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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虎穴逢魑魅仙子授計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展鵬飛卻省得她的意思,心念一轉,決定叫阿平留下來在一起。
  要知那白衣少女的意思,乃是暗示說如果展鵬飛師弟的武功不濟,而又不知道此處的秘密,不妨教他离開。
  換言之,他若曉得了秘密,目前便不許离開了。
  展鵬飛當時直覺地感到這些邪教人物,疑心特重。
  阿平縱是不知道這些秘密,可是人家肯不肯相信呢?如其不信,則阿平自然沒有安全可言。
  再說,他也不能拋下阿平,獨自隨同這些邪教人物去辦別的事呀!
  他大步出去,掠過廟宇,來到阿平隱匿之所,四望一眼,道:“阿平出來吧!”
  黑影中鑽出一個人,正是俊美的阿平。
  他顯然很惊恐,問道:“大哥,你為何叫我出來?”
  辰鵬飛道:“人家已經發現你的蹤跡!”
  阿平哦了一聲,道:“真的么?”
  展鵬飛道:“我干嗎騙你!”
  他遲疑了一下,走近展鵬飛,低聲道:“大哥,你沒有意外吧?”
  辰鵬飛道:“意外?”
  阿平道:“我意思說,有沒有人監視你的行動?”
  展鵬飛道:“你真聰明,不過這不要緊……”
  他略略提高聲音,以便監視查听之人听見,又道:“師父派咱們來見的瞽天羅范泛老前輩,已經被人暗算身亡啦!”
  阿平自然知道師父沒有叫他們來找什么范泛老前輩,會意地道:“哦,范老前輩死了?誰殺死他的?我們要不要為他報仇?”
  展鵬飛道:“目前只知道是一谷二府三教的人,但三陰教除外。因為三陰教是范泛老前輩的朋友。咱們師父便是由范泛老代三陰教邀約的!”
  阿平道:“可是……”
  展鵬飛接著道:“師父遺命咱們前來,听范老前輩吩咐,無疑是要替三陰教跑跑腿,你怎么說?”
  阿平道:“大哥你到哪里去,我跟到哪儿!”
  展鵬飛道:“好!咱們去見那位教主。但我先告訴你三陰教主是個少女,長得很漂亮,你可別失禮。”
  阿平哼了一聲,卻連展鵬飛也不知他為何這樣哼法。
  他們走到廟前,勾魂客涂森從黑暗中冒出來,和阿平見過,便道:“兩位隨我來,瞻仰范泛老的遺体。”
  阿平忙道:“不,我不愛看死人。”
  涂森嘿嘿一笑,道:“連死人也不敢看,豈敢殺人?”
  阿平道:“這是兩碼事,我就是不愛看。”
  他說得直如小孩子耍賴一般,連勾魂客涂森也拿他沒法,只好道:“好,好,你在外面等,我和令師兄進屋便是。”
  他們繞到廟后,順著一條小徑去,進入山坳,只見一座石砌屋子,露出燈光。
  阿平果真站在門外,不肯進去。
  展鵬飛入得屋內,但見迎面牆上供著靈位,一口沒有蓋起的棺木,擺在當中。
  明亮的燈光,照出屋內還有六七個人。
  展鵬飛走到棺前,俯首一瞧。
  棺內有一個老人僵臥不動,面色黑紫,胸前還有一個碗口大的洞。
  他一看而知這個老人,是被人以陰毒功夫傷了內腑,故此面色紫黑。
  又被人以重手法抓穿胸口,留下可伯的傷痕。
  由于老人發眉皆白,因而他的紫黑面色更為触目惊心。
  展鵬飛跪下來,行了禮。
  才轉眼向屋中其他之人望去,心想:如果涂森說的都是鬼話,那范泛老還坐在一角的話,這笑話可鬧大啦,同時這亂子也不小。
  幸而這六七個人之中,競沒有一個超過五十歲的,展鵬飛略略放心。
  勾魂客涂森提高聲音,以便人人皆可听見,道:“展兄弟,待我介紹几位朋友与你見面……”
  他指著在左邊角落并排坐著的三個人道:“這三位是梅山三杰,頭一位是易一善,第二位是易二功,第三位是易三嗔……”
  展鵬飛抱拳為禮,連稱久仰。
  心中也著實吃了一惊,忖道:“這梅山三妖易家兄弟,凶聲昭著,想不到也被三陰教网羅了。”
  梅山三妖易家兄弟都起座欠欠身,卻沒說什么話,各自落座。
  勾魂客涂森指著另一個綠衣人,道:“這一位是草上飛林放兄!”
  展鵬飛欠欠身,道:“久仰林前輩大名啦……”
  說話之時,目光落在他腳下,卻沒有發現曾經踐踏過夜露野草痕跡。
  要知道草上飛林放,列名邪派高手之林,以輕功馳名一時。
  因此,如果是此人查出了阿平,而又不曾被阿平發現,可就不算希奇之事了。
  不過在表面上觀察,似乎他沒有出過屋門一步。
  涂森又介紹第五個人,是個虯髯矮漢,站在牆邊,身長不過五尺。
  只听他介紹道:“這一位是矮魔神蘇南蘇先生!”
  展鵬飛對這個外號名字都很陌生,可是一听勾魂客涂森這等人物,也稱他為“先生”而不稱兄道弟,便知此人不比等閒。
  他特別注意地打量這個矮魔神,除了發現他雙手特別巨大之外,別無可异之處。
  第六個是個中年婦人,姿色還有几分,可見年輕之時,一定相當漂亮。
  她的打扮就像是江湖賣藝的繩妓一般,連那對飄呀飄的眼睛神情,亦十分像是那种女子。
  涂森稱她為邊五姑,外號是奪命金蓮。
  展鵬飛偷覷她裙褲下的一對金蓮,果然看出她腳上的尖頭鞋,似是有點儿特別。
  第七個坐在靠近棺邊,面色枯稿,一身素白長衫,可真像個吊祭的客人。
  勾魂客涂森介紹道:“這一位是白無常申不返兄,他時常在江湖走動,聲名最盛,諒展兄一定听過!”
