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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松風骨未埋不翼而飛


  阿平這個要求,袁伯文當然不能做主,是以他心中雖不愿意阿平進松屋,也只朗推托道:“只要姑娘不反對,在下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阿平以微詢的目光,投向楊菁菁。
  楊菁菁立刻道:“我并不反對多一個人進去,但是你們絕對要答應我,不准碰一下尸体!”
  阿平點點頭,袁伯文急于進入松屋,自然沒有意見,免得徒生枝節。
  于是楊菁菁道:“那么兩位隨我進來……”
  這時楊菁菁神智已相當清醒,因此舉動也就穩健得多了。
  她突然改變態度,答應袁伯文和阿平進入松屋的緣故,除了神明清配之外,還有就是要借他們兩人之口,宣揚出展鵬飛的死訊,好叫天下人讓他安息。
  那么,也可以將展鵬飛安葬在松屋附近,長日陪伴著他。
  她這一番心意,阿平或袁伯文都沒有体會出,否則一定會可怜她的一片純情及一派天真的做法。
  他們兩人一語不發的跟在楊菁菁之后,走進了松屋。
  松屋里一片漆黑,兩人站在門內,等待楊菁菁以火石點亮火引子,然后用松技燃亮室內。
  當楊菁菁燃開了松枝,放眼一瞧,突然惊叫一聲,整個人楞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了。
  袁伯文訝道:“姑娘莫非發現了什么异狀?”
  楊菁菁指著前方道:“他……他的尸体不見了!”
  袁伯文抓著楊菁菁的肩膀,大聲道:“什么?你是說展鵬飛的尸体不見了?”
  楊菁菁道:“是的!”
  袁伯文倏地用力抓緊楊菁菁,道:“哼!姑嫂別在本人面前耍花樣,快說: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楊菁菁被他這一抓,痛得哼了一聲。
  阿平卻道:“袁兄不要逼她!咱們好好問個清楚……”
  袁伯文道:“如果人本來就不在這松屋之內,咱們怎么問也沒用,說不得還得用刑逼她,否則咱們絕對弄不清楚!”
  阿平道:“不會的!人,區區親眼看過,原來是在那邊長椅之上,她的話沒有證我們,袁兄還是先放手吧!”
  袁伯文怔了一怔,果然放了手,道:“閣下既是看過展鵬飛的尸体,但如果她有意將之移藏起來;咱們剛才在外面那段時間,不是綽綽有余嗎?”
  阿平道:“這也不可能,因為區區見展鵬飛的尸体之后,雖然退出了松屋;卻一直投有离開這附近,而且在袁兄來之前,區區也沒見過有人移走展鵬飛!”‘
  袁伯文道:“那就怪了,除非展鵬飛根本就沒死,否則尸体怎會走動?”
  阿平道:“那也不可能,因為這屋子一直在區區監視之下,如果他人沒死,而又潛出屋外的話,區區也會發覺的……”
  楊菁菁心里亂成一團,著急的道:“求求你們別再瞎扯好不好,赶快四下搜搜看啊!”
  袁伯文本來還有點儿怀疑楊菁菁暗中在搗蛋,此刻一見她焦急的神情和語气,再与阿平之言相互印證,覺得楊菁菁可能也不知道展鵬飛的下落。
  當下他大步走出松屋之外,調集帶來的七名手下,分批搜索松屋附近。
  大約搜了半個時辰,松屋方圓一里遠近的每寸土地,几乎都被七星教的人搜過,就是沒有發現展鵬飛的行蹤。
  哀伯文暗自忖這件事的每一細節,想來想去總覺得那徐阿平的參与,最使人怀疑。
  于是他在搜尋沒有結果之后,便走到阿平這前,道:“此地業經本教門人搜過,但毫無收獲,只不知閣下有何意見!”
  阿平很快的道:“沒有結果的話,那么展鵬飛的尸体,一定被人劫走了
  袁伯文道:“閣下對這件事好象不大介意,只不知是什么原因?”
  阿平道:“這种事即使你耿耿于怀也沒用,對也不對?”
  他聳聳肩又道:“那么尊駕怎能說區區毫不介意呢?”、
  袁伯文正要開口,那揚菁菁已道:“你這話与你韌見我之時所說的,大都是矛盾,莫非你已經知道展鵬飛的去處了?”
  阿乎道:“區區就事論事,又有些什么矛盾的話?”
  袁伯文朝楊菁菁道:“姑娘不必有什么顧慮,只答將你心中認為矛盾之處說出來,在下自會給你公道!”
  楊菁菁道:“他初來松屋之時,曾經以他是展鵬飛同門師弟的身份,求我讓他瞻仰展鵬飛的尸体,但被我拒絕……”
  袁伯文板起面孔,對阿平道:“這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阿平道:“一點儿不假,區區确是說過那些話……”
  袁伯文道:“那么閣下真是展鵬飛的同門師弟了?”
  阿平坦然道:“這也沒錯,區區与他确有同門之誼!”
  袁伯文踏前一步,道:“既是如此,閣下怎么對展鵬飛的尸体失蹤一事,漠不關心呢?”
  阿平道:“姑娘就憑這件事,認為區區前后態度矛盾嗎?”
  楊菁菁正要承認,袁伯文卻反問道:“閣下依舊認為這設什么矛盾之處嗎?”
  阿平徐徐道:“人死不能复生,難道說要區區像姑娘一樣,哀痛痴迷,才能表達我們師兄弟間的情份嗎?那你們就錯了,區區不否認此刻心情的悲痛,但要區區表露那种死去活來的哀痛,區區卻演不出來……”
  這番話至倩至理,只說得袁伯文和楊菁菁啞口無語。
  阿平遂又道:“再奉告兩位一句話,有人宁愿將心中的悲痛化為力量,去為死者完成他未盡的心愿,只不知兩位信也不信?”
