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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劍影刀光鬼神惊


  風門和尚提杖沖到那白衣怪客身前,厲聲道:“洒家偏生不服气……”喝聲中掄起禪杖,迎頭擊去。
  那白衣怪客身子動也不動,眾人都道這廝以頭顱硬受風門和尚一擊,無不駭然訝疑。
  龍虎庄三老剛才是不好意思強行攔阻風門和尚出手,這刻卻也和眾人一般意思,都不信那人的功力能夠煉到頭上。
  那支禪杖砸上之勢,少說也有干余斤之重,莫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鐵石頭顱,也得吃這一杖砸成粉碎。
  這時勾魂怪客崔靈也自心頭大震,提气大喝道:“快點還手神杖”他一出聲,立時暴露出他已經內髒傷勢不輕的真相。
  不過這刻沒有人來得及多想崔靈受傷之事,只見風門和尚神杖堪堪砸中那個白衣怪客的頭顱。杖上力道威拼之极,罩定對方身形。
  那白衣怪客直到這一瞬間,方始迅疾如電地偏例開頭顱,砰一聲肩上己結結實實地吃了一杖,底下雙腳登時陷入地面之內,深達尺半,宛如打樁一般!
  這等景象真是千古罕有,眾人都看得呆了。
  那白衣人雙足陷入地面之時,招手搭住肩上禪杖,寬大的衣袖袒到手肘部位,但見他那雙手由指尖以至手肘,分為黑白兩种顏色,向陽的一面雪也似的皓白,掌心及陰面完全漆黑,交映之下,极是奇异可飾。
  場中人不論敵我諸人,除了一個荊登齡使得的那是“万方大流毒”功夫之外,再也無人識得,而這“万方大流毒”奇功名稱,也只有四五個人曾經听過。
  少林寺風門和尚突然哼了一聲,用力奪出杖,“蹬蹬蹬”連退六七步遠,面色陡然變得有點黧黑。
  眾人一看盡皆曉得這位少林人亦已中毒,不禁泛起害怕之心,暗暗自危。
  崔靈喝道:“白兄弟到我這邊來!”聲音顯示內力更不如前,那白衣人提腳踏上地面,奔到崔靈身邊,只見他行動之際,似乎已沒有早先靈便,可能是風門和尚的那杖震得內部受傷。
  其實以風門和尚的一身功力与禪杖的重量,這一杖不會立刻將那白衣人砸碎,已經是万分駭人之事了。
  荊登齡一看倩勢大是不利,敵方現下已有兩人中毒,再擠下去,縱然能得那白衣人略略負傷之時占上風,但那風門和尚及鐵衣柏秋拖延過久,只怕難以解救。
  于是朗聲道:“諸位請回駕敝庄,過几日再与崔總司約期印證武功便是!”
  勾魂怪客崔靈自身負傷,豈敢再纏戰下去,冷冷發話道:“旬日之后,再圖后會便了!”
  當下各自离開,龍虎庄三老与眾人回到庄中,先讓風門和尚及鐵衣柏秋在上房中一同休息。眾人也齊集房中商議應付之策。
  荊登齡表示出万分憂慮,道:“這一絕世毒功昔年曾听我伯父提及,說是如若有人煉成此功,便是毒中之圣,再也不能力敵,原因是天下家各名門大派雖然各有一兩种至高無上的神功,但极其量只能抵擋住他發出的毒力,仍然無法將他擊斃。再者毒圣一出手就自然而然用上這种毒功,而各派煉成獨門神功之士,卻往往不能每一次出手招架突襲之時,都運出獨門神功。此所以任何高手被這毒圣纏上,久而久之,總得道他毒手……”
  雪浪禪師誦聲佛號,道:“如今事態危急,貧憎打算立刻返寺向掌門大師凜告一切,只不知敝師叔能支持多久?”
  荊登齡沉吟付想一會,道:“這一回中的僥幸是有物体在其中陰隔,以大師及柏兄深厚功力,一時還不致有喪命之虞,卻要看兩位能將心口六大要穴封閉多久而定!”
  他賂一停頓,接著又道:“雪浪撣師返山之事且容再議,現下若是減少一人就削弱一份實力。”雪浪禪師听了也連領首稱是。
  三老向眾人告個便,一同出去到別個房間計議,荊登齡道:“對方有毒圣為助,本庄已面臨浩劫,為免全庄慘道覆滅之禍,現在就得遣散全庄人口2”
  他一向是全庄之首,智慮出眾料事如神,是以這么一說,其余二者都不敢再作聲。
  荊登齡又接著道:“愚兄知道一种可除那毒圣的秘訣,但必須無后顧之憂以后,才能施行。”
  荊登韶道:“敢問大哥那是甚么法子?”
  荊登齡鄭重地道:“昔年嘗聞蜂叔提及毒中之圣一事時,因聞峰叔說這毒圣只怕火攻一樣,是以想出一個法子,峰叔也認為可行……”
  他長長吁一口气,道:“那便是需要一個武功极是高強之士,全身裝滿火藥,与那廝碰上時,設法將他抱住,接著另由一人施放火彈,便可將那廝消滅……”
  余下二老听了此法,不禁面目變色,嘿然不語。
  原來三老都心意相通,一听這個与敵人同歸于盡之計,便明白此事必須由他們三人合力去辦,但他們皆是一時豪杰俠義之士,各自都想拖住敵人,自己要下辣手向兄弟身上發射火彈,那真是比死還要難過于百倍,是以都不禁休然色變,暗暗惊心。
  司徒登瑜苦笑一聲,道:“事情擠到這儿,已沒有別的法子,咱們暫時不必再提,倒是那位花玉眉姑娘自從恒宇伍放兩人暗探惡鬼岭的第二日上,便帶著侍婢一去無蹤,昨天伍放歸來,不久又告失蹤,不知他們諸人行蹤如何?他們兩個武功高強不在話下,而那花玉眉姑娘滿胸智計更是堪足重視,說不定普天之下沒有人對付得了那白衣怪毒圣,卻單單只有她想得出妙計……”
  荊登齡頓首道:“為兄也渴望能夠与花玉眉姑娘計議一番,可惜她倩影杏杏,我們還是先研究競如何遣散全庄人口到安全之所,再者關于神彈三娘孟夫人這事,也須急速尋謀解決之法!”
  他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掃過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面上,霜眉一皺,道:“昔年螃叔他老人家离家從軍之際,曾經對我慨歎著說,龍虎山庄聲名更在天下各派之上,百余年來雖無變故,但其實危机深种重只因武林各宗派大都因本庄聲名顯赫而暗生妒意,這百余年來各派尚有深明大体的長老高人主持,還不怎樣,但再過二三十年,万一各派后繼之士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虛名,則一旦有事,各派勢必存坐視之心。另一方面大凡妖邪掘興,定以本庄為第一目標,蓋本庄聲名,于天下最盛,但其實根基淺薄,只不過是百余年間之事,本庄人口本就不多,后輩則如我等兄弟三人,已是資質最高的三個,可是本庄獨門秘傳……”
  眾人一看盡皆曉得這位少林人亦已中毒,不禁泛起害怕之心,暗暗自危。
  崔靈喝道:“白兄弟到我這邊來!”聲音顯示內力更不如前,那白衣人提腳踏上地面,奔到崔靈身邊,只見他行動之際,似乎已沒有早先靈便,可能是風門和尚的那杖震得內部受傷。
  其實以風門和尚的一身功力与禪杖的重量,這一杖不會立刻將那白衣人砸碎,已經是万分駭人之事了。
  荊登齡一看倩勢大是不利,敵方現下已有兩人中毒,再擠下去,縱然能得那白衣人略略負傷之時占上風,但那風門和尚及鐵衣柏秋拖延過久,只怕難以解救。
  于是朗聲道:“諸位請回駕敝庄,過几日再与崔總司約期印證武功便是!”
  勾魂怪客崔靈自身負傷,豈敢再纏戰下去,冷冷發話道:“旬日之后,再圖后會便了!”
  當下各自离開,龍虎庄三老与眾人回到庄中,先讓風門和尚及鐵衣柏秋在上房中一同休息。眾人也齊集房中商議應付之策。
  荊登齡表示出万分憂慮,道:“這一絕世毒功昔年曾听我伯父提及,說是如若有人煉成此功,便是毒中之圣,再也不能力敵,原因是天下家各名門大派雖然各有一兩种至高無上的神功,但极其量只能抵擋住他發出的毒力,仍然無法將他擊斃。再者毒圣一出手就自然而然用上這种毒功,而各派煉成獨門神功之士,卻往往不能每一次出手招架突襲之時,都運出獨門神功。此所以任何高手被這毒圣纏上,久而久之,總得道他毒手……”
  雪浪禪師誦聲佛號,道:“如今事態危急,貧憎打算立刻返寺向掌門大師凜告一切,只不知敝師叔能支持多久?”
  荊登齡沉吟付想一會,道:“這一回中的僥幸是有物体在其中陰隔,以大師及柏兄深厚功力,一時還不致有喪命之虞,卻要看兩位能將心口六大要穴封閉多久而定!”
  他賂一停頓,接著又道:“雪浪撣師返山之事且容再議,現下若是減少一人就削弱一份實力。”雪浪禪師听了也連領首稱是。
  三老向眾人告個便,一同出去到別個房間計議,荊登齡道:“對方有毒圣為助,本庄已面臨浩劫,為免全庄慘道覆滅之禍,現在就得遣散全庄人口2”
  他一向是全庄之首,智慮出眾料事如神,是以這么一說,其余二者都不敢再作聲。
  荊登齡又接著道:“愚兄知道一种可除那毒圣的秘訣,但必須無后顧之憂以后,才能施行。”
  荊登韶道:“敢問大哥那是甚么法子?”