  展鵬飛又吃一惊,忖道:“原來是他,大名鼎鼎的邪派殺星白無常申不返,我今天總算大開眼界啦!”
  他道過仰慕之言,涂森又告訴大家說,展鵬飛尚有一個師弟展阿平在門外。
  由于展鵬飛沒有向涂森說出阿平姓羅,所以涂森還以為阿平是他親弟弟,也就當他姓展了。
  奪命金蓮邊五姑冷笑一聲,首先發話,道:“涂兄,這小伙子競攔得住你勾魂三劍么?”
  涂森頓首道:“不錯,邊五姑這一問,不知有何原故?”
  邊五姑銳利地盯了展鵬飛一眼,道:“沒有什么!”
  白無常申不返接口道:“只不知外面的展阿平兄弟,有沒有照例接下貴派護法的三招?”
  勾魂客涂森道:“他倒沒有!”
  白無常申不返明森地笑一聲,道:“如果涂兄無暇,兄弟倒是愿意代勞一下!”
  涂森身為地主,感到不好回答。正遲疑間,展鵬飛已應聲道:“申前輩若是代涂護法出手,在下也替舍弟接這三招……”
  他剛才雖是謙恭地向各人行禮,可是目下的態度,卻十分強硬,一听而知誰也無法勸阻得住。
  申不返冷哼一聲,道:“好,本人甚愿瞧瞧你展兄是哪一位高人調教出來的人物……”
  屋子內像梅山三妖易家兄弟、草上飛林放、矮魔神蘇南等人,原本對年輕輕的展鵬飛,并不怎么放在眼中,雖說他過得勾魂客涂森試招的勾魂三劍,甚是不易。
  但試招到底是試招,不比以命相拼,所以認為展鵬飛武功縱是不錯,卻還不至于使他們注意。
  可是目下展鵬飛自稱要代阿平接下凶名极盛的白無常申不返的三招,立刻引起眾人的惊异注視。
  這白無常申不返不但手底下惡毒凶狠,功力精深,而且因為情勢与試招不同,最愚蠢的人也知道白無常申不返這回出手,勢必用盡平生的功力,在這三招內盡行發揮。
  換言之,展鵬飛如果抵得住白無常申不返的三招,那么他的武功造詣,至少比申不返差不到哪里去了。
  不過像矮魔神蘇南這些人,惊异的不是展鵬飛的武功,因為他武功如何,尚未可知。
  使大家十分注意的原來是展鵬飛的气魄,他的聲音態度,已顯示出他勇气膽力胜過常人甚多,這种气魄,正是躋身于一流高手的必要條件。
  草上飛林放冷冷道:“展兄弟的豪語惊人,但是,你年紀輕輕,乍入江湖,白無常申不返是何等人物,豈能讓你過得三招之數?”
  梅山大妖易一善接口道:“對啊,申兄的無常攝魄板,武林中罕有三合之將。展兄弟,你還是將這話收回的好!”
  展鵬飛說道:“話出如風,怎能收回呢!”
  易一善嘿嘿而笑道:“你行個禮,賠個罪,說不定申兄念你年輕識淺,便不和你計較!”
  展鵬飛道:“若是這樣,申前輩他肯不肯不管舍弟之事呢?”
  草上飛林放道:“那是另一回事,豈可混為一談?”
  白無常申不返陰聲一笑,道:“林兄之言甚是,令弟這方面是另一回事!”
  展鵬飛斷然道:“那么在下就請申前輩指教三招!”
  矮魔神蘇南突然道:“好气魄,此子將來的成就,一定高過在座的很多人!”
  好几個人听了這話,面色微變。
  奪命金蓮邊五姑哼了一聲,道:“這展兄弟不知有哪一點使各位感到不順眼,競打算傷他性命?”
  她說這話時,目光一直在草上飛林放、梅山三妖面上逡巡,最后才落在矮魔神蘇南的面上。
  因此顯而易見她的話乃是對著這些人而發的。
  构山大妖易一善道:“邊五姑,你這話怎說?”
  邊五姑尖聲道:“大家心中有數,何須說得那么明白?”
  她的目光仍然注視著矮魔神蘇南。
  矮魔神蘇南道:“邊五姑,我老頭子的臉上又沒有刻著字畫,你這般盯著我,敢是另有什么文章?”
  邊五姑淡談道:“你矮魔神乃是有開宗立派資格的人物,這展兄弟經你老人家一評,身价百倍……”
  勾魂客涂森打圓場地哈哈一笑,道:“對,對,展兄弟得到蘇先生評价,真是身价百倍,据兄弟所知,蘇先生平生罕得這樣推許一個人的……展兄弟!你今日已算是揚名立万啦……”
  奪命金蓮邊五姑哼了一聲,道:“揚名立万?不錯,他已經受到不少人注意。不過呢,性命也危在旦夕了!”
  展鵬飛自然會得此意,心下大為凜惕,忖道:“原來這些妖邪人物,十分忌才,怪不得他們好像都想殺死我似的!”
  白無常申不返哈哈一笑,道:“邊五姑別多心,兄弟只不過代涂兄效勞,試他三招而已!”
  矮魔神蘇南冷冷接口道:“邊五姑,蘇某的話向來用不著別人代為解釋。還有一點,請你記住,那就是我蘇某人一旦翻臉,誰都不認識……”
  邊五姑淡淡道:“南老這話我記住啦!”