  袁伯文和楊菁菁依然閉口不語,阿平繼續道:“區區不才,但敢說就是這种人,如果你們兩位承認都是展師兄的朋友的話,那么就請兩位照區區适才之言去做,相信更能安慰死者在天之靈……”
  這段話從阿平口中緩緩道出,听得人回腸蕩气,哀痛万分,不要說楊菁菁已保持不住,掩面飲泣,就是袁伯文也覺得凄涼之至。
  阿平長長吁了一口气,道:“如今展師兄尸体己不見了,區區留此無用,恕區區先行一步……”
  他話一說完,便徐步走下山,留下袁伯文在松屋之前,陪伴著楊菁菁望空烯噓不已……
  且說鼠精孫小二突然得不到展鵬飛留下給他的聯絡暗記,焦急的在明州附近四處亂闖。
  這一日他沿著官道西行,准備溯江而上,往巴蜀一帶尋找展鵬飛。
  當他在离江還有百余里的一處小鎮,卻發現了一樁怪事。
  原來這些日子紛紛西行的各門派人物,竟一窩蜂般的又回到東面來。
  這些人大部分都屬于六大邪派的徒眾,尤其斷腸府和七星教的人更是行色匆匆,就只有三陰教下之人,仍然繼續朝西集結。
  這一東一西兩下奔跑的六大邪派的人,鼠精孫小二一天便要碰上好几撥,使得通往西蜀的官道,不論水陸,都呈現出一片熱鬧气氛。
  孫小二心里好奇,四下打听的結果,雖則沒有將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卻在所知道的一鱗半爪中,隱約的感覺出六大邪派的人物,這回又是因為展鵬飛之事,四處調集人力。
  展鵬飛又惹了什么禍事呢?孫小二當然非打听出來不可,尤其在這与展鵬飛失去聯絡的當口。
  于是孫小二就停在那名叫楓林鎮的小鎮,准備一查究竟。
  楓林鎮只有一家規模甚小的客棧,孫小二別無選擇,自然就落腳在那家客棧。
  他是在過午之后,就投宿進去,一個人關在屋中,獨酌等候。狀极优閒,心里卻甚不安。
  孫小二想:若是錯過今晚,再沒有展鵬飛的消息,可真不知何去何從?
  照原計划溯江西行嗎?可是万一展鵬飛還留在東面,兩人豈不更難聯絡上。
  更何況此刻六大邪派派往巴蜀的人,業已紛紛調回,自己若再往西走,豈非有點失算?
  但是不要說明州一帶,就以長江下流這些城鎮,孫小二已花了三、四天的工夫踏遍,就是沒有展鵬飛的影子,不往西行又怎能找上展鵬飛?
  這些問題深深困扰著鼠精孫小二,他一面低酌淺嘗,一面絞盡腦汁,反复思索該走哪個方向。
  孫小二不覺已困在客棧房中,整整一個下午,直到人夜店家掌燈,方使孫小二下了決心,宿他一晚再說。
  他既已決定住在店中一個晚上,總不能白白耗去上半夜的時光。
  于是孫小二順手關好房門,信步走出店外,准備四處溜達,順便打听點消息。
  楓林鎮此刻華燈初上,街上行人卻也不少,只是街道不長,孫小二僅花了半個時辰,就已來回走了兩遍了。
  令他失望的是,過往的江湖人物雖有,可是就沒有什么扎眼的角色。
  因此孫小二這一陣溜達,一點儿收獲也沒有。
  他興味索然的回到客棧,心想:早早休息也好明日赶路算了。
  不料當他才走到客棧大門前,卻發現店門口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朝店內指指點點的。
  孫小二心知客棧內發生了事,一個箭步踏上門階,排開眾人,直入柜台前。
  那客棧本來就不大,尤其入門的柜台前的空間更小,這時卻被一具覆蓋著的白布的長型箱子所占,使柜台前更難容人。
  而圍在那邊的人,卻一共有九人之多。六名外形彪悍的壯漢,正和掌柜及兩名店小二指手畫腳的理論。
  那掌柜的此時正低聲下气的對那六名壯漢說話。
  可是那為首的壯漢,卻大聲嚷道:“你們這是哪門子的客棧?連客人的隨身物件都不准抬進門內,你們生意是怎么做的?”
  那掌柜的依然低聲下气的哈腰道:“客官!你們在外行走,又不是不知道規矩,這……這棺木怎好抬進店內,這……這豈不要斷了小的們的生意?”
  那壯漢聲音很大,道:“胡說!大爺不是保證過這箱子不是棺木嗎?你他媽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掌柜為難的道:“客官!但憑你這句話是不夠的,至少也得將白布掀起來,讓大家看個仔細,否則誰能放心?”
  那壯漢道:“大爺的東西怎能隨便讓人家瞧?”
  他一語才罷,登時引來一陣哄堂大笑,連那掌柜的也几乎忍俊不住,笑出聲音來。
  那壯漢不知道他剛才的話中有語病,還以為大家尋他開心,一气之下,一個巴掌打掉了那掌柜的兩顆門牙,還怒沖沖的道:“他媽的!你笑老子作什?”
  那掌柜的啞巴吃黃蓮,捂著腫起來下巴,說不出話來。
  那壯漢以為那掌柜根本不理睬他,出手抓緊掌柜的胸襟,掄起粗大的右掌,一掌就要打下去。
  這時人叢中有人高聲道:“好啦!好啦!胡二爺親自來了!”
  那壯漢听說有人出頭,便舍下那掌柜,朝店門外瞧。
  店門外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名員外打扮的中年漢子,排開看熱鬧的人,快步走到門前。
  只見那人衣著華麗,身矮体胖,看來頗有威嚴。
  他走到那壯漢之前,拱手道:“朋友!請不必与敝店人計較,有什么事在下可以做主……”
  那壯漢道:“尊駕是什么人?”
