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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此身几時成毒圣


  桓宇道:“我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任你下手,決不運功閉住血气,我桓宇一諾干金,你放心上來施為!”
  那中年婦人滿面堅決神情,走到桓字面前,道:“你可敢張嘴讓我刺在你的舌頭上么?”
  桓宇道:“啊,原來你是武林中人,識得人身上上下下的只有一條舌頭最是嫩弱,沒有一种功夫罩得住。好吧,我答應的話,不能不做!”當下張開嘴巴,伸出舌頭。
  那婦人手中綠色細針疾地刺下,直把舌頭刺透,針尖從另一端露出。桓宇出手如電,左掌輕輕按出,一股潛力涌出,將那婦人展開七八步遠,右手已捏住那支細針,緩緩從舌頭上拔出。那對中年夫婦面色如死,渾身抖索。
  桓宇將那管紉針插在左肌肉上,然后道:“我出手并無別意,卻你胡亂扯拉,要傷我的舌頭,那時節我為了保存舌頭起見,只好出手將你擊斃,你可懂得我的意思?”那對中年夫婦面色灰白如死,僵立不動。
  桓宇道:“大嫂,你應承過替我縫制黑袍,相煩快點動手!”
  他聲音之中自有一种威嚴,那中年婦人果真撿起地上的黑袍,動手續制,桓宇笑道:“你們使的毒藥毒針恐怕已經年久失效,要不然為何于我毫無影響?”
  陳貴面色變來變去,突然道:“小人這就去把丫頭叫醒,來此侍候大爺!”
  桓宇听出他的聲音有异,心知這种人宁死也不會讓女儿受辱,如此說法,敢是去通知女儿趁黑夜逃生?正想答允,忽地心頭一震,道:“不對,不對,他們明知我武功高強,他的女儿如何逃得掉?必是想早一步將女儿們毒死,免得遭受淫辱!可見得他的大女儿失蹤,必是江湖淫惡之輩劫走,此地与惡鬼岭近在咫尺,必是那些惡賊所為了!”
  他想通想透之后,淡淡道:“用不著了,我不愛看女孩子,倒是你們的毒藥為何失效?教我好生思疑!你們是怎生學到這等使毒功夫的?
  陳貴听他自稱不愛看女孩子,心中疑信參半,他當真是存心毒死女儿免遭凌辱之意,這刻也因毒藥無效之事大感疑惑,當下向外面叫了一聲,片刻間一條黃犬搖頭擺尾進來。陳貴將茶杯擺在地上,那頭黃犬舌舐上一舐,登時倒下,四肢蜷曲,身子彎得象把弓一般。只是一眨眼功夫,便已僵死連聲音皆無。
  桓宇雙眉一皺,道:“好生厲害,這是甚么毒藥?”
  陳貴露出難以置信之狀。道:“桓爺功夫如此深湛,應是毒門高手,難道真的不識此藥名稱?”
  桓宇哦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是毒門中人,但我真的不識此藥名稱!”
  陳貴道:“此藥稱為“彈指穿腸”,內含烈性牽机毒性及千年鶴頂紅,任是銅皮鐵骨的武林高手,誤服此藥,只須彈指工夫就穿腸而死,除非是毒門高手配有解藥,預先服下,不然的話,神仙也能挽救:“桓宇道:“如此說來,你們也是毒門高手了?”
  陳貴瞧了妻子一眼,那中年婦人點點頭了他才答道:“小人夫婦都不是毒門高手,但說起來卻有點淵源。這且不去管它,小人目下有一事最感不解,那就是桓爺怎的不怕那“碧靈針”的千般毒性?這碧靈針乃是毒門至寶,小人的妻子剛才手指拈過針身,待會就得以“洗毒大法”去除指上余毒,不然的話,三日后全身潰爛,化為一灘黃水,尸骨無存!”
  他話聲微微一頓,桓宇側顧臂上插著的綠針,兀自深沒肉中,只剩半寸針尾在外。
  陳貴接著又道:“這‘碧靈針’的毒性与‘彈指穿腸’完全相反,因此桓爺縱然服有解藥,但碰上碧靈針之毒,卻反而增強毒性,除非以‘洗毒大法’,制肚滌腸,一連七七四十九日,受盡干刀万針之苦,才能救活一命!再者人身四肢面骸都有功夫封閉血气辟邪拒毒,獨獨那舌頭沒有一种功夫罩得住。桓爺除非是神仙之体,否則焉能抵受?桓爺即使是毒門中高手,今晚亦當場送命才對!”
  桓宇突然一晒,舉手按住嘴唇,示意他們住口,例耳傾听,接著低聲道:
  “有人來啦,共有三人之多,我料這三人必与你家大小姐失蹤之事有關,那件黑袍縫好了沒有?”
  陳家夫婦听到他提及失蹤的女儿,頓時泛起又惊又怒之色。桓宇接著道:
  “若果黑袍縫好的話,我有法子教他們當面說出詳情,這一來你家大小姐的生死存亡就知道啦!”
  陳氏婦人忙道:“只差几針,馬上就好啦2”當下忍住手指上的麻痒,連忙引針縫制。
  桓宇自己取起那剽余的黑布,扯了一幅,包住頭面,找根縫衣針別住,戳了兩個小洞,露出眼睛。
  轉眼之間,那件黑袍已經縫好,桓宇披在身上,便躲在門后,低低道:
  “你們只听我輕敲門板,就開聲詢問來的是甚么人,請入房來一談,以后就沒有你們的事!”
  陳貴身体一面發抖,一面用力挺直,道:“小人遵命就是!”
  隔了片刻,桓宇輕彈門板,陳貴轉眼向外面黑暗中望去,大聲道:“來的是甚么人?請入房中一談!”
  黑暗中傳來聲冷笑,接著另一個嘶啞的聲音道:“看不出這廝竟也听到我們的聲息,副座意下如何?”一個雄壯的口音道:“就進去跟他談一談吧!”
  話聲未歇,風聲連響,燈火搖搖,只見房中已多出三個人,當中的一個身量雄壯,面目猙獰。在他左右兩個中年漢于,滿面凶悍之色。
  三人六道眼光,集中在陳貴面上,正待開口,忽听“咿呀”一聲,房門無風自開。
  那三人霍地扭頭瞧看,忽見房門邊站著一個黑袍披身,頭面俱以黑布蒙住之人,不覺齊齊變色,屈膝跪倒。當中那個雄壯大漢道:“屬下南堂副分司廬聲及堂下一級弟子黃正、侯兆叩見總司!”
  桓宇一看此計得售,心中甚是高興。他記得那勾魂怪客崔靈的聲音,當下提一口真气,哦了一聲,這一下低哼只震得房中眾人耳鼓隱隱作疼,陳氏夫婦不知不覺舉手掩住耳朵。
  那三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發抖,顯然心中十分惊懼。桓宇冷笑道:“你們深夜來此,有何公干?”
  南堂副分司廬聲道:“敬稟總司,屬下奉命到此帶走一個女孩子。”
  桓宇道:“你們以前來過沒有?”
  廬聲道:“來過一次,那就是本宅的大女儿,現下在岭上副總司府邱中服役!”
  桓宇道:“今晚可是要帶走他家的第二個丫頭?”
  廬聲道:“是,敝堂林分司說,總司今晚不到,明日可到,但總司府邸人手未足,故此派屬下將這陳家二丫頭帶回府去。”
  陳貴夫婦只听得一身冷汗,又恨又伯,此刻他們也不知桓宇到底是甚么身份。”
  本來如果他真是這几個惡漢的頭子,剛才何須急急縫制黑袍?但這黑袍黑布人人都可以弄到,如果單是這件黑袍就有如許力量,那是小孩子都不能相信之事。
  這時又親耳听到那三個惡漢的來意,真是心膽皆裂,不知如何是好!”
  桓宇原來想當場擊斃這三人,忽地心念一轉,道:“這陳家与我有點淵源,你們焉可無禮,回頭返岭之后,你立即將他家大丫頭送回來,再向我覆命!”
  南堂副分司廬聲駭得出了一身冷汗,連連應是。桓宇又道:“你們都出去門外等候!”那三人恭恭謹謹行過禮之后,退了出去。
  桓宇側耳一听微微一笑,道:“他們奉命謹唯,已經遠遠退出大門外了。等一會你家大小姐自會送回來,但災難未脫,你們必須在女儿回來之后,立刻舉家遷离此處,以免日后再遭毒手。”
  他的話聲一歇,只見陳氏夫婦面現茫然之色,便又道:“我此刻假冒他們的老頭子,天明以前,不會被人識破,你們可明白了?”
  陳氏夫婦不信也得相信,齊齊跪倒地上。桓宇一擺手,發出一股內力,把他們遏了起身,道:“你們可有甚么去處沒有?這些惡賊們耳目靈通,實在不易脫出他們的掌握。”
  陳氏夫婦愁眉苦臉,想了半晌,兀自無計可施。桓宇心念一動,道:“只不知此地离龍虎山庄多遠?”
  陳氏夫婦登時面露喜容,陳貴道:“不遠不遠,只隔了一座惡鬼岭,若是繞道而行,也不過是七八十里。”
  桓宇點點頭道:“很好,你們赶緊收拾細軟衣物,等大小姐一回到家中,立刻起程赶往龍虎山庄,如果不生波折的話,明日中午時分便可到達。你們入庄之后,可逕找龍虎山庄三位老庄主,就說是桓宇著你們到庄中避難的,但我今晚情形卻不用多說!”陳貴夫婦早就知道龍虎山庄行俠仗義,庄中之人個個武功高強,此時听桓宇竟是介紹他們到那儿避難,哪能不深深相信。便都跪下叩謝大恩。
  桓宇手掌微擺,又將他們托了起來,道:“兩位不必多禮,事情還未辦好呢。還有這支碧靈針暫時借我一用,日后自當交還。”
  他說完之后,立刻飄身飛出房外。那惡鬼岭的三人恭恭敬敬的守在大門外,桓宇無聲息地落在他們身后,等了一陣,他們仍不曾發覺,當下沉聲說道:
  “走吧!”
  他記得那個勾魂怪客崔靈一向不說廢話,是以學足他的樣子。
  那三人頭也不敢回,放步向前飛奔,桓字在后面跟著,覺得毫不費力。但奔了一陣之后,真气反逆運轉,漸漸感心中暴燥,不知不覺升起滿腔毒念,几次三番都想上前擊斃那三人。
  那三人放盡腳程,奔得甚快,但人人留心聆听總司的聲息,卻總是不聞一點聲響。
  其中的兩名一級弟子黃正和侯兆漸漸落后,那黃正又惊又伯,生恐總司嫌他們走得太慢,但又听不到一點響聲,當下回頭一瞧。這一瞧之,駭得心膽俱裂,原來桓字緊緊砧在他身后,全身黑黝黝的,只有那對眼睛發出炯炯的寒光,就象是個鬼魅一般,可怖异常!