  荊登齡鄭重地道:“昔年嘗聞蜂叔提及毒中之圣一事時,因聞峰叔說這毒圣只怕火攻一樣,是以想出一個法子,峰叔也認為可行……”
  他長長吁一口气,道:“那便是需要一個武功极是高強之士,全身裝滿火藥,与那廝碰上時,設法將他抱住,接著另由一人施放火彈,便可將那廝消滅……”
  余下二老听了此法,不禁面目變色,嘿然不語。
  原來三老都心意相通,一听這個与敵人同歸于盡之計,便明白此事必須由他們三人合力去辦,但他們皆是一時豪杰俠義之士,各自都想拖住敵人,自己要下辣手向兄弟身上發射火彈,那真是比死還要難過于百倍!是以都不禁休然色變,暗暗惊心。
  司徒登瑜苦笑一聲,道:“事情擠到這儿,已沒有別的法子,咱們暫時不必再提,倒是那位花玉眉姑娘自從恒宇伍放兩人暗探惡鬼岭的第二日上,便帶著侍婢一去無蹤,昨天伍放歸來,不久又告失蹤,不知他們諸人行蹤如何?他們兩個武功高強不在話下,而那花玉眉姑娘滿胸智計更是堪足重視,說不定普天之下沒有人對付得了那白衣怪毒圣,卻單單只有她想得出妙計……”
  荊登齡頓首道:“為兄也渴望能夠与花玉眉姑娘計議一番,可惜她倩影杏杏,我們還是先研究競如何遣散全庄人口到安全之所,再者關于神彈三娘孟夫人這事,也須急速尋謀解決之法!”
  他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掃過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面上,霜眉一皺,道:“昔年螃叔他老人家离家從軍之際,曾經對我慨歎著說,龍虎山庄聲名更在天下各派之上,百余年來雖無變故,但其實危机深种重只因武林各宗派大都因本庄聲名顯赫而暗生妒意,這百余年來各派尚有深明大体的長老高人主持,還不怎樣,但再過二三十年,万一各派后繼之士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虛名,則一旦有事,各派勢必存坐視之心。另一方面大凡妖邪掘興,定以本庄為第一目標,蓋本庄聲名,于天下最盛,但其實根基淺薄,只不過是百余年間之事,本庄人口本就不多,后輩則如我等兄弟三人,已是資質最高的三個,可是本庄獨門秘傳的龍魂虎魄神功,縱是勤修苦煉一輩子,最多也只及得我六成功力造詣。一旦有事,恐怕力有未逮,應付維艱!但我目見國事啁螗,外患交侵,如果單為子孫后代圖謀,豈是英雄豪杰的行徑,只好決然成行……”荊登齡話聲忽然停歇,黯然長笑一聲。荊登韶道:“峰叔可還有別的話說嗎?”
  荊登齡搖搖頭,道:“只有這几句一向沒有告訴你們,目下局勢已達到攤牌之時,所以才想起他老人家當年憂慮之言,至于他說在軍中必定抽出余暇,將平生武功心得著錄成冊,定名為‘龍虎真經’這一節,我早就向你們提過……”
  司徒登瑜道:“照理說峰叔投軍二十載之久,那本龍虎真經本該早就著錄成功,為何不早點送達我們手中?這一點卻令小弟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以峰叔的武功造詣還有甚么功夫不能參悟,所以遲遲未能完成?抑是另有人事糾纏,此無法運送真經?”
  荊登齡道:“三弟擬想的兩個答案都有可能。我記得峰叔說過,他壯年時遍游天下,与宇內武林各家派高手印證武功,是以胸中積聚的武學見識廣博之极,其中許多疑難,往往多半不解,但忽然触景生情,豁然明白。當他离家投軍之時,尚有許多難題橫直胸中,此所以他再三告訴我說,武學之道浩無涯岸,往往有平等武功家數,在一個天賦特异之人手上使出來,便大异其趣!”
  司徒登瑜道:“大哥能不能詳細點講究這毒圣之事?”
  荊登齡道:“我曾听峰叔說過,毒門高手若要造就這等罕世無匹的毒中之圣并不十分困難,只要机緣巧合,碰上一個有這等稟賦資質的人,加以好些環境條件配合,那就是了!不過大凡毒門高手愿意造就出毒中之圣,可是毒圣一出,毒門遲早都得死光死絕!”
  荊登齡停頓一下,接著道:“毒門中人為何會在毒圣出世之后,便死光死絕之故,峰叔也不大了了,想來這等邪門外道如果不是天然有种种克制禁制的話,這世上豈不是早就任得他們橫行了?”
  司徒登瑜道:“大哥的揣測有理,現下我們只須找到一位毒門高手,就可以證實了!”
  荊登齡隨即將侄儿荊修善召入房中,荊修善行過禮之后,便報告說:“神彈三娘孟夫人早先回庄之后,一直都在靈堂內,侄儿几次要跟她說話,都被她支出靈堂,看來她似是細驗丈夫身上致命之傷。”
  荊登齡沉重地尋思了一會,道:“二弟你到后宅取出各种珍藏藥材,以備風門大師及柏秋兄提神抗毒之用,為兄自去應付孟夫人,三弟籌划撤退全庄之計,并即著手進行,本庄派出去查訪花玉眉恒宇等下落的人手都召回來,集中全部力量先行撤退!”
  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都答應了,荊登齡起身道:“孟夫人這段公案甚難措手,如果處理不當,可能引起武林另一番波瀾,那么一來,各家派分散了力量,對頭便大大有机可乘了。”
  當下各人分頭辦事,荊登齡自個儿走到特設的靈堂之內,只見孟夫人站在棺柩前面,動也不動,他走到她身邊,只見靈樞的蓋子已經蓋住,當下低聲道:“孟夫人請恕老朽惊扰之罪!”
  神彈三娘孟夫人不聲不響,身軀仍然是紋絲不動。
  荊登齡接著道:“老朽此來有兩件事竭誠奉告,第一件是只要孟夫人查出正凶的話,務必賜告一聲……”
  孟夫人突然轉回身軀,只見她玉容憔悴,只兩個時辰不見,便顯然蒼老了不少,她面上毫無一點表情,道:“大庄主用這等上好棺木裝殮亡夫,這番盛情,未亡人水銘記心中,至于复仇之事,卻不敢有勞庄主!”
  荊登齡道:“夫人万勿會錯者朽微衷,這等复仇之事,自然要由夫人親自下手,區區之意只是想知道這一干卑鄙毒辣的凶手們是誰,并且出事這處与敝庄近在咫尺,無疑也是存心跟敝庄過不去。老朽屆時但求有机會与那凶手放對比划一場,一來瞧瞧他憑甚么如此放肆,二來要試出他們例底是以何种卑鄙手段謀害孟李兩位兄台?”
  孟夫人听他口口聲聲指責凶手是用卑鄙手段謀害孟李兩人,心中大為寬慰,道:“大庄主請說第二件事!”
  荊登齡肅然道:“第二件事便是要趁無人在此之際,私下与孟夫人再研討孟、李二兄致命,看看究是何家派的紀藝?”孟夫人不覺改容相向,斂衽道:“未亡人今午抵貴庄之時,惊聞先夫噩耗,只匆匆看過遺体,就赶去找那勾魂怪客崔靈,現下心中卻頗有所疑……”
  荊登齡道:“孟夫人心中有何疑惑,不訪說出,荊某決不將今日与孟夫人說的話向外泄漏片言只字!”
  孟夫人道:“照傷勢掌印的顏色部位看來,似是少林或峨嵋獨門絕藝,哼,我看八成是這兩派其中之一下的毒手,少林的大孽尊者和峨嵋的人屠施獨足這兩個惡漢決脫不了干系……”
  荊登齡尋思道:“果然不出所料,她已認定是這兩名門高手所為!我得設法將她穩住,免得橫生波折,中了敵人奸計!”
  當下鄭而重之地道:“這兩位平生行事善善惡惡,不大明辯是非,孟夫人疑是他們所為,也不無卓見!只是這种大事不能草率便下斷語,否則徒然費去無數力气,卻坐令真凶逍遙法外豈不冤枉?”孟夫人領首道:“大庄主說得是,但不知如何能認出真凶?”
  荊登齡道:“老朽竭誠獻策,如有錯謬,還望孟夫人包涵才行!”
  神彈三娘孟夫人連忙道:“這話自是不消說的,便請大庄主賜教。”
  荊登齡舉手揭開棺蓋,道;“孟李二兄的遺体都經老朽以秘傳藥物特別處理,一年之內,遺体不坏,顏色不變,以便追查凶手……”
  他一面說著,一面把并排五具棺木的蓋完全揭開,細細驗看一遍,又道:“這五具遺尸与那天送抵此間時一模一樣,沒有半點變化,內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他們遺体刀劍刺傷蹤跡,乃是中了掌力之后才加上去的。是以就算是三歲小孩,也猜得凶手后來用刀劍侵害尸首之故,是企圖掩去掌力遺跡……”
  神彈三娘孟夫人失聲而號,悲聲道:“他們身上的掌印是灰白色,除了少林的天皇掌和峨嵋的七煞掌掌力外,再沒有第三家啦!”
  荊登齡等她稍稍恢复冷靜,才道:“不錯,當日連少林及峨嵋兩派在場高手也敢否認。現下老朽要請問孟夫人一句話,那就找甚么人幫忙复仇雪恨?”