  她笑一下,又道:“我還記得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南老這番話……”
  眾人一听,才知道這奪命金蓮邊五姑,与矮魔神蘇南另有淵源,所以她才會對這個有“開宗立派”資格的凶人這樣說話。
  白無常申不返一瞧邊五姑和蘇南之間,已惹不起什么事情,當下站了起身,道:“展兄弟,房中太狹窄了,咱們到外面去!”
  他動作僵硬,加上張枯稿如死人的面龐,使人感到他鬼气森森,被稱為“白無常”果然沒起錯。
  展鵬飛天生就是這种性子的人,想假裝怕事也假裝不上來,他大步走出屋外,一面道:“如此甚好!”
  阿平見他出來,馬上拉住他的手,輕輕道:“大哥,我看他們凶的很呢!”
  展鵬飛道:“當然啦,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當世成名的高手……”
  阿平道:“我們在這儿泡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展鵬飛壓低聲音,道:“你听著,咱們如果撒手一走,三陰教一定怀疑咱們是別家派的奸細!”
  阿平吃一惊,道:“那么我們非混下去不可啦!”
  展鵬飛答話簡洁,應道:“是的。”
  白無常申不返也出來了,矮魔神蘇南則是最后出來的。他一見阿平,便目不轉睛的打量他。
  雖是在黑夜中,但蘇南的目光,卻生像是閃電一殷,使兩三丈外的阿平也能感覺得到。
  涂森一鼓掌,立時出現了四名白衣女子,她們听了勾魂客涂森的盼咐之后,迅即點燃了四支火炬,分立四角,把當中一塊兩丈方圓之地,照得通亮。
  白無常申不返一身縞衣素服,站在火光之下,鬼气森然,手中拿了一塊兩尺余長的板子,兩面都有朱筆寫著的字,一面是“索魂”二字,一面是“攝魄”二字。
  這便是他平生慣用,天下知名的無常攝魂板了。
  展鵬飛大步走入場中,健腕一翻,“鏘”一聲掣出了寶刀。
  場中登時精芒四射,寒气迫人,配上他那壯健身材,凝重的气度,自然而然另有一种懾人的威風。
  白無常申不返道:“好刀!”
  展鵬飛道:“好教申前輩得知,此刀果然甚是鋒快!”
  白無常申不返冷笑道:“寶刀雖快,終究要看使刀之人能不能施展它的威力……”
  展鵬飛心中暗惱,忖道:“我只是明人不做暗事,把事實說出。哼,他居然還不領情……”
  忽听奪命金蓮邊五姑道:“展兄弟,那申兄的無常攝魂板,也不是凡物,你寶刀雖利,相信仍然傷不了他手中之板。”
  她顯然已對展鵬飛很維護,幸而邊五姑外型雖然很風騷冶蕩,事實上她從不勾三搭四,在男女方面,名譽甚佳,是以大家還不至于有什么誤會。
  要知道這些邪派人物為人行事,往往脫出常軌,不可理喻,所以邊五姑忽然會幫起素未謀面的小伙子,眾魔頭并不覺得希奇。
  展鵬飛出道時日終是太淺,所以在這种場合中,有點儿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白無常申不返見他提刀在手,卻沒有全力戒備之狀,心中狂怒,但表面上卻不流露出來,只冷笑一聲,道:“展兄弟,本人的三招,可久可暫,你怎么說?”
  展鵬飛心下茫然,問道:“怎樣一個可久可暫法?”
  申不返道:“如要斗得久些,只要其中有一招是拼斗內力修為,就說不定要拼上多久才完事!”
  展鵬飛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申不返心中又是一陣狂怒,這是因為展鵬飛對“拼斗內力”之言,竟然好像一點儿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這對他一個成名多年的魔頭來說,實是一大侮辱。
  他殺机膺胸,口中卻淡淡道:“若是要速戰速決,那就攻守三招,各自罷手!”
  展鵬飛不知道他說話之意,究竟是要他選擇呢?抑是僅僅把情況告訴他,所以沒有接口。
  這么一來,甚至連偏袒他的奪命金蓮邊五姑,也感到這個小伙子太狂了。
  梅山三妖之一的易三嗔厲聲道:“申兄,你這三招若是下不得手,何不讓給兄弟我試一試?”
  草上飛林放也道:“申兄,何須多言,動手吧!”
  白無常申不返道:“展兄弟……”
  展鵬飛應道:“什么事?”
  申不返道:“看招!”
  他的聲音和手中無常攝魂板一齊發出,當真稱得上動作如電。
  展鵬飛万万猜不到以白無常申不返這等人物,居然也使出近似偷襲的手法,但覺陰風扑面時,那塊白底紅字的板子,已砸到面門了。
  他腦中全無成算,一來是不知申不返的手法路數是個什么樣子的。
  二來根本也沒有預先設想如何出手應付。是以敵人的板子攻到,他只能隨机應變。
  但見他身形暴退,手中寶刀挑起,競是打算封架敵人板子之意。
  可是他退得快,申不返攻得之快,哪有容他封架的机會。
  展鵬飛做夢也想不到這個邪派著名高手白無常申不返,如此厲害,連那幽州殺手昆任重似乎還比不上他。
  在這個念頭乍起的同時,他手中寶刀本能地使出一招“浪里藏身”,封架敵人的無常攝魂扳。
  他這一招使出來,旁觀的一眾邪人魔頭無不冷嗤暗笑,連那三陰教護法勾魂客涂森,也禁不住擺頭歎息,心想:這個年輕人終是稚嫩,刀法亦不是當世絕藝,所以有這等敗筆。
  換言之,人人都認為申不返的招數變化高明無比,而展鵬飛卻以這等平凡手法化解焉能不敗?正在此時,但見展鵬飛招式未變,可是身子卻橫移了半尺不到。
  僅僅這么一點點變化,局面登時改觀,那白無常申不返的板子不但掃個空,而且還被展鵬飛反手一刀,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袖,只差一點儿沒把肩膀給卸下來。
  交戰中的兩道人影倏然分開,涂森冷冷道:“如果申兄不反對的話,這件事便到此為止!”