  那員外打扮的人道:“在下胡賓,是這客棧店東……”
  壯漢道:“既是如此最好,大爺問你,我們投宿你們的客棧,是不是可以將隨身物件也抬入店中?”
  胡賓道:“自然可以!”
  壯漢道:“那就好……”
  他轉臉對他的同伴道:“兄弟們!將箱子抬進店里去!”
  圍在箱子旁邊的那些壯漢,轟然一聲應帶,就要動手將柜前那個箱子抬起來,胡賓卻道:“慢著!”
  那為首的壯漢濃眉一挑,粗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胡賓道:“朋友看來像是經常在外面行走的人,怎么不知道店家最忌諱的事!”
  “大爺說過這箱子裝的不是死人,你們偏不信,這不是存心找碴嗎?”
  胡賓道:“我們做生意的哪敢找什么碴?倒是朋友像是沖著敝店找麻煩來的樣子!”
  那壯漢怒聲罵道:“他媽的!就算是大爺找麻煩來的,你又怎么樣?”
  胡賓冷笑一聲道:“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朋友放明白點,楓林鎮雖小,可也不是沒有英雄好漢……”
  那壯漢仰臉一笑道:“那敢情好,大爺就砸爛你這鳥店,看你奈何得了我不?”
  胡賓气得漲紅了臉,道:“朋友可別逼人太甚!”
  那為首的壯漢道:“哼!大爺就是想看看楓林鎮有什么英雄好漢!”
  他對他的同伴作了一個手勢,馬上有人動手拆下柜台的門窗,嘩一聲摔得稀爛。
  于是那六名大漢一齊動手,拆的拆,砸的砸,發狂似的將那客棧大門,打得稀爛。
  胡賓再也忍耐不住,一聲招呼,立刻有鎮上的閒漢一沖而上,与那些外來的壯漢大打出手。
  雙方這一開打,客棧門前登時大亂。
  胡賓帶來的人數不少,但片刻之后,早被那六名外來客打得挂彩的挂彩,逃散的逃散。”
  胡賓一看勢頭不對,赶快命人找來鎮上的黑社會老大胡奇,准備尋仇雪恨。
  胡奇帶著數十名徒子徒孫,一招即到,立刻加入戰團。
  雙方這一來勢均力敵,那六名外來大漢個個身手不錯,顯然大有來歷。
  鼠精孫小二很仔細的在一旁研究那六人的身法,但他注意了很久,卻只覺得那六人身手有點儿眼熟,就是說不出是何种功夫。
  正當雙方酣戰不休,那客店內走出一名華服少年,及一高一矮的兩名中年人。
  只見那年紀約僅十六、七歲的華服少年,朝柜前一站,舌綻春雷,大喝一聲:“住手!”正在打得熱鬧的雙方人手,莫不紛紛停止打斗。
  那少年等大家住了手,步向那為首的壯漢,道:“李義!誰叫你在這里鬧事?”
  那壯漢忙趨前一步,肅立恭聲道:“啟察總座!屬下帶五名弟兄要抬箱子進店歇息,不科這店家卻不准屬下等將箱子抬進門,因此大家打了起來,實不敢鬧事。”
  那少年人“哦”了一聲,道:“這是為什么?”
  李義道:“店家認為咱們抬的箱子是一具棺木……”
  那少年道:“哦?本座明白了,他們認為箱子是具棺木,所以不淮你們拾進店里,對也不對?”
  李義猛點其頭,那少年逆轉向胡賓等人道:“敢問哪位是這里的店東?”
  胡賓一見那少年人气派十足,神態頗具威嚴,心知必然大有來歷,因此客气的回答道:“兄弟便是!”
  他口中雖答應,但卻不敢走過去与那少年人說話,顯見胡賓心中對那少年人甚是畏懼。
  那少年看了胡賓一眼,道:“你們既然不准將箱子抬進店內,又何必找了那么多人毆辱區區的手下呢?”
  胡賓听說那六名窮神惡煞般的大漢,是那少年的手下,心中對那少年更有三分忌憚,因此小心說道:“這……這都是大爺您的人先惹出來的……”
  他一五一十的將生事的經過說了出來,那少年听完之后,輕哦一聲,道:“既是如此,這店家損毀之物,區區自當賠足,還有區區這六名手下鬧事之錯,區區亦當重懲……”
  他瞪了一眼瞼色蒼白的身旁那六名壯漢,緩緩自怀中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金子,道:“想來這錠金子夠貴店重整門面了吧?”
  那胡賓還沒說話,只見那少年已將那錠金子輕輕放在那柜台台面之上,然后從容說道:“此處既不留客,咱們收拾上路吧!”
  他身旁那名矮個子中年人訝道:“總座的意思是要連夜赶路?”
  那少年點點頭,道:“李義!快備馬上路!”
  李義答應一聲,帶同他的同伴將那長箱子抬出門外,備馬准備上路。
  那少年對胡賓及圍觀的人一拱手,道:“惊動各位街坊之處,多請包涵!”
  隨后走出客棧,早有李義等人備好了車馬,那少年一躍上了馬鞍,領頭策馬而去。
  那些人一走,胡賓松了一口气,對胡奇道:“大哥!總算攆走了他們,哈……”
  胡奇好不神气,大聲笑道:“不是老哥吹牛,像這种三流江湖人物,楓林鎮還容不得他們撒野!”
  他說這話時,居然渾忘了剛才三、四十人打不過人家六個人的事。
  胡賓心情一寬,自然對胡奇的吹牛听得進去,道:“大哥!待小弟取了那金子,咱們一塊喝兩盅!”
  胡奇作了一個請的姿勢,胡賓笑呵呵的伸手要取出那錠柜上的金子。
  可是他的手才一触及,倏地殺豬般的慘叫一聲,立刻縮回手,狀极痛苦。
  胡奇訝道:“兄弟你怎么啦?”