  他略略一頓,不等對方回答,自己搶著又道:“老朽已猜想得出孟夫人一定去將令嬸陰姬顧亥請出來……”
  神彈三娘孟夫人道:“正是如此,那兩個老鬼我自知斗不過,只好講我嬸嬸出頭!”
  荊登齡道:“令嬸的脾气天下皆知,相信那個施開掌力的凶手也會曉得。”
  孟夫人道:“對叼,所以他才設法消滅掌印,我嬸嬸這次一出山,那兩個老鬼除非有如山鐵證,得以洗脫嫌疑,不然誰也別想活著!”
  荊登齡搖搖頭,道:“如果孟夫人這樣做,真凶手便將得意洋洋,竊喜詭計得逞……”
  孟夫人瞪目道:“甚么?”
  荊登齡道:“夫人試想別說武功高如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這兩位,就算是老朽這等淺薄之士,如果真想消減掌印,也盡有法子可想,何必使刀用劍,徒然顯得欲蓋彌彰?
  她仍然膛目道:“依你說便如何?”
  荊登齡道:“老朽的看法卻正好与表面上證据顯示出的跡象相反。這個凶手的掌力正似少林天皇掌力及峨嵋七煞掌力,但終是近似而已,絕難盡行瞞過內行之人。所以故意用刀劍使掌印模糊不清,教人誤是少林峨嵋的獨門掌力!”
  她泣然地哦了一聲,荊登齡接著道:“還有就是這個近乎分明有意找到孟兄頭上,以便桃起孟夫人悲憤,去將令嬸激出來對付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
  孟夫人听了這話,可也不能不信了几分,忖道:“是叼。如果消蹤跡,辦法多的是,何必用刀劍傷尸侵骸?再說放眼天下武林高手,也只有我嬸嬸一人眸性辛辣記恨,這事只要我一哭說,她老人家定然不分皂白,動身找那兩個老人拼命,莫非當真是嫁禍之計?”
  荊登齡將棺蓋一一蓋上,沉聲道:“孟夫人若要曉真凶是誰,用不著急急去找令嬸,反正此事只宜慎重,不能輕率只要查得出真凶正犯,就讓他多活几日,又有何妨?總不能中了仇人之計才是?”
  孟夫人完全沒有了主意,低頭道:“大庄主有何良策可以查出凶手?”
  荊登齡付思一下,道:“孟夫人且寬容三兩日地間,待老朽好好想一想。但目前孟夫人第一步須得隱藏起行蹤,好教仇人誤以為你已經找尋令嬸作主。這一來敵明我暗,定可查出妹絲馬跡。”
  孟夫人道:“有勞大庄主費神籌思,先夫泉下有知,亦將感激不盡!”
  荊登齡道:“孟夫人請到附近村庄暫時歇歇,這几日靈柩也得運离此地。”
  孟夫人說道:“貴庄房舍甚多,何必再行遷移?”
  荊登齡歎口气,道:“實不相瞞,敝庄現在面臨浩劫,孟夫人及几口靈樞留在此地,怕不大穩當!”
  孟夫人輕吁一聲,道:“未亡人听大庄主口气,大有疑惑惡鬼岭之人暗施嫁禍之計的意思,何況想要查出殺害先夫真凶之事,還須仰仗大庄主主持,貴庄主目下有事,未亡人豈能一走了之,如果大庄不嫌未亡人本事淺薄,愿在后宅暫駐!”
  荊登齡心想那毒圣何等了得,孟夫人雖有神彈之稱,但決奈何不得這個毒門中至高無上的人。
  當下微笑道:“老朽一半是加意提防,一半是誘敵深入之計,故此這就要撤退全庄,孟夫人隆情盛誼,老朽心領就是,但孟夫人最好還是隱身附近村庄之中,以便暗下打听,短期之內,切切不可露面。”
  神彈三娘孟夫人自是以夫憤為重,當下應承任他擺布。
  荊登齡限見司武林中,一場大禍被自己消弭于無形,心中暗暗欣慰,回到外面,忽見徒雄匆匆奔來,票道:“韶叔祖在第二密室恭候,有极要緊的事。”
  荊登齡怔了一下,忙忙奔入后宅,心想那第二密室乃是后來拔出供花玉眉等人居住之用,荊登韶在那儿等著相見,莫非与花玉眉有關?
  眨眼間已走入一座院落,踏進書房之內,伸手在書櫥內按一下,櫥邊的牆壁忽然出現一道窄窄的門房。他閃身入內,卻是一間陳設雅淨的房間,房內除了二老庄主荊登韶之外,那花玉眉及紅衣丑婢赫然在座。
  荊登齡喜動顏色,拱手道:“姑娘芳蹤忽現,定必有所見教……”
  花玉眉嬌媚一笑,只見她此時已作普通村女打扮,荊釵布裙,卻無損絲毫天香國色。她道:“大庄主期望甚厚,使我頗感惶惊。”
  她輕輕笑一聲,接著又道:“我此來的确有要事赶辦,一是帶了一點靈藥,挽救少林武當那二人所中之毒。二是特意要在本庄的庄口水井中下毒藥,不論人畜只要喝上一口,立時便得毒發身亡!”
  荊登齡頷首道:“這個使得,請姑娘先賜予解毒救命之藥!”
  他念念不忘救人之事,足見他俠心義膽,先人后已,玉眉暗感佩服,向紅衣丑婢點點頭,那丑卑從包袱之中取出兩個大瓶。一瓶貼上寫明沖酒內服的紅紙條,另一瓶則寫明煮水沐浴四字,都證明用藥份量。
  荊登齡大為放心,道:“花小姐真有神鬼莫測之机,看來那風門大師柏秋兄的性命保得住的了,只不知那毒中之圣是何來歷,何以甘心受勾魂怪客崔靈支使?”
  花玉眉面色大見沉重,緩緩道:“那毒中之圣就是恒宇,眼下已被勾魂怪客崔靈用“攝心迷魂大法”制住心靈,行動思想受崔靈支配控制。”
  二老聞言相顧失色,花玉眉歎了一口气,道:“現在我的處境也甚狼狽,伍放前此中計被擒,后來又賭輸了,必須將本庄的一切動靜暗中通知敵人。我雖是從他身上發現了潛在本庄的奸細,將那廝殺死,但其時便迫得將伍放帶走,免得讓他泄漏机密。”
  二老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數日前本庄一個輩份比自己還高的堂叔忽然暴斃,競是花玉眉下的毒手。
  他們都曉得那位堂叔年輕之時曾經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期,名聲甚差,后來大概是避禍,才回到龍虎庄。
  這個堂叔年紀比三老還年輕一點,想是昔年在江湖有甚么把柄落在敵人手中,故此迫他充當奸細內應。
  花玉眉又道:“伍放之事哲且不提,我此來除了布置疑陣誘敵入塹之外,還要与兩位商量如何救出恒宇之事。”
  她的話聲微頓,見二老沒有開口,接著又道:“此人若是不能救出,便須從速除去,未知三老可曾有這對策?”
  荊登岭應聲道:“有是有,但极是可怕,最好避免使用。”
  荊登齡為了精細老練,一听就知花玉眉其實是要先行探知他們有何克制恒宇之法,并非真心肯讓恒宇送死,是以本不欲宣泄出來,免得她有防范之策。
  但目下二弟已經開了口,不能再隱,便接口道:“此一對策甚是殘酷,先前因不知毒圣就是恒宇老弟,所以作此打算……”
  當下將如何与恒宇同歸于盡的計策說了出來。
  饒她花玉眉膽智過人,听了這种計策,也不由得微微失色。
  她可深知三老這等人物乃是說得出做得到之人,心中暗暗慶幸,忖道:“如果我不是問出秘密,恒宇只怕難免焚身之危了……”
  她迅速想妥計划之后,道:“桓兄乃是當今少有的人材,如果這樣喪生,固然可惜,而你們三老之中也得有一位陪他同死更是武林一大損失,我這就赶緊設法求得破解崔靈迷魂攝心大法的秘訣手段,便可將恒宇兄爭取回來。那時以他一身毒功,盡可用這于對付那万惡魔王“鐵血大帝”了,未知三老意下如何?”
  荊登齡道:“這自然是上上之策,有勞姑娘,費心費力,老朽日后不知何以為報!”
  花玉眉道:“報答的話不消提得,只是我此去最快也須得有半個月工夫,貴庄現下面臨強敵,局勢已經大變,不似從前尚在暖昧階段,可以拖延時日。目前卻是弩張劍拔,恐難拖延至半個月之后……”
  荊登齡道:“姑娘說得极是,老朽正要撤退全庄人口,散居各親戚朋友家中避禍。因思本庄百余年來由先輩辛苦經營,如今在武林中略有聲名,其勢不能老朽兄弟手中毀去,是以老朽兄弟仍須留守本庄。若然那崔靈派人侵扰,決予顏色一。”
  他說到此處,話聲一頓,突然換轉話題,道:“花小姐早先曾經提及在本庄各口水井中下毒,不知錦囊中有何妙計?”
  花玉眉尋思片刻,道:“此事等一會再行奉覆,現下我先作一個大膽豬油,那就是惡鬼岭之人這刻已盡數派遣出來,把守全庄四周要道,庄主們如要遣散全庄人口,只怕立時就惹起一場慘烈廝殺,雙方免不了慘死流血……”
  荊登齡沉吟道:“這就奇了,勾魂怪客崔靈也是當今罕見的人物,他怎會斷定我們竟肯作出不惜貽譏江湖,遣散之舉?”
