定然會撞到她身上。
  婁東原訝道:“你為何不走?”
  阮玉嬌道:“床上那對狗男女已經死了沒有?”
  婁東原道:“當然已經死啦,我雖然不是以掌力見長,但從反震的感覺,已知他們都不曾運功護体,非死不可。”
  阮玉嬌道:“那我就放心啦!”
  他們迅快地躍出這重屋字,縱落街上,迅飛疾奔而去。
  不久,他們已到達東南方的城郊處。
  婁東原帶她筆直扑奔一處,只見房屋极多,可知人煙十分稠密,這一大片房屋都低矮粗陋;巷弄甚窄,一看而知乃是貧民集居地區。
  他隨手一指道:“朱一濤必定隱匿在這個地區中。因為這等地方,人頭雜亂,雖是陌生人,亦不易被人發覺。”
  阮玉嬌大為惊訝,也泛起了失望的情緒,間道:“婁前輩你不是親眼見他隱人此區的么?”
  婁東原道:“附近十余里方圓之內,再無一處比此地更适合隱匿。我多年前已注意到這一點,所以不要跟蹤,也算得出他就在這里。”
  阮玉嬌更感失望道:“就算婁前輩沒有猜錯,可是這一區屋密人多,我們其勢不能逐屋搜找,如何找得到他?”
  婁東原笑一笑道:“我們追蹤一個人,隨時有很多資料可供參考,亦須得能夠善為利用,才談得到追蹤,如果一定要牢牢盯住對象,哪有不敗露自己行藏之理。”
  他轉頭四望,又道:“大凡是存心潛匿之人,在這地區之內,一定不肯選取高大或是特別触目惹眼的房屋,所以咱們可以剔去這种屋字。從正面猜想,他最有利的地點,必須占有四通八達的位置。所以我們專尋這种位置的屋字,所須查看的就沒有几家了。”
  在他的口中說來,追蹤之事好像輕而易舉。但阮玉嬌卻深知其中學問很大,是以不覺大為佩服。
  他們直到第二家,乃是一座前后左三方都有巷弄通道的屋子。婁東原查看了一下,便向阮玉嬌比個手勢,意思這就是朱一濤藏身之地了。
  阮玉嬌沒有問他如何能肯定就是這一家,心念一轉,走到門口,舉手拍門。
  鬼影子婁東原笑一笑忽然隱沒,竟不知他是躲起來抑是業已离開了。
  阮玉嬌拍了几下,屋內全無響動。她的心情突然激動的緊張起來,因為她不知道朱一濤是不是在屋內?這個令她感到刻骨相思的男人、會不會止自己見上一面?
  她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見得到見不到朱一濤這一件事上,是以也不多加考慮,玉掌內力陡然涌出,門上輕輕響了一聲,乃是里面的橫閂震斷的聲音。
  阮玉嬌這時毫不費力就推開了門,舉步行入。正面是供起坐之用的堂屋,兩廂方是就寢之所。
  她尚未決定應該向左或右轉時,突然間一股尖銳如錐的風力射來,襲向她身上死穴。
  阮玉嬌登時花容失色,駭然低叫一聲,一面揮掌封架,一面躍開。
  但那股銳利無比的風力接續向她襲到,味嘯作響,一連三記,都從她最難防守之處攻人。
  阮玉嬌手忙腳亂的應付,全身沁出冷汗。她深知這一股銳利的力道乃是強絕一時的指力,若是被刺中了正如被尖長的鋼錐扎上,尤其指力所指的都是必死的要穴,非得馬上喪生不可。
  故此她連開口說話的机會都沒有,生恐心神一分,遭了毒手。
  那股指力乃是從左廂臥房的門帘內射出,阮玉嬌使出幻府心功,腳下施展的是天狐遁法,在味味作響急激勁射的指力中,騰飛閃避。但見她整個人的動作,生像是隨著樂聲翩翩起舞一般,但她的去向和速度,每一次都极盡詭變奇幻之能事,叫人無從猜想,果然有如狐狸一般狡猾。
  啼啼刺耳的指力彼空之聲忽然停歇,可是阮玉嬌還不敢就此停下,仍然在那容積不大的堂屋內奔來躥去。她仍然是按照天狐遁法的步法走動,是以滿屋都見她倩影飄閃。
