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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竹林隱丹珠琴音驅蛇


  夜色凄清,那些虫鳴蛙鼓之聲,使展鵬飛倍感親切,他拋開了一切煩惱,躺臥在竹床上,側耳傾听。
  但是這种難得的靜論,并沒有多長,展鵬飛突然被一陣拍門聲所惊醒。
  他霍地躍下床來,問道:“誰啊?是不是小晶?”
  他實在想不出誰會在半夜來此找他,因此第一個念頭,就想到是小晶。
  但外面有人應道:“晶姐姐沒來,公子開開門……”
  展鵬飛听見是女子的聲音,又稱呼小晶叫“姐”,心想一定是天池藥官的人,當下走到門邊,毫不遲疑的將門打開。
  門外有兩名紅衣長發的妙齡少女提著兩盞气死風燈,階下則又有四名同樣裝束的少女,抱劍而立,她們的神情,均甚肅穆。
  只見那為首的少女,含著笑容,對展鵬飛道:“你是展鵬飛公子吧?”
  展鵬飛頷首道:“是的,在下便是展鵬飛……”
  他突然聞到一股清香,不禁皺起眉頭,只听那為首的少女道:“我叫小丹,奉命來此請公子……”
  展鵬飛訝道:“這么晚了,莫非你家小姐還要我走?”
  小丹道:“不!我們奉命接你到另外一個地方?”
  展鵬飛道:“等等,你們到底奉誰的命令?”
  小丹道:“我們是奉大小姐之命來此的!”
  展鵬飛道:“大小姐?哦,紅藥叉雷芷君已經回來了?”
  小丹含笑點頭,展鵬飛眼光一接触到她的笑容,只覺得她長得太美,太美了。
  于是他道:“既是大小姐見召,你們稍等一會儿,我將東西帶了就去!”
  小丹笑道:“那你就快一點儿!”
  展鵬飛覺得是應該要快一點儿,万不能讓人家久等,當下轉身回房,收拾他隨身的東西。
  小丹這時又在門外說道:“可別忘了將你的藍電寶刀帶走呀!”
  她的聲音如出谷黃鶯,煞是好听,展鵬飛迅即應道:“當然不會忘記我那寶刀……”
  他很快地收拾好隨身衣物,握著藍電寶刀,就要走出門外。
  當他的手心接触到冰冷的刀柄之時,倏地心神一震,忖道:“那雷芷君為什么特別吩咐我一定要帶寶刀去見她?”
  心里就這么遲疑一下,抬眼望著站在門口等他的小丹。這次卻覺得她長得并不見得很美。
  小丹似乎發覺展鵬飛神情有异,緩步走進屋內,一面說道:“公子隨身的物件,由我替你帶著好了……”
  展鵬飛又聞到一股清香味,忙退后一大步,道:“奇怪,在下為什么非跟你們去見雷芷君不可?”
  小丹愕然停步,臉上的笑臉也已收斂,冷冷道:“你不是答應要跟我們去嗎?”
  展鵬飛道:“在下現在不想去了,你們請走吧!”
  小丹蹙著黛眉沉冷著臉,好象很不了解展鵬飛會突然改變心意的原因。
  這時她背后的同來女子,有人道:“丹姐!你身上的迷心香對他已生不出作用來,我看咱們只有用武了……”
  展鵬飛聞言,心下恍然,忖道:“原來她身上洒有迷心香,難怪我一聞之下,會覺得她長得很美,同時產生不能拒絕她的要求的念頭……”
  小丹沉吟一會儿,道:“公子你知道拒絕与我們同往的后果嗎?”
  展鵬飛此刻神智已相當清醒,道:“后果?難不成你們能將我硬拖著去?”
  小丹道:“那也說不定……我再問你一次,你去也不去?”
  展鵬飛將手中包袱放在桌上,道:“在下沒空,你們請出去吧!”
  他才說完話,鼻中又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心下大駭,忙屏住鼻息,怒眼望著小丹。
  小丹卻含笑道:“我不相信你能閉气不吸,咱們瞧著好了……”
  展鵬飛哪里能夠長久閉气不吸,他情急拼命,霍地一抓桌上藍電寶刀,順手戳向小丹。
  這一招只是要逼使小丹讓開擋在門口的身子而已,但小丹卻不理不睬,雙手一拂,就將展鵬飛逼回原地,根本不讓他有沖出屋外的机會。
  展鵬飛閉气不敢呼吸,胸部已悶得慌,這一沖沒有沖成功,心里更急。
  他片刻也不能再留在屋中,否則一定會中了小丹的迷心香。是以一招之后,立刻反手一掌,下定決心要逼退小丹,好有机會沖出屋外。
  但小丹身手甚強,她屹立如山,腳步根本沒有移動,兩手上下橫飛,一下子便化解了展鵬飛的攻勢。
  展鵬飛已經漲紅了臉,真恨不得張口深深吸一口气,但他深知一張口的后果,只得又忍下去。
  此刻他人依舊被小丹攔住,但他并未气餒,第二次沖刺失敗之后,第三招立刻出手。
  這一招是暗合大北斗玄功的“星斗沉浮”,凌厲之至,小丹自然不敢用輕巧的卸勁手法,輕攫其鋒。
  在這种情形下,小丹只有閃避和硬接兩個法子,才能化解展鵬飛這一招“星斗沉浮”。
  她自然不會閃避挪開擋在門口的位置,因此她運力准備硬接展鵬飛這一掌。
  展鵬飛只為了想沖出門外,他不在乎能不能將小丹擊傷,因此雙方掌力甫接,展鵬飛立刻利用移花接木手的功夫,將小丹所排出的掌力,導向側面。
  小丹但覺她施出的力道,突然被吸得無影無蹤,心里還在惊愕之間,耳邊卻傳來強大聲響,竹屋左側已被轟出一個缺口來。
  展鵬飛一招得手,利用了他和小丹合成的掌力,將竹屋一面震倒,在小丹發覺之前,他業已一個縱身,躍到屋外去了。
  展鵬飛一脫出屋外,迫不及待的長長吸進一口新鮮空气,精神為之一振。
  當他再度抬頭之時,卻發現小丹率領与她同來的五名少女,將他團團圍住,不禁濃眉一皺,道:“你們纏著在下不放,是怎么一回事?”