  花玉眉微笑不語,心中忖道:“我曉得兄是毒門高手要施展毒殺全村手段,總要依照規矩,先發警告,然后傾巢出動,把守各要道,并且故示形跡,好教龍虎庄三老斷絕了遺散全庄之想,哼,哼,這內情我本待坦白告你,但現在為了救桓郎一命,只好暫時隱瞞。”
  荊登韶出去命人出庄探看,回到房中,只听花玉眉說道:“本庄之人待后天午時過后,方可打水飲食:”
  此事不比等閒,是以二老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到了外面,荊登韶問道:“她已在全庄各處水井中下了毒么?是甚么毒?大哥准知她下的毒一定靈驗?”
  荊登齡道:“是甚么毒藥為兄不得而知,但只看她有本領保住風門和尚大師及柏秋兄性命,便可相信她下的毒定會生效無疑。”
  這時在密室中的花玉眉神色十分沉凝,顯然心事重重:紅衣丑婢道:“小姐放心,婢子記住了!”
  花玉眉又道:“我就以千毒芙蓉呂翠身份到惡鬼的走一越,設法迫弱崔靈實力,但愿百毒魔娘呂瑤的毒藥有靈,如其不然,無法害死敵人還是小事,這龍虎山庄上下數百余口盡皆慘道橫死,那才冤枉呢!”
  她沒有等二老回來,徑從秘道出了庄外,直奔惡鬼岭。剛踏入岭上,已有兩名勁裝大漢出現,一個徑行奔小山,另一個則過來引路。
  不久,花玉眉已身處七殺廳中与崔靈見面,廳中只有崔靈獨自在場。
  花玉眉手中拈著那朵嬌艷的芙蓉,風情冶蕩地搖來晃去,滿廳都彌漫著時淡時濃香气。
  崔靈暗暗戒備這花香毒气,道:“姑娘匆匆駕臨,敢問有何指示?令堂可曾來了?”
  花玉眉神色一冷,道:“家母听說敝門毒圣曾經現身,并且大展威風,擊敗強仇大敵,可有此事?”
  崔靈大為放心,道:“果有此事,那位毒中之圣行事難以測度,忽然出現,連傷對方風門和尚及武當鐵衣柏秋之后,便淬然而去,不知所蹤。”
  花玉眉媚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遲早我們總會碰頭,那倒不急。家母有件要事請總司幫忙,并且決定提前下手。”
  花玉眉本來滿面春意融融,媚麗無雙,這時突然神色一冷,頓時布一層嚴霜似的,崔靈雖是老奸巨猾,洞悉人心情緒變化之奧妙,但此時見她表情竟然在剎那間變化如此懸殊,也不禁微感心寒。
  暗想如果特此女弄上手,須得日夜提防被她毒死,提心吊膽的生涯不要也罷,這一來登時死去占有她之心意,只听她冷若冰霜地道:“家母早先查見貴岭之人在龍虎庄外密密放關布卡,大有准備与庄中逃出來的人作一場規模龐大的廝殺之意,我在迢迢視察一遍之后,說總司系似是擅長行軍布陣之道,這四方八面的關卡布得十分嚴謹周密,每個人都能以一當十,其次另有主力部隊隱密在有利之地,隨時可以最迅速時間力量扑敵人結突圍之處。深得動靜奇正之妙……”
  崔靈听此處,背上暗暗出了一陣冷汁,暗付那百毒魔娘呂瑤只不過是一個毒門高手,競有如此超好眼力,胸怀賂兵法。這等人才如果不是机緣湊巧,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話,這一趟与龍虎山庄相在,胜負之數便不可逆料了!”
  原來這布防調遣之舉,完全由岭上另一個女子籌划,崔靈初時也明白其中奧妙,直到那主持此事的姑娘詳細作解釋,方始明白。
  因此崔靈才十分震惊于百毒魔娘呂瑤竟能看得個中奧妙。
  花玉眉接著道:“家母唯恐多延時日,不免讓對方早一步想到可能全庄中毒這一點,因而預早防范或不惜全力突圍,是以決定提前下手,等大功告成之后.毒力發作以前,才依規矩發出警告。”
  崔靈此時大增重視,暗想這百毒魔娘呂瑤乃是如此神机妙算之人,則她的女儿得自踏入本岭,必定預有安排,當下不敢存有一點占她便宜的想法。
  花玉眉又跟著道:“家母請總司于黃昏酉時之際,派遣貴岭八位高手,前赴龍虎庄求見三老,表面上隨便找個甚么借口,但記得要飲用庄中的茶水,卻不可食用瓜果酒飯,回來等后日酉時,管教龍虎山庄之人沒一個活著的……”
  崔靈頗想詢問她那八名高手飲用茶水之后,可會中毒?但又覺得這話不便出口,只好罷了。
  花玉眉輕磋一聲,道:“家母說如果對方机警的話,龍虎庄中三老可能率眾沖出,然后分散隱藏,那時節可就沒法子將他全庄上下一鼓殲滅了。”
  崔靈緩緩道:“這就是令堂提前動手的原因了。好得很,敝人預先祝賀令堂馬到成功,揚成天下!”
  花玉眉謝了一句,道:“我得赶回去了。否則家母一個人恐怕照顧不過來,對了,家母還記得請問總司,那三位与總司齊名并稱的甚么仙孤惡客可有赶客來此地?”
  崔靈目光閃了一閃,道:“目下還用不到他們出手,但我听說有一位曾在附近現身!”
  花玉眉道:“是那一位?”
  崔靈道:“大概是惡客,但我們還未碰頭!”
  花玉眉面上眼中不露一點意思,其實万分歡喜,心想此行收獲极是丰碩,原來殺害武功山子母金梭孟辰雄及黃山天蜈蚣李國星等五人的凶手竟是那京華惡客南燕飛所為。
  當下匆匆辭出,再作布置。
  黃昏時分,八騎直闖龍虎山庄,為道的乃是惡鬼岭的副總司劉振,此外尚未有鷹鐵手關拱,副分司干彈指詹聰,刑堂分司李欽,副分司雷鳴。南堂分司林奇,副分司廬聲及另一位岭中高手。
  這八人已經是惡鬼岭僅余的精銳,馳入庄內,龍虎庄三老聞訊親自出迎。
  這八名惡鬼岭高手被迎到大廳之內落坐,奉上香茗。副總司劉振裝出口渴,首先舉杯啜飲,其余七人也都學步,話猶未說,都將那杯熱荼喝入肚中。
  龍虎山庄三老覺得十分奇怪,荊登齡道:“諸位遠道而來,定必感到口渴,先喝兩杯解解渴,再談正事。”
  當下又命人奉上香茗。只見那八人又都喝下了肚,三老更感訝异,心想這八人難道故意此喝茶不成?
  劉振放下茶杯,道:“劉某奉命登門奉訪,只有兩句口訊。”說到這里,忽然皺起眉頭,厲聲道:“這茶水之中可是下了毒藥?”
  荊登齡援髯笑道:“諸位盡管放心,老朽雖然不是甚么惊天動的人物,但這等下毒謀害的手段卻仍不屑為……”
  卻見那八名黑道高手個個面色大變,齊齊站起身,疾撤兵器,但才掣出手中,一個一個相繼栽倒。
  龍虎山庄三老面色大變,互相怔視。
  過了一會,荊登齡頓足唉了一聲,道:“這烹茶奉客的泉水乃是前几日業已仁起的食水,怎的也有毒藥?”
  司徒登瑜搖搖頭,面色极坏,道:“大哥雖是講究江湖過節,決不肯取用現极的井水,但事至如今,急也無益,只求愧于心也就是了!”
  荊登齡面色鐵青,此事定須查個水落石出,看那丫頭竟几時瞞著我們下的毒藥?”
  原來三老也曾為了此事討論過,三人之中,只有荊登齡堅決主張不可汲取井水烹茶,以致日后貽羞江湖。他乃是三老之首,余下二人只好听他。當下特地去把前些日子汲貯缸中的水來應用。
  只听廳外傳入一聲冷笑,接著一個人飄然入來,道:“毒藥是我放的,三老要如何便如何!”
  三老轉目視之,原來這人影竟是隨侍花玉眉的那個花衣丑婢。她接著道:“我家小姐臨行之際,暗地囑咐我說,龍虎三老都是俠義磊落的人物,定然不肯借此時良机,將敵人羽翼爪牙除去。可是我家小姐入龍潭,闖虎穴,好不容易才布下奇計,教敵人精銳自動送上門來,若是失去良机,日后胜負之數便難說得很,因此嚴令婢子帶了毒藥,相机行事。果然不出小姐算中,三老當真不肯吸用有毒的井水,是以婢子只好遵命行事。小姐說如果三老赫然震怒的話……”
  荊登齡听到此處,長歎一聲,道:“我等震怒又何補于事,老朽為了本庄聲譽,只即陪他們飲盡這杯毒荼。”
  話聲中已取起未曾動過的那杯香茗,送到唇邊,荊登韶司徒登瑜大聲叫道:“大哥不好!”
  荊登齡雙目一瞪,虎虎生威,道:“為兄若是唱下這杯毒茶,死在當場的話,本庄聲譽便可保存,你們膽敢攔阻我么?”
  那二老面面相覷,做聲不得,花衣丑婢道:“大庄主這等英雄气概,實在令人佩服,這杯毒茶喝了下去,不錯可以換回龍虎庄聲譽,自是非喝不可!”
  那二老瞪她一眼,荊登齡卻伯他們開口要代替自己,立時舉杯喝下。
  紅衣丑婢道;“大庄主雖不怕死,以門戶聲譽為重,但可曾想到天下蒼生?這門戶聲譽与武林干數百人性命孰輕孰重?這句話就是我家小姐命我對三位庄主說的!”