  堂屋內原本有一盞點燃著的油燈,這刻燈焰被她身影帶起的風力吹得搖搖欲滅。
  左廂臥房突傳來女人惊叫的口音,阮玉嬌轉眼望去,只見門帘已經撩起,露出一個女人的面孔
  她在一瞥之下,也能多瞧出這個女人年紀甚輕,大約只有二十一二歲,故此雖是睡眼惺松鬢發微亂,但那秀麗的面孔和青春光彩,仍然發出強烈的吸引力。
  阮王嬌飄然間已站在房門口,并且還伸手扯摔那道厚厚的門帘。
  她目光到處,但見這個年輕少婦身上只有褻衣,露出大部分的肉体。房內也有昏暗的燈光,照出一張垂著羅帳的大床。
  門口那個少婦見她突然在眼前颶尺出現,駭然又退。阮玉嬌跨人房內,心中泛起強烈無比的妒火,一晃身已躍落床前,也不管會不會受到暗算;撩開羅帳。
  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可是阮玉嬌一望之下,已知此床本有兩個人睡覺,一個是這個年輕少婦,另一個卻是個男人。
  阮玉嬌滿腔酸溜溜的,同時又因見不到人而大恨不已。
  從种种跡象看來,已能連貫為一個完整的故事,那就是孤劍獨行朱一濤与這個年輕少婦同余共臥,及至她震開大門闖入之時,朱一濤在房門口發出指力攻襲她。攻了六八招,才發現來人正是阮玉嬌,因此他赶快撈了衣服鞋襪跑掉。
  她一轉面盯住那個年輕少婦,美眸中射出森冷的殺机。
  但那年輕少婦卻沒有看見,因為她一見床上空無一人時,已惊訝得顧不到別的事情了。
  阮玉嬌一手抓住她的頭發,往后一壓。那個少婦負痛之下,頭向后仰,變成頁孔完全朝著阮玉嬌。
  阮玉嬌冷冷道:“床上的男人呢?”
  她聲音冰冷可怕,使那少婦猛可感到不妙,震惊之下,期艾應道:“他……他……我不知道。”
  阮玉嬌內力從玉指指尖涌出.正要震斷這年輕少婦的心脈,但突然感到一陣泄气,陡然收回內力。
  那少婦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中打了一個轉回來,只知道對方好像會變魔術似的,剛才突然使她全身炙熱,但旋即又恢复如常。
  阮玉嬌尋思道:“此女雖是青春年少,但容貌平常。朱一濤居然与她相好,卻棄我如遺,可見得他的口味甚是庸俗膚淺。唉,我豈能与這等蠢婦一般見識。”
  她放手時一推,那個少婦不由自主地回到床上,就在她后退之際,阮玉橋已飛身离開這座房屋,她奔出數丈,方始听到少婦駭然尖叫之聲。
  阮玉嬌大感頹喪,心灰意冷地順著街巷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遠和多久忽然前面數尺之處,平空出現一條人影,攔住去路。
  她抬頭淡淡地望了一眼,便又舉步行去,只稍微錯開一點,与那人身邊行過。
  那道人影一下子飄退一丈,又攔在她前面。
  但阮玉嬌瞧也不瞧他一眼,徑自离去。這回仍然是錯開少許,与那人察肩而過。
  那人再度后退攔住了她道:“喂,阮玉嬌,我是婁東原呀,你敢是不認得我了?”
  阮玉嬌這才停步,淡淡看他一眼道:“我認得婁前輩。”
  鬼影子婁東原道:“你怎么啦,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你也懶得管似的。”
  阮玉嬌道:“沒有什么。”
  她的心事,哪里能向別人說。
  婁東原惊疑道:“你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才會變成這副樣子?”