  小丹冷冷道:“只要你乖乖同我們去見大小姐,我們就不跟你為難……”
  展鵬飛道:“我為什么非見她不可?笑話!”
  小丹哼道:“閣下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也可以,小心了!”
  她說話的神態和語气,使人一听之下,莫不覺得冷傲之至。
  展鵬飛無意与她為敵,因此小丹招式才發,他人已躥至二丈開外。
  可是他這一躥,人未落地,驀覺四面八方涌來森嚴劍气,敢情那四名抱劍少女,已快逾奔馬地的攔住他的去路,而且同時發招攻他!展鵬飛不禁心里有气,雙掌運足大北斗玄功,左右開弓,立刻逼退了那四名圍攻他的執劍少女。
  但小丹和另一名少女,此時卻已補了上來,展鵬飛的去路,依舊被封死。
  展鵬飛見狀冷哼一聲“鏘”一聲拔出他手中的藍電寶刀,道:“你們不要逼人太甚,否則在下刀不留情!”
  小丹借著月光,很清楚的看到展鵬飛臉上的怒色,心中忖道:“他顯然已被激發了怒气,我正可利用這個机會展開急攻,必有生擒他之望……”
  可是她心念才轉,不禁望著展鵬飛露出詫异的神情。
  因為她發覺展鵬飛此刻不但沒有先前气郁不舒的樣子,而他的气勢,在瞬間的工夫,已如波軒然,光彩炫人,非比尋常。
  這气勢的轉變,使得小丹几乎不相信出自同一個人的身上、不由得愕然地看著展鵬飛。
  展鵬飛因為已放棄避免与小丹沖突的念頭,志在一次決戰,所以他的心緒很快安定下來,提著藍電寶刀,顯得成風凜凜。
  只見他緩緩舉起寶刀,兩手緊緊握住刀柄,那种架勢,渾然天成,小丹居然看不出有任何瑕疵。
  這一來,小丹不禁大為駭然,她深知對手這一招出手,不但她沒法抵抗,就是她們六個人聯手起來,也必然付不了便宜。
  小丹洞燭机先,不待展鵬飛出手發招,搶先出聲警告她的同伴,道:“大家快退!”
  就在這個時候,展鵬飛已經暴喝一聲,刀光一閃,電掃而出。
  他刀勢快逾雷電,小丹她們退得更疾,一剎那間,已退開二、三丈之遠。
  這時展鵬飛已搶得了先机,他就地收刀,腳掌卻仍跟進,一占上攻擊方位,立刻反手一掌,以七成的大北斗玄功,攻向左側的敵人。
  在他左側的人正是小丹,她本可再退,來閃避展鵬飛這一掌。
  但是一來她已讓過了一招,這次如果再退,深恐影響她這面的軍心,二來展鵬飛這一掌專攻她一人,使她以為展鵬飛有意對付她一個。
  是以,這一次她不閃不避,迎著展鵬飛的掌勢,硬擋硬接。
  她掌心才接住對方渾厚的掌力,立知不妙,忙吐勁要將對方內力壓回去。
  她不吐勁還好,勁勢才吐,但覺對方掌力竟然連綿不逝,宛如怒濤排壑,雄渾壯大,而且大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勢。
  小丹心下凜駭,匆促間慌忙撤掌,但她忘記對方的掌力依然緊迫,因此掌勢才撒胸部倏如被撞,一個踉蹌,退了五、六步之多。
  她雖然沒有因此受傷,然而她心中的惊駭,卻是前所未有的。
  但見她用駭异的眼光,瞪著展鵬飛發呆,張大了嘴巴就是說不出話來。
  与她同來的另一名少女,以為她受了傷,慌忙走到她的身旁,扶住她道:“丹姐!你受傷了?”
  小丹搖搖頭,道:“珠妹,我沒有受傷……”
  她舒了一口气,又道:“這廝內功修為已人化境,我們無法力取,否則決計奈何他不得……”
  她說得很快,雖然聲音很低,但小珠卻句句听得真切,是以相信她确未受傷,心頭也就寬松了許多。
  這時小丹又道:“珠妹!你敢快通知小萍她們,用貼身肉搏的打法,將那廝纏住……”
  小珠聞育迅連發出暗號,那四名執劍少女,果然毫不疑遲的,以近身肉搏手法,動手圍攻展鵬飛。
  雙方很快的打了三招之多,那展鵬飛一柄寶刀,大開大合,威力十足,第四招開始,那四名執刀少女,已然險象環生。
  小珠忍不住道:“丹姐!那廝刀勢恢宏,招法凌厲,我看用這种近身肉搏的打法對付他,小萍她們恐非敗不可……”
  小丹打斷她的話道:“不錯!以長劍對長刀,近身接戰未必有利。”
  小珠惊訝道:“那么,丹姐你為什么要用這個打法對付他?”