  荊登齡忖道:“不錯,如果武林安危之責落在我雙肩之上,這門戶聲譽和個人榮辱算得甚么?唉!我未免流于气度過小,急于求義了!”
  司徒登瑜怒聲道:“這話你為何不早說?”
  紅衣丑婢淡淡道:“現在說還來得及,大庄主喝的那杯荼沒有放毒,決死不了。”
  荊登齡黯然歎一口气,道:“花小姐真是曠世才女,這种种經過竟然全在她算中……”
  紅衣丑婢道:“我家小姐說,如果大庄主說出這句話,你便回答他這是因為老庄主一向光明磊落,最是忍受不住這种陰謀詭詐之事,是以一怒之下,便失去平日深沉机智!”
  三老簡直是無話可說,紅衣丑婢道:“我家小姐說,目下將八人尸体裁在石窯之內,那八匹坐騎也須全部處死藏起,等明日崔靈來理論,三老庄主務須矢口否認。等到崔靈查不出頭緒,斷定被本庄下毒手時,已經過了二日下毒之期,全庄即可舉火炊飯,全庄水井中再也找不到有毒的證据。那時崔靈如果來搜庄,三位庄主開放全庄,任得他按。只求延拖到小姐回來,自有救回桓相公的法子……”
  龍虎庄三老縱想不允,也沒有其他法子,當下只好赶快收拾。那八匹馬以毒水盡行死命,連人帶馬通通送入石窯內藏好。
  到了晚上,荊修善來報告,惡鬼岭把守在四面八方的人馬從黃昏時間開始撤退,刻下已經撤個干淨。荊登齡即將身軟如泥的風門和尚和鐵衣柏秋兩人,著荊修善司徒修羽二人連夜分頭送回少林武當。此外又命司徒雄將五口靈柩及孟夫人送到附近一個村庄中暫時存身,第二日上午時分,勾魂怪客崔靈獨自踏入龍虎庄中,其時龍虎庄戒備甚嚴,周圍都由二十八宿率人把守。崔靈才踏庄門,當即有人入內飛報三老。同時由二十八宿其中之二上前搭話。
  崔靈冷冷道:“你們庄中的三老頭子呢?”
  那兩人同聲答道:“已經著人通傳……”崔靈突然掌拍腳踢,將他們打倒在地上,揚長而入。
  那二十八宿皆是由龍虎庄三老親傳武功,個個身手不弱,無奈一則崔靈功夫太強,二則又是偷襲。是以連招架也不及就作該地葫蘆。那勾魂怪客崔靈右邊胸肩之處傷勢未痊,故此用左掌和飛腳傷人,出手极重,那兩人登時斃命。
  樹叢牆根等地方霎時鑽出七八個人,個個手持兵器,一擁而上。喝罵之聲不絕于耳。勾魂怪客崔靈把這等壯丁放在心上,作出不屑一顧之狀。洒步向庄內走去,對于迎面側襲的兵刃理都不理。
  眨眼間六七把刀劍都劈砍在他身上,卻如中棉絮,接著一陣潛力反震出來,那七八名庄丁都立足不牢,滾跌地上。
  不過他們卻沒能受傷,個個一躍而起。崔靈腳下不停。口中道:“誰敢再向本人無禮,管教他立即魂歸地府。”
  他那副裝束再加上酷冷的聲音,組成一种懾人的力量。那七八名壯丁本來不是怕死之輩,這刻卻都怔住。直到崔靈走出三四丈遠,這才如夢初醒,發了聲喊,一齊拔腳追去。
  崔靈仍然不快不但地向前走,已經离大門不遠,身后袍群庄丁恰恰追上。陽光之下,但見刀光劍影輝映眼目,一齊向崔靈身上劈去。
  勾魂怪客崔靈暗暗運集功力,身上那件黑袍上市一重內家真力,只要有兵刃劈中,內勁立時反震回去,以這一群庄丁的功力身手,自是非死不可。
  就在刀劍快要沾上他身上外黑袍之時,忽聞“錚”的一聲,破空飛到,金光微閃,治好比眾人刀劍快了一線,擊中崔靈身軀。
  崔靈听到暗器破空之聲,身形微側,只避開要穴部位,好讓眾庄丁們的刀劍劈中他身体。誰知那枝暗器手勁奇大,護身真力競然阻擋不住,黑袍一凹,結結實實擊中他助骨,只疼得崔靈嘴巴一裂,布滿全身的內家真力登時散去一半。
  眾壯丁刀劍著處,都震起名高,但沒有一人跌倒或是喪送性命。
  一個蒼勁的口音喝道:“都退下去,如此成何体統?”
  崔靈眼睛一轉,只見荊登齡站在四丈之外,領下長髯飄洒,自有一种威儀,不禁微微失惊,忖道:“他在四丈遠處發出的金錢鏢這种小型暗器,勁道尚且如此難當,我前兩天見過他施展‘龍魂虎魄神功’已經重予評价。但現下親自試過他的功力,才知道此人功力之深厚,仍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荊登齡這時已接著道:“昨日貴岭有八位高手駕臨,今日卻又得總司親蒞,敝庄甚感榮幸,只不知總司此來有何見教?”
  崔靈冷冷道:“第一來問問你用什么手段暗害我昨日派來的手下們。第二特意來殺几個人出口气!”
  荊登齡面色一沉,例邊一名庄丁將崔靈殺死兩人之事說了,他一援頷下長須,走到他跟前,道:“崔總司登門欺人,此可忍孰不可忍!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現先說昨日貴岭八位高手這一宗,他們回去之后,發生什么事了?”
  崔靈微微一怔,忖道:“荊登齡乃是龍虎庄三老之首,縱是設計加害了劉振他們八人,也斷無不敢承認之理,唉,罷了罷了,想不到我辛苦羅致了多年的得力手下,竟然一朝瓦解,連仇人是誰也不曉得!我只把這一筆賬部算在龍虎庄就是了!”
  心意一決,明知改口已來不及,索性抖個明白,厲聲道:“你撇得好干淨,他們八人自昨日傍晚入庄之后,就不曾返岭覆命,他們在什么地方?”
  荊登齡實在不慣撤賴,這時當真答不上話。
  誰知崔靈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故意不答,待他多說几句,然后加以譏嘲恥笑,立時兜轉口風,道:“自然他們不曾返岭覆命之故,不一定就是陷在此間,我只要親自听到你答說不知此事,也就夠了!剛才你已表示不知,這一宗揭過不提。我自會查出真相。現在說第二宗,我已殺死了兩人你待如何?”
  荊登齡怒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總不成還要我恭送你出庄么?”
  崔靈似有恃無恐,仰天長笑道:“不錯,正有此意,我此時乃屬使者身份,如你不依江湖規矩,我也大可胡來一气,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荊登齡自是曉得他話中之意,乃是暗示若他硬要出手留他的話,他也發出令召集党羽,沖入庄中廝拼一場。只怕討不了好去。
  他只好哼哼了一聲,道:“沖著你是使節身份,這筆血債暫記著,遲早得算個清楚!”
  崔靈揚長走了之后,過了一天,庄中沒有別的事發生。那雪浪撣師和峨嵋郁健都要回山搬人。二老因想花玉眉如能將恒宇救出來的話,只剩下崔靈便不必多慮。是以苦苦將他們留住。
  這天午時過后,龍虎庄庄中之人得到命令,可以汲水烹茶煮飯,果然沒有异狀,三老這才放心。
  到了黃昏之際,三老和雪浪撣師郁健及紅衣丑婢等人正在廳中商討大計,忽然噩耗頻傳,只片刻工夫,庄中大小數百人已死了大半,個個都是面呈青黑之色,全身冰冷而柔軟,分明是中毒倒斃的現象。
  龍虎庄三老聞訊大惊,都想到大概是花玉眉的遺禍,但暫時卻不發作,只命令那尚未倒斃的二十八好手和荊修善赶緊服了本庄靈丹,都聚集在房內運功抗毒。
  同時又請廳中之人運功查看是否已中了毒,毒性是否無法抗拒?
  廳中的六人無一不是當世名手,功力湛深,略一運功,俱都發覺果真已中了毒,不過毒性甚微,只須靜坐個把時辰,就能將毒性排出体外。
  龍虎庄三老仍不發作,爭取時間,赶緊運功排毒。只見紅衣導婢敢跟大家一樣運起內功,而且過了一個時辰,頭上白气蒸騰,提起左手,咬破食指指尖處,擠出四五滴黑血,這是內家高手運迫毒排出体外的法門之一,有些人是嘔出來,有些人則從大小二便排泄毒素,也有些借汁水排毒,不一而定。那紅衣丑婢的動作都落在三老眼中、不禁大感詫异。
  等到大家都調息完事之后,紅衣丑婢首先道:“三老做事持重,婢子十分欽佩,貴庄上下數百人忽然中毒,与我家小姐無干,不知三老信不信?”
  荊登齡沉吟一下,道;“但愿如此,老朽宁可相信!”
  紅衣丑婢應聲道:“幸得老庄主明察秋毫,使得敵人這一手連環毒計全然徒勞無功……”她略一停頓,接著又道:“在座諸位雖然都是當代名家,但這等使毒暗算的功夫卻都不屑去學,恐怕不大明白我們所中的毒藥特性……”
  眾人都沒有答話,側耳等她說下去,紅衣丑婢卻突然奔出廳去,剎時去得無影無蹤。
  司徒登瑜忍耐不住,叫道:“大哥……”荊登齡道:“三弟少安毋躁,她若是要趁机走開,那還須等到現在?”