  黃正雖是殺人不眨限的惡漢,但久處勾魂怪客崔靈積威之下,對他极是害怕,此時控制不住,大叫一聲。
  前面的副分司廬聲和側邊的侯兆都不禁回目來瞧,桓宇冷冷道:“怎么啦?”
  突然一掌拍去,擊在黃正肩膊上,黃正慘叫一聲,粗壯的身軀飛開南三丈遠,撞在一株碗口粗的樹身上,“拍”的一響,那棵樹競被他撞斷,斷樹和身軀一齊掉在地上,動也不動。
  廬聲和侯兆二人那敢停步,更加發力狂奔。桓宇卻縱落黃正身邊,低頭看時,只見滿面紫黑,雙目圓睜,死狀甚是可怖。
  他卻感到一陣邪惡的暢快,不由得縱聲大笑,笑聲慘厲可怖,宛如狼嗥梟嗚鳴,遠遠直傳出去。前面折廬聲和侯兆更加駭得亡魂皆冒,舍命飛奔,桓宇拔步追赶,兩下相隔已達二十余丈,但幌眼工夫,他已到了侯兆身后。
  侯兆正以全速飛奔,忽听耳后傳來低哼一聲,仿佛貼著他耳朵哼出來,還隱約感到那陣熱气,駭得雙腿一軟,滾跌地上。
  桓宇冷森森喝道:“廬聲回來!”
  廬聲哪敢違抗,极力煞住腳步,奔了回來,他見侯兆滾跌地上,以為已遭這位殺人不眨眼的總司毒手,哪敢多看一眼,一逕奔到桓字面前,欠身施禮,道:
  “總司大人有何吩咐?”
  桓字道:“去把那用的東西扶起來,這廝耽誤我的時間,真是該死!”
  廬聲一听敢倩只是命他扶起侯兆赶路,登時寬心大放,振起精神恭應一聲,縱過去拉起侯兆,道:“總司大人恩准本座助你赶,快點振作:“侯兆心中一寬,气力都回到身上,急忙放步飛奔。
  不久工夫,已到惡鬼岭下面。桓宇冷冷道:“廬聲,還記得我的命令么?”
  廬聲停步道:“屬下豈敢忘記,這就去副總司府邸中把那姓陳的大小姐送回陳家庄。”
  桓宇望住惡鬼岭,暗自發愁上岭之后,認不得路,連自己的住處也不曉得,落在對方眼中,豈不露出破綻?
  他一面暗暗籌思計策,一面沉聲道:“速去速回,待會還有事辦!”廬聲欠身應了,正要動身,桓宇忽道:“你此去不得泄露我到此的消息,知道沒有?”
  廬聲毫不訝异,恭聲應道:“總司大人的禁條屬下時刻記在心中,從來不敢忘記!”
  桓宇暗中一怔,忖道:“這倒不錯,勾魂怪客崔靈不但暴虐凶殘,還立有這等奇怪的禁條,對我倒是方便得多,只不知還有些甚么禁條沒有?”
  心念一轉,揮手道:“去吧。”廬聲迅快去了,桓宇又道:“侯兆可去召刑堂司李欽來此。”
  這一回他用不著囑咐他嚴守秘密,侯兆戰戰兢兢地朗應一聲,赶快奔上岭去。
  不久工夫,兩道人影先后奔到,前面的一人正是那刑堂分司李欽。
  桓宇极力擬模勾魂怪客崔靈的聲高口气,先命侯兆到一邊等候,接著向李欽道:“你身為刑堂總分司之職,且告訴我本岭一体凜尊的法令及我的禁條為何?”
  李欽面色大變,首先滔滔背出惡鬼岭的法令,共有三十二款之多,桓字留心聆听,發覺這些法令都不外要屬下絕對服從以及守秘保密,并決定通敵者處何邢,泄秘者處何刑,犯上者處何刑,玩忽職守者處何刑條款,并無一誤涉及戒淫戒殺,心想終是邪魔外道的組織,那會講究仁義二字。
  李欽接著道:“總司大人的禁條一是凡幸而得見總司大人的屬下,不得宣泄与第三人得知。違者處死。三是總司大人長年以黑布裹首,黑袍披身,易為敵人假冒,如有疑惑,任何屬下均可出手相試。如有敵人假冒而無人得知,凡是過假冒之后下均處死。”
  他背誦到此處,桓字暗中大感佩服,心想這勾魂怪客崔靈一方面是向下屬炫示武功高強,任何人均可一試真假,另一方面此舉的确能夠嚴密防止敵人假冒,自己這一趟走入惡鬼岭上,只怕不易瞞得過全岭之人。李欽背誦了三宗禁條之后,便停住口。桓宇哼了一聲,道:“你再將本岭各司職權報上來。”
  他說話時,已經暗暗運功聚力,准備李欽心中疑時出手相試,務須一掌把他劈開老遠,教他惊服
  那知李欽毫不遲疑,逕自將惡鬼岭所有身居要職之人姓名職權都詳詳細細說出。
  桓宇才知道惡鬼岭下共分東西南北刑五司,平時出副總司總司劉振指揮。
  這五司按照五行方位駐守岭上,每一司均以五行顏色分類,岭中這人一看而知是隸屬何司,刑堂分司屬中央土,俱穿黃衣,執掌岭內行刑及內部事務,其余各司有的負責刺探敵情,有的負責攻擊,有的負責防守。但職務隨時由副總司分配變更。
  桓宇心念一轉,又有計划,盡力模擬勾魂怪客,崔靈的聲音道:“現下有個任務,你立即回去,繪制一副本蛤形勢詳圖,最快何時可以交卷?”
  刑堂分司李欽露出詫訝之色,卻不敢詢問,道:“現下立刻動手繪制的話,最快也得后日早晨才能呈繳。”
  桓宇道:“你剛才似有疑惑不解之色,不妨提出詢問。后日清晨始能繪制竣事,太慢了一點。”
  李欽道:“如果總司大人恩許屬下調集人手幫忙的話,明晨便可竣工。至于屬下感到迷惑的,便是本岭原有兩份總圖,极是詳盡精密,只不知總司大人何故不用?卻命屬下另行繪制?”
  桓宇默默搖搖,其實他不曉得如何回答才不露破綻,所以只好搖搖頭。
  誰知這一手反收奇效。李欽突然低聲道:“屬下斗膽請問總司大人這幅新繪之圖可是急于要送回大城么?”
  桓字點點頭,突然沉聲喝道:“你最好少知這等事,即速回去,明早清晨在此繳令!”
  李欽唯唯領命去了,桓宇又命侯兆去將財堂分司莫震召來,不久工夫,莫震匆匆赶到。桓宇命侯兆留守原地,便召莫震前驅領導他暗中巡視全岭要地。
  莫震忽蒙總司大人獨加青眼,心中又惊又喜,當下領頭登岭,首先抵達東堂分司防地。
  這惡鬼岭上只有在凹背之處建造一些房屋,都是在惡鬼岭中心區域。
  這東堂分司防地完全在山腹地下,坑道密如蛛网,有些甚是寬大,有些极是低矮狹窄。有的高達地面,有些斜斜深陷地底。
  桓宇初時還用心記住方向途徑,但走了一會,已經無法記住,只好任由莫震引領。
  那些坑道之內雖然一路都點有燈火,可是一來燈光不亮,二來相隔甚疏。
  因此坑道之內一片黑沉沉的。
  他發現那些特別寬大的甬道中總有好多扇門戶,因此猜想出必是此岭惡賊們的居室。
  一時好奇,便在一道門前停步,伸手推去。那道房門又矮又窄,里面卻已日住,當下暗暗運功聚力,輕輕一震,“拍”地微響,里面的木閂已吃他以內力震斷。
  他將那扇木門推開數寸,閃眼內窺,只見房間當中吊住一盞大燈,照耀得甚是明亮。這房間面積是不小,但一共擺著六張雙層木床,都靠著條凳,這一來便顯得甚是擠迫。
  長形木桌兩邊都坐滿了人,定睛看時,共是八男四女。這刻天气雖然略有寒意,但房中卻熱气蒸騰,所有的男人都赤裸著上身。
  那四名女人也僅穿著貼身褻衣短褲,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出來,這些人正在鬧哄哄的地賭錢喝酒,是以門閂震斷的微響,竟沒有一人發覺。
  桓宇瞧見那四個女人每一個都橫扒在兩個男人身上,看來竟有左右逢源之樂,嘻嘻哈哈打情罵俏,情景甚是猴褻不堪入目,便皺一皺眉頭,運出內力用掌心吸住木門,輕輕拉上。
  他方要走開,忽見門上有個烏黑色的掌印,甚是清晰,不由得呆了一下,暗付留下這個掌印的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還具有絕毒的外門功夫。猛的醒悟這個掌印正是自己發出內力震斷門閂時留下的,不由得大吃一惊,競自楞住。
  要知他的夜眼本來練得不錯,而今晚更是特別靈敏,雖在黑暗之中,視物宛如白晝,故此那掌印不但看得清楚,而且連顏色也顯呈眼底,要不然他怎知這掌印蘊含絕頂毒功?
  莫震在數丈開外停住腳步等侯,他目力不濟,只知道總司大人停住腳步,卻瞧不見人家在干什么。
  片刻工夫,一陣低沉陰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道:“走吧,孩儿們倒是高興得很,個個自得其樂!”
  莫震一點也听不到總司大人奔來的聲音,心中大感佩服,當下應道:“自從總司大人下令每室可容四婦,屬下等更仰仗總司大人威名,頒布不准爭風生事的新令,全岭無人敢不遵傳,至今尚無絲毫事端。”
  桓宇哼一聲,沒有出聲,他這种暖昧的態度大收奇效,莫震雖然身為南堂別司之職,但在勾魂怪客崔靈積威之下,每次詣見,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恐一句話講錯,立招殺身之禍。
  他繼續帶領桓宇巡到北堂分司轄地,大致与東堂轄區相似,接著巡到西堂分司區地,走了一程,莫展突然停步欠身問道:“總司大人可要到貴賓府中一巡么?”