  小丹眼中透出詭异的神色,道:“我當然另有安排,要不然我怎會命令小萍她們冒那么大的險?”
  小珠正要說話,突然傳來小萍急促叱喝聲,于是她蹙眉道:“丹姐!小萍她們顯然已經支持下去了,你到底有什么安排,赶快施出來呀!”
  她心里一定很急,可是小丹依舊慢條斯理的道:“時机未到,咱們再等一會儿……”
  這時圍攻展鵬飛的那四名少女,在刀光之下,左沖右突,形狀狼狽之至,一望而知,她們只有挨打的份而已。
  小珠急道:“丹姐!你看,三招之內,小萍她們恐怕就會有人受傷……”
  小丹道:“我看到了,你放心,展鵬飛若不是刀下留情的話,小萍她們早被解決了,所以你不用心急!”
  小珠掉過頭注視場中的情景,果然發覺展鵬飛出招极有分寸,每一刀都是一划而過,像是沒有傷人的意思,當下放心不少,但心里卻是奇怪,道:“展鵬飛那廝真是不敢傷人,這可真奇怪了……”
  小丹道:“這沒有什么奇怪的,咱們与他又無深仇大恨,他絕不會無故傷人的,除非我們逼他太甚!”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就是看准他這种仁厚的個性,才想起生擒他的方法……”
  小珠道:“什么方法?丹姐!”
  小丹看了一眼場中的變化,道:“此時正是抓人的時候,珠妹,你附耳過來…。
  小珠將臉湊過去,耳畔已傳來小丹的吩咐。
  本來繃緊的面容,經過小丹一番耳語,立刻露出笑意,道:“丹姐!你這辦法甚妙,我立刻去辦!”
  她興沖沖的轉身欲走,小丹卻道:“記住!你一進場內,還是以近身方式攻他,否則無法奏效!”
  小珠道:“小妹省得,丹姐你替我押陣!”
  小珠言罷,一個縱身,已到展鵬飛背后。
  她厲叱一聲,掄掌便打,展鵬飛這時刀勢正好使滿,一發覺背后有人偷襲,看也不看,反手彈出一指。
  這一指正是老狼谷的絕藝水火絕命神指的反手招式,猝然間彈出,使人防不胜防。
  幸虧小珠早知道展鵬飛非比泛泛,舉手投足之間,均可能是怪异的招式,因此她一見展間飛收刀摔手,立刻還向一旁。
  雖是如此,小珠也感覺到有一股堅銳的指風,呼嘯而過,不覺花容失色。
  他蠻腰聚力,忙不迭一挪一扭,總算逃出了展鵬飛的指風。
  展鵬飛并未追擊,他任小珠繞過他的左側,指勢右卷,“哧”一聲,又彈出一縷勁風,襲向欺身過來的另一名少女。
  可是他指招才發,卻發現那少女前沖之勢,有增無減,并沒有閃避的意思,這一來,展鵬飛如果勁道不變,那少女必定將中指倒地。
  展鵬飛見狀大惊,他本無意打傷天池藥宮的人,看到這种情景,立即硬生生的將招式收回。
  可是這么一來,他的步法就此紊亂,身形也因之搖搖不穩。
  說時遲,那時快,小珠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展鵬飛左近,她一看展鵬飛步法一亂,不禁大喜,右手一揚,打出了一蓬粉紅色的香粉。
  展鵬飛但聞一陣清香,立知不妙,他屏息疾退,退勢之快,宛如脫兔。
  可是他退得快,人家撤粉的手法更快,只見四面八方,香粉連揚,撒得展鵬飛一頭一臉。
  但是展鵬飛并不在意,心想:“我只要劈出一刀,便可沖出香陣,豈奈我何?”他不敢怠慢,一刀劈向前方,人如脫弦之箭,順勢沖向園外的那片竹林而去。
  他撥開枝葉,迅速深人竹林內,等到發覺小丹她們并未追來之時,已差不多深入十數丈之內了。
  這片竹林長得枝丫橫陳,茂盛之至,使展鵬飛很難移步,他不但要撥開枝葉,還得注意不使發出太大的沙沙之聲,确是舉步維艱。
  尤其林梢葉尖上留下的雨滴,一經搖動之后,紛紛滴了下來,聲音之大,使展鵬飛大傷腦筋。
  他好不容易走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仔細打量,發現原來有一條荒徑,不覺舒了一口气。
  展鵬飛在未逃進這片密林之前,早知道必須通過竹林,才是對外的通道,是以他辯明方向,旋即毫不猶豫的沿著那條荒徑,投東而去。
  大約走了有一頓飯的光景,前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展鵬飛忙躲進林內,靜伏不動。
  來的有三個人左右,他們走到离展鵬飛伏身之處,約摸十來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住腳步,“噫”了一聲,有人道:“你們看這地方,顯然有人剛走過……”
  展鵬飛一听見那人的聲音,心底往下一沉,心道:小丹這丫頭怎么那么快就追到此處?
  原來那說話的正是小丹,只听她又道:“展鵬飛那廝既已逃到這里,那么他体內的藥力,大概也快發作了,我們在這附近搜查一下!”