  阮玉嬌搖搖頭道:“沒有什么事。”
  婁東原見她不說話,也就不便追問,當下道:“你剛才見著了朱一濤沒有?”
  阮玉嬌听他提起這個名字,一陣妒恨攻心,几乎要掩耳朵不再談起他。
  可是她終于沒有這樣失態,只淡淡道:“沒有,他不在屋內。”
  婁東原道:“哪個講他不在屋內,他大概是躲避你,所以沒見著面。”
  阮玉嬌聳聳肩,動作雖不高雅,可是卻十分好看和動人。
  她益發顯得淡漠地道:“也許吧……”
  婁東原心知她的態度,必与朱一濤有關,卻不明白既然不曾見面,何以會有這等异常的反應。
  因此他接口問道:“我知道他目下藏身之處,你要不要去?”
  阮玉嬌道:“不要,我不要尋他了。”
  婁東原攤攤雙手,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我真不懂,但隨便你吧,反正我履行了帶你找到朱一濤的諾言,便沒有我的事啦!”
  阮玉嬌對這位前輩風塵异人,倒是相當感激,當下道,“婁前輩,謝謝你啦,我深信天下間除你老人家之外,斷無別人能夠找到朱一濤了。”
  婁東原欣然一笑道:“你說的雖是客气話,可是我老頭子還是很高興。從今夜起,我心事已了,日后不會再到江湖走動。”
  他說到這里,歎息了一聲,變得相當沉重地又說道:“我能夠全身而退,也算得是很大的福气了。若是不識進退,遲早要栽一跤重的。一個人老邁了,實在是沒有法子之事。”
  阮五嬌安慰他道:“婁前輩何須說得如此消沉,只不知你老這回退隱。將在何處定居?”
  婁東原道:“我打算返回江南故鄉,做一個与世無爭的野老。”
  阮玉嬌道:“婁前輩把优游林泉樂享大年之事,說得一副英雄气短的樣子,可見得你老雄心未渦,尚難忘怀江湖。”
  婁東原一怔,道:“你這話很有道理,嘿,莫非我深心中不想退出江湖么?”
  他的話雖是大見豪情,但他的尊容,卻猥瑣得叫人難以相信他乃是當代异人之一。
  阮玉嬌悅耳的聲音,使婁東原從沉思中醒來,只听她柔聲道:“婁前輩若是在江湖上行走,感到有趣,何須把自己困厄于鄉野呢?”
  婁東原道:“是呀,我就算不退隱,又怕誰來?”
  阮玉嬌道:“婁前輩跟蹤之術,字內無雙,諒也無人膽敢招惹于你。”
  婁東原傲然一笑道:“大概沒有什么人敢試上一試。”
  他念頭一轉,正要詢問阮王嬌的打算,突然听到丈許外有人嗤笑一聲,人隨聲現,卻是個中年文土。
  婁東原冷冷瞧看這個人,還未開口,只听阮玉嬌低聲道:“婁前輩,這人便是智慧國師座下第二號人物,你別招惹他。”
  婁東原當下特別仔細打量對方,只看他走了几步,便對這個人的性格甚至武功所走的路子都觀測出一點儿頭緒。
  那中年文士走到他們面前五六步處才停往腳步,瀟洒地拱拱手道:“婁兄雖是擅長跟蹤之道,達到如疽附骨的地步,但卻不能認為世間就無人敢招惹你。”
  婁東原道:“這不是光用嘴巴說說就見分曉之事,還未請教薄駕高性大名?”
  中年文士道:“不才丁天厚,雖是一介書生,沒有什么道行,但卻長于驅妖捉鬼,是以也能夠在江湖上混一口飯吃。”
  他因說到驅妖捉鬼之時,特別加重語气,婁東原、阮玉嬌一听而知他此言乃是向婁東原那個鬼影子的外號而發。
  阮玉嬌不想婁東原与丁天厚干上,便用話打岔道:“丁二先生,敢問陳仰白和甄小苹何在?”