  過了片刻,紅衣丑婢奔入廳來,道:“不妨事,敵人的連環毒計沒有一樣行得通,貴庄上下大小數百人沒有一個死得了,諸位大可放心!”
  三老長長吁一口气,荊登齡道:“此事完全仰仗姑娘,幸為籌划!”
  紅衣丑婢道:“都包在婢于身上,剛才婢子已覺察出這种毒藥乃是七日斷魂草,但還不敢十分确定,所以去驗看中毒較深的人,果然不假,因此在七日之內,決無一人喪命,婢子解藥大約須時五日,便可配妥!”
  雪浪禪師道:“善哉,善哉,天幸姑娘博學多聞,識得這种毒藥之性,若是姑娘不在此間,全庄上下數百性命都難保存,姑娘真是功德無量!”
  郁健也道:“這次教訓使我惊心動魄,看來還是不能小看了用毒之學,日后如有机會,郁某定必潛心參究這一門學問。
  紅衣丑婢謙遜几句,便將須用之物列一張清單,內中除了各种藥材之外,只有一口大缸稍稍令人感到訝异。
  她列好了之后,道:“這些藥材是尋常之物,咄磋立辦,取來后都放在大缸之內,用上好高粱泡浸,五日之后,便可應用。”
  荊登韶看看廳中已沒有可供差遣的人手,便親自去辦置藥材之事。
  余下之人都動身到全庄內外巡看,遇有毒發時恰在屋外,以致僵臥地上之人都抱至屋中安置。
  這天晚上,龍虎庄中除了大廳中點著燈火之外,別處再也沒有一點燈光。
  紅衣丑婢忽然化裝為小廝,緊緊跟定三老,寸步不离,三老都暗暗覺得奇怪,但想不出是什么道理,便詐作不知。
  到了三更時分,一聲厲嘯划空而至,落在廳外,接著一個冷酷的聲音道:“威震天下的龍虎庄今晚為何這等蕭條?”
  這口音一听而知是那勾魂怪客崔靈發出,荊登齡冷冷接口道:“老朽先請問崔總司作何想法?”
  人影一閃,崔靈已經獨自踏入大廳之內。此人果是膽气過人,明知廳中的三老及雪浪禪師郁健五人無一好惹,依然毫不在意,獨自闖入庭中。
  他環視眾人一眼,卻沒能注意三老身后的喬裝小廝,凶睛一轉,獰笑道;“好极了,果然通通中毒而死!”
  司徒登瑜厲聲道:“你怎知有毒?”
  崔靈瞪他一眼,道:“我若是不知,來干什么?但你們無須向我瞪眼吹須,我崔某人雖然有個毒圣兄弟,可是他卻不會下毒,我也不擅這一門工夫,倒底是誰下手,恕難奉告,嘿,嘿……”
  他獰笑之聲未歇,峨嵋派高手郁健已經掣出長劍,大喝道:“這事豈容他狡辯得掉,我們先拿下這廝,再作道理……”
  說到“道理”兩字,身形已縱了出去,劍化長虹,直射崔靈前胸,他出手凌厲辛辣,崔靈不敢大意,左手一拍一帶,內力涌處,已將劍尖帶歪。接著右手起處,一道精虹注射出去,發出銳利破空之聲。
  這一招迅快狠毒,功力深厚絕倫。三老和雪浪禪師都大吃一惊,一齊縱上去,打算搶救,誰知郁健久走江湖,歷經無數戰陣。早知曉對方功力較強,實在不能力敵,是以那一劍急襲時只施展出七成內力,到了劍勢受挫,劍尖一歪之時,他真气迅沉丹田,打個千斤墜,身形硬生生落在地面,同時挽劍一封,恰好封住對方彈射而至的那道精虹。
  “嗆”的大響一聲,兩件兵器相触,崔靈使的原來是柄可以圍在腰間的緬刀。刀鋒砍在敵劍之上時,發覺削不斷,立時涌出內力猛可迫撞,部健承受不住,蹬蹬蹬一連退開三步!
  這個當儿,雪浪撣師的戒刀,荊登齡的剛柔掌力,同時襲到,崔靈刀光收回來旋繞一匝,將這兩名強敵攻勢盡行消解,口中厲聲道:“原來是一些以多為胜的鼠輩而已。”
  接著長嘯一聲,屋瓦簌簌震動,聲音直傳出七八里之遙。
  荊登齡退開兩步,擺手阻止雪浪撣師和其他的人再向他動手,霜眉一皺,道:“你可是召喚那毒中之圣?”
  眾人听了這話,都心頭一凜,崔靈哼一聲,道:“是又如何?”
  荊登齡凜然道:“如若是他的話,老朽兄弟只好取出數十年罕得動用的兵刃了!”
  郁健聞听此言,微微一怔,低聲向雪浪撣師問道:“請問禪師可知道龍虎庄三老使用何种兵器?”
  雪浪撣師注視看崔靈身上,搖頭答道:“老袖我從未聞知三老競各尚有趁手兵刃!”
  要知龍虎庄三老自行道江湖之日,始終以一雙肉掌應敵,龍虎掌力所及,雖不能無堅不摧,擋之立斃。但是确未使用過任何兵刃,包括龍劍虎鞭在內。是以此話一出,峨嵋高手郁健和少林雪浪禪師大感愕然,但是以他們二人的身份,也不愿輕易猜測,只好一旁靜待。
  只見崔靈環視眾人一眼,哈哈一聲長笑,傲气凌人,藐然道:“名門正派,自命俠義,果然不凡,一則以多取胜,二則兵刃對空手,不知是否還有第三宗?”
  荊登齡面色微變,心想崔靈這話實有道理,以他們這等身份地位,在武林中已隱隱居于各大門派掌門之上,單是三老聯手對付一人,傳出江湖,已經足以賠人話柄。何況合三人之力不說還要取用兵刃?
  荊登韶、司徒登瑜二老面色鐵青,齊聲喝道:“崔總司若是口中不干不淨,莫怪老朽兄弟得罪……”
  荊登齡一擺手,道:“我們若是一點閒話也受不得,平日的修養胸襟功夫都白費啦……”話猶未畢,崔靈已冷冷道;“如此說來,三位已決定要取用兵刃合力對付我那個兄弟了?”
  荊登齡心想:“我三人若要不使名聲受損,就是粉身碎骨,亦何懼之有?只是那毒圣恒宇毒功太強,我兄弟三人雖是聯手与抗,最多也不過能自保其事,決難取胜殲敵。若然崔靈趁我等相持之際,發動攻勢,郁兄和雪浪禪師功力最多抵住崔靈彼時全庄必毀在敵人手下。再說這崔靈一身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万一贏了郁兄和雪浪彈師,加以戳殺,我龍虎庄縱是得以保存,卻如何向天下同道交待?”
  他一想起別人安危,便忘了自身榮辱。凜然掃瞥荊登韶、司徒登瑜一眼。他們三人數十年寸步不离,几達心意相通地步,這一眼對望之后。各自了然于胸。
  荊登齡這時才應道:“不錯,老朽兄弟要教你見識本庄真正絕藝,你怎么說?”
  崔靈被他這話挑起好奇之心,傲然揮手,龍虎庄三老也不多言,一經轉身奔入后面。
  他們穿過兩重院落,忽然一道人影如奔雷制電般追掣上來,道:“三老請留步。”
  三老停步回頭一看,卻是那扮作小斯的紅衣丑婢。她呲牙一笑,道:“三老可還記得与我小姐約定的話?”
  荊登齡道:“姑娘是指不得傷害恒宇兄之事么?”
  紅衣丑婢點點頭,荊登韶接口道:“難道老朽等兄弟三人就束手被恒宇兄弟殺害不成?自然要設法將他阻攔住。但如若手中沒有兵刃、實在抵擋不住他的毒功!”
  她道:“三位當真去取兵刃?抑是另有他圖?”
  司徒登瑜道:“我等自然當真去取兵刃!”荊登齡歎口气道:“我們不必隱瞞姑娘,實是去作与恒宇兄同歸于盡的准備!”
  紅衣丑婢緊緊釘問道:“那就是說三老要在身上盛裝火藥。以便抱住恒宇相公時,由另外一人發出火彈,便同歸于盡是不是?”
  荊登齡坦然道:“正是此意,因此我們除了盛裝火藥之外,還得動用兵器,始能欺近恒宇身邊,,”他長歎一聲,又接著道:“姑娘須知我等兄弟心中實在十分難過,桓兄不但人品武功皆是上上之選,人間龍風。而且大義凜然,為國家流血出力,出生入死。凡此种种,我等兄弟极是欽佩仰慕,無奈他目下受制于妖邪之輩,以他一身武功。加上無敵毒力,不但本庄將蒙受其害,只伯日后尚將流毒天下,為敵人張目……”
  紅衣丑婢搖頭道:“不行。我家小姐囑我必須盡力阻止諸位下手!”
  荊登肅然道:“我等兄弟三人向來极是友愛,于今眼看雁行折翼,還須由我們親自下手,這等痛苦定然不在花小姐之下!”
  紅衣丑婢明知講不過道理,當下面色一沉,道:“三老如果緊執已意,休怪婢子無禮!”
  荊登齡忍辱負重,徐徐道:“只要老朽今日不死,姑娘愛如何處置,老朽無不從命!”
  紅衣丑婢道:“若是今日三考傷桓相公,婢子立刻頓足一走,任教貴庄上下數百人中毒身亡。那時節只剩下三者活在世上,諒也沒什趣味!”