  白無常申不返惊魂未定,點了點頭,那對惡毒怕人的目光,很不服地盯了展鵬飛一眼。
  奪命金蓮邊五姑嘻嘻一笑,道:“展兄弟你那一招暗含大騰挪身法的刀法,叫做什么招數呢?”
  展鵬飛眼睛一轉,把眾人惊疑神情全部看在眼中,靈机一動,道:“邊五姑既是下問,在下當得奉告,這一招乃是敝派秘傳的救命絕招,稱為‘鐘進士開道’,說實在話,這等招式,在諸位前輩面前,只不過是螢火微光而已,還望各位前輩指點……”
  有兩三個忍不住微微而笑,因為傳說中“鐘進士”就是鐘魁,專門啖鬼,而申不返外號白無常,正是鬼物之一,如此一招“鐘進士開道”,豈不是正好是針對著他而發的?
  白無常申不返還未會意,所以沒有什么表情。
  身穿綠衣的草上飛林放道:“涂兄,既然這位展兄弟替他小弟過了試招之關,何不叫他小弟進來,大家認識了,將來不至于發生什么誤會?”
  勾魂客涂森頓首道:“林兄此言甚是。”
  他轉頭向門外,叫道:“展阿平兄弟,請進來吧!”
  “來了,”阿平稚微的聲音体來,人也接著現身,走入屋內。
  眾人見他是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長得挺秀美的,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有點儿畏羞不安。
  當下無不釋然,認為展鵬飛代他小弟出手之舉,十分合理。
  勾魂客涂森給他一一介紹過眾人之后,見大家已沒有什么話說,心知展鵬飛那一招神奇奧妙刀法,已使這些名重一代的魔頭暗暗折服,允許他成為這個集團的一份,于是向眾人說道:“諸位請寬坐片刻,兄弟還得帶了展家兄弟,謁見敝教教主……”
  他特別向矮魔神蘇南和草上飛林放二人點點頭,又道:“早先敝教主也只接見了展鵬飛兄弟一個人,亦未分派任務……”
  蘇南咳一聲,徐緩道:“既是如此,涂兄快請,以免貽誤……”
  涂森向大家拱拱手,便帶著展鵬飛和阿平出屋,走到白衣少女那邊的屋子。
  阿平捏住展鵬飛的手,身子也挨著他。
  涂森入屋稟報,展鵬飛感到阿平的小手,微冷而有汗,當下低聲道:“別怕!”
  “我……我駭死啦……”
  他居然承認害怕,這倒是展鵬飛沒想到的。
  “我剛才在門外偷看,一顆心已提到喉嚨邊,假如你不幸失手敗亡的話,我……我……”
  “你怎么樣?”
  “我,我也不要活了!”
  “哦?你這樣說法我很感激你,不過在另一方面,我卻不能不責怪你了,如果我有三長兩短,你絕對不可气餒,咱們五行派振興的重任,你必須負起來,才對得住仙逝了的師父……”
  “但是……我沒有這种能力呀……”
  展鵬飛沒有再說,因為他估計他們的低聲談論,可能會被對方听去。
  事實果然被他料中了,屋子內的白衣少女和勾魂客涂森,都凝神運功查听。
  “晤,他們不說話啦!”
  “是的……”
  “涂護法,依你看法,這兩個年輕小伙子,會不會有問題?”
  “啟察教主,這展氏兄弟,都是初入江湖之輩,看來沒有什么問題,只不知他師門發生了什么事故而已?”
  那是小事情,”白衣少女道:“只要他們不是敵方派來臥底之人,就沒有關系了!”
  涂森沉吟一下,才道:“這展鵬飛气勢凶悍剽厲,极是罕見,刀法也十分出眾,本教收留這等人才也可以派派用場!”
  “涂護法,你錯了,展鵬飛的气勢膽力,雖然是不易多得的,可是說到他的刀法,嘿……嘿……”
  “哦?教主言中似是含有深意,不知是何原故?”
  “我告訴你,他逃過申不遠的無常攝魄扳,是我暗中施展神功,移動了他的身子,才使他寶刀招數,化腐朽為神奇……”
  “原來如此。”涂森恍然大梧,面上更添几分敬佩的神色。
  要知暗中運功助人不難,難就難在現場中高手無數,卻無一人發現,可見得這位三陰教教主的神通,已到了什么地步了。
  “老實說,這兩個小伙子也沒有什么大用處,唯一可資利用的,就是他們這副生面孔……”
  “啊,是的,是的,教主的神机妙算,實是天下無人可及!”
  “把他們叫進來吧!”
  “是。”涂森應了一聲,突然又道:“敢問教主,這展氏兄弟年事尚輕,本教在天下三大教中,人數最少,是以勢力也顯得弱了。若不是教主早就布下瞽天羅范泛老這一著棋,則這一回三教之爭,本教便沒有這許多人手可供差遣了……”
  “涂護法,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會慎重考慮。不過,這展氏兄弟的气質,不是我輩中人……”
  她那張美麗如畫而又生得十分天真無邪面上,微微現出一點儿皺紋,口气和神情,登時變得十分老謀深算,難以測度。
  “這一對兄弟,還是先別寄以厚望,涂護法,你另外留意合适人選,本教不妨招收一些門人便是……”
  涂森躬身應了,他隨待這位教主不過兩年,但從以往的几件事情獲得的經驗,深知她年紀雖輕,卻有許多地方有著不可思議的智慧和力量,實是當代武林中的奇才。
  使得他這個不可一世的魔頭,也万分服貼。
  他退出門外,向展鵬飛和阿平道:“教主召見兩位兄弟!”