  展鵬飛怔了一怔,忖道:敢情她們已對我下了毒?可是我怎會一點儿感覺也沒有?他心念才動,猛覺頸部及手心有點發痒,忙將手臂伸出一望,不知何時,已布滿斑斑紅點。
  他愣了一愣,心想一定是剛才那一陣香粉沾上皮膚所引起的。
  展鵬飛不知道那香粉的毒性有多大,中毒了之后會有什么反應,因此心情委實很難保持鎮靜。
  這時小丹和她同來的兩人,已開始分途搜索,躲在暗處的展鵬飛,雖覺身痒難熬,但也不敢輕易移動身体。
  小丹一面走一面說道:“咱們不要再往南面過去了……”
  她們這時正好搜尋到离展鵬飛藏身之處僅有丈許之遙,展鵬飛心下大感惶然無策,不想小丹這一叫,她們就此停止前進。
  展鵬飛最近的小珠,突然道:“丹姐!這里离斑竹蛇的巢穴尚遠,我們何不再深人搜搜看……”
  小丹道:“不行!那些斑竹蛇夜晚喜歡在林內亂闖,万一碰上,可就麻煩了……”
  小珠道:“我們身上有蛇毒解藥,怕它何來?”
  小丹笑道:“雖說有解藥,但是被它咬上一口,夠你痛上半天,卻也划不來,咱們往北面搜過去吧?”
  說話之間,小丹她們果然合下展鵬飛藏身的那一片林地不搜,徑往北面而去。
  展鵬飛听到沙沙之聲漸去漸遠,心知她們真已离開他藏身的地方,不禁吁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此時,他倏地一股腥風扑鼻,背后無緣無故,泛起一陣冰寒,直透背脊。
  他一惊之下,立刻回頭,登時駭得目瞪口呆。
  原來他的背后一大步遠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三條怪蛇,每條均在一丈開外,六只慘綠的蛇眼,正全神注視著他。
  那三條蛇各有一顆像雄雞般的怪頭,張著血盆大口,紅信顫抖,且發出聲音,震人心弦。
  展鵬飛不料小丹口中的斑竹蛇,竟會悄然游到他的身后,而且正蓄勢想攻擊他。
  他乍然碰上這种場面,心中自是相當恐駭。
  但他并未顯出慌亂的神態,腦中很快的籌思應該如何應付。
  首先他考慮到那三條斑竹蛇与他之間的距离,如以尋常知識判斷,它們只要發動攻擊,便能一舉達到他任何一個部位。
  換句話說,兩下距离甚近,那些怪蛇不攻擊則已,若是攻擊的話,必能一擊即中,展鵬飛簡直是沒有回避的余地。
  可是那些蛇何以只昂首吐信,嘶叫抖動,而不攻擊他呢?
  展鵬飛覺得甚是意外,照道理講,那些怪蛇既已占了攻擊的有利位置,怎會不發動攻擊呢?
  難道說這三條昂首擺尾的怪蛇,只不過想要將他嚇走而已?
  展鵬飛已無考慮的余地,他下決心不論那三條怪蛇有沒有攻擊他的企圖,也要先設法遠离它們。
  于是他眼睛盯住對面怪蛇,也不稍停一瞬,屁股卻開始向后移動。
  他的動作相當小心,深怕一有不慎,惹動了那三條怪蛇的攻擊,同時他目不轉睛的盯住它們,以防受到狂然的攻勢。
  他蠕動了兩三下之后,已离開了那三條怪蛇一步多遠,准備距离拉大一些,再設法站起來,疾速后退。
  不料那三條怪蛇,卻在此時發出一陣吱吱嘶叫,又游了過來,好像有意要保持一定進攻的距离。
  展鵬飛看到這种情形,仍不灰心,他認為只要有那三條怪蛇沒有攻擊他,他就用不著先下手,因為他擔心惹火了它們,情勢可能更糟。
  于是他又開始往后輕輕移動,仍然以兩手撐地,用兩腳和臀部著地,步步后退。
  但那三條怪蛇仍不放松,依然進逼而來,使展鵬飛大傷腦筋。
  他處在這种難纏的境況下,不能不考慮施于攻擊了。
  可是蛇有三條,他即使能同時用兩手抓住兩條的七寸,致之于死命,但另外一條又該怎么辦?