  胡賓喘了一口气,道:“那金子有點儿邪門,小弟的手才碰上,就象有股彈力般的,將小弟的手指彈了一下,痛死我也!”
  胡奇道:“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他浮著難于置信的神情,走到那柜前,伸手就要碰那錠金子。
  在一旁的鼠精孫小二脫口道:“朋友且慢碰它!”
  胡奇縮回手,回頭看到一名形狀邋遢的小老頭喊他,很不耐的道:“小老頭,是你在喊我?”
  孫小二道:“是的!老儿突然想起了那些人的來歷,你們知不知道?”
  胡奇不屑的道:“那些人只不過江湖上的三流角色,大爺怎會知道?”
  孫小二笑笑道:“那么你就摸那錠金子看看!”
  胡奇道:“大爺難道不敢?”
  孫小二含著笑臉,胡奇怔了一怔,心想:我不能讓這出老儿看扁了。
  當下他不再猶豫。伸手摸向那柜上的金子。
  胡奇這次是張開五指,運力抓了下去,不像胡賓僅用兩指拿。
  當胡奇五指才堪堪磁到那錠金子,修覺自那錠金子涌起一股勁風,使胡奇掌心發麻。
  胡奇仗著有几成功力,偏就不信那金子有多邪門,憤然運力壓了下去。
  這一壓,胡奇驀覺不對,因為他的五指猛然像被人用鐵器掃中,痛徹心脾,赶忙縮手。
  孫小二和在旁觀著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見胡奇用一雙訝异的眼光,瞪著那錠金子。
  孫小二道:“怎么樣?胡老大,老儿沒有騙你吧?”
  胡奇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孫小二道:“那是有人以三陰教的移花接木手功夫,將勁力貫入那金子之中,你要碰它,自然會受到反擊!”
  胡奇訝道:“三陰教的移花接木手?那么厲害啊?”
  孫小二心知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江湖門徑,也懶得与他多扯,只淡淡的道:“你們要那錠金子卻也不難,過一會儿聚功自然消散,那時你們就取去花用好了,老儿失陪!”
  他拱拱手,迅速退出客棧之外,朝那些三陰教徒离去的方向直追過去。
  孫小二擅長追蹤之術,他略一辨明方向,立刻尋出那些人的去路,于是一路追了下去。
  大約追了二里多路,孫小二突然發覺前面有人升火扎營,即停下腳步,思量如何潛身過去。
  孫小二心想:這些人宁愿露宿,也不肯与客棧的人沖突,顯然有意隱蔽行蹤,那么這時如若潛行過去,必然將碰上嚴密的戒備。
  但鼠精孫小二還是采取了行動,他以天下無雙的潛行之術,很順利的避過兩處暗哨,來到火堆之旁。
  此刻夜已深沉,万籟俱寂,孫小二知道哪怕是有點儿風吹草動,都難瞞住那些圍在火堆旁邊說話的高手。
  因此孫小二不敢大意,他冒險潛至火堆之旁約十余步之遠的地方,而且占住順風之處,豎耳傾听那些人的談話。
  只听那少年正說道:“本座此番負有本教興亡重責,自然不能掉以輕心,因此李義那廝死有余辜……”
  孫小二聞言忖道:敢情那名在客店中生事的壯漢,已遭處死?
  這時坐在那少年右首的那名矮小中年人接口道:“總座處死了李義,我們這一路下去,人手恐要短缺了。”
  那少年道:“林護法!只要我們路上隱秘,三兩天內就可与本教授手會合,那時就不必擔心人手不足了!”
  孫小二消息靈通,早知道三陰教新近加盟了一大批黑道高手之事。因此一听他們兩人之言,便知道那少年人居然是金童徐阿平,心下不免一惊。
  金童徐阿平既然親率手下來到此地,看來三陰教業已大舉出動了,可是他們的目的何在?
  孫小二一時也推測不出來,這時間阿平又道:“咱們再休息一會儿,就得啟程了……”
  坐在他右首的那人是草上飛林放,另一位則是白無常申不返。
  林放道:“總座打算待會儿就走?”
  阿平道:“嗯!本座原想休息一夜,不想被那李義敗露了行蹤,再不赶點儿路,消息被七星教探悉,那袁伯文一定會很快赶來……”
  他停歇一會儿,又道:“另外,展鵬飛的尸体,也得早點儿送到教主那里,讓教主仔細檢查一番……”
  鼠精孫小二全身像被雷擊般的,僵木了一陣子,心里叫道:“展老弟死了?真的還是假的?”
  他几乎想沖到阿平之前問個明白。只听草上飛林放說道:“總座是不是仍然覺得展鵬飛之死,大有疑問?”
  阿乎道:“嗯!生死之謎,看來只有教主可以解開了!”
  他吁了一口气,緩緩站起身來,仰望滿天星辰,好一會儿,才幽幽說道:“長夜雖說漫漫,但總有天明的時刻,對也不對?”
  這句話說得林放和申不返兩人面面相覷,只不知是什么意思。
  阿平倏地冷冷一晒,道:“咱們走吧!否則七星教的人恐怕就要出現了!”
  申不返站了起來,道:“總座已然認為袁伯文會看穿咱們偷走尸体之事?”
  阿平道:“袁伯文不是傻瓜,他只要從那楊菁菁口中,得知不只本座一人前往松屋的消息,必然就會聯想到尸体是我們偷走的……”
  孫小二雖不知事情的始末,但他相信展鵬飛的尸体,必定是在三陰教所攜帶的那具長箱之內,因此即刻四下搜尋。
  此刻阿平等人已撤回暗哨,准備啟程。
  孫小二隨后掩至,一看他們八人六騎,有兩個人則駕御一輛雙輪馬車。
  這一打量,孫小二心中旋即了然,如果那箱子還在的話,一定是放在那馬車之內。
  他暗暗打定主意,要趁三陰教的人起程之后,潛進車內一探究竟。
  因此孫小二靠那馬車很近,而護車的三陰教徒眾,忙著上鞍套馬,也就沒有人發現。
  眼看三陰教的馬隊差不多已經准備就緒,阿平略略分派了護車的人手,正要下令赶路。
  黑暗中突然冒出了一大群人,擋住了阿平等人的去路。
  阿平只瞧一下對方的气派,便知來的是什么人。他很鎮靜的說道:“來的可是七星教的袁兄?”