  “好,”展鵬飛提起腳,便要跨去。
  涂森作個攔阻的手勢,輕輕道:“你們兩位,若是有什么疑難或要求,不妨向教主坦誠稟告,一定大有得益……”
  展鵬飛沒有在意,因為在他心中的印象,三陰教教主不過是個天真無邪,活潑美麗的少女而已,真有什么心事的話,告訴她又有什么用處?
  阿平卻感到涂森話中有話,一面体味,一面隨著展鵬飛跨入屋內。
  他一眼看見那白衣少女,外表上怎樣看也不是高明人物。
  白衣少女面泛可愛的笑容,做個手勢,馬上有兩個侍女搬了兩個錦墊過來。
  “請坐!請坐!”
  “謝謝教主賜坐!”
  展鵬飛果然不客气地坐下去,也不怎么敬畏,兩只大眼睛好奇地望來望去。
  白衣少女嘻嘻地笑著,等侍女奉過香若,才道:“展鵬飛,本教蒙你們賢昆仲參加相助,實在感到光榮……”
  展鵬飛欠身道:“教主好說了,在下兄弟無德無能,哪敢當得教主的夸獎?”
  白衣少女道:“好教你們兩位得知,敝教之人向來隱秘修煉,不問世事,所以聲勢遠不及那凶殘著名的七星教和狡詐狠毒的大偽教,甚至教中人手,也遠比他們少,所以這次有事,敝教不得不求助于外人……”
  她停歇一下,美麗的眼睛中,閃出使人同情的可怜神色,令人感到她真是個被人欺凌宰割的弱者一般。
  展鵬飛胸中熱血沸騰,應聲道:“教主有什么差遣的話,在下万死不辭……”
  他說出了這句話,猛覺背上一痛,原來是阿平用指甲狠狠捏了他一下。
  展鵬飛曉得他乃是不贊成之意,但目下也只好忍著痛,危坐不動,亦不能与他商議解釋。
  白衣少女甜甜地笑了,擺擺手,道:“涂護法,你帶展阿平出去四下瞧瞧,我另有要緊的話,和展鵬飛商量!”
  涂森向阿平做個請行的手勢,阿平雖然不愿走開,卻又不能不跟著去了。
  屋內剩下白衣少女和展鵬飛兩人,她那甜蜜的笑靨,天真的眼波,還有淡淡的香气,使展鵬飛泛起了舍不得走開的感覺。
  當然他也深知一事,那就是這個白衣少女,雖然美貌動人,又很楚楚可怜的樣子。
  但無論如何,她總是一大邪教之主,身份尊貴。
  自己不過是一個流落江湖的無名小卒。
  所以他決計不讓自己有什么越軋的念頭,也不作任何妄想。
  只是天下間古往今來,异性相吸乃是不移的定律。
  展鵬飛無論是如何的自量,不敢有任何妄想。
  可是他對這白衣少女的關心,仍免不了多了一點儿。
  白衣少女甜甜一笑,道:“我叫無邪仙女,你听過沒有?”
  展鵬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沒有……沒有……”
  白衣少女格格笑道:“用不著不好意思,我的名字你听過那才怪呢!因為我們做事一向都很秘密的……”
  她看他一眼,又道:“展鵬飛,你人江湖不久,很少人認識你,所以我想借重你這一點……”
  展鵬飛道:“教主有什么盼咐,盡管示知。”
  無邪仙女道:“我想托你打探消息,你這副生面孔,加上年紀又輕,樣子又不像別人那么古里古怪或是凶神惡煞似的,所以一定可以瞞過敵人的耳目……”
  “教主打算派在下探什么消息呢?”
  “自然是探听七星教和大偽教的行動了!”
  “這又有何不可,只不知教主是命在下自己去摸索呢?抑是已有了范圍?”
  無邪仙女緩緩答道:“有范圍供你打探,但不瞞你說,這個任務,相當危險呢!”
  “這個任務,相當危險呢……”甜美的聲音,還在展鵬飛耳邊繚繞。
  那無邪仙女的純真可愛的面容上,似乎還閃現著關切擔心的神色……
  但最值得展鵬飛安慰的是,這位身居天下三大邪教之一的三陰教教主無邪仙女親口應答替他照顧阿平,還傳他一點武功。
  以無邪仙女的身份,拿手的武功,一定是當世絕學之一無疑。
  阿平只要練得成功,終生必定受用不盡。
  已經定了一夜和一日,現在已是日落西山,看看就快天黑了,但他走過這個東頭鎮時,仍不投宿,一徑行去。
  天已黑盡,大道上十分黑暗,展鵬飛轉入一條岔道,傾著燈光行去,不久,來到一道庄院前,引起一片犬吠之聲。
  庄院大門外高挑著燈籠,照出“安良庄”三個字。
  展鵬飛還未拍門,側門“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高大的漢子,看他服飾,似是庄里有相當地位的管事。
  “哦?尊駕是訪友的,抑是路過敝庄?”
  “在下展鵬飛,因貪圖赶路,以致錯過了宿處,不得不打扰貴庄!大哥你貴姓大名呀?”
  那大漢面色微沉,道:“噢,原來如此,我姓華名松……”
  他提到自己名字之時,目光特別銳利,顯然想觀察對方有什么反應沒有。
  “展兄弟,你最好還是到別處投宿吧……”
  展鵬飛拱拱手,道:“既然貴庄有所不便,在下就不打扰啦……”
  “等一等展兄弟,你可知道最近的投宿處所嗎?”
  “不要緊,在下雖然初到貴境,但拼著摸黑上路,縱是找不到宿處。亦不妨事!”