  桓字哦了一聲,暗自盤算道:“那貴賓府中所居之人,不知是何等身份?我既入虎穴,自然要冒險查出。但必須怎生想個法子先知道一點底藥,免得万一与這惡鬼岭的貴賓碰上,應付態度上立時露出馬腳。”
  想是這么想,但要辦的到卻談何容易!他盡自沉吟尋思計策,莫震肅立一旁,漸漸變了顏色。
  桓宇眸子一轉,已見到莫震面有异色,心中微凜,忖道:“難道我沉吟之狀落在他的眼中,竟露出馬腳?”當下更加故意沉吟不決。暗暗留意莫震的神色。
  兩人在黑暗的甭道中停立了一陣。
  莫震低低咳了一聲,道:“屬下有几句話想說,卻又不敢冒昧出口。”
  桓宇冷冷道:“只要不犯我的禁條法令,何須畏懼?”
  莫震緩緩道:“總司大人如欲建不世之功,夷平龍虎山庄,號令中原武林,這貴賓府中的貴賓該請返大城,否則徒然使中原之士激起共御外侮之心,反而費事!”
  桓宇不著邊際地哦了一聲,歇了片刻,道:“你且照你所知,詳加分析与我听听。”
  莫震面上露出興奮之色,道:“現下居于貴賓府中之人除去二小姐之外,尚有十位之多,先前据說這一批貴賓中有八位高手十四,十位較次,本是十八位。
  但最近由前堂分司郝央率領四位高手夜探龍虎山庄,那一夜全軍覆沒,郝兄及那四位貴賓都喪命于龍虎庄中,雖說是龍虎庄中另有高手,但可見那四位貴賓并無卓异過人之處。”
  桓宇緩緩頷首,道:“不妨說得更詳細些。”莫震應了一聲是,接著道:
  “那四位貴賓既已泄露行蹤,又喪命于虎龍山庄,勢必被對看出他們非是中原武林人物,這一來有兩种不良后果。”
  他剛說到此處,桓字已擺擺手,道:“后果用不著說,你剛說他們的武功并無待別卓异之處,我且問你一句,你可知道他們的武功淵源來歷么?”
  莫震測不出他話中所含深意,面色一凜,道:“屬下前此听總司大人親口說過,這些貴賓們的武功雖然源出胡土,但近年來經老王爺加以修改,也算是武林中一大宗派。”
  桓宇從他口中又多知了有一個精通武功的老王爺,暗付這位老王爺必是這一場凶劫禍患的根源,今日擠著露出馬腳,也得冒險盤問一下。
  于是立刻插口道:“你對老王爺知道多少,都詳細說出來!”聲音仍是陰森如故,盡量仿擬勾魂怪客崔靈的威嚴語調。
  莫震不假思索,道:“屬下雖是蒙王爺指點功夫之恩,但對老王爺之事一無所知。知道的也是云中郡人所皆知的那一點傳說而已!”
  桓宇冷冷道:“叫你說你就說!”莫震忙道:“是!是!屬下這就詳細稟上。”黑暗中突傳來极是輕微的步聲,莫晨沒有听見,但桓宇已經發覺,心中又恨又急,心想來者不知甚么人,恰恰在這緊要關頭出現。
  他權衡輕重,立時決定姑且不理會來人,莫震能講多少,就听多少。
  莫震道:“那邊的人傳說老王爺乃是漢人,武林深不可測,后來當了駙馬,生了一子,就是現在的王爺。”剛說到這里,早先那腳步聲已迫到切近,但卻更加輕微無聲。
  桓宇心中微凜,暗付這個突然出現之人,武功深不可測,此刻分明是听到莫震的說話,所以迫近之際已放輕了步聲。
  莫震說到此處,就住口不說,大概那傳說的就是這么几句。桓宇本來想追問那老王爺和現在的王爺的姓名,但一則生怕這話問出口,立被莫震看出破綻。二則潛蹤而至的人不知是誰,更是一大阻礙。
  心念一轉,便用傳聲之法向莫震說道:“你先運功聚力,留神听我彈砂之聲指示,听到砂石相擊之聲,便出手扑攻過去。如若過險,我自會搶救。”他停一下,待那莫震運集功力,然后伸手在坑道壁上抓下七八粒粗砂,耳听那陣視微得几乎听不到的聲息已移到五丈左右,當下手指連彈,兩粒粗砂連續飛出,到了三丈左右之處,后面的石砂突然加快,擊中前面的石砂,發出一聲微響。
  莫展一聲不響循聲急急扑去,一個起落,已到了傳出聲音之處,忽然又听到兩丈前傳來同樣一響,不暇轉念,再度循聲扑去。
  黑暗中陡然發出拳掌迅急相交之聲,轉眼之間,已連續響了七八下。
  桓宇其實已用极快身法跟在莫震身后,他在黑暗中仍然看得相當清楚。
  只見莫震奮不顧身連環猛攻七八拳,對方也潑辣地硬封了七八掌之多,是以發出一片拳掌相触的響聲。
  這個与莫震在黑暗中搏斗之人身量魁偉結實,鼻高口大,一望而知不是漢人。
  他以沉雄掌力硬封了七八掌之后,陡然出手槍攻,連發三招,莫震險險被他掌力擊中胸口要害,一直退了七八步。才站得住腳。
  桓宇見他出手招數詭奇辛辣,竟是以前見所未見。登時明白這個大漢必是從云中郡而來那批貴賓高手。
  他一向投身軍旅行伍,殺冠拒敵,保家衛國家。心中對异國之人极是憎根。
  忍不住低哼一聲,飄落在兩人之間,那魁偉大漢剛好一掌劈到,掌勢飄忽,力道极為剛強凌厲。
  桓宇一聲不響,豎掌胸前,等對方掌力已經壓上身軀,呼吸也微感阻滯,這才出手急拍敵掌。
  那魁偉大漢武功雖高,但是黑暗中不能見物,全仗听風辨位之術,防身攻敵。
  這一掌劈去,本來摸不准敵人站在何處,必須等對方發掌封拆才能施展毒手,是以掌勢盡管飄忽不定,可是拍到桓字面前之時,由于對方有一點反應,掌勢不禁一滯。
  桓宇看准他的手掌疾拍出去,自是一擊便中,兩掌相交,“蓬”的一聲,那大漢慘啤一聲,整個震得退飛丈許,仰面摔倒。
  莫震惊道:“總司大人,你……你……”他本想說“你沒有事么?”這句話,但突然想到如此間法豈不是使總司大人覺得自己信不過他的武功,連忙住口。
  桓宇已站在那個大漢身邊細察他的情形,但見那魁偉大漢面色紫黑,七竅流血,死狀甚是可怖,似是被一种极其陰毒慘惡的功夫所傷,不覺一怔。隨即便見那大漢飽滿的面龐忽然消瘦凹陷,不久功夫,只剽下一層黑面皮蒙在面骨之上,最顯著的是那只高聳的鼻子,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了!
  桓宇大吃一惊,暗想這廝不過和自己對了一掌,那得如此?莫非是對掌之時,有人在暗中加害,施放极厲害的毒藥暗器?否則那會變成如此形銷骨立的模樣?
  他心中閃過“毒藥”兩字,忽記起自己目下已是“毒中之圣”,難道這樣對上一掌,就足以致敵人死命?
  這一剎那間,他已醒悟自己已具有許多异處,第一是胸中常常涌起毒念,大有殺人始快之勢。
  第二是自己的輕功及內力都突然精進极多,別的不說,單以這個胡人高手而論,他剛才劈出的一掌當真剛猛之极,以他平日硬封硬接,雖然不致接不住,但雙方一齊震退一兩步總是應有之象,然而如今他不但不曾幌動倒退,甚且這隨手一擊,就將那大漢展出丈許,當場喪命。
  第三是他的視听功夫最多勉強達到五丈以內飛花落葉之聲都可以听到,以及在星月微輝下辨形視物的程度,但目下耳听之佳,大概十丈以內飛花落葉之聲都可听到,視力方面,在黑漆漆的地方,遠則可辨体形,近則可辨顏色。
  這种种超凡絕俗的造詣,已足可与干百年來任何一武學大師并駕齊驅,爭一日之長短了。更何況掌上自蘊奇毒,触者立死,怪不得那位毒門高手百毒魔娘呂瑤稱之為“毒中之圣”了!他剛剛發出過掌力擊斃一人,是以此時心中毒念全消,神智清明。
  驀地跌足深深一歎,忖道:“那百毒魔娘呂瑤真是該死,她以每門秘傳十三太保銀針刺穴之法,使我易筋換骨,全身充滿劇毒。陡然之間變成了“毒中之圣”,如果單單是這樣,也就罷了。但最可怕卻是以往的一身功力,經過真气逆運成功之后,目下已不能恢复舊觀,只一提气用力,經過真气就自然而然逆運倒轉,這一來功力雖是增加許多,可是殺人毒念卻填盈胸中,大反常態……哎,我本是正派之人,爹爹在世之時,一立一行何等君子風范,我豈能違背庭訓,當起邪派毒門的惡人?”那莫震久久听不到總司大人的聲音命令,心中疑云大起,卻又不敢開口詢問,當探手入囊取出火揚,拍地打亮。
  火光一閃,桓宇登時惊醒,凝目向莫震瞧看,莫震匆促一敝之下,已見到斃命地上之人,從那尸体上的衣服一看而知是甚么人。抬起眼睛,恰好遇到總司大人猶如炯炯寒星的目光,心頭大震,訥訥道:“大人恕罪……”
  桓宇冷冷道:“你可曾瞧見地上這人是誰?”