  那邊果然走出了袁伯文道:“你們三陰教耍這一手可真厲害呀!”
  阿平等袁伯文走到跟前,才道:“區區早知道袁兄一定會赶來的!”
  袁伯文頓了頓,道:“這么說,閣下一定有解決的辦法了?”
  阿平道:“袁兄指的是不是關于展師兄的尸体?”
  袁伯文哼道:“難道說在下會為了其他事找上你。”
  阿平沉吟一會儿,道:“如果區區將展師兄的尸体交給你們,袁兄准備怎么處置?”
  袁伯文道:“那是本教之事,閣下大可不必過問!”
  阿平道:“袁兄敢是忘了目前尸体可是在區區手中呀?”
  袁伯文陰沉沉的道:“在下有備而來,料想閣下定知道不交出尸体來的后果吧?”
  阿平笑道:“袁兄先不必動气,區區只想知道貴教何以對一具尸体,抱有那么大興趣,袁兄是不是能透露一二?”
  袁伯文自然不會說出展鵬飛目前与他們七星教的關系,所以保持緘默。
  那徐阿平卻道:“袁兄既然不愿說出原因,那么就恕區區不能將尸体交給你了。”
  此言一出,無异表示雙方已毫無談判的余地。
  袁伯文聞言將心一橫,伸手一揮,那些与他來的七星教門人,馬上抽出兵器備戰。
  躲在暗處的孫小二,這時已潛至馬車輪后,一個翻身,已進入了車內。
  車上极為狹厭,那具長箱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孫小二一触及,但覺一陣心酸,眼淚奪眶而出,久久才想起自己潛入車內的目的。
  他輕輕拭去淚珠,望一眼端坐在車前的車把式,然后找到箱子的上端,悄然運集內力,預備打開那具長箱子。
  這時七星教和三陰教雙方,已經動上了手,雙方都沒有人注意馬車內的情形,給予孫小二很大的方便。
  孫小二費了很大的勁,才將箱子啟開,因為他不敢弄出聲音之故。
  他用手探一探箱底,果然發現有一具尸体,但卻沒有聞到腐尸的臭味。
  孫小二心想:設使展鵬飛真已死掉多時,為什么沒有爛掉?
  他心里好不詫异,正想將尸体搬出箱外。
  不料那車把式突然揚鞭揮馬,那馬車一陣巔動,迅速往前沖了過去。
  若非孫小二眼明手快,緊緊拉住篷上的木架,他人恐怕就被摔到車外去。
  馬車一向前沖,速度甚快,孫小二伏在車中,本想抱住展鵬飛尸体往后滾了出去。
  可是當他抬眼一瞧,車后卻緊緊追來了十余騎,也分不出哪一騎是三陰教或七星教的人。
  情況已相當明顯,三陰教正想借机往前逃跑,而七星教的人,則依然緊追不舍。
  孫小二此刻根本就不關心雙方這一跑一追,究竟如何。他只關心將用何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狂奔的馬車里,將展鵬飛的尸体劫走。
  那馬車去勢如飛,漸漸的將車后那些人馬拋在后頭很遠。
  尤其那赶車的車把式技術嫻熟,將馬車控制得恰到好處,加之自車后追來的兩派人騎,一面奔跑,一面相互攔阻,自然就遠落在馬車之后了。
  孫小二很快的衡量了眼前情勢。
  他知道若是抱著展鵬飛縱身下車的話,難得不被護車的人發現。
  有這個難題,孫小二自然不敢貿然縱身下車,于是他心念電轉,要想出一項可行的辦法來。
  馬車仍在官道中狂馳,一路巔簸得相當厲害,大有傾覆的可能。
  孫小二見狀,登時計上心頭,心想:我何不使馬車傾覆,然后趁机逃走?