  這是令展鵬飛极為難的地方,但他如果不施予突擊的話,像這樣子被纏住不得脫身,也不是辦法。
  展鵬飛熟慮之后,心想只有出手一途了。
  當下他將內力貫注雙掌,看准最接近他的那兩條怪蛇,准備出手抓住它們,然后借一蹬之力,避過另一條的反擊。
  然而他才一運力,猛覺胸口一陣跳動,全身不但疼痛之至,而且一點儿力气也使不出來。
  這一惊大同小可,這時他才發覺小丹所施的香粉,原來能使人中毒之后,施不出力气來。
  既是無力出手擒捉那三條怪蛇,展鵬飛當然只有繼續后退,靜待那三條蛇自動放棄追逼他了。
  他開始緩慢后退,仍像剛才一樣,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勢,以防備那三條怪蛇突起攻他。
  這回他已發覺全身散失了功力,等于處在蛇吻之下,而毫無抗拒的机會。
  因此當最前面那條怪蛇,游近他之前才只尺許遠之時,他已惊駭得祖出了冷汗。
  所幸展鵬飛定力极佳,只是苦于沒有防備的能力,所以心里間難免興起慌亂。
  那三條怪蛇,好像看出了展鵬飛已無還手之力,竟然毫不猶豫的游到他的身旁,將他四處圍住。
  此刻展鵬飛但聞腥風扑鼻,眼睜睜看那三條怪蛇,吐著紅信,緩緩逼近了他。
  他猜得出那三條怪蛇不怀好意,但他連舉起枯竹的力气也沒有,不禁長歎一聲,閉目等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曲极為优雅的琴音,划破寂寥的夜空,傳進了展鵬飛的耳中。
  展鵬飛覺得那琴音來得突兀,不覺側耳傾听,一時竟忘記那三條怪蛇,此時离他只半步遠而已。
  琴音緩慢的彈奏著,錚然有律,入耳動听已极,使展鵬飛心中,驀然間產生了一股未曾有的生念。
  這股生的欲望,隨著琴音漸漸擴大,不知不覺中,將展鵬飛失去的信心和勇气,也激發出來。
  他倏地雙手齊出,抓住左右那兩條怪蛇的七寸,奮力一摔,正好摔在正要彈射攻擊的另一條怪蛇的身上。
  展鵬飛抓住机會已疾退到三丈開外,一個縱身站起,一看那三條怪蛇纏在一起,已不能追上來,心情就此一寬。
  他拍拍身上的沙塵,正待舉步走出竹林,雙腿卻是不听使喚,動彈不得,整個頭部疼痛欲炸,人也歪歪斜斜的立腳不穩。
  展鵬飛知道藥力已然發作,他雖然极力想逃出竹林,無奈寸步難行,不禁大為著急。
  他的神智尚保持清醒,當下開始打量四周,看看是不是能夠找到供他借力行走的竹枝。
  好不容易被他發現有一根丈許長的枯竹,就在离他一大步之遠的地上,展鵬飛估量如果伏臥下去,或許可以用手撈著。
  于是他毫不遲疑的臥了下去,探手伸向那節竹棍。
  但他的手指堪堪要触及那竹根三時,眼中卻瞥見那竹棍居然開始蠕動起來。
  展鵬飛嚇了一大跳,赶緊縮回手指,放眼一瞧。
  只見那根枯枝,此刻已緩緩昂起,而且發出嘶嘶之聲,一望之下,竟然是一條七、八尺長的斑竹蛇。
  展鵬飛這一惊非同小可,因為他的手指此時正對著那怪蛇之口,兩下距离,差不多只有三、五寸而已。
  再者展鵬飛全身已麻痹不得動彈,連將手指抽回的力道都使不出來,那怪蛇又已經蠢蠢欲動,展鵬飛委實連逃生的机會都沒有。
  他心中大急,連冷汗都談了下來,瞪著眼珠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個緊要關頭,剛才那悠揚的琴聲,适時又錚錚彈奏起來。
  這次音律急湊,宛如雨落芭蕉,一陣快似一陣使人心情大是興奮。
  那斑竹蛇說來也怪,只見它聞琴音之后,倏地快速后退,一下子便縮進了竹林密葉之中。
  展鵬飛正覺奇怪,那琴音突然中斷,只片刻工夫,身旁又陸陸續續出現了十几條斑竹蛇。
  這回展鵬飛自認此命該絕,因為那十數條斑竹蛇不但一齊突然出現,而且很快的游向展鵬飛躺臥之處而來。
  他眼睜睜的目睹那些怪蛇疾行而至,心里不禁輕輕一歎,瞑目待斃。
  驀地,“錚鏘”一聲將響,听來像似琴弦驟然折斷的聲音,展鵬飛只覺得心底一沉,抬眼前望,那些疾游而至的怪蛇,竟然像中了邪似的,愣然停了下來。
  展鵬飛還沒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倏聞一陣脂粉香味傳人鼻中,一條紅影飛掠而至,將他輕輕一提,几個縱落,就已跑出了竹林之外。
  展鵬飛任憑那女子抱著他向前奔跑,約摸有一盞熱茶之久,耳邊傳來轟隆水聲,他想:敢情已來到瀑布之前了。
  那隆隆水聲越來越大,大約那女子已將他帶到瀑布之旁,因為展鵬飛發覺有水珠濺到他的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那女子已將他輕輕放在地上,并扳開他的嘴巴,塞了一顆藥丸。
  展鵬飛含著那顆藥丸,正不知是不是要吞下去,耳邊已傳來那女子的聲音道:“公子!赶快將解藥吞下去呀!”
  展腮飛“骨碌”一聲吞下那藥丸,道:“小品!是你啊?”
  那女子果然是小品,她笑著道:“不是我,又有誰會來救你?”
  小晶道:“其實早在小丹出現之時,我就已回到了木屋,只因為我不愿跟她們正面碰上而已,否則哪來得及救你〔”
  展鵬飛沉吟一下,道:“原來如此,不過要不是姑娘及時赶到,此刻我怕已不經喂蛇了。”
  小晶道:“那翠竹林里是本宮聚養斑竹蛇的地方,我已警告過你万勿進入,你為什么非要往里蹈不可?”
  展鵬飛道:“我被小丹她們通得無路可走,當然只有往竹林躲,誰想到里邊有什么斑竹蛇?”
  小品笑道:“幸虧你末被咬上,要不然麻煩可大啦……”
  展鵬飛道:“斑竹蛇的毒性既然那么大,你們養它做什么?”
  小晶道:“配藥呀!你不知道那斑竹蛇皮肉骨頭都是上等藥材,就是它的唾液和血,也都是入藥救人的佳品……”
  展鵬飛道:“雖說那斑竹蛇有那么多的用處,可是畢竟是毒物,寄在竹林里怕不妥當吧?”
  小晶道:“沒什么不妥當的,它們從來沒有跑出竹林過,只要不進竹林惊動了它們,就沒有什么危險的……”
  展鵬飛好像還有話要說,小晶卻又道:“小丹她們恐伯就要追來,你運气試試看体內的毒力,是不是已經解了?”