  莫震心頭念連轉,他本想詐作沒有看出,但又生伯總司大人察破,因而怀疑他的瞞騙另有陰謀,必立下毒手。這么一想,那里還敢欺朦,連忙道:“屬下瞧見好象是貴賓府中的黑巾武士倫亞。”
  桓宇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取他的性命?”莫震恍然地低響一聲,道:。
  “屬下明白了。總司大人一則見他武功高強,胜過屬下,心中不悅。二則悄悄掩來,似是存心窺伺大人舉動,所以擊斃滅口。屬下大膽討令立刻將尸体搬走。”
  桓宇忖道:“原來這惡鬼岭中之人彼此之間存有許多矛盾,可惜我無法探知底細,不然的話,倒是大可以利用。”
  這念頭一掠即過,口中應道:“很好,但胺移尸体之時,只可揪住他的衣服,切勿触到皮肉。”
  他說得十分簡短,可是莫震連一個字也不敢大意放過,听完想過,才縱到尸体旁邊。先幌亮了手中火摺,只見那黑巾武士倫亞一向鼻高口闊,臉部飽滿多肉,此刻只剩下一片黑皮蒙在面骨之上,形狀极是可怖。
  他以前也曾闖蕩江湖多年,一見這等形狀,已知道這位黑巾武士倫亞已經中了世罕其匹的劇毒,暗暗心惊。看准位置之后,才揣起火招,伸手抓住那尸体衣褲,橫提疾走。他將尸体丟入一個洞穴之內。用泥土封好后回到坑道之內。眼前一片黯黑,竟不知總司大人站在何處。
  他走到早先立足的之處,只听那冷森森的聲音就在他身邊听起來。道:
  “你辦得很好,現在又有人走來,你听得飛砂相擊之聲,便打亮火招,看我若是點頭,可以立下毒手,如若我搖搖頭,你便敷衍過去。”
  莫震應了一聲“是”,心中卻在納悶怎生見得到他點頭或搖頭,過了好一陣,耳中果然听到极輕微的步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憑他的耳力一定難于發覺。
  片刻之間,飛砂之聲又忽響,莫震早已取出火招候用,這時拍地打亮,火光一閃,只見一個窄衣短袖,腳蹬蠻靴的少女站在他前面五尺左右,面上盡是詫愕之色瞪視著他。
  她原本巳奔到莫震面前,火光一起時,立時飄退數尺,動作迅速如風,反應靈活异常。莫震但見這少女身后有個人宛如影子般站貼著她,不論她前進后退,都緊緊貼住。這人正是惡鬼岭總司勾魂怪客崔靈,黑巾遮面,黑袍罩体,可怖异常。
  那少女柳眉一皺,道:“你見到倫亞么?”說話甚是流利,但口音有點不正,一听而知不是漢人。
  莫震目光一閃,只見他背后的黑衣人搖搖頭,這正是著他隨便敷衍一下的不要下毒手的指示,當下堆起笑容,道:“沒有,若是大小姐急于找他,屬下這就傳令各處關口注意!”
  那少女搖搖頭,道:“不必了,他早先由劉副總司陪同到地牢中去瞧那個被我們擒住的人,試試他的武功家數。我聞報赶去時,他已去了。”
  莫震陪笑道:“屬下若是遇見了他,一定叫他去揭見大小姐。”
  那少女點點頭,疾奔而去。
  莫震熄滅了手中火摺,等了一陣,只听黑暗中傳來冷森森的聲音道:“我們也去瞧瞧那囚犯。”莫震恭應一聲。連忙放步飛馳。桓宇施展出輕功,貼在他身后疾奔,卻不聞一點風聲或是步聲。
  走了好一會,地勢越來越低,桓宇估計已經深入地底最少也有二三十丈左右。
  一路上并沒有遇到關口暗哨,不由得暗暗奇怪。同時又想起這莫震對于自己不曾令殺死那番邦女子之事,一點也沒有訝异之感,也甚是值得尋味。
  莫震忽然停步,道:“總司大人可要屬下前去先行將放哨的孩儿們遺開?”
  桓字道:“繼續走吧!”他的聲音就在莫震腦后發了出來,把莫震嚇了一跳。
  兩人馳出七八丈遠,轉往一道寬大的甬道中,這條甬道每隔兩丈就有一盞風燈,是以甚為光亮。
  莫震踏入甬道之后,朗聲道:“南堂分司陪同總司大人駕到……”聲音從甬道中遠遠傳去。
  桓宇照樣貼在他身后向前疾奔,走了六七丈遠,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心中不由大為生疑。暗念這莫震沒有理由膽敢違背自己的命令遣開防守之人,但為何一個不見。
  又走了七八丈遠,甬道向右拐彎,他們剛剛奔到拐彎之處,忽然有人沉聲喝道:“口令!”
  莫震山哼了一聲,道:“該死的東西,我是南堂莫分司陪著總司大人駕到,你听不見么?”
  轉角處傳來那個聲音惊懼地道:“屬下該死!”
  桓宇悄悄道:“命他出來見我!”
  莫震立即大聲喝道:“總司大人有命,著你出見!”
  只听“呀”地微響一聲,接著一個黃衣大漢從拐彎后面轉出來,跪倒地上。
  桓宇主要就是想知道這些人究竟躲在哪里,當下冷冷道:“很好!回去吧!
  “那黃衣大漢如逢大赦,連忙轉身縱回轉角后面。
  桓宇一縷輕煙打莫震背后探射而去。落在轉角處,只見那黃衣大漢從壁上拉開一扇窄門,閃身入去,复又關住。
  那扇窄門外面裝飾得象甫道牆壁一樣,關上之后,眼力再高之人也看出來。
  這時總算打破一個疑團,當下回顧莫震一眼,只見他面上掠過惊訝之色,雖是一閃即逝,但已被他看在眼中。
  心中暗自忖道:“這廝好生精明,已經動了疑念,我別露了馬腳才好,否則這些人雖然不足阻擋我去路,可是這刻深入地底數十丈,路徑迂回曲折,只怕不易找到出口。”
  但他隨即又安心地微微一笑,忖道:“縱然這廝窺破我的行藏,但我只要及時出手將他擒住,也就有人為我帶路了。”
  當下暗中盤算如何下手將伍放救出惡鬼岭之法。兩人向前又走了十余丈,地勢更加向下斜傾。
  再走片刻,莫震在一個岔道口停步躊躇一下,前面有兩條道路,他向右邊那條闊大甬道走入,桓宇只好緊緊跟住。
  這條甬道中風燈較疏,看來遠不及上一條丙道那么戒備森嚴。
  桓宇頓時生出警戒之心,跟他走了七八丈遠之后,忽見前面已無通路,也沒有門戶。
  桓宇低哼一聲,忖道:“好大膽的家伙,你若是打算誘我走入絕路,然后由岭中高手封堵出門,形成瓦中捉鱉之勢,你這小子就有得苦頭吃啊!”
  轉念之際,已經功行雙臂,准備出手,這行功運气,陡然之間涌起滿腔毒念殺机。
  莫震突停步道:“總司大人可知最近岭上發生之事?”
  桓字陰森森地晤地一聲,道:“除了擒住一個,走了兩個之外,尚有何事?”他說完之后,嚴密注視對方神情動靜,只要有一點异動,立刻就下手將他活捉或是擊斃。
  莫震淡淡一笑,道:“原來總司大人已經曉得,后下將便不饒舌啦,現下還得請示總司大人是親自縱落地牢抑由屬下將犯人提上來?”
  桓宇心中起一陣勁松之感,想道:“原來此處已經是地牢入口,大概那入口開在地上,是以遠看不能發覺……”但他仍恐對方騙他自陷絕地,冷冷道:
  “你去吧!”
  莫震欠身恭應一聲:“放步向盡頭處奔去,接著果然跳入一個地洞之內。
  桓宇緩緩走過去,低頭一看,只見地面上一塊五尺方圓的鐵板,將入口處密密封住,他大吃一惊,回頭望去,卻沒有人影。
  這時他不曉得自己應該立即轉身出去好?抑是繼續留在此地等侯?沉吟了一會,這才決定先出去再說,縱然錯疑對方此舉,事后諒他也不敢詢問,于是撥轉頭向來路迅疾奔去。才奔出三四丈過,忽听一聲怪笑蕩漾在甬道之中,他立刻查听笑聲來源,可是甬道中回聲響亮,實在難以查听出來。
  怪笑之聲一歇,接著有人厲聲道:“好大膽的狂徒,居然敢假冒本岭總司大人,還不与我除下黑巾。”
  這話聲一听而知乃莫震口音.桓宇呆呆地站在當地,心想敵人如果不現身的話,縱然毒功蓋世,也是有力難施。不禁暗暗后悔早先讓那廝脫身!
  只听莫震接著道:“目下我看得見你一舉一動,你卻對我毫無辦法,我勸你還是自動解下黑巾的好,不然的話,我發動烈火陣或是毒水陣,你就悔之晚矣!
  ”
  桓宇這時已經用不著再假冒下去,冷冷道:“我既敢獨闖此岭,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你有甚么烈火毒水,不妨發動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莫晨道:“好豪壯的口气,我這烈火陣一發動,只消彈指工夫,你便化為飛灰。
  若是發動那毒水陣,任你武功再高,只須一時三刻功夫,你便失去全身武功,全身痒痒万分,比立刻燒死還要難熬千万倍。我并非虛言恫嚇,你估量一下,再回答我的話,若是甘心受縛,總司大人求賢若渴,念你一身本領,也許將你留下,戴罪立功也未可料!”
  桓字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暗中查听話聲來源,忖道:“現在已經是毒中之圣,他們若用毒水陣對付我的話,我便可假裝中毒,待他們派人進來查看之時,趁机沖出。但那烈火陣卻万万抵擋不住。現在怎生想個計策,使得他們非使毒水陣對付我不可,我才有机會逃生!”
  他想了一想,冷笑一聲,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就發動烈火陣,只要我死不了,你總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如果想看我的真面目,只要你膽敢出頭現身,我就將黑巾解下!”
  說話時冷笑連聲,同時舉步向甬道來路走去。他的動作看起來一步一步,其實每一邁步,就跨出丈許,走了四五步,已經遠遠望見七八丈外的入口,就到達那條寬大光亮的甫道中。
  這時他陡然醒悟一事,那便是這入口原是一處岔道,當初莫震曾經遲疑了一下才向這左邊的甬道走入,現下回想起來,可見得通往地牢之路,應是右邊的一條。
  那莫震已猜出自己假冒總司崔靈,但為了要擺脫自己和作進一步證實,故意走左邊一條,如果他不是假冒的人,自然知道他走錯了路!
  他現在才想通這些事情,對大局毫無補益。正要向前跨步,驀地一陣冷風襲到腦后,他頭也不回,反掌一掃,掌力宛如狂飆惊濤般激涌出去,登時將七八支箭擊飛。
  接著听到前面及左右數響彈簧震動之聲,數十縷冷風一齊襲到,
  他的目力現下非同小可,揚目一瞥,已瞥見數十口長約三寸的利針電射而至,來勢极是強勁迅快,知是因為對方以特制的彈簧射出,所以才會如此強勁。
  這一瞥之下,同時見到這些飛針每一口的針尖都閃動蕩著藍汪汪的光華。
  他心中一動,已想到一條誘敵之計。當下大喝一聲,雙掌分飛,左右掃拍。
  一時之內,掌風激響。那數十口飛針通通被他掌力擊飛,就在他發掌猛掃之時,左邊又傳來一響彈簧之聲,接著十多支淬毒飛針飛射而至,他措手不及地出掌掃去,忽然低哼一聲,舉掌觀看,只見掌心上插著一支毒針,深達一寸。
  桓宇又哼一聲,道:“這等下流暗器,焉能傷得了我……”說話時左臂上微微頜動,一似運气封閉臂上穴道。
  四下彈簧之聲几乎一齊響起來,頭頂上以及前后左右都有十余支毒針勁疾射到。
  桓宇揮掌急拍,但他左手已無法施展,單靠一只右手,雖是掌力如山,飛旋掃拍,但左邊身仍然中了五六支之多,支支插入肉內兩寸之深。
  他踉蹌沖出數步,厲聲大笑,忽地一交跌在地上,但隨即爬起來盤膝跌坐,閉目運功。
  莫震的聲音從左邊牆壁內透出來,道:“朋友你已中本岭七惡針如果得不到本岭秘傳解藥,縱然你以深厚內功逼住毒力,但一個時辰之后,便抑遏不住,死狀极慘。你如果不想如此慘死,無端端葬送了一身本事的話,最好听我的話,將黑巾取下來。并且等我派人進來!”