  他一念及此,想想再也沒其他辦法比這一項更為妥切,當下決定依計行事。
  孫小二想做就做,他先抱起展鵬飛,然后欺進那車把式的背后。
  因為車行甚速,車聲更大,那車把式又一意赶車,根本就沒提防孫小二已欺近了他身后。
  孫小二擺好姿勢,等馬車開始進人一處彎道之時,右手攔腰抱住展鵬飛,伸出左手,在那車把式腰際只輕輕一按。
  那車把式但覺控韁的雙手發麻,再也不听指揮。人雖好端端坐在車座上,卻眼睜睜任那奔馳的馬車,筆直的撞進前面的林子。
  孫小二算好距离,就在馬車撞毀之剎那,一個挺身,及時搶出車外。
  他顧不得看那馬車撞毀的情形,抱著展鵬飛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避入林內,几個縱落,已被他逃得無影無蹤。
  奔行大約有一個時辰之久,孫小二折西轉入山區,走走停停,不一會儿便進入群山万巒之中。
  他進入山區本無特別的用意,只是覺得山里邊容易避人追蹤,因此本能的朝山路而行。
  不想他這一爬上山頂之后,才暗暗叫起苦來。
  第一,山路本已難行,他抱著展鵬飛,更是舉步維艱,累得他气喘如牛。
  第二,人沿山路而行,要是有人自山底下張望,目標极易暴露。
  第三,孫小二發覺他選擇的這條山路,左邊處處是懸岩峭壁,右首則全是斷崖深谷,如果有人發現追來的話,除了往上逃之外,根本無路可走。
  孫小二雖則發覺他這一進人山區,犯了很大的錯誤,但他卻不敢下山另覓蹊徑,原因是怕在走出山區之前,遭人攔住。
  他處在這進退維谷的場面,當然只有硬著頭皮往上爬了。
  費了九牛二虎的工夫,孫小二總算爬到了山頂。
  他相度那山頂的地勢,只見懸岩林立,古松盤虯,嵐煙縹繞在那方圓百數丈的山頂上,更使得那山頂顯得隱秘之至。
  孫小二心中不覺一喜,心想:我這一誤打誤撞,居然讓我尋到了這最佳的藏身之所。
  他抱著展鵬飛在那山頂略一尋找,就找到了一個既可避風躲雨,又不容易被人發覺的山洞。
  孫小二偵查了山洞之后,才將展鵬飛抱進洞內,覓了一處干淨角落,將人安放妥當,然后仔細再查看山洞一番。
  只見那山洞人口有一人高,初僅夠一人通行,但深人洞內約十余步,則越來越寬大,最寬之處居然可容十數人坐臥之用。洞底處還有三處壁縫,寬可容人出人。
  孫小二分別張望了那三處壁縫,發現三處都是烏黑潮濕,因此打消進去探望之意。
  但他對于此刻藏身之處,仍覺不太放心,因為洞外既不隱秘,如果有人發現闖入,一眼就可將洞內景物瞧得一清二楚。
  孫小二這時已顧不了那么多,他想:只要挨過一天,然后覓路下山,或許可以躲得過三陰教的追蹤。
  主意打定之后,孫小二心里頭就平靜多了,他望著展鵬飛慘白的臉色,實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間。
  孫小二長聲一歎,拿出了隨身于糧,一面吃著,一面暗忖道:展老弟看來絕無夭折之相,怎會年紀輕輕的就此閉目永瞑呢?
  他委實不相信展鵬飛會死得這么年輕,不覺伸手探向展鵬飛的胸部。
  展鵬飛的心跳早已停止,這是孫小二早就知道的,但他還是抱著异樣的心情,不自覺的將手按在展鵬飛的心窩上,看看有沒有跳動的跡象。
  孫小二左手停了很久,但展鵬飛的心房卻是一點儿生机也沒有,根本動都不動。
  孫小二真不甘心就此承認展鵬飛已死的事實,他噙著一把老淚,凝神端詳著展鵬飛的俊美臉靨。
  那一張原是英气颯然的臉,此刻已慘白得駭人,緊抿的嘴角,卻依然透出一股傲气,好象在恥笑孫小二將生离死別之事,看得如此不開。
  孫小二心中一陣凄然,自言自語道:“展老弟呀!你真忍心合下老哥哥就這樣走了?你真要老哥哥再過一輩子孤寂生活嗎?’”
  他這樣子自怨艾了一番,想想也沒什么意思,遂定下心來,思忖等過了明天之后應該怎么辦?
  孫小二越想越是心灰意冷,這位天遁門的唯一傳人,自從碰上展鵬飛之后,孤僻的本性早被展鵬飛的一腔熱血所融化了,不料當他打算要与展鵬飛合作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之時,展鵬飛先一步而逝,怎不令他傷心欲絕呢?
  他一個人坐在展鵬飛尸体之旁,想了很久,此刻他已證明展鵬飛已死,那么他哪有雄心再到江湖与人逐鹿?
  “放棄這個念頭吧!”孫小二想:“我既無能力完成展老弟的遺志,倒不如在這洞旁結廬安居,終此一生。”
  孫小二感慨良久,繼續想著:是的!我這無用的老獨夫,晚年能陪伴展老弟之靈,也算不辜負平生唯一知己的知遇之誼了。
  他心中一有了這樣的決定,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于是他將悲情拋開,匆匆吃完于糧,倒頭便睡,准備養足了精神之后。再到洞外徹底偵查山頂的環境,以定去留。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的時間,甜夢中的孫小二突然覺得炙熱難當,醒來時全身都被汗水濕透。
  他霍地坐了起來,張眼一瞧,不禁大為詫异。
  原來這時洞中彌漫著一層紫霧,這層紫霧含有濃烈的硫磺味,而且炙人皮膚,使人有窒息与悶熱之感。
  饒是孫小二見多識廣,一時也弄不清楚這些紫霧是從什么地方吹來,又是些什么名堂。
  孫小二并沒有花腦筋去急忖這些問題,他七手八腳的將展鵬飛抱了起來,慌張地要沖出洞外。
  他這种舉動只是出于直覺,因為不論如何,沖出洞外,總應該比置身那些來路不明的紫霧中要妥當得多了。
  可是當他才走了兩三步,卻突然听見洞外傳來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听來像是有十几個人正走了過來。
  這一來.孫小二就不敢再貿然走出洞外,只好停在洞內,忍受那陣陣炙熱的紫霧逼体,一面暗中警戒,以防備外面的人闖了進來。
  這時洞外的人似乎全聚集在洞口,孫小二知道那洞口很不隱秘,那些人既然都停在洞外,顯然他們已經發現了他所藏身的山洞。
  孫小二此刻大為緊張,因為洞內已無處可躲,万一那些人闖了進來,那么孫小二的行蹤,立刻就會被發現,決無幸免之理。
  孫小二縱使不知道洞外那些人的來歷,但他卻极不愿有人發現他躲在洞內,這是由于深恐被六大邪派的人奪走展回飛的尸体之故。
  因此當他察覺那些人停在洞外不走,立刻嚴密的戒備起來,將展鵬飛的尸体放好,然后掩身欺進洞口,小心監視外面那些人的行動。
  孫小二堪堪占好警戒的位置,突然听見洞外有人大聲說道:“袁兄,你以為孫小二會笨到進入這山頂絕地躲起來嗎!”