  丁天厚徐徐道:“他們跑不了,但目前躲在什么地方,我還未曾查出來。”
  婁東原一听可找到机會了,冷笑一聲道:“丁兄的絕技何止驅妖捉鬼。我瞧你吹牛的本領,實可當得天下無雙之譽啦!”
  丁天厚面色一沉道:“婁兄認為不才吹牛是不是?”
  婁東原淡淡道:“正是。”
  丁天厚道:“這敢情好,不才有個法子,立刻可以試出不才有沒有吹牛。”
  婁東原已感到興趣了,問道:“丁兄有什么法子試得出來,是不是馬上賜教几招?”
  丁天厚搖頭道:“你我出手相搏,以性命相爭,當是智者所屑之事?”
  婁東原略感迷惑,問道:“然則丁兄有何妙計?”
  丁天厚道:“不才有個辦法,諒婁兄一定接納。万一婁兄輸了,也敢相信婁兄定要心服口服。”
  婁東原道:“我這個人肺气別扭的很,你的妙計我未必贊同。”
  丁天厚以极自信的口吻道:“婁兄決計不會反對的。”
  阮玉嬌道:“那么二先生就說出來听听,讓事實來證明你的話對与不對,豈不更妙?”
  丁天厚道:“好,婁兄既是擅長追蹤之道,號稱天下無雙。不才就在這一點上面出個花樣。”
  婁東原听了這話,心中果然有一大半不反對了。
  只听丁天厚又道:“不過咱們要變化一下,婁兄向來是追蹤別人,這回卻反過來被追蹤,只要婁兄能擺脫不才的監視网,便算你贏,反之,婁兄便算是輸了,你瞧這法子行得通行不通?”
  婁東原果然泛起了心痒難熬之感道:“丁兄打算追蹤我了?”
  丁大厚道:“不才何須親自出馬,隨便派一兩個手下就行啦!”
  婁東原暗暗大怒,忖道:“這廝好生狂傲自負、雖然是天性如此,但以乎也太過火了。原來他的觀測之中,已瞧出丁天厚性格狂傲自負乃是好大喜功之輩。
  他冷冷道:“只要你認帳,派什么人都行。”
  丁天厚道:”好,阮玉嬌姑娘是咱們的見怔人。”
  阮玉嬌听到此處,已繹把妒狠朱一濤之事給忘記了,欣然道:“使得,我愿意做見證人。”
  丁天厚道:“假如不才贏了,只要婁兄負責為我找到朱一濤便沒有事了。只不知婁兄若是得胜,要什么彩頭?”
  婁東原一愣道:“你是要朱一濤的下落就可以了?”
  丁天厚道:“夠啦,但婁兄不要為此所拘,你若是得胜,隨便要怎么樣都好。”
  婁東原道:“好,若是贏了,要丁兄當眾叩頭認輸。”
  丁天厚仰天笑道:“如此甚好,咱們一言為定。”
  阮玉嬌突然搖頭帶擺手,道:“不行,我這個公證人不能做。”
  丁天厚訝道:“為什么呢?”
  阮玉嬌道:“因為你們兩人与一般武林高手不同,不論是哪一個贏了。我都很難措手。”
  鬼影子婁東原道:“這話不無見地,你惹不起丁兄,万一竟是他輸了。做公證人的實在不好辦。”
  阮玉嬌向他暗暗一擠眼,才說道:“丁二先生固然難招惹,你婁東原也不是易与的人物,我說的可對?”
  婁東原雖是机警聰明,聞一知十,但目下卻十分迷惑,猜不出這個美女擠眼睛是何用意。
  因此他只好順著她的口气道:“這話倒是不錯,你在我們當中,實是沒有左右我們的能力。”
  丁天厚道:“不才只想你不能使婁兄在輸敗之后厄約而已。”
  婁東原冷笑一聲道:“笑話,我擔心你是宁可背信毀諾,也不向我叩頭才是真的。”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斗了几句嘴,丁天厚雖然朋知空言無益,但他個性高傲,連語言上也不肯稍稍吃虧,所以才有斗嘴之舉。
  婁東原忽然若有所悟,轉眼望向阮玉嬌,問道:“好啦,我們吵嘴也吵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依你看來,要怎么樣才敢當這個公證人?”