  這話一出,龍虎庄三老縱是當世豪俠之士,也不由得面色更變,要知這紅衣丑婢乃是花玉眉的心腹手下,花玉眉倩于恒宇之事,三老如何不知,是以若然恒宇被害。花玉眉使用毒手段報复,乃是人之常倩。紅衣丑婢這話非信不可!
  他們一想起全庄上下數百條性命,不禁砰然心惊,顏色更變,司徒登瑜首先道:“大哥,咱們還須從長計議才是。”
  荊登韶也道:“桓兄目下雖被崔靈禁制心靈,但暫時尚無作惡之机。只要暫時設法緩上一緩,待得花玉眉赶返,設法將桓兄救回,豈不兩全其美?”
  荊登齡見他們如是說法,心中不禁活動,正在此時,忽听外面偉來一聲長嘯,接著喝罵聲和兵刃相触之聲相繼隨風隱隱傳入耳中。
  荊登韶皺眉道:“想是郁兄和雪浪禪師已經跟崔靈動手!”荊登齡心懸此二人安危,轉眼望住紅衣丑婢,道:“姑娘且去助他們一臂之力,關于桓兄之事,老朽兄弟尚須略作計議,始能奉覆!”
  丑婢搖搖頭,道:“婢子不能出手……”原來此婢靈警异常,心想一來未得他們允諾,須得牢牢釘住。二來如若出手的話,那崔靈可能認出自己,三來生伯出手之后,被崔靈絆住,待會三老出辣手對付恒宇的話,根本無法援助,有這三個原因,故而拒絕得十分干脆。
  荊登齡心中大急,一時委決不下,他曉得只要自己答應不傷恒宇,丑婢自會改變態度。可是這等諾言又不能輕許,饒他修養功深,這時心中天人交戰,一是全庄上下數百條性命,一是武林良朋以及日后的隱憂,這兩個念頭在他心中互相爭戰,額上不覺冒出汗珠。
  忽地一陣步聲從后面傳出來,接著一條人影奔出,三老放眼看時,原來是荊修文。他本是与司徒修羽一同被派護送風門大師和鐵衣柏秋到附近村庄安頓,是以不知庄中發生如許變故,也不會中毒受害,只見他滿身大汗,一見三者,就扑翻地上拜見,道:“文儿留下羽弟照顧風門大師和柏前輩,有兩件事赶回來稟告,一是得鏢客路過傳言,本庄与惡鬼岭之事已傳出江湖,現也已有不少同道武林高手紛紛從各處赶來。二是本庄西南二十里的大路上,又發現武林同道被害尸体,皆是全身發黑,顯是被毒功所傷,而尸体頸上動脈皆有齒痕,判定是頻死之際被吸了血!”
  龍虎庄三老一怔,荊登齡道:“果有這等事么?”荊修文尚未回答,他自家已接著道:“江湖上雖曾听過故老傳說有吸血之事,中近一二十年以來,已沒有這种吸血惡魔出現,莫非吸血之人,就是下毒手殺害他們的凶手?”這個推測大有道理,荊登韶、司徒登瑜想起此事乃恒宇所辦,勢必盡快將他殲滅,這一來本庄大小數百條性命万難保存。想到此處,心下愕然,都浮現出黯然沉重之色。
  荊修文那知內中有如許曲折,只道三老乃是為被害的武林同道而悲痛。當下用話寬解道:“各方武林前輩都將在日內赶到,本庄聲勢大盛,這接待之事,也得早點准備。”
  他再次提起馬上要赶來增援的武林高手,更使三老想到情勢急迫,須得及早將恒宇除掉、免得他肆毒揚威,多傷害武林朋友性命。
  三老這時已用不著多說,彼此沉重地對望一眼,互相默契于心,這個決定,宛如千斤巨石般壓在三老心頭。但覺一生歷經無數風險和生死關頭,都遠遠比不上這一次的決定令人生出万劫沉淪的感覺!”
  丑婢厲聲道:“三老最好再考慮一下!”荊修文見她態度粗野。心中大怒,暗想這小廝不知是誰,竟敢如此無禮。不禁狠狠瞪著眼睛。誰知三老居然不冒火,荊登齡還抱拳道:“我等兄弟之意已決,有煩歸報花小姐,大丈夫自當舍已為人,武林同道一條性命,即可抵本庄數百!”
  他容色間大義凜然,說得斬釘截鐵,一听而知毫無轉圓余地。
  丑婢又是諒駭又是感動,突然掩面失聲一叫,轉身就走,荊修文正待詢問,荊登齡已道:“文儿即速回去負起保護柏兄及風門大師之責,此地不得再留!”荊修文那敢違拗,連肚中關于本庄一片寂靜的疑問也不敢吐出,恭聲應了,匆匆出庄而去。
  三老迅速進入一個房間之內,取出一口木籍,打開蓋子,先是每人分了三粒紅色的彈丸,用特制的盒子裝著,可以挂在腰際,到時只要掀起盒蓋,隨時可以取用,著物即燃。但不取用的話,雖是縱高竄矮,也不會跌出。
  他們都把彈丸系好,然后在箱子中取出許多包火藥,塞滿全身,最后從箱底取出三副龍劍虎鞭,各人都取了插挂好。
  荊登齡道:“兩位賢弟只要見到為兄取出兵器,便是拼命的暗號,須得都取用兵刃,拼著受他一記借物傳毒的掌力,也得貼近他身体,緊緊抱住了他。這時最要緊的還是其余發射火彈的兩人,万万不可悲痛遲疑,以致誤了時机!至于倒底是我們三人之中那一個与他同歸于盡,這就看天意而定,不能放過絲毫近身的机會,但須有十分把握,也不能輕易就拼,兩位賢弟記住了沒有?”
  兩者齊齊頷首,房間中空气既慘淡又悲壯,他們都是數十年手足骨肉,情深義重,目下面臨非分慘死的命運,還加上全庄數百人口全喪亡之恨,真是人生慘痛再也無逾于此的了。
  三人對望頃刻,虎目中都泛現淚光,荊登齡心懸外面局勢,首先長嘯一聲,舉步踏出房間,其余二老也長嘯以和,嘯聲或是低沉或是高亢,极慘壯沉郁。
  轉眼間三老已經奔出大廳。只見那勾魂怪客崔靈一抹刀光,在郁健的長劍和雪浪禪師的戒刀兩件兵器之中深沉出入,攻勢极盛,招招不离這兩武林名手的要害,方自看了兩眼,數十丈外傳來一聲嘶啞怪异的吼嘯聲,入耳甚感難受。這怪嘯聲倏忽飛來,方一入耳,已經移動了大半截路程,堪堪到達廳外,真是速神如電,快得不可思議!
  龍虎庄三老精神一振,六只眼睛舍下大廳中的拼斗,向廳門外凝神注視。
  怪嘯聲划空而至,眨眼已落在廳門,嘯聲隨即停止。但見全身白衣,頭上也蒙白布的人屹立不動,雙眸精光四射,向廳中冷冷投視。
  荊登齡抖丹田大喝道:“來者可是毒圣恒宇?”大廳上屋瓦盡皆簌簌震動,聲勢駭人。原來荊登齡這一喝已用足數十年精修苦煉之功,希望能將恒宇迷失神智震醒。
  那白衣怪客身体一震,目光閃動。這時崔靈已獰聲大笑道:“荊老儿果是有點眼力詭計,可惜心思都白用了。”那個全身著白衣的毒圣恒宇听到崔靈的聲音,登時恢复平靜,目光不再閃動。
  荊登齡哼了一聲,道:“崔靈你使用旁門左道之術,禁制住桓兄心神,這等卑鄙手段算得什么英雄好漢?”
  崔靈刀光陡然如浪濤翻騰,接著改進為退,刷地縱出困外,冷冷道:“嘿,我還不屑對你們施展我的攝心迷魂大法哩……”話猶未畢,司徒登瑜洪聲道:“姓崔的別以為此舉就可殘害武林同道,我們兄弟三人今日顯點手段,教你知道龍虎山庄盛名不虛!”
  他這么一說,雪浪禪師和郁健都不再動手,瞧那三老如何應付這個毒圣恒宇。
  崔靈低嘯一聲,揮揮手。毒圣恒宇便舉步向三老走去,荊登齡軒眉一笑,道:“我們且以徒手對抗,先試一試恒宇兄毒功!”