  說話的人原來是阿平,孫小二一听便認出他的聲音來,同時他也知道阿平口中的“袁兄”,一定是三陰教的金睛鬼爪袁伯文。
  這兩人剛剛還為了爭奪展鵬飛的尸体,大打出手,此刻居然聯合起來找孫小二。
  孫小二認為他們為了一致的目標,聯合起來追尋他并不為奇,奇的是他們怎會知道展鵬飛是被他劫走的。
  他心里正在打鼓,那袁伯文又道:“金童,如果你的猜測不錯的話,那么孫小二确是很有可能躲到這山頂來的。”
  阿平道:“不會錯的!孫小二跟蹤了我的車隊大半夜,我早已提防他搞鬼,若非袁兄半路攔截我,展師兄的尸体就不會被劫走的!”
  孫小二聞言一惊,敢情阿平早已注意到他的跟蹤。
  這事真是大出孫小二意料之外,因為他的追蹤之術,可說是獨步武林,堪稱江湖一絕,那金童阿平居然早就提防到他的跟蹤,他的警覺性之高,實是令人歎服。
  這時袁伯文又說道:“鼠精孫小二追蹤之術無人能望其項背,金童你是如何查到他的跟蹤的?”
  此事孫小二也极想知道,因此他一听袁伯文問起,立刻豎耳傾听。
  耳中傳來阿平的聲音,道:“這事說來也是突然被我發覺的,我一路為了躲避你的追蹤,當然經常保持最高的警戒,在這种情形下,孫小二的鬼祟行蹤,豈能逃出我的法眼?”
  他說話的語調,听來甚是得意,顯然徐阿平認為能使袁伯文知道他連孫小二的行蹤都可發覺之事,實是相當有体面的。
  只听袁伯文冷冷道:“縱然你能察覺鼠精孫小二的行蹤,但那只是湊巧碰上的,說來也沒什么了不起……”
  阿平笑道:“袁兄此刻心頭不大服气是不是?”
  袁伯文道:“服不服气是另外一回事,倒是我們在還未證實劫走展鵬飛的人是不是孫小二之前,你便透出那种得意樣,實叫兄弟不太信服!”
  阿平道:“原來袁兄為了這件事不服气,是的,在未證實人是不是孫小二劫走之前,要袁兄相信我的判斷,确難使袁允信服,但我敢打賭此事決計是孫小二干的,只是不知袁兄信是不信?”
  袁伯文道:“我仍然是那么一句話,等找到了孫小二后再談不遲!”
  阿平朗朗一笑,道:“好好,咱們一齊先將人找到再談!”
  他們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出阿平能判斷孫小二劫走展鵬飛的原因,使在一旁竊听的孫小二大失所望。
  孫小二真想出言詢問阿平,問問看他怎能察覺到他的追蹤,因為一向以追蹤之術獨步天下而自用的孫小二,實在很難忍受被阿平發覺的事。
  但是孫小二并沒有沖動得真的出言詢問,他將心念集中在如何逃過阿平和袁伯文的搜查這件事上。
  他念頭電轉,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比出手硬拼更好的方法來。
  果真孫小二被逼得不能不動手硬拼,那么除了出其不意的突襲之外,以孫小二的身手,要想打贏袁伯文和阿平等人實非易事。
  此刻在洞外的袁伯文已經走到洞口,离孫小二藏身之處,僅隔著一道岩壁。
  孫小二衡量情勢,深知如果袁伯文一走進山洞,那么他絕對逃不出他的眼底。
  因此孫小二運力聚集右掌,准備在袁伯文探身進洞的剎那,淬然下手將他收拾下來再說。
  就在袁伯文擋在洞口時,突然傳來阿平的聲音道:“袁兄,那山洞里邊,是不是有什么可疑處?”
  袁伯文已准備進洞,聞言回頭道:“咱們已查過這附近的所有山洞,就只這個還沒搜過,總不應該放過它不搜一下吧?”
  阿平道:“袁兄說得是,兄弟陪你一道進去搜一搜!”
  袁伯文冷冷道:“莫非你不放心我一個人進去?”
  阿平道:“袁兄不必多心,我并無此意!”
  袁伯文迅速接口道:“你不怕我在洞內發現了展鵬飛后,將事情隱瞞下來,不讓你知道?”
  阿平道:“假使袁兄這樣做的話,兄弟不會不知道的!”
  袁伯文又訝道:“你是說你不用進人洞查看,也會知道我是否發現了展鵬飛嗎?”
  阿平道:“不錯!因為展師兄如果在洞內,那么孫小二必然也在,你這一進去如果安然無事,我不用查也知道洞內無人,對也不對?”
  袁伯文道:“嗯!你只需在洞外注意一下我進洞后的動靜,就可知道展兄的尸体是否在洞內,這話确是有理!”
  他停了一會儿,又道:“那么兄弟這就進去了?”
  孫小二聞言,立刻全神戒備起來,但阿平卻又道:“不!還是兄弟陪你進去!”
  袁伯文道:“你這不是存心跟兄弟嘔气嗎?”
  阿平笑道:“袁兄不用生气,我既已表明沒有怀疑你的意思,自然不會存心再和你嘔气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陪袁兄進洞查看全是好意,袁兄應該想到才對。”
  袁伯文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名堂……”
  阿平道:“袁兄何不仔細想想,那山洞昏暗狹厭,万一有人潛在那里,你能逃得過他突施的暗襲?”