  阮玉嬌微微一笑,艷麗動人之极。她道:“辦法不是沒有,例如婁東原把朱一濤的下落告訴我,万一你不幸輸了,我便可以把朱一濤的藏身之處告,訴丁二先生。”
  婁東原立刻道:“這也沒有什么不可以,但万一他輸了呢?”
  阮玉嬌甜甜一笑道:“我可以想想看。”
  她眼睛忽然一亮道:“丁二先生如果把敝府一件秘密相告,便等如是一大保證了。”
  丁天厚哦了一聲,問道:“是不是前商天我提到的元命心燈大法?”
  阮玉嬌道:“正是。”
  丁天厚沉吟道:“此法縱是告訴你,我卻看不出對咱們局勢有何牽連?”
  阮玉嬌道:“丁二先生,你手中提著可以制我致命的秘密,我才不敢擔當公證人之任。如若此秘我已得知,自然沒有什么顧忌可言了。”
  婁東原恍然道:“原來你性命受他人威脅,當然不能做公證人啦!”
  他的言語態度,都微微露出有取消這場打賭的傾向和跡象。
  其實這正是婁東原人老成精的狡猾之處,目下他已搶先主動表示出可以取消打賭,則丁天厚在下意識中的反應,無疑認為婁東原心性怕輸,就此借口下台。因而他會特別堅持下去。
  再則他們所談的秘密對阮玉嬌雖是性命交關,對丁天厚卻是無關痛痒之事,所以了天厚心理上對此一秘密必有無足珍惜之感。
  在這等至為微妙的心理攻勢之下,丁天厚果然墜人老好巨猾的婁東原,黠慧多汁的阮玉嬌級中。
  他道:“使得,我可以把幻府元命心燈之秘密告訴她。”
  婁東原道:“等一等,你縱告訴了她,可是此舉對你有何拘束之力?”
  阮玉嬌道:”我要知道的秘密,雖然對了二先生沒有拘束力量,但我卻可向天下英雄作證,證明有人背信毀諾。同時還可以与婁老你聯成一气一同對付他呀!”
  婁東原才釋然道:“好吧,但老實說你的話只不過听來有理而已,其實一定行不大通的。”
  就連丁天厚亦有行不通之感,因此阮玉嬌拉他走到千旁把時,她欣然行去,到一旁把幻府心燈大法秘密迅即告訴了阮玉嬌。
  婁東原用不著運功偷听,因為他深知丁天厚是以內力聚束聲音直接送到阮玉嬌耳中,決不讓旁人听去。
  他只查看了這而人的表情和其他細微的動作,很快就曉得了天厚說的話并沒有作偽,另一方面他也很替阮玉嬌高興。因為她美眸中不時流露出惊訝和如釋重負之感,由于婁東原對這個絕色美女已生出一份親切愛護的感情,所以替她暗暗欣慰。
  等到他們說完之后,阮玉嬌走過來時,又向他擠擠眼睛。
  這一回婁東原清清楚楚地瞧出她的意思,乃是感激和大功告成的歡愉之意。由此可知丁天厚對她說的,定然毫無虛話,而且經他一點破,阮玉嬌目前已全無忌憚了。
  婁東原心中十分欣慰,但面上仍然神色沉寒,反而好像很不高興似的,大聲道:”如果你們已談好了,丁兄咱們動手吧!”
  丁天厚點頭道:“婁兄以一日為限,不論你從何方离開京師,走的什么路線,從哪一道城門回來,不才都將一一指出,如若有錯,便是婁兄贏。”
  婁東原道:“听起來很合理,咱們明天上午在天壇碰頭,便知胜負。”
  他轉眼向阮玉嬌望去,又道:”你亦須到場作證,但怕只怕到時丁兄不敢應約前來。”
  丁天厚冷冷一晒道:“婁兄淨說大活,提防風大閃了舌頭。咱們明晨便見分曉,不才就先告辭。”
  他拱拱手,飄然自去。
  婁、阮二人直到他背影消失了,才對望一眼,婁東原道:”我走啦,只不知你打算在何處度過這一天?”