  桓宇理也不理,逕自閉目運功,甬道內寂靜如死,只有兩丈外洞頂上吊著一盞風訂,黃色的燈光照到桓宇身上,把他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約摸過了一頓飯工夫,桓宇突然跳起身,向外急奔走了三四丈遠,突然腳下一軟,“扑通”一聲掉了下去,
  以桓宇這一身功夫,這等陷阱机關豈能使他失足?但他正要裝出毒力發作,武功已失之狀。是以特意掉了下去。
  陷阱之內甚是黑暗,他只覺眼前一黑,但隨即又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他渾身筋骨血液完全變為至毒之質,換了別人,縱是武功极高,眼力特強,但在這种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也是瞧不見事物。
  大約下墜了六七丈,下落之勢越加快速,正待提气輕身,免得掉落百數十丈的深洞底,摔成肉醬。
  方轉念時,雙足忽然触著一樣軟物,接著全身陷落下去,原來是一片大网。
  恰恰將那陷阱布滿。
  那巨网再有伸縮彈性,深深下沉之后,接著反彈上來。但沒有將桓字身軀彈起,原來网上盡是倒須勾刺,已把它全身后背及四肢都緊緊勾住。
  他在黑暗中微微冷笑,閃目四看,只見這個直徑廣達丈半的陷阱壁俱是堅土黑石,縫隙甚多,如果不是网上裝有倒須勾刺,只要武功稍高之人,仍可沿壁而上。
  當下暗忖道:“這個陷阱裝得太不夠高明,若是武功高強之士,最多拼著一身衣服通通勾破,仍然可以掙脫,那時節豈不是可以爬了上去?”
  正轉念間,鼻子中忽然嗅到一股奇异香味,登時感到饞涎欲滴.生似是餓了許久的老虎陡然嗅到精美食物的香气一般。
  他測不透這陣香气從何而來,游目四看,忽見四圍牆壁隙穴中微有光芒閃動。
  定睛看時,原來是一只特別巨大的蝎子,身上閃出黃褐的光芒,每一只至少也有茶杯那么大。
  片刻工夫,四壁數以百計的巨大蝎子紛紛向网中爬來,那張巨网网眼比這些蝎子略略大一點,只見十只蝎子之中,倒有三四只從网眼中掉下去。
  桓字大感訝异,心中卻极希望這些蝎子赶快爬到他面上嘴邊,好讓他張口吃它几只過過饞癮。
  他一心一意在蝎子之上,尋思為何這网眼并不巨大,那蝎子居然還掉了不少下去的緣故,一時倒沒有想起自己忽然變得象個怪物一般,竟以毒蝎為美食。
  不一刻已經有七八只毒蝎爬到他頭顱旁邊,還有好些爬到他身上,桓宇運勁一吹,黑巾掀起一半,扭側面孔看准一只毒蝎張口咬去。
  他連腦后的黑巾也被倒勾鉤住,鉤直透巾內,扯緊頭發,因此他扭側面孔已經十分勉強,張口咬去時,更是只能用嘴頷伸縮。
  但他這一咬卻是奇快奇准,由下兩排牙齒咬住毒蝎腰部,毒蝎尾巴上的利鉤彎回來正好扎在他的嘴唇上,毒液立刻注入他的嘴唇中。
  桓宇但覺一陣暢快舒适,渾身甜美直有飄飄欲仙之感,當下自然而然地微一甩頭,那只蝎子齊腰斷開,他口中卻還咬著一截尾巴毒鉤,大嚼起來,但覺滋味之鮮美,平生所嘗的珍奇美食,也無過于此。
  其余的毒蝎一只只在他身上猛螯,但毒液一注入桓宇身体之后,不久就紛紛僵硬掉跌,從网眼中掉了落去。
  毒蝎越是螯得多,他就越覺精力彌漫,不知不覺運功得气,但覺血液在体內急速流動,那股真气逆沖經脈,暢滑非常,這一剎那間宛如功力大見精進。
  這時他也覺察全身下上的毛孔中微微泄出一點气味,那些未曾爬到他身邊的毒蝎此時都紛紛往回爬,片刻之間,通通隱沒在隙穴之內。
  桓宇初時大感惊訝,接著無端端恍然大悟,想道:“是了,我已感到足夠,宛如吃飽了肚子,身体上就自然排出這种气味,那些毒蝸便不再過來!”他為何會想得出這种道理,自家也不知道。
  但在他卻覺得此事甚是自然,用不著想尋甚故。
  這時上面火光一閃,桓宇眯起雙眼,只露出一點點的縫隙,向上窺看。只見一團火光緩緩垂下來,一望而知乃是上面有人吊住這團火光,并非丟將下來。
  他陡然億起那莫震說過的“烈火陣”,心想莫非此陣就在此處發動?看來倒是理想不過,只須丟下惹火之物,綿密連續,任是鋼皮鐵骨也得當場燒死。
  如果對方真的施展出“烈火陣”,他今日非歸天下可,在這种絕境之下,他反倒心下泰然,眯著眼睛瞧看,那團火光垂到地上面尋丈之處,便自停住。
  桓宇運功查听,果然听到上面隱隱傳來的說話之聲,其中一人道;“看來這廝已被七惡針的毒力制住啦!”另一個极似莫震的口音道:“不錯,可以把他抓起來了!”但他接著“啊”了一聲,道:“那网上似乎有只毒蝎,關兄看看是也不是?”
  桓宇本來就覺得那個和莫震對答之人的口音甚熟,听到關兄的稱呼,頓時記起那天晚上夜襲龍虎山庄的三惡之一飛鷹鐵手關拱。只不知這關拱在惡岭中任居何職?
  關拱,沉吟一下,道:“不錯,是毒蝎,但這龍須网上用极強力的藥材煮過,毒竭無不辟易,怎會爬到网上?”
  桓宇心中恍然大悟,想道:“那些体積奇大的毒竭無疑性子极長,即使一刀斬為兩截,也得半天才真個死去。我正奇怪為何它們爬到网上之后,其中許多都從网限掉下去?原來這面网上有一种辟蝎之藥。但話說回來,网既是專克蝎之藥,但它們仍然奮不顧身爬到我身邊來,供我享受,看來任何毒物都得听我支配!”
  陷阱入口處又傳來他們對話之聲,莫震道:“此地是關兄轄區,目下是否將這廝就此抓住捆起送与副總司大人,抑是先行向他稟報,尚請關兄裁決。”飛鷹鐵手關拱道:“這是莫兄天大功勞,雖是在兄弟轄區之內,仍然由莫兄作主為是!”
  兩人客气了一陣,最后決定先將龍須网收起來,一面泥人去通知副總司劉振。
  轉眼間桓宇但覺得身軀向上升起,那團火光始終懸挂在上面一丈左右,因此他不敢睜限。
  只因敵人身在火光后面,他縱然睜大雙限也瞧不見,沒的反倒泄露自己詐死之計。眨眼間那面巨网已經升到离陷阱入口兩丈左右,倏地輕響致聲,那面大网四方八面都自行松開,向當中點攏,登時將桓宇全身裹住。
  這刻他即使能從無數利鉤中掙脫,也得撕毀這面巨网才行。
  他被裹成一團之后,一支長竹杆伸下來,杆頭有鉤,勾住网緣向上提起,不久已丟在平地之上。
  這刻桓宇才微微睜限瞧看,從重重网隙中望出去,只見甫道中燈火高懸,照得四下十分光亮。站在他身邊共有四人,兩個認不得的漢子手中各持一支尖細而長的鋼錐,一支指住他胸口要穴,另一支則指住他小膠上要穴。鋼錐尖透過許多層网,抵住上下兩要穴,桓宇隱隱感到衣服已被錐尖刺破,可能連皮膚也破了一點。
  他的武功再高,這刻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他在收网上來之時,已經暗暗用指力在繩上捏了一下,發覺不知是何質料,竟然捏之不斷。也許雙手用力撕扯得破,但卻毫無把握,何況此刻兩支鋼錐分別指胸腹兩處大穴,更是動彈不得。
  只听關拱沉聲道:“總司來啦,啊!這回真的總司大人也駕到了!”
  桓宇听到“真的總司大人也來了”這句話,几乎要睜開雙眼瞧瞧。眨眼間勾魂怪客崔靈那陣威嚴獨斷的聲音在网邊響起來,道:“走開!”桓宇但覺那兩支鋼錠登時移開,想是這兩人已退到一旁。
  崔靈怪笑一聲,明森可怖,接著道:“諸位看來這廝是真的昏迷不醒,抑是假裝?”
  桓字心中大吃一惊,立刻收功斂力,脈搏馬上變得十分遲緩,同時全身四肢都冰冷一片。
  關拱和莫震兩人想是极為畏懼這個總司大人,都不敢哼聲,劉副總司道:
  “据報這廝身中七絕針達五只之多,除非此人事先眼下解藥。一時之間,卻是不易查出真相!”
  他說話之時,蹲了下來,伸手隔网搭住桓宇脈門,接著翻轉他的左掌,只見掌心一片烏黑,插著一支利針,深達一寸。
  劉副總司訝异地哼一聲,道:“照這情形看來,這廝應是中毒昏迷,但……
  但……”
  此人久走江湖,机警過人,心中的疑惑竟不說出來,桓宇用心猜想之下,也是不明其故!
  勾魂怪客崔靈怪笑一聲,說道:“將這廝帶到七殺廳中,還有那個姓伍的囚徒。”話聲未絕,人已出了甫道。
  劉副總司沒有跟去,道:“就請關兄及莫兄押送這廝,路上如有生變,盡管下毒手!”