  袁伯文沉吟不語,在洞內的孫小二雖然沒有看見他的表示,但他只須用點儿腦筋也想得到袁伯文必會同意阿平之言,而答應由他掩護進洞。
  孫小二心知他們兩人如果不相偕進人的話,他的突襲還有啟效的可能,若是他們一齊進來,那么他就只有束手認輸的份了。
  他本能的移動步伐,重新退人岩洞之內,心中卻想不出對策來。
  不一會儿,孫小二已退至展鵬飛之旁,做了一個最后決定,准備出其不意的沖出洞外。
  孫小二雖知這辦法逃脫的可能不大,但他認為与其守在洞內待斃,不如沖它一沖,說不定還能逃走。
  因此他下定了決心之后,便低身抱起展鵬飛。
  當他雙手才接触到展鵬飛,突覺展鵬飛全身濕濕,好象流了不少汗珠似的。
  孫小二起先還以為是那酷熱的紫霧太重所致,可是當他將人抱牢,卻發現展鵬飛臉上汗珠滾滾往下淌。
  這一發現令孫小二目瞪口呆,忖道:“這……這是怎么一回事,死人居然還會流汗?”
  孫小二絕不相信死人還會流汗這种事,因此他一怔之后,心頭不禁一陣狂喜,暗自在心里呼叫道:展老弟沒有死啊!
  他迅速將人放在地上,把住展鵬飛的脈門,很仔細的查驗。
  他還未清楚展鵬飛是不是已經血脈暢通,那洞口外已傳來袁伯文的聲音道:“咱們應該帶火把進來,走起來就省事得多了……”
  只听又傳來阿平的聲音,道:“這洞內說不定躲著什么毒蛇猛獸,我們若是亮著火把,豈不要將它們引了出來嗎?所以我們還是暗里摸索較安全!”
  剛說到這里,突然“噫”了一聲,道:“袁兄!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硫磺的味道?”
  袁伯文停了一會儿,才道:“是呀!确是有股硫磺味道!”
  孫小二听了他們的對白,知道他們兩人果然相偕進了洞,他也顧不得查驗展鵬飛的生死,即刻抱起展鵬飛,待机而動。
  這時袁伯文他們的腳步聲已在內洞之處,不須十步的距离,便可將孫小二藏身的內洞,看得一清二楚。
  孫小二蓄勢待發,他准備在袁伯文他們出現在內洞之剎那,一舉沖出洞外。
  就在這緊要關頭,阿平突然道:“袁兄,我覺得這硫磺味濃得惊人……”
  他突然惊呼一聲,又道:“袁兄不好了!此洞有危險,咱們還是快退出去!快!”
  那袁伯文卻道:“慢!有硫磺的地方,毒蛇猛獸都存在不住身,這山洞哪有什么危險?”
  阿平急促地道:“袁兄!這硫磺味道越來越濃,而且紫霧灼人,顯然此地正是火山之口,咱們再不走,等那火口噴出火焰,怕就走不成了!”
  袁伯文道:“你說得對,咱們快退!”
  他“退”字才出口,那岩壁及石地,就在此時發出隆隆之聲,接著輕微的顫抖起來。
  孫小二也知道這地震是怎么一回事,他慌忙沖出洞口。
  可是他人還未沖出去,卻一眼瞥見袁伯文和阿平,竟然還待在洞外,并未撤下山去,搖得他煞住去勢,閃在洞門內。
  孫小二暗忖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們既已知道這山頂有火口,怎還不退下山去呢?
  不用他出口詢問,那袁伯文已說出了他心中的疑問,道:“徐兄!你這是怎么啦?為什么這回又不走了呢、”
  阿平道:“咱們在這里很安全,多待一會儿又何妨?”
  袁伯文訝道:“那火山看來就要爆發,一旦爆發起來,這山頭可能夷為平地,咱們站在此地,怎有安全可言?”
  阿平道:“那山洞如真有火山之口的話,也不會一下子說爆發便爆發,咱們等到勢頭不對時再走也不晚,何況孫小二要真的躲在洞內,我們這一走豈不被他溜了嗎?”
  袁伯文道:“既是這樣,咱們再待一會儿也好!”
  洞內的孫小二聞言恨得咬牙切齒,不想碰上這兩個難纏的人,使得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此刻那山頂又開始震動,這次震得相當厲害,几乎使孫小二站不住腳。
  所幸震動持續不久,山頂又恢复原狀。
  孫小二朝外一瞧,只見阿平和袁伯文兩人,竟是好整以暇的還待在洞外。
  他心中又惊又急,尤其洞內的紫霧也越來越濃,几乎使孫小二嗆出聲音來,他實在有點儿忍受不下去。
  可是在洞外的袁伯文和阿平兩人,根本就沒有撤退下山的意思,他們居然在洞外聊天,狀极悠閒。
  孫小二不愿放棄最緊要的一刻,他強忍著酷熱的紫霧,屏息等待逃走的机會。
  時刻在緩慢中消逝,洞外的袁伯文和阿平仍然沒有离開的樣子,可是孫小二已有不支的感覺,他神智雖未因酷熱而喪失,但人被紫霧所逼,卻不自覺的往洞口處移了過去。
  洞外涼風習習,孫小二迫不及待的長吁了一口气,神智一清,心胸恢复舒坦。但抬眼卻發現袁伯文和阿平兩人,含著笑容盯著他。
  孫小二這時才知道自已被那洞外涼風所誘,已經走出了洞口,這回想躲已是來不及。
  他干脆將展鵬飛輕輕放在一塊岩石之上,道:“你們不是苦苦追查展老弟的尸体而來嗎?喏!人在這里,你們帶走好了!”
  袁伯文搶著開口道:“展兄的尸体我們七星教非得之不可,三陰教的金童和展兄有同門之誼,他急于找回尸体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你鼠精孫小二為什么非跟我們爭奪不可,兄弟就有點儿弄不清楚了!”
  孫小二道:“這事我不想多作解釋,不過你們千万記住,此刻我雖然無力保護住展老弟的尸体,但我不會就此罷休,說明白點儿,我還會設法自你們手中奪回來的!”
  他話一說完,舉步欲走,那阿平卻道:“孫老前輩請等一等,晚輩師兄的尸体還是由老前輩守護著好,請老前輩將他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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