  展鵬飛聞言,立刻依言行功,運气一周之后,并不覺得有何异狀,當下道:“我体內的毒力,大概已經消了……”
  小晶道:“那么我該走了,体可以沿河走到谷口,然后越河西行,很快就可找到官道,怨我不送了!”
  她說得很快,但展鵬飛還是可以感覺出她心中充滿的离情別愁。
  因此他緩緩站了起來,只不知說什么話才好。
  于是他抱拳一扎,道:“在下就此告辭,姑娘請上复二小姐,咱們后會有期,改日當再登門面謝搭救之恩……”
  他說罷即轉身舉步,沿著小晶所指的方向,大步离去。
  走了約摸有十來步遠,展鵬飛雖然沒有再轉頭回望,但他依稀可以感覺到小晶仍然站在分手的地方,默然睇視他越走越遠的背影。
  有了這個感覺,展鵬飛不禁心中一片黯然。
  河水嘩啦著伴著展鵬飛的足音,是那么孤獨而單調,使踽踽獨行的展鵬飛心情更加沉重。
  因此展鵬飛不得不加快步伐,以排遣心中的沉悶,這一來,不到半個時辰,展鵬飛已遠遠望見谷口。
  他一想出了這谷口,將又要投入江湖爭扰的生涯,連帶著想到他的責任義務,霍地精神一振。
  只听他長嘯一聲,凌空一掠,人如飛鳥,很快地穿出谷口,越過了河岸。
  這次他全力而奔,去勢甚快,天未亮之前,他已經尋上了官道。
  相度一下官道的方向,展鵬飛固定一下背后的寶刀,扎緊腰帶,深深吸一口清晨的涼風,便复邁步投西而去。
  這一路路面平坦,走來极是安适,因此展鵬飛安步當車,保持一定的速度,不疾不徐的朝前邁步,不一會儿便來到了一座尼庵之前。
  他本想人庵討口水喝,因此停在庵前打量。
  正在躊躇之間,庵門卻在此時“呀”一聲打開,探出一名披著長發的美貌少女,挑著兩只木桶,側身走了出來。
  展鵬飛只覺得她的側影很熟,不禁愕然望著她。
  剛好那少女已踏出門階,抬起頭來,目光与展鵬飛接触,兩人同時“噫”了一聲。
  展出飛抱一抱拳道:“崔姑娘你怎會跑到這尼庵來?”
  原來那美麗的少女正是崔小筠,她露出愉快的笑容,道:“你怎么也來了?”
  她的聲音仍然嚦嚦鶯鶯,入耳動听已极,使人一听之下,心胸為之舒暢不已。
  展朋飛問道:“在下是路過此地,不想又碰上了姑娘!”
  他將眼光移向那兩只木桶,又道:“怎么,姑娘又要提水啊?”
  崔小籠哧地一笑,道:“是啊!我笨得什么都不會做,就只會提水打柴,你是不是還有興趣幫我提兩桶?”
  展鵬飛很快的道:“好啊!在一靜庵的時候,我大概還欠几桶水沒替姑娘提吧?”
  崔小筠道:“那是老帳了,我也記不了那么多……”
  她突然將語音放慢,徐徐又道:“能再碰上你,真是高興!”
  展鵬飛道:“我也有這种感覺,咱們真像是一對久不見面的老朋友乍然遇上,是吧?”
  崔小筠歡聲道:“是啊?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有出乎意料的興奮之感,對也不對?”
  兩人娓娓道來,确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不但沒有—點儿隔閡,言詞也真摯感人。
  親切的神情,更令人不敢用邪惡的眼光去卑視他們。
  展鵬飛興沖沖的走到崔小筠之旁,雙手一提,將水桶提了起來,道:“走!我們一邊走一邊聊!”
  崔小筠道:“等一等,我將頭整一整……”
  她卷起長發,將它們打一個結,垂在腦后,露出了雪白的粉頸,看來越發楚楚動人。
  展鵬飛由衷贊道:“崔姑娘,几日不見,你越來越標致了……”
  兩個人并肩的往庵前小徑而走,崔小筠道:“我最怕人贊我長得漂亮……你以后不要再說那樣的話,好不好?”
  展鵬飛訝道:“為什么?人家贊你漂亮有什么不好?何況你長得确是很美,為什么怕人贊你?”
  崔小筠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每次要求在庵中剃度,几次都叫師父拒絕,煩都煩死人!”
  她言語雖然有點儿不快,但表情卻依然那么真純可愛,設非展鵬飛了解她的話,任誰也不相信像她這种甜美的女孩子,也曾感到煩惱。
  展鵬飛沉吟了一會儿,才道:“剃度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勉強去做,或者一時沖動想做,即使能剪掉那三千煩惱絲卻無法獲得四大皆空平靜,有什么用?”
  崔小筠道:“這道埋我自然懂,否則我怎敢有皈依我佛的念頭呢?”
  展鵬飛道:“那么你師父怎會不為你剃度?”
  崔小筠心想:我不是告訴過你,是因為人家說我長得漂亮呀?
  但是她覺得這樣說有點儿不妥,展鵬飛也不一定會了解,所以她道:“家師認為我情緣未盡,怕無法勘破情之一關,所以不准我出家……”
  展鵬飛皺眉想了一想,道:“難道說你有相愛的男子,被令師知道?”
  租小筠臉上泛紅,“呸”了一聲,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展鵬飛愕了一下,還不知他的推測有何离譜之處,崔小筠道:“我一向足不出戶,哪來的要好男朋友?你可別胡說八道!”