  桓宇僵臥不動,但覺身軀悠悠离地前行。他自知無法記得住這岭上的通路,故此獺得瞧看。
  不久但覺被人摔在地上,微張一目看時,只見竟是一座极高大寬敞的廳堂,牆壁都是黑黝黝的,不知是何等質料。
  過了一會,一陣步聲紛杏而至,轉眼己到切近。
  忽听一個粗暴的口音道:“媽巴子的,誰敢和老伍公公平平決個生死!”
  桓字听出是伍放的聲音,心中無端端升起一絲喜悅,真想開口跟他說几句話。
  兩三丈外一個森冷的聲音應道:“公平決戰并無不可,倘若你輸了便又如何?”
  伍放厲聲道:“我老伍輸了,任殺任剮便了!”
  那森冷聲音怪笑一聲,道:“你現下還不是任殺任剮,這話競如三歲小孩說的一般,真真可笑!”
  伍放楞一下,無言可答,那森冷笑聲音正是惡鬼岭總司勾魂怪客崔靈,他冷笑一聲,道:“你要公平決戰,自然是自負武功高強,勇猛過人。我這就下令將你身上束縛完全解除,你要多久時間才能准備停當,我就等到那時才動手,你的刀不夠鋒快,我換一口可以斬金斷玉的寶刀給你使用,而我只用一只空手跟你過招。”
  伍放大喝道:“住口,我老伍焉用你如此相讓?”
  勾魂怪客崔靈道:“你听我說完再搭腔還不遲、如此動手法諒你輸了也不得不服气。先假定你贏了,不論是贏個一招半式,抑或是將我一刀劈死,這惡鬼岭絕對不許一人攔阻,還派人恭送你回到龍虎山庄!”
  伍放大笑道:“哈,哈,好极了,快來動手!”
  崔靈聲調一冷,道:“倘若是你輸了,我也派人恭送你回龍虎山庄,只是有個條件,第一是不得泄露本岭秘密,第二是舉凡龍虎山庄任何事情,只要你知道的話,本吟派人問到了你,不得隱瞞片言只字,這條件你敢不敢答應?”
  伍放怒道:“我老伍放豈是做奸細之人,你索性把我殺死便了!”
  勾魂怪客崔靈怪笑一聲,道:“這樣說來,你明知自己一定輸在我手底的了?”
  桓字听到此處,心中尋思道:“勾魂怪客崔靈功力誠然深厚絕倫,神雷五掌更是威猛難當。可是若說到以一只空手對伍兄寶刀在握的威勢,卻极難取胜,他乃是惡鬼岭總司身份,為人剛愎自用,答應的話,決不更改。難道他深知伍兄武功底細,有恃無恐,所以才敢如此托大不成?”
  伍放暴聲大笑道:“好叼,我老伍如果打贏你,連這條性命輸掉也是甘心,何況其他?”
  勾魂怪客崔靈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瞪視著他,一言不發,伍放那肯示弱,也睜大雙眼瞪視對方。
  地上躺著不動的桓宇因不敢睜眼瞧看,是以看不見崔靈的動作。但大廳中忽然寂如死,未免可异。
  他腦筋一動,記起那勾魂怪客崔靈迷魂攝心大法的厲害,心中大大凜惕。
  當下提一口气,逼聚丹田,施展出傳聲之法,將聲音送到伍故耳邊,道:
  “伍兄,伍兄,小弟是桓宇跟你說話,你千万不要左張右望,泄露了小弟的秘密!”
  伍放本來眼中已現出迷憫之色,斗然身体一震,鼻子中發出晤的一聲。
  桓宇接著道:“在你面前之人乃是惡鬼岭的頭子,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擅長迷魂妖法,你干万不要墮在他妖術毅中,不然待會儿非敗在他手下不可!”
  他一口气說了不少話,伍放是個直性子的人,一方面為了他話中的內容而警惕,一方面惊訝于他的功力之高強深厚。雙眼之中不禁微露訝异之色。
  原來這种十里傳聲之法,乃是內家上乘功夫,以本身功力將聲浪收束為一道細細聲線,直送受話人的耳中。
  要知凡是聲音發出時,音波便向四面八方傳送。這种傳送。這种傳聲功夫便是將音波逼聚成一道細線,輸送到遠處某一個人的耳中。是以功力不足的人,不但一口气說不了兩句話,同時音波遏聚得不夠堅實,若是有內家高手站在旁邊,便有法子查听得出來。
  象桓宇這等一口說了許多話,還若無其事,必須功力深厚絕世,故此大感惊訝。
  桓宇換一口真气,接著又道:“伍兄一會動手時,若是听到兄弟出言提醒,不必惊訝遲疑,現在可出言激他動手,他在這許多手下面前,決不能有示弱之舉2”
  伍放立刻大喝道:“喂,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勾魂怪客崔靈平生极少失手,但自昨夜至今,卻一連兩次失利,心中又惊又怒,暗暗尋思其中緣故。
  伍放暴聲大笑道:“我老伍放只道天下間真有這等便宜之事,原來老兄你是鬧著玩騙我高興的,你叫甚么名字?日后我在江湖上提起這宗事,也可說得明白些!”
  勾魂怪客崔靈冷冷道:“住口,大丈夫話出如風,焉有不算數之理,來人,替他卸掉身上禁制!”
  副總司劉振親自上前動手,那伍放身上也沒甚么刑具,只是雙手手腕和腳跟間各有一個金光燦然的圈環,箍得甚緊,此外在雙足間的金環上各有一條細細的繩子連系住,這兩條細繩的長度可以任意調節長度。
  這刻伍放雙手間的繩子只有一尺四寸,若是雙掌齊出,倒也不會礙事,但若是單掌擊出,就恰恰短了兩三寸,必須牽動另一只手,腳下的細繩長度則恰是比他一步跨出的寬度短了五寸左右。
  伍放起初也不明白這四枚金環和紉繩是干什么的,心想憑自己的一身武功,別說這兩條細繩一繃就斷,即使繃不斷,雙手雙腳的活動范圍已經夠大,足可以和任何強敵一拼。
  但后來才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以副總司劉振來為他解開,他一點也不倔強自大。
  勾魂怪客崔靈等他解開之后,隨手指一指网中的桓宇道:“派個人鑽入网中將這副銷仙環加在那廝身上。”
  桓宇心中電光石火般轉念道:“我要不要趁此机會抓住來人為質,脫身出网,然后和伍兄并肩殺出此地?”
  副總司劉振吩咐一聲,一個勁裝大漢領命鑽入网內,這個勁裝大漢頭面全身都先用一件特制寬大的白袍罩住。鑽入网中之后,那么多的鋒利尖銳倒松勾刺竟鉤不住那件白抱,只見他如魚入水,甚是滑沼,鑽到桓宇身邊,便將四枚“銷仙環”加諸桓宇四肢后又滑出网外。
  桓宇那時還打不定主意,等到人如魚入水般鑽入网中,這才死心塌地放棄趁机沖出网外之念。
  原來那大漢入网的動作一看而知武功有限,因此將他劫持為人質的話,定然無法用以挾制勾魂客崔靈。
  兼且這面巨网也是一大妨礙,若是無法在瞬息間脫身出网,對方任何一個人扑到抓著此网,便再也無法脫身。當下僵臥如故,任得大漢將四枚“銷仙環”分別箍在雙腕雙踝上。
  那勾魂怪客崔靈冷森森的聲音道:“伍放你要調息多久,不妨說出來,我要你輸得心服口服!”
  伍放雖是性情暴躁之人,但這刻也不敢輕舉妄動,想了一想正要回答,桓宇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道:“伍兄不必答話,管自盤膝跌坐,但記得閉起雙眼調運气息,待會儿出手搏斗時,也不要望他的眼!”
  伍放依言跌坐地上,閉起雙眼,來個不聞不問。
  勾魂怪客崔靈大感疑惑,心想這廝看來是個魯直浮燥之輩,何以處處棋先一著,嚴密防范著自己的攝心迷魂大法。尋思了一陣,舉步走出大廳,低聲吩咐莫震几句話,莫震如飛去了。
  不久便自回來,手中提著一個大包袱,放在崔靈腳下,解了開來,旁邊自有手下持燈照明。燈火之下,只見那大包袱中盛的是一具尸体,頭面手足露風之處,都呈青黑色,面部只有一皮蒙在骷髏頭骨上,形狀极是可怖。
  崔靈瞧了一陣,冷笑點頭,望住莫震。莫震面色微變,低聲道:“那廝混入本岭,与倫亞兄對了一掌,就是這般模樣!”
  崔靈揮一揮手,轉身走回大廳之內。劉振赶緊走過來,他用切口吩咐了几句話,劉振連連點頭,揮手傳令,立時大廳中之人通通撤走,只剩下勾魂怪客崔靈、劉振、關拱三人。
  不久莫震也走進來,手中攜著一柄長刀。
  伍放气行百脈,數轉之后,自覺已內力充沛,身上雖然有數處硬傷,但一來不大礙事,二來這等硬傷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痊愈的。當下睜眼躍起,洪聲道:“刀呢?”
  勾魂怪客崔靈冷笑一聲,道:“你倒沒有忘記使刀,但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伍放暴聲大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終身不改,拿刀過來!”心中卻付想道:“我如果敵不過此人,立時反手一刀自殺身亡,且看你又有什么法子!”
  莫震上前將長刀交給他,伍放乃是使刀名家,伸手接過,立刻就曉得此刀乃是神兵利器,先瞧瞧刀銷,那鞘乃是用一种不知名的紅色皮革所制,触手生寒,單是這個刀鞘已是世上罕見。接著掣刀出鞘,頓時寒光耀目,冷气侵肌。
  當下拔了一根頭發,擱在鋒刃之上,輕輕一口气吹去,那條頭發分為兩截飄飄墜地上。他伸指一彈刀身,發出一陣龍吟唬嘯之聲,不由得喜愛之极,連聲贊道:“好刀,好刀,想是戰國時神物七侯刀了?”
  崔靈應道:“你的眼力高明,此刀無堅不摧,當者披靡,又號無敵的是刀中重器,舉世無匹。我昔年為了此刀,身上連傷二十四處,前后殺死一百零三人,才奪到手中,可惜我不擅使刀,以致此刀有未遇明主之憾2”他談論此刀之時,口气溫和得多,心中痛愛此刀之情,流露無遺。
  伍放大聲笑道:“如此宇內無二的神物,別說傷了二十四處,殺死一百零三人,就算加上一倍,也是值得,好刀,好刀!”兩人贊來贊去,不覺相視一笑。
  伍放驀地一怔神,隨即移開眼睛,但心已蒙上一層陰影一般,抹之不去,也不知是原故?