  華松搖搖頭,大有不贊成他摸黑上路之意。
  他看來看去,這個年輕人不但風度俊逸,衣衫适体,瞧來似是出身于名門貴家。
  但最使他動心的,還是對方強健的体魄,以及斯文的談吐。
  “展兄弟,你最少得走十几里路,才有人家。這一路行去,有沒有歹人強徒還是其次,只怕還有山林竄來的猛獸,甚是可慮……”
  “承蒙華大哥見告,我不向前赶就是了,待我回返那東頭鎮去……”
  “不必啦,這樣吧,敝庄雖然有點儿事情,但房屋甚多,展兄弟你只住一夜,算不了一回事,請!”
  展鵬飛道過謝,也就隨他跨入內。
  心中念頭連轉,忖道:“好家伙,起先勸我到別處投宿,后來又說什么強人猛獸唬我,還讓我留宿,這里面必有文章,我可得小心提防著點儿。
  其實他來此投宿,原是得到無邪仙女所授机宜,并非湊巧碰上。
  是以他根本上就必須留心,哪須等到對方有這等可疑情形才予戒備。
  他被安置在庄內右后方的一排屋子,那個房間還真不錯,不但枕衾精致,其他陳設亦甚是高雅,案頭有几部書。
  展鵬飛進來后隨手翻了一下,竟是一部象山全集,一部七曜新舊術數和一部禪宗的菩提道次第隨破宗庄嚴論。
  這些典籍展鵬飛自知無法看得懂,是以得知原先住在此房之人,必是甚有學問之士。
  那三部書被華松拿走,可見本不是准備給他看的。
  一個小斯來服侍他洗過頭腳,開上飯來,四菜一湯,甚是美味可口。
  華松等到他快吃完時才來陪伴,此時展鵬飛已知道華松是本庄的總管之一,是以決定設法探問一下,以他身為總管地位,為何在前面守著大門?當然這話不能直接詢問,定須旁敲側擊才行。
  “展兄弟的飯量真不錯呀……”
  “不瞞華總管說,在下還不算餓,否則還要多吃些。”
  小廝進來收拾碗筷,展鵬飛又道:“在下自小練過拳腳,至今不輟,是以身体強壯。老實說,若是摸黑赶路時,碰上三五個瞎了眼的強徒想打悶棍的話,哈……准教他們大大吃虧……”
  華松微微一笑道:“展兄弟竟然熟諳技擊之道,真是難得,早知如此,我就不要替你擔心了……”
  “華總管,我看貴庄燈火處處,一片興旺气象,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貴庄有什么事情似的……”
  他說得很誠懇,樣子又坦白,一望而知是個初入江湖之人,是以有太多的熱情,卻不懂得老江湖那种遇事就躲開的那一套。
  “展兄弟,不瞞你說,本庄最近有些事故發生,說出來也許會把你駭著。”
  “不會,”展鵬飛胸膛一挺,露出少年好事的神情:“在下并非膽小如鼠,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華總管盡管說,也許我還能幫個什么忙……”
  華松沉吟一下,才道:“這樣吧,詳情恕我不多說了,總而言之,本庄有一批仇敵,俱是武林罕得听聞的厲害人物,近日之內必會進犯本庄……”
  “哈……在下不怕打架,華總管,有事情發生,你通知一聲就行啦。”
  “不,打架的事有別人負責,但是,如果敵方人多,兼且把本庄人手都算清楚了的話,那時候展兄弟你這一把額外的人手,就派上大用場了……”
  “行,我不是說過嗎,有事通知一聲就是了……”
  “展兄弟,到那時候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呀?”
  “請你保護一個人!”
  “哦?此事容易,只不知道人在哪里?”
  “等一會儿我帶你去見一個面,不過有一件事務請展兄弟你不要見怪。”
  “華總管請說!”
  “這個可能請你保護之人,是個女子,她向來嬌縱任性,說話沒老沒少,若有得罪之處,展兄弟別見怪才好。當然啦,如果你能遷就她一點儿,那就更好啦……”
  展鵬飛不大了解這一句“遷就”包含著什么意思,他也沒有多加注意,只連連點頭。
  悠揚靡曼的樂聲,由四名少女的管弦樂器上發出,加上紗罩的燈燭,瀉溢一片柔和的光線……
  展鵬飛坐在寬大舒适的椅子上,面對著一個艷妝華服的少婦。
  他雖然是很少經歷与女人有關的場面,對女人更是全無認識可言,但他仍然感覺得出這個姓華名媚娘的艷麗少婦,她舉手投足之間,都有放縱冶蕩的意味。
  “展鵬飛,我這几個婢女吹奏得如何?”
  “晤,好极了!”
  “要是你喜歡,我把她們都送給你……”
  “啊,不,不,你自己留著吧,這叫做君子不奪人之所好……”
  “哈……”她發出放縱的笑聲:“別怕!展鵬飛,你若是要了這四婢,勢必連我華媚娘也一齊要去才行,哈……你有這种膽量嗎?”
  展鵬飛一听,打心底感到不服气起來,道:“為什么沒有膽量?你既漂亮,又不凶惡……”
  “你可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么東西?”她見展鵬飛茫然搖頭,便又說下去,“綠頭巾。你明白嗎,男子最怕的就是這一件。”
  “哦,我明白了,但你會讓你的男人受到這种恥辱嗎?”
  “傻瓜,有些事情不必真的做出來,就足以威脅得他寢食不安了……”
  展鵬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不感到這些話對他有什么威脅。
  他實在太年輕了一點儿,故此世上之事,他雖然明白其理,卻無法深切体會個中滋味。
  一些年輕人做事有沖動,也敢嘗試,不大顧慮失敗的后果。
  這都是因為他們只有理論上的認識,而沒有感情上的負擔之故。
  突然間一名侍婢進來報告說,有人侵入安良庄,已發生了戰斗。
  華媚娘對這消息一點儿都不加注意,反倒是展鵬飛勸她暫時不要奏樂,以免把敵人招惹來。
  “我何必擔心這些事情?本庄有三名總管率領著几十個高手。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人手……”
  “但至少你不必要替他們多添麻煩,對不對?假如你躲起來,華總管他們少了一件心事,豈不是等于增加了不少力量?”