  她雖則出言責怪展鵬飛,但還是保持著她那份歡暢的態度,因此沒有使展鵬飛感到太過尷尬。
  展鵬飛揚了頭,道:“是啊!再說也沒有那樣男子敢冒瀆你這种圣洁的女郎,那么……令師的看法是……”
  崔小筠打斷他的話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展鵬飛踢了一下路旁的石子,修地恍然道:“我明白令師的意思了……”
  崔小筠用晶瑩的眼眸望著他,側著螓首,示意展鵬飛將地放觀感說出來。
  展朋飛頓了一頓,又道:“因為你長得太美了,令師認為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子,終難免成為男子追求的對象,所以不敢替你剃頭,對吧?”
  崔小筠“啐”了一聲,笑道:“虧你想得出此荒唐的理由來……”
  展鵬飛想道:除了這個理由,難道還會有其他原因嗎?
  因為他想不出有其他原因,所以就露出惆然的神色,睇視著崔小筠。
  崔小筠垂下頭來,忖道:“像他這樣俊秀軒昂,淳朴仁厚的男子,委實很容易令人為之動心,要是他對我表示了好感,我是不是會拒絕呢?”
  想到這里,崔小筠不由得心里怦然跳動,當她再度抬起頭來之時,驀地心里一惊,同時露出駭异的表情。
  展鵬飛正好全神望著她,道:“你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啊?”
  崔小筠定了定神,道:“是的,我突然想起一件怕人的事……”
  她的語音略略顫抖,使展鵬飛一听之下,也感覺得出她心中的惊駭,禁不住問道:“什么事使你用成那個樣子?”
  崔小筠頓了頓,道:“我突然想到了男女情愛之事……”
  展鵬飛聞言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這有什么好怕的?凡是情竇初開的男女,有誰不會想……”
  他正要說下去,猛然發現崔小筠臉色慘白,才忙將話打住,改口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你的面前說出這些話……”
  他當然不能在崔小筠之前大談什么男女相悅之事,因為崔小筠是個帶發修行的佛門弟子之故。
  崔小筠表情已恢复了先前的歡愉,使展鵬飛略略放心,他想小筠姑娘好像沒有脾气似的,永遠是那么和藹可親友善溫煦。
  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兩人默然的走了一段路,崔小筠嚷道:“鵬飛!你看前面多美啊!”
  展鵬飛循著她所指的方向,遠遠望過去。
  只見約在十丈多遠的地方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還開滿著搖曳生姿的野花。
  草地旁有一條小河,遠遠就可听見水流淙淙,悅耳已极,使他們兩人都迫不及待的赶了過去。
  河邊有三株垂柳,迎風搖曳,婀娜多姿,展鵬飛和崔小筠兩人爬到柳干上,脫下鞋來,赤著腳伸入河水中。
  一股泌人心脾的涼意涌流心頭,兩人不禁都輕啊了一聲,閉起眼睛,靜靜的享受。
  過了好一會儿,展鵬飛方始開口道:“筠姑娘!咱們該挑水了吧?”
  崔小筠道:“不!慢慢來沒關系,反正庵中沒有人管我!”
  展鵬飛突然道:“你怎不在落帽峰一靜庵待下去?”
  崔小筠道:“我怕待在那里,所以才搬到這些地方來!”
  展鵬飛詫然道:“一靜庵那個地方不是很好嗎?怎會待不下去?”
  他想起了程云松的事來,心想:莫非崔小筠是在逃避程云松?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這么說,崔小筠對程云松一定也有情意存在,否則她大可不必怕与他重逢相見的。
  展鵬飛一念及此,心中不免一陣惆悵,他輕輕的將手中的枯枝,投進河中,只听噗的一聲,激起了一陣漣漪,但很快的便消逝無蹤。
  展鵬飛望著一陣漣漪,心里不一會儿就平靜下來。
  只見崔小筠一個縱身跳下河水之中,拍手歡聲道:“鵬飛!你也下來,這河水好涼快噢!”河水正好漫到她的膝蓋之處,把她的裙角都已浸得濕透了:但崔小筠還是高興得像個小孩。
  展鵬飛心知她不愿意提起一靜庵的事,可是他實是很為程云松著急。
  万一崔小筠永遠躲著他,那么程云松為情所因,豈不要散盡了他的武功?
  他對程云松并不見得有多大的好感,他只是感于程云松對崔小筠用情之深而已。
  因此他突然有一個念頭,何不勸勸崔小籠見程云松一面,使他能有恢复功力的机會?心里有這种打算,展鵬飛几乎就想說出來。
  但是當他看到崔小筠嬉水的愉快神情,一想如果要她見程云松,万一使她感到為難的話,或因此扰亂了她宁靜的生活,豈不罪過?
  有這層顧慮,展鵬飛終于沒有提出他的要求,擺出悠閒的姿勢,高踞在柳干上,欣賞崔小筠玩水為樂。她是多么容易滿足的少女呀。
  展鵬飛思忖著:可是她的師父怎會認為她不适于佛門生活?因為她太美,太漂亮了?折或有其他原因?
  展鵬飛自認無法解開心中的疑問,只好把思潮擱下,繼續觀賞崔小筠在水中嘻戲。
  崔小筠似乎已渾忘了時已近午,甚至展鵬飛在柳干上打盹,她都沒有發覺,只見她居然撩起了衣袖,在河灘中撈魚蝦,不時傳出愉悅的笑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展鵬飛突然被一陣怒斥之聲惊醒,忙舉目尋找崔小筠的去處。
  他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登時气炸了肺。
  原來崔小筠在离他約十數丈遠的地方,被一群黑衣人圍了起來。
  有三、四名大漢,還用手撥水淋她,這不是調戲是什么?