  勾魂怪客崔靈暢笑數聲,道:“你如若喜愛此刀,贈与你又何妨?”
  伍放楞然抬目道:“你說甚么?”崔靈道:“只要你肯為我出力,此刀就贈与你!”兩人四目對視,一時寂然無聲。
  桓宇心中大疑,忖道:“我已囑咐伍兄不可望他眼睛,想來不致著他道儿,但此刻卻又寂寂無聲,莫非伍兄心下躊躇,當真起以區區一把寶刀出賣主人和朋友?”
  這時伍放雖然仍未當真心神迷失,但勾魂怪客崔靈認為已經足夠,若是立即動手,而實際上心靈上仍受禁制,必要時崔靈便可加以利用。大廳中響起崔靈怪笑之聲,接著道:“來吧,我就以單掌迎戰你手中寶刀!”
  伍放哼一聲,挺刀斜指。崔靈左手彎在背后,踏步上前,揚起右掌直劈過去。伍放寶刀疾划,閃出一道森森寒光。
  崔靈桀桀怪笑道:“你可要小心了……”笑聲中右掌劈按拍戳,以四种手法連發四招,凌厲异常。
  伍放神智未曾全失,一看對手手法詭奇毒辣,掌上帶出勁厲風聲,顯然功力深厚之极。生伯吃他搶貼身邊。那時不但寶刀威力大減,而且更有被對方擒拿手法奪去寶刀之虞。
  當下更不思索,腳下斜跺七星,迅快閃退。
  勾魂怪客崔靈已從鐵手飛鷹關拱口中听出這伍放武功高強,劉振也曾經特韃子勇士倫亞与伍放試招的情形稟報過,是以心中有數。
  然而這刻伍放輕輕易易就將連環四招讓開,也不禁心下微惊。
  伍放一騰出空隙,便大喝一聲,揮刀疾所。他的刀法凶猛辛辣之极,用的又是削鐵如泥的寶刀。一時虹飛電掣,刀光如山,
  崔靈一連退了六步,猛可劈出一掌,迫得伍放用力自保,才算是隱住陣腳。
  劉振等人只看得面目變色,心中惊揣,他們雖然都深知總司大人武功深不可測,但眼下只用單掌來對抗伍放的寶刀,若有一招半式失閃,后果實在不堪設想。躺在网中的桓字眯縫著眼睛偷看,見那伍放威風凜凜,心中甚喜,
  那兩人又拆了七八招,伍放突然中一滯,被崔靈搶入刀圈之內,掌劈腳踢,頓時落在下風,桓宇心中好生不解,吸一口真气,傳聲道:“伍兄小心,他表面上佯作搶刀,其實等候机會,攻你下盤……”
  伍放刷地一刀划去,接著縱開數步,轉眼向地上的桓宇望去道:“是么?”
  桓宇赶緊閉上眼睛,但崔靈已經猛然醒悟,厲聲喝道:“不要听他指點,我們各憑技藝分個高下,不論是胜是敗均屬大丈夫行徑!”伍放道:“是啊,來吧!”寶刀一揮,迎面劈去。
  崔靈大喝一聲,掌勢橫拍,將他刀招封住,底下候忽間連續踢出五六腳,他這一路腳法原本是准備一舉制胜,但此人足智多謀,一旦發覺伍放得人指點,立刻改變計划。
  他一只有掌緊緊封住伍放手中寶刀,底下用腳連續踢出,綿綿不斷。
  但見他雙腳忽高忽低。忽前忽后,怪异奇詭,世所罕見。伍放竭力想從對方腿中脫出,揮刀反攻。桓宇窺見這等形勢,忙不住又傳聲道:“伍兄即速揮刀以攻代守,你中他一腳最多受點傷,他吃上一刀,非死不可!”
  伍放一邊縱躍閃避,一邊應道:“我不能听你的話,不然就不是大丈夫行徑啦!”
  崔靈桀桀怪笑道:“對,對,不要听他的話!”
  驀地煞住踢出一半的腿勢,右掌閃電般一伸一抓,已扣住伍放手腕脈門!”
  伍放運气護住脈門,奮力一掙,崔靈兩腳牢牢釘在地上,五指猶如鋼抓,動也不動。伍放只覺半邊身子一麻,五指松處,手中寶刀當琅琅跌在地上。
  勾魂怪客崔靈哈哈大笑道:“我可沒有別人指點,全憑真實功夫取胜,你服不服?”
  伍放性子魯直,點頭道:“是你贏啦!”其實他如果不是心靈中暗暗受制,不但不會出聲回答桓宇,以致凡露行藏。就算沒有桓宇指點,他也曉得在受窘于對方三十六路腿法時設法子應變。
  勾魂怪客崔靈傲聲一笑,道:“那么你自然要履行許諾之言,返回龍虎山庄之后,暗中為我出力!”
  伍放征一下,心想這等暗中通敵的行為,比反复無信還要卑鄙千百倍,焉能依從于他,但不知怎的,內心中有一种力量迫得他無法反對這個黑巾黑袍的怪人,當下微微苦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決不更改,除非我忽然身死,那就無法可想啦。”
  他這句話已泄露心中隱秘,原來這個主意他早在心神末受禁制之時已經想好,是以這刻仍然記得住。
  桓宇心中罵道:“想不到這伍放竟是如此沒出息之人,換作是我,為了武林正義和故主之情,縱然做一次背信小人,又有何妨?唉,早知他是這么一個人,我何須冒險救他,以致身陷羅网?”他那里知道伍放已准備揮刀自盡,心中大恨不已。
  勾魂怪崔靈厲聲道:“看著!”之后聲息寂然,過了半盞熱茶時候,崔靈用一种深沉的自信聲音道:“把刀收起來!”但听“嗆”地微響,刀已歸鞘。
  崔靈又道:“你可跟莫震到外面休息一會……”腳步聲起處,兩個人一先一后离開大廳。
  桓宇好生訝异,忖道:“听起來這廝好象是向伍放施術呢……”但他心鄙伍放為人,懶得多想,立刻就將心思轉到自己身上,想道:“現在那廝要來對付我啦,我應該怎么辦?仍然假裝昏迷嗎?”
  正在轉念之際,崔靈威嚴有力的聲音道:“關兄可上去替那廝摘去羅网
  關拱欠身應一聲是,走到桓宇身邊,忽然回頭道:“請問總司大人,這廝身中七惡針達四枚之多,目下死了沒有?”
  崔靈道:“還沒有死,此人武功高強,那七惡針一時仍要不了他的性命:“關拱戴上一副手套,揭開网子,手法甚是迅快地整張掀開,一手挾起桓宇,一手替他摘開背上扣住的無數利鉤。桓宇僵臥不動,宛如死人。驀地身軀一沉,掉在地上,發出“蓬”的一聲。
  崔靈冷冷道:“劉振兄你久走江湖,見多識廣,可知道對付毒門中人,以何法為上?”
  桓宇听一這話,心中一震,對道:“莫非百毒魔娘進犯惡鬼岭,所以他們商議應付之計?”
  耳中但听劉振沉吟道:“如果對方當真是毒門高手,我們武功再強,也難抵擋,只好用火攻那是不在話下,身上更必是怀有种种惡毒的藥物,這些毒物及他們練的毒功,最伯烈火,往往沾火便即自行炸成粉碎,此所以毒門中人,總是愛在陰暗潮濕之處藏身行事!”
  崔靈道:“劉兄說得不錯,這火攻二字下在是對付毒門高手唯一妙計。關兄且說一說我們的布置。”
  關拱朗聲道:“屬下已傳總司大人之令,命底下弟兄即速赶制火筒應用,此刻,在這七殺廳外三條甫道中部埋伏停當,只須一聲令下,左右兩邊甬道二十丈以內全被烈焰封蔽,中間的一條因地勢所限。只能封銷十丈以內。這七殺廳之內,更是隨時可以發揮烈火陣的威力!”
  崔靈陰森森一笑,道:“很好,我們且穿上這几件特制石綿罩袍,便可在烈火陣中出入自如。”
  他們這一番話只听得桓字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目下也是毒門中人,從他們對話中听來,自己唯一的克星就是“火”了。而且說不定毒功越高,越是怕火。
  他們既已布下火陣,封鎖各處通道,豈不是陷在絕地?喜的是他們無意中將自己不知之事透露出來,以后便可多加小心。
  崔靈卞令道:“提犯人來此受審!”關拱應了一聲,疾奔出去。
  劉振道:“這個假冒總司之人如何發落?屬下這就去揭開他面上黑巾如何?”
  崔靈道:“用不著了。他中了七惡針后雖是昏死過去,但他功力深厚,終須回醒,那時再作比較!”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大約有五六個人,卻都不聞鐐銬之聲。
  轉眼進了廳中,桓宇因听那腳步聲停歇之處,睜眼可見,便微微睜開眼睛傷窺。進廳來的一共五人,除一關拱之外。便是一對中年夫婦,一個女孩子和一個壯漢。桓宇認得那對中年夫婦正是陳家庄陳貴和他的妻子,不禁大吃一惊,心想他們怎沒有攜帶女儿連夜投奔龍虎山庄?
  勾魂怪客崔靈冷森森的聲音道:“宣讀犯人罪狀!”
  關拱應聲道:“袁克標身為東堂分司轄下大頭目,卻毫無威嚴,与手下弟兄詰駁斗嘴,恭請總司大人量刑發落!”
  桓宇心想道:“崔靈秉性嚴酷,這廝最少也是個革職處死,也許免不了一頓板子。”轉念時只听崔靈冷冷道:“即行處死!”
  桓宇不覺一怔,心想這廝只不過与屬下辯駁几句,那里就罪至于死?關拱已經手掌落,拍在那轟克標后心,一聲低低慘呼過處,尸橫就地。
  關拱接著道:“此女是西堂分司婁一龍府中侍發柳儿,前日檀出婁府后門,當場被捕,請示總司大人如何處刑……”那少女長得甚是秀气,此時惊得面無人色,索索發抖。她雖是极為惊駭,但又不知自己的生死關頭,當下顫聲道:
  “婢子……只不過……出去拾回毽子,只……在后三步之處!”
  崔靈冰冷無情的聲音道:“處死”柳儿惊得尖叫一聲,扑通跌在地上,昏死過去。關拱一腳踢在她腰間的“章門穴”上,柳儿滾開數尺,僵臥不動。
  桓宇心中憤怒之极,心想這一干惡人們個個心狠手辣,看來竟是以殺人為樂。這少女柳儿分明是在近后門處和同伴踢毽子戲耍,不料踢出后門外面三步之處,她出去拾回去,如此縱是有違禁條,卻也万万罪不致死!