  “對,這話有理!”她欣然跳起身,道:“走,我們去看看他們搏斗……”
  “不行,不行,咱們躲還來不及,怎可去瞧?”
  “唉,我們不是公開露面觀戰,怕什么?你跟著我來,包你看得過癮滿意……”
  “不,除非姑娘先告訴我,你是一個怎樣觀戰法?”
  “我們在牆中看出去,只要不出聲,誰都不知道我們在牆壁里面……”
  這話听來很對,但展鵬飛卻曉得大有問題:因為如果來的是普通武師,那就本來也沒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是邪教高手,雖則是隱伏在牆壁之內,人家仍然能夠察覺。
  可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再指出這一點,必定會被華媚娘誤會,以為他膽小伯事,故意找理由推搪。
  于是他跟著這個冶蕩的少婦,迅疾出屋。
  兩人走過不少回廊庭院,由一個隱秘的入口,進入牆內的便道。
  又彎彎曲曲地走了一段,來到一個兩丈許方圓的秘室之中。
  這間秘室內點有燈火,還有床椅等物。
  “他們老是勸我有事之時躲在這里,”華媚娘指指床舖,又道:“所以把這里布置了一番,可是我才不愿在這里呢!那多气悶啊!”
  “其實這個小房間還不錯呀!”
  “哼,如果沒有人陪我,我決不踏進來一步!”
  展鵬飛當下大悟,忖道:“原來那華松竟是利用我來陪她到此處來,華松用心可謂良苦了,只不知這華媚娘是本庄的什么人?”
  華媚娘又道:“在這秘室四周都有通道,讓我瞧瞧哪一邊好看些,你且等我一下……”
  她說罷便從一道窄門出去,一會儿工夫便回來了,道:“快走,那邊有好戲看……”
  展鵬飛故意不動,問道:“有什么好戲呀?”
  “那邊的大廳內,有兩個敵人,被本庄另一個總管華柏率人堵住,逃走不得,看來只有戰死這一條路……”
  展鵬飛听了,怦然心動,暗念道安良庄既是大偽教五處重地之一,可想而知庄中的總管,必定是大偽教的高手無疑。
  且不管來犯之人是什么來歷,單是瞧瞧華柏的表演,也可算是大開眼界了。
  那華媚娘在前,他跟在后面,走入黑漆一片的夾壁复道中。
  黑暗中華媚娘一只軟綿滑膩的玉手,捏住他的手掌,拉他行去。
  走了二十余步,華媚娘忽然停住。
  這時牆上透入一絲光線,兩人眼睛湊在牆縫上,向外面望去。
  只見那座大廳甚是寬敞、燈火通明,有如白晝一般。
  廳內側有兩個大漢,一個滿面虯髯,手提大刀,另一個拿著一支鐵槊,面貌奇丑。
  這兩個都有一股凶悍懾人的神情,只要迎面一看,再沒有看不出他們是好勇狠斗,悍不畏死之徒的。
  靠廳門那邊,共有四人,為首是個清瘦的中年人,態度斯文,手提長劍,心想必是三總管之一的華柏無疑。
  其他三人,衣飾俱不相同,若是在大路上走,誰也看不出他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大廳內寂然無聲,雙方形成對峙之勢。
  過了一陣,華柏哈哈一笑,道:“七星教的朋友駕臨敝庄,這還是第一次呢。兩位不必多心查听,此廳內外再沒有別的人,只有我華柏等四人在此!”
  虯髯大漢仰天厲笑一聲,揚起大刀,喝道:“華柏,看刀!”
  喝聲中挺刀攻殺,寒光電掣,身手果然十分不凡。
  安良庄總管華柏左手抄起衫角,右手長劍一揮,輕描淡寫抵住敵人窮凶极惡的一刀。
  “哈……尊駕急急出手,連姓名也不留下,万一……”
  “見你媽的大頭鬼,看刀……”
  “鏘”地大響,兩人硬拼了一招,各不相讓。
  七星教的另一個奇丑大漢,鐵槊舞得呼呼作響,向安良庄另外三人攻去,此槊法雖是勇猛之极,但態度卻流露出躁急輕進,好像恨不得一槊一個,把敵方三人盡數打倒。
  但那三人卻無一庸手,三把長劍此攻彼守,開頭的十余招雙方扯平,這十余招一過,奇丑大漢的銳气略挫,那三人立時反擊,一時劍光彌漫,劈風之聲“哧哧”直響,把奇丑大漢殺得連連后退。
  不過展鵬飛卻把注意力集中在華柏与那虯髯大漢的搏斗上。
  但見這兩人動作如電,招招干淨利落。
  那虯髯大漢每一刀都挾著無限凶毒殺机。
  華柏則沒有一劍不是詭譎變幻,每每劍招發出一半,突然改攻別處,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這華柏乃是大偽教派中高手之一,果然劍劍虛偽,以詐為主,表面上更是從容斯文,掩飾起滿肚子的惡毒心思。
  展鵬飛看了一陣,已大有所悟。
  把注意力收回來時,突然吃一惊,原來那冶蕩的華媚娘不但整個人偎貼在他怀中,并且自己還老實不客气地抱住她的軀体。
  他們競已熱烈到這等地步,展鵬飛這時才發覺,焉得不大吃一惊。
  他抱著溫香暖玉的軀体,腦海中卻泛起了無邪仙女的面龐,一時忘情,雙肩一用力,把華媚娘抱得緊緊的。
  華媚娘突然用力掙扎,展鵬飛猛可醒悟這個女人不是無邪仙女,同時又想到她必是不高興,不禁慚愧得滿面通紅,連忙放手。
  在黑暗中,那華媚娘拉了他的手,向來路奔去。
  眨眼問來到那秘室中,華媚娘柳腰一扭,整個人已偶貼他怀中,嬌聲低語道:“抱我到床上去……”
  展鵬飛面上慚愧的紅潮未退,忽然一惊,俊面又通紅了。
  他如受催眠般把她抱起,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可是華媚娘樓緊他的脖子,使他不但走不開,連身子也挺不直……
  辰鵬飛本能地轉頭瞧看這間小室的入口。
  “別怕,沒有人敢進來!晤……你上來呀……”
  “不……不……”展鵬飛連忙運力聚集腰部,不讓自己扑向床上。
  “華姑娘……”
  “瞧,我們不是講好互叫名字的嗎?你又忘啦,真是該打……”
  “媚娘,不行……咱們不行……”
  “哈……你怕什么呢?”