  展鵬飛气沖沖的從柳于上一躍而下,大步走向崔小筠,一面揚聲喝道:“住手!大白天你們膽敢欺負一個獨身女子?”
  那群大漢果然都停住了。紛紛用詫异的眼光投向展鵬飛。
  當他們發現走過來的人,只是一名后生小子之時,莫不露出獰笑。
  那神情一望而知,他們根本沒有將展鵬飛放在眼內。
  展鵬飛很迅速的走到崔小筠之前,看也不看那十數名大漢,道:“小筠!你上岸來,我送你回去!”崔小筠猶豫了一下,道:“鵬飛!你不會跟他們動手打架吧?”
  展鵬飛本來有心要修理那些大漢,經崔小筠這么一說,气就消了一半,道:“你不愿意我跟他們動手,我听你的好了……”
  崔小筠馬上露出了笑容,伸出手來,讓展鵬飛把她拉上了岸。
  但是那些大漢根本不知崔小筠的一番好心善意,居然還有人起哄道:“怎么啦!小妞,你怕你的情郎挨老子的揍是吧?哎喲,還那么親熱呢……”
  展鵬飛不料他們出言如此粗魯,大喝一聲,道:“住口!你們有种找我好了,不准侮辱那位姑娘!”
  他這一喝聲音极大,震得那些大漢耳膜隱隱作痛,不覺大家都征了一怔。
  這是展鵬飛有意露一手內功的修為,讓那些大漢知難而退,說來他也是不愿在崔小筠面前与他們動手。
  那些大漢在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站在岸上的一名碩壯高大的漢子,道:“閣下乃是練家子,請報上名來,免得傷了道上的朋友和气!”
  他說話已客气得多了,顯然展鵬飛适才那一喝,已使他們不敢等閒視之。
  展鵬飛撇一下嘴,道:“既是道上的朋友,那么區區叫展鵬飛,諒必你們听見過吧?”
  他說得冷傲已极,而且相信這些江湖人物,只要有點儿頭臉,斷無沒听過他的名字之理。
  那高壯的漢子果然微微變了臉色,但迅即又恢复了常態,足見此人城府极深。
  他沉吟一下。才道:“展鵬飛已命喪在曹夫人杖下,閣下看來身手不凡,又何必拿他的名字出來唬人?”
  最后那句話,無异是承認對方如果是展鵬飛的話,那么他們可能會生出懼意!顯然那些人确是很忌憚展鵬飛的。
  展鵬飛道:“在下就是展矚飛,信不信由你!”
  他拉著崔小筠的手臂,就要走開。
  因為他發覺那些大漢對他不怀好意,雙方扯下去,展鵬飛實在不敢保險會不會再听崔小筠的勸告,不動手修理他們。
  但那說話的壯碩大漢,卻攔住展鵬飛和崔小筠的去路,冷哼道:“閣下若不將真名實處留下來,休想离開此地!”
  展筠飛道:“奇怪,在下已說得那么明白,你自己不相信,卻在這里嚕蘇什么?”
  他盡量將語气放軟,實在是很不愿意与那些大漢發生沖突。
  那先前的大漢卻又道:“閣下根本不是展鵬飛,你以為我會被騙?”
  展鵬飛見他糾纏不清,好像非弄清他是不是展鵬飛不可的樣子,不禁心里一動,忖道:莫非這里邊有文章?
  于是他放下扶助崔小筠的手,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是展鵬飛?難道你見過他嗎?”
  那大漢被他說得愣了一愣,才道:“我雖然沒見過展鵬飛,但我知道他早死在曹夫人之手,這點決計不錯……”
  展鵬飛詫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已死在曹夫人之手?”
  那大漢道:“本人便是曹夫人親傳弟子辛大護法的部屬,自然知道展鵬飛死在夫人之手的事!”
  展鵬飛皺眉尋思,自他碰上曹夫人的事想起,一直想到蒙面人夜襲明州斷腸府的事……
  心念動了一下,旋即記起他确曾猝不及防的遭到曹夫人的暗襲。
  然后,所有的事情好像中斷了一樣,直到他躺在天池藥宮的木屋里……
  這就對啦,展賜飛很快想道;那曹夫人一擊之下,使得斷腸府的人,都以為我已經命喪在她的杖下。
  那么,他逃到天池藥宮落河被救,又是怎么一回事?
  展鵬飛自然不曉得這其中還發生過阿平、袁伯文及孫小二爭奪他的尸体之事。
  是以,他再怎么回憶,也無法擠出一絲印象來。
  那大漢一見展鵬飛低頭沉思,還以為因這謊言被揭穿,所以才俯首無語。
  當下冷笑道:“閣下既不是展鵬飛,本人容你再報次真名來,快說!”
  展鵬飛倏地睜眼看他,露出銳利的目光,道:“你說你是斷腸府的什么人?”
  那大漢怔了怔,道:“辛大護法的直轄部屬,羅大鐵便是!”
  展鵬飛轉向雀小筠道:“小筠!你听過斷腸府的辛大護法這人沒有?”
  崔小筠露齒一笑,道:“斷腸府的事你比我清楚,你問我,我又問誰啊?”
  她居然談笑自若,就像根本已忘記還陷在十數名大漢的包圍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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