  這時只听關拱道:“陳家庄陳貴夫婦勾結那個假冒總司大人的賊子,事后連夜遁走,被捕后堅不吐實請總司大人判刑。”桓宇胸中熱血沸騰,心想這陳氏夫婦是极有血性之人,被捕之后緊不吐實,沖著這一點非出手不可!
  此念在胸中一轉,登時運集功力人,蓄勢待發。
  崔靈冷冷道:“哼,他們膽敢不說出內情,我偏偏要他們馬上自行吐露,然后處死,你過來!”
  陳貴夫婦入廳之后,一方面已瞧見僵臥一邊的桓字,一方面從崔靈口音中,已認出這個全身頭面藏在黑巾黑袍之下的人絕對不是那個英俊少年。
  陳貴見那黑衣人指住自己,便踏步上前,面上雖然掩不住惊怖之色,但心中決定一句話不說。反正這些人的狠毒手段已親眼目見,今日絕無生理。
  他目光碰到對方炯若寒星的雙眼,突然心中泛起一陣迷惘之感。
  他自然不知對方正在施展宇內無雙的“攝心迷魂大法”這一陣迷憫,已是墮入術中的先兆。
  突然間一陣清越笑聲震蕩全廳,陳貴頓時回复清醒。
  崔靈和劉振關拱等都向發出笑聲處望去,只見原本僵臥不動假冒總司之人緩緩坐起身子,面上黑巾被笑聲震得拂拂飄動。他從容不迫地站了起身,笑聲忽止,舉目掃瞥廳中諸入一眼。”
  崔靈神色如何,誰也瞧不見,其余副總司劉振,東堂分司莫震,北堂分司關供諸人卻無不面露訝駭之色,沒有一個想得到這個假冒總司敵人,如何能在中了四枚“七惡針”之后,還能夠恢复神智,站起身子。
  桓宇緩步向崔靈走去,崔靈冷笑一聲道:“閣下不但武功高強,膽勇更是惊人,可有勇無謀!”
  桓宇也仿效他的聲音,冷冷道:“兄弟倒要請教請教,何謂有勇無謀?”他聲調姿態都學得甚是相似,以致劉振關拱莫震等人都覺得難以分別。
  崔靈道:“好,我告訴你,教你心服口服。第一,我這一身打扮最易被敵人假冒,就是三尺小童也想得到。因此我必有种种巧妙安排,教底下人時時可以鑒別得出來!你未探明隱秘之前,貿貿然就假冒作我,無异是自投羅网,這是有勇無謀之一。其次你明明練有毒功,所以不畏我的七惡針,若是你裝死到底,我或者會一時大意,把你尸体丟掉,這也罷了。你卻暗中以傳聲之法指點伍放与我動手,試問焉能跑得出我眼底?這是有勇無謀之二。還有就是我早就作各种布置,譬如一早就命手下撤退,只留下兩三個好手,又透露出以烈火對付毒功的安排,最后用這几個犯人迫你自行起身。這种种跡象,早就顯出我已察覺你是裝死,而你卻不能一直裝死下去,這是有勇無謀之三!”
  桓宇被他一連許多句“有勇無謀”諷刺得腦羞成怒,心頭發火。
  原來他想起花玉眉也是如此批評他,故此這本是值不得如此大怒之事,他發覺得忍受不住。不過他也不開口答腔,肩頭忽地一例,左邊的莫震見他似是要扑過來,大吃一惊,連忙縱退。桓宇卻快如電掣般扑向右側,伸手疾抓關拱。
  關拱號是鐵手飛鷹,手下功夫甚是了得,“呼”的一掌迎擊上來。雙方掌一触,關拱猛覺對方手掌炙熱難當,大凜之下,急急撤回掌力。桓宇卻已借他之一擊之力,旋身斜飛直扑劉振。
  因此關拱這一掌并沒有接到對方掌力。只是一沾即分。否則以桓字目下的一身毒功,若是發出掌力,關拱掌勢撤得再快,也難免尸橫就地,慘死當場。
  桓字心中就打定主意,要劫持劉振為人質,關拱莫震二人則身份不夠份量,崔靈則武功高強,他所深知。這時借力迅扑,務求這一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劉振身為惡鬼岭副總司,武功自是不同凡響。桓宇來勢雖快,卻仍然來得及出手發招。只見左手急扣敵人手脈脈門.右掌疾發,斜劈敵脅要害,桓宇隨机應變,气聚丹田,身形頓時下墜,雙腳沾地面,登時牢牢釘住。
  這一來他伸出的手等如突然退了四五寸,劉振左手剛好扣住他的掌鋒,吞掌到處,拍地擊在桓字護住脅下的手肘上,桓宇只覺手肘被擊中之處一陣麻木,身形卻幌都不幌。
  劉振五指搭中對方掌鋒,卻宛如碰在燒紅的鐵塊上,燙得他全身一震。桓字手掌一翻,已經把他抓住,拖到身邊。他一出手就擒住劉振,連崔靈也禁不住大大一征。
  桓宇冷笑一聲,道:“只要崔總司答應一個條件,我就不傷你的手下!”
  崔靈立時恢复冷靜,道:“好,我先放他們出去!”他一揮手,莫震便過來把陳貴夫婦領出廳去。
  崔靈接著道:“閣下用不著耽心,我擔保你出得此岭之后,在外面与他們見面,活生生半點損傷都沒有。不然的話,便算我沒有依約行事。”
  桓宇果然放心,鐵手飛鷹關拱道:“屬下掌上已經中毒啦!”
  崔靈擺手道:“先出去休息,等會我自會替你解毒!”
  關拱苦笑捧手出廳。崔靈不容桓宇發言,已接著道:“我有個條件,那就是你先放開劉振,我們正正式式比划一場,分個高下!”
  桓宇發出冷晒之聲,道:“我一放手,就真的變成有勇無謀之輩啦,大家別想活著走出此岭!”
  崔靈道:“你也太小看我姓崔的啦!”
  桓字道:“說甚么我也不放開人質!”
  崔靈道:“閣下會錯我的意思了,我說你小看我之意,乃是指你以為挾著劉振,我就會低頭了事而言,老實告訴你,就算你擒住我的親生儿子,我也得跟你比划一場!”
  桓宇見他態度堅決,心下暗暗估量,口中卻道:“那你就試試看!”
  崔靈道:“說完再出手還不遲!你道我為何要与你比划?哼,實不相瞞,就是因為你武功高強,舉手之間就能制住我手下大將,今晚若不与你見個真章,我這一生別想睡得著覺!”
  他的聲音中除了無法移動的堅決意味之外,還有一种“說服”的力量。
  桓宇心中已有七八分信了,忽地和他炯炯目光相接,心頭微震。不加多想就相信到十分。當下揚手把劉振摔到牆角,傲然道:“也好,擒住你做人質更是万元一失!”
  崔靈應道:“那也未必,我若贏不了你,那時你就准備与我同歸于盡好了!”
  桓宇大惑不解,哦了一聲,崔靈道:“武學中俗有同歸于盡的手法,我雖不是用武學手法教你同歸于盡,卻是下令使用烈火陣,使得我們一齊燒死,但是此舉其實与我本身施展同歸于盡的手法并無區別,對不對?”桓字一想也是道理,不覺點一點頭。
  崔靈立起門戶,招手道:“過來動手!”
  桓宇緩緩踏步上前,他每走一步,功力就多提聚一分,走了五步,后面的石地上留下一列五個淺淺腳印。崔靈見他功力如此深厚,心中也禁不住大為凜駭。
  桓字功力越是運足,胸中殺人毒念便是熾烈難忍,別說他听了對方一番話之后,已存下一擊斃敵,教他來不及發令放火之心,單是全身毒素急劇運行時自然生出的感應,已經足以使他滿胸盡是殺死眼前之人的惡念了。
  兩人屹然峙立,宛如石頭塑雕的人像,但只是頃刻之間,雙方一齊出手。
  霎時間兩雙肉掌幻化出數十雙之多,只是剎那工夫,各各都以最精微奧妙的手法拆了十二三招之多。
  桓宇攻勢綿綿不斷,崔靈卻已感到對方手法奇快絕倫,拆了十二三招之后,自家的招數已施展不出,全仗平生爭戰次數极多,經驗丰富,以及武功精純,眼力特佳這才接下去再拆了六七招。
  這樣再打下去,勢必要被對方完全控制局勢,無由反攻,心念一轉,雙掌施展全力猛然擊去,底下同時踢出一腳。他的腿法甚是神妙,桓宇除了縱退之外,便須雙手分開,一上一下硬封硬架。
  桓宇此時自然不肯退開讓他緩手,當下身形半轉,左腳大步跨出,雙手同時分開,上下掩護。只听“砰”地一響,桓宇大腿上中了一腳,跌開尋丈。
  原來桓宇雙手雙足套著銷仙環,這四個金環有兩條細繩,手上兩枚有一條互相連著,腳下兩枚也是一條連住,長度約是尺半。
  因此若然雙手雙足均在這尺半范圍之內移動,毫無阻滯。但崔靈這一招上下夾攻時,桓宇一時忘了這“銷仙環”腳下大跨一步,只跨出尺半就把細繩繃緊,跨不出去。
  同時之間,雙手上下一分,也是不夠長度,顧得上面封架對方掌力,就架不住下面踢到一腳。而且這時由于腳下忽然一絆,武功再高也來不及退開,硬是被崔靈深吸一口气,提緊全身真力,疾扑上來,口中吒叱連聲,宛如霹靂迅發,右手大起大落,一掌接一掌劈去。滿廳風力激蕩旋卷,聲勢之威猛,當真世罕其匹。
  這一路猛惡掌勢正是崔靈平生絕藝“神雷五掌”,桓宇舉掌硬接,“蓬蓬蓬”連響三聲,一下比一下響亮,可想而知力道也一一掌比一掌沉雄剛猛。
  桓宇這一交硬接對方的“神雷五掌”,仍然覺得相當吃力,但比起上一次接掌就吐一口血的情形,卻有霄壤之別。
  他手掌与對方手掌相触時,隱隱感覺有异。到第四掌劈來時,因掌勢緩慢得多,看得清楚,敢情對方掌上戴著一只黑黝黝的手套,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居然能抵御自己掌上劇毒。“蓬”的大響一聲,桓宇身軀擺了一下,終于退了半步。接著第五掌緩緩擊到,一陣勁風潛力,壓得他呼吸閉塞,單是這陣威勢,已足以教任何強敵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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