  “我……我怕……”展鵬飛根本不知道該怕什么才好,所以無法回答。
  “別伯,傻瓜呀,只要我喜歡你,愿意獻身給你,誰也管不著……”
  可怜展鵬飛這一輩子既未經過這等風流陣仗,更未听過如此赤裸大膽的話,是由女性口中道出,只駭得他渾身發抖。
  不過,在另一方面,他又是個血气方剛的青年,受到了這等挑逗,不免心猿意馬起來……
  華媚娘玉臂用力一拉,展鵬飛紋風不動,并沒有如她所預期的順勢倒在她身上。
  “哼,傻瓜,多少人想碰我都想不到,你呀……有什么好怕的?”
  “他們……他們打完了沒有?”
  展鵬飛的話雖答非所問,但華媚娘卻恍然地嘻嘻一笑,在他面頰上輕輕打了一下。
  “原來你怕他們打完,可能會進來撞見我們,對不對?”
  展鵬飛連忙順口气往上湊合,點頭道:“是呀……”
  “你放心,華柏把敵人殺死之后,決不會到這儿來的……”
  “但是,媚娘……你想想看,如果華柏總管這一方落敗完全陣亡,豈不糟糕?”
  “不會的,華柏的武功,得自我父親真傳。他們三個總管都一樣,人人有万夫莫當之勇!”
  “哦?令尊是誰呀?”
  “東君子華人豪這個名字你听過沒有?”
  展鵬飛茫然搖搖頭,道:“我……我沒听過!”
  “呸,你真是孤陋寡聞,連大偽教五君子的大名都沒有听過……”
  “我初涉江湖,見聞實在有限得很。老實說我一直自以為武功練得很不錯,大概天下難逢敵手了,誰知剛才一看華柏他們出手,才知道俗語說‘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話真不假……”
  “哈!你自以為天下無敵?哈……”
  “別笑,我從前真的這樣想法……”
  “好,好,我不笑你……”
  “媚娘,我們再去瞧瞧他們拼斗好不好?”
  “你真的那么愛看?”
  “當然是真的啦!”
  “晤,也好,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華柏他們武功雖強,但七星教也不是好惹的,可別反而把華柏他們宰了,我們這邊還沒有人知道……”
  她放開了展鵬飛,因此他伸直身子之時,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大气。
  “媚娘,你的武功一定更在華拍他們之上啦……”
  “為什么呢?”
  “因為你父親是東君子華人豪呀!難道他的絕藝不傳授給你么?”
  “不是他不傳授,而是我懶得學,也沒有這許多閒工夫去學!”
  “那多可惜,況且待會儿要是華柏他們落敗,你也沒法子幫忙啦!”
  “你別小瞧了我,”華媚娘傲然一笑,道:“我有我的本事!”
  “什么本事呀!瞧你的樣子,打死我也不肯相信你有什么功夫在身!”
  “告訴你也無防,我有一种無形無聲的暗器,想殺哪一個的話,這個人就別想活著!”
  展鵬飛對她這話真不知道相信好還是不信的好,當隨著她走入夾壁复道中,一直走到原先窺戰之處,才停步查看。
  從牆壁暗孔中望出去,只見廳中六個人,分做兩堆廝殺,搏斗正烈。
  他們來得真适時,因為這時恰好那使鐵槊的奇丑大漢,突然大展凶威,一槊掃中三個敵人之一。
  這名安良庄的人慘叫一聲,身子橫飛兩丈遠,余勢未衰,砰地一聲撞在牆上始落地。
  那奇丑大漢殺死一敵,聲威更盛,那柄數十斤重的鐵槊更加舞得急猛狂驟,把剩下的兩名敵手,打得東歪西倒,連連后退。
  華柏的長劍本來詭詐變幻,堪堪敵住了虯髯大漢的長刀,但手下一人被殺之后,登時大受影響,劍法立時沒有剛才那般揮洒自如。
  虯髯大漢厲喝一聲,長刀招數加倍凌厲,殺气騰騰,華拍的劍法頓時更加呆滯了。
  華媚娘推推展鵬飛,道:“展鵬飛,不好了,華柏他們要糟……”
  “媚娘,光著急也不是辦法……”
  “那怎么辦?”
  “你快快去通知別人增援呀!”
  “唉,不行,這么久都沒有人來,可知本庄其他的人手,都抽身不出了!”
  “不一定吧,可能這邊的危急情況,別人不知,所以沒有赶來!”
  “不會的,本庄三總管中為首的華樹,智勇雙全,我爹一出門,就是他主持大局……”
  廳中又響起一聲慘叫,只見那持槊丑漢,又掃死了二個敵人。
  現在只剩下一個軍士打扮的人,獨力對抗使槊丑漢。
  展鵬飛大有不忍卒睹之感,心想不出十招,這個軍士裝束的人必定喪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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