  阮玉嬌突然想起那個与朱一濤同會共枕的少婦,心中泛起一陣絞痛,面色大變,過了一陣,才道:“我隨便走走,但明天上午,我一定到天壇去。”
  婁東原搖搖頭道:“你面色不太好,使我很不放心。”
  阮玉嬌輕歎一聲道:“沒有關系,我還不至于會怎么樣。”
  婁東原道:“朱一濤目前藏匿之所,你已得知,你何不前去瞧瞧。假如你們實在合不來,你便不要勉強,我會替你安排一下以后的生活。”
  他說這話時,眉宇眼睛中透出親切之意,使她深深感到他的呵護的真誠。這等親切關怀之情,完全是一种像父親對女儿的骨肉情感,毫無別的雜質。
  阮玉嬌突然感到無限溫暖,因此她自然而然地挨過去,摟住他的手臂,把面龐貼靠在這個老人的肩膀。
  婁東原伸手撫摸她的秀發道:“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命運卻使你反而得不到平常人也認為很平常的生活。”
  阮玉嬌啊了一聲道:“一點儿都不錯,我時時在想,只要我有爹娘,我就心滿意足了。”
  婁東原道:“假如你能嫁一個好夫婿,這個遺憾亦差可補償。所以你不要多想,只要找個如意郎君也就是了。”
  阮玉嬌深深歎一口气道:“姻緣本是生前往定之事,豈是想得來的?”
  婁東原想道:“說來說去,她還是忘不了朱一濤。”
  念頭一轉,有了主意道:“玉嬌,你替我辦一件事行不行?”
  阮玉嬌點點頭道:“只要我辦得到,自然可以。”
  婁東原道:“我要到一個地方,你替我把風就行了。”
  阮玉嬌訝道:“替你把風?”
  婁東原遭:“不錯,如若有公差前來,你便詐作咳嗽,連咳三聲,當然要以內力迫出聲音,我才听得見。”
  阮玉嬌疑惑道:“你想干什么呢?”
  婁東原道:“你不要問,自然与我這次打賭有關。”
  阮玉嬌道:“我到時一看自然明白。”
  于是不再詢問,隨他行去。
  出得大街,已經是行人熙攘,但由于赶早市的主婦甚多,故此阮玉嬌還不算如何刺眼。
  他們走了一程,婁東原突然停步,四顧一眼,才道:“我到這店舖里面。你在門口把風,沒有公人前來,便不必要報訊。”
  阮玉嬌一瞧,這是一間專賣鋁勺剪刀等鐵器的店舖,兩邊則是布庄和糧食行,并無可疑。
  她點一點頭,在門口一站,婁東原走人店內,忽然失去影蹤。
  街上人來人往,不多時;來往的人對這個极為美艷的女郎都引起注意。有些人甚至不走開,站在稍遠處瞧她。
  這樣又過了一陣,以這間鐵器舖門前為中心,漸漸鷹聚了不少人,因而所有經過的人,都不禁駐足觀看,瞧瞧發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人群越來越多,不久,簡直途為之塞,人車皆不得通行。
  其實后來駐足之人,看來看去,都不知道發生何事。但好奇心一時難消,仍然站著張望。這种人多的事,故此有增無減。
  阮玉嬌初時毫不在意,因為她向來被男人看慣,有人圍觀,未足為奇。
  不過到后來,她也感到不妥當了,心中一面琢磨婁東原進去于什么,一面向四周之人瞪眼睛。
  她不言不動時,看她之人,也都默默瞧著。她這一瞪限,卻引起了騷動,男人們一面議論,一面暄笑。
  阮玉嬌看看勢頭不對,正想開溜,忽見四名公人擠過來。
  她連忙咳嗽,每次三聲,都以內力迫出。
  那些公人們四下瞧看,不見有任何意外之事,亦沒有斗毆爭吵,因此都莫名其妙亂瞧一通。
  阮玉嬌突然有點儿明白忖道:“我上了婁老的當啦!”
  原來阮玉嬌眼見這些公人的情狀,得知他們并非因婁東原而來,實是由于街上行人堵塞圍觀,以為發生罪案或意外赶來查看的。
  她念頭轉到此處,立刻舉步走人那間專賣銅鐵五會的店舖。
  她這一走開,加上公人已到,圍觀的人紛紛散去。一會儿工夫,便走個干淨。那些公人,連發生了什么事也不得而知,終于也走開了。
  阮玉嬌人店之后,便躲向里面。店里的掌柜伙計,老早看得昏了頭,雖見她進來以及進去,仍然無一人攔阻。
  她躲在一道門的后面,一面向外張望。過了一會儿,忽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阮玉嬌回頭一瞧,不覺呆了,原來這個拍她之人,正是孤劍獨行朱一濤。
  她只呆了一下,便忿然向他瞪眼。朱一濤毫不在乎地向她笑一笑;伸手拉住她,直往內走。
  在后面的一進,居然有一間書房,收拾的十分干淨。
  朱一濤讓她在書房內落座,自己也在書桌對面坐下,兩人离著一張書桌對瞧。
  最后他聳聳肩,開口道:“你為何故意使街道阻塞?”
  阮玉嬌本來就不想解釋,何況根本無法解釋起。于是只好使出令人困惑慣技,反問道:“你認為是什么緣故?”
  朱一濤道:“假如我想得通,我就不會回來問你啦!”
  阮玉嬌道:“你不明白的話,我也不必說了。”
  朱一濤怀疑地道:“奇怪,這話不是你平日的口吻。”
  阮玉嬌不置可否地微晒一下,她知道如果朱一濤對自己當真發生怀疑的話,則莫說他不會走掉,現下就算她想擺脫他也不容易了。
  朱一濤面色一沉,目射寒光,冷冷道:“你最好說清楚,別耍弄成后悔莫及的局面。”
  阮玉嬌不理他,還把目光移開,投向牆上挂著的字畫。
  朱一濤站起身,繞到她后面,雙手搭在她肩頭,嚴厲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玉嬌也不敢迫得大急,便道:“我叫阮玉嬌。”
  朱一濤道:“你如何證明你就是阮玉嬌?”
  阮玉嬌一想,倒也感到有點儿害怕,因為她在剎那間所想到的證明方法,假冒之人均可從她口中得知,也就不能算有力證明。假如她沒有法子證明,朱一濤可能疑她是喬雙玉或其他之人所扮猛下毒手,豈不死得太過冤枉?有此一念,她禁不住感到事態嚴重和可怕。阮玉嬌忽又想到,她平日苦苦要來見朱一濤一面,誰知如今相見,形勢卻已有很大的改變。一方面是她已不愿与他再說什么話了。另一方面朱一濤竟有殺死她的可能。
  她覺得人生真是變幻難測,不知不覺苦笑一下。
  朱一濤突然冷冷道:“你笑什么?”
  阮玉嬌一怔,心想他站在背后,如何看得見我的表情?
  當下游目回顧,很快就發現其中之故,敢情由于對面牆上有一把寶劍,劍勒上的銅片金光燦然,宛如鏡子,把她的表情映到朱一濤眼中。
  她道:“我發笑的原因,說出來怕你不信。”
  朱一濤道:“你管我信不信?說出來听听。”
  阮玉嬌道:“我已決定不理睬你之后,竟會碰上了你。這還不說,眼下的形勢竟又變成你可能殺死我,世事變幻,你瞧奇不奇?”
  朱一濤道:“假如你是阮玉嬌,怎會不理睬我?”
  阮玉嬌提到此事,妒火上升道:“你自家明白,何須問我?”
  朱一濤聲音變得溫柔起來道:“听起來你果然是阮玉嬌呢!”
  阮玉嬌道:“我也知道你是真貨,不是戒刀頭陀冒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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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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