  三人立刻誹成一列,荊登齡居中微微突出,其余二老雖是微微墜后,但卻有一种護翼之勢。
  恒宇腳步不停,畢直走到荊登齡面前,舉掌便拍。荊登齡兩掌分別化為龍爪虎爪,一急一緩齊齊擊去。他出手之際,雖然顯出緩急快慢,可是剛柔兩种潛勁內力卻同時向恒宇襲到。恒宇不閃不避,硬挨一記,那只半黑半白的手掌依舊襲去,誰知對方兩种力道一碰到他身上,忽然剛柔巨變,而且柔力內吸,剛力外推。饒他毒圣恒宇功力蓋世,也站不穩腳步,呼一聲打個旋,毒掌便從荊登齡面門前掠過。
  荊登齡、司徒登瑜齊齊出手,四支剛柔不同的力道到處,登時把恒宇震開六七步遠。
  恒宇口中突然發出一聲怪嘯,极是刺耳難听,身形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伸掌便拍,只是他毒掌急運如風,瞬息間已經拍出七八掌之多。
  那三老個個面色凝重,雙手均作龍爪及虎爪形,發出龍魂虎魄神功,只見恒宇每一掌都從三人身邊擦過,每每間不容發,但終究無法碰到三老身軀或者与他們對掌。
  初合手時龍虎山三老似乎落在下風,但十招之后三人口中都發出龍吟虎嘯之聲,將恒宇的怪嘯聲壓了下去,同時神功激蕩,滿廳風翻飆轉,聲勢漸振。
  崔靈看了那三老聯手的威力,目光連閃,顯然心中甚是惊駭,當下又低嘯—聲。
  恒宇露出來的兩只眼睛中凶光大盛,一雙毒掌陡然增加了不少威力,不但招數出神入化,而且隱隱發出陣陣腥臭气味。要知他本身武功极高,但崔靈打算不露形跡,所以苦心孤詣傳了他一套掌法。現下既然恒宇底蘊已泄,便用不著禁制住他原來的一身武功。是以發出命令,恒宇頓時聲勢大振,毒功頓時加強凶威。
  不過三老仍然抵擋得住,只是這等形勢万万難以支持得久。只因他們這种龍魂虎魄神功本來威力奇大,任何外家的硬功及高深內功都罩不住,決不敢以身相試。偏生這毒圣之軀的恒宇卻不怕精功威力。而他們可万万不敢被他碰上一下,這种打法,焉能持久?
  勾魂怪客崔靈獰笑連聲,流露出滿腔得意之情,少林雪浪撣師及蛾眉好手郁健看看這等難以久持的局勢,心中都暗暗焦急。
  荊登齡忽然長嘯一聲,飄洒攻擊數掌,朗聲吟道:“若問平生志……”
  荊登韶接聲吟道:“常忘一已身……”雪浪禪師和郁健也听了這兩句,不禁肅然起敬。
  只听司徒登瑜吟道:“人間維節義……”
  荊登齡鏗鏗錚錚地吟道:“衣劍滿征塵……”
  雪浪禪師和郁健兩人見他們兄弟三人長吟已志,聯手拒敵,另具一种大勇大義的風度,情不自禁都喝了一聲采。
  崔靈心中暗自覆誦三老念詠的絕句道:“若問平志,常忘一已身,人間維節義,衣劍滿征塵。哼,這口气果是俠義之人的口吻。”
  只見三老掌勢加強,翻翻滾滾,迫住恒宇如虹攻勢。
  當下道:“汝待要維護人間節義,故而衣劍之上盡染征塵,依我看來,只恐衣劍之上盡染自家鮮血才是真的。”
  荊登齡也不与他作口舌之爭,“嗆”的一響,龍劍虎鞭已掣在手中。一連數招,將恒宇的攻勢盡行接過。他左手龍劍雖短,但力道陰柔棉長,右手虎鞭則長大剛猛。
  余下二老也各自取出兵器,滿面皆是悲壯之激烈的神情。忽地一條人影沖入大廳,叫道;“三老不可無情絕義.猛下殺手!”
  聲音十分尖厲,流露出心中的焦急。
  眾人舉目望去,只見這條人影穿著小廝服裝,面上卻戴了一個孩童玩耍用的面具,勾魂怪客崔靈一看可想不出這個小廝是何來歷。但郁健和雪浪禪師卻曉得這就是花玉眉的丑婢。
  丑婢急得連連跺腳,道:“我知三老用心昭如日月,義薄云天。但以三老身份,全庄性命,卻与這個神智不清之人同歸于盡,又何苦呢?”
  荊登齡厲聲道:“吾意已決,多言無益!”
  他們三老聯手指敵,威力极強,荊登齡雖是傷心答話;局勢依然衰頹。
  勾魂怪客崔靈一生精研人類心理,此時一看三老悲壯神情,与及那后來突現小廝的口气,當即判斷出此事絲毫不假。心想:“恒宇身為毒中之圣,万劫不侵。龍虎庄三老武功雖是不弱,但如若久戰之下,仍然要敗在恒宇手下,按理說同歸于盡的打法武林中是時常得見,可是恒宇与常人大不相同,龍虎庄三老縱擠命之心,卻用何法?”
  一霎時間他心中已轉了十五六种計策。但仍然覺得不對,當下低喝一聲,毒圣恒宇忽地縱退四丈之遠,快逾閃電.龍虎庄三老見他身法如此神速,不禁盡皆駭然,明知追赶不及,只好凝身罷手。
  崔靈冷冷道:“本人刻下尚有要事在身,無暇奉陪,今宵之行,只是教你們見識見識……”說話之際,人已向大廳奔出。
  龍虎庄三老极是忌憚毒圣恒宇的毒功,心想如若上前攔阻,以崔靈及恒宇聯手之咸,只怕徒勞無功,再音郁健和雪浪禪師都沒有抗御恒宇毒功之法,上前動手,自是凶多吉少。荊登齡當下舉手示意,不教眾人出手攔阻,也只見那兩人身影一晃即隱,沒入冥冥夜色之中。
  丑婢首先長長吁口气,轉身入內,大廳中只剩下龍虎庄三老及郁健雪浪禪師五人。雪浪禪師收起戒刀,誦聲佛號,道:“貧僧适見仇人,嗔患之念難以遏抑,無奈功淺力弱,徒損師門聲譽,倒教諸位見笑了!”
  荊登齡輕喟一聲,道:“撣師如此說法,老朽兄弟心下好生不安,今晚將恒宇縱走;日后還不知要有多少同道朋友將要喪生在他掌下!”
  雪浪禪師躊躇一下,道:“荊老施主仁俠為心;念念不忘武林同道,貧僧好生佩服,只是……只是……”他沉吟一下,終于沒有說下去。
  郁健忽然大聲道:“我代禪師說吧!只是這些武林同道們是否因念江湖義气,不辭千里而來,抑是別有用心?這一點三位庄主還須斟酌!”
  荊登齡翟然道:“兩位怀疑頗含深意,莫非外間有甚傳聞么?”
  雪浪禪師合什道:“事到如今,貧僧不得不從實奉告,貧僧与郁健、柏秋兩位施主數月來一直在貴庄附近百里之內,故此曾經碰過几次,前几日接到消息說,峰老俠的使者最近曾經在江湖露面,按照日子行程,可能已抵貴庄,是以一直未到貴庄來,路上又碰上柏郁二位施主,一說開來,皆是同樣心思,便結伴趨抵貴庄。”
  郁健接口道:“雪浪禪師句句皆是實話,這几日貴庄風波迭起,看來司徒峰前輩的使者似乎還未抵達。因此三位庄主剛才說起已有不少武林同道赶來,也許是另獲消息,緊緊迫躡著那位使者的行蹤之故,因此……”他聲音拉得很長,面上流露出激動的神情又接著大聲道:“因此三位庄主暫時不用將外人生死放在心上,還須保存干金之軀,以免峰大俠的使者再陷入心怀叵測之人的手中。”
  他這等老練之人居然親口說出這种話,可見得他确實是衷心佩服三老的云天高義。
  雪浪禪師接著道:“敝寺方丈大師當日曾面諭貧僧說,峰大俠英雄蓋世,俠膽義肝,天下無不敬仰。本來早應派人到貴庄与三位檀樾商議。但一則恐此舉使敵人多生棕錫之心,手段更加毒辣。二則這倒底是龍虎庄私事,唯恐三位不愿外人參預。是以暗下布置,以期一報昔年情誼!”
  龍虎庄三老都現出微訝之色,郁健已接口道:“敝振掌門人也有這個意思!”
  雪浪禪師道:“荊檀樾言重了!但這些話不必多說了,倒是有一宗秘密非得向三位檀樾一提不可!”
  郁健插口道:“可是鑄劍樓?”
  雪浪禪師道:“正是!”
  荊登齡霜眉一皺,道:“鑄劍樓?可是百劍主人葉重山的鑄劍樓?”
  雪浪禪師道:“不錯,這位年逾九旬的百劍主人自從數十年前被峰老俠所挫之后,立誓有生之年不再重履江湖,除非是峰大俠去世身故,此誓方解。是以三位庄主不曾留意到鑄劍樓,乃是情理中的事!”
  龍虎三老听到這里,尚無頭緒,不覺露出茫然之色。
  雪浪禪師又道:“最近鑄劍樓中有一位客人,貧僧一提,三位便會明白,這位客人就是天馬行空霍陵老施主……”龍虎庄三老都流露出迷惑之色,凝眸尋思。這時部健接口道:“武林中皆知霍陵前輩乃是司徒峰前輩至交好友,因此他老人家忽然离開穎州故居,到鑄劍樓中作客,便引起种种猜測。”
  荊登齡領首道:“原來如此,多謝兩位賜告這個消息……”他庄而重之地起身向郁健及雪浪禪師行禮,那兩人連忙答禮,雙方表現出心照不宣的樣子。
  此時天色將明,荊登齡將兩人送回屋中安歇之后,三老隨即聚義廳中。
  全庄一片死寂,往時當這天明之際,已經犬吠雞啼,人人起床作活。三老自是感覺出气氛与往日不同,心中部泛涌起黯然之感。
  荊登齡苦笑一下,道:“本庄百余年來威鎮江湖,隱隱成為各大門派之首,想不到這一回敵人尚未用盡全力,本庄已經土崩瓦解,我們兄弟若是死了,也無面目見泉下祖先?”
  司徒登瑜道:“二哥這話雖是實情,但目下我們無暇想到愧對先人之事,還是赶緊商籌應敵之計才是正理!”
  荊登齡想了一會,道:“現在我們已臨進退兩難的局面,所‘謂’進就是邀約各派高手,以攻為守,查出那鐵血大帝下落,集中全力將他殲除。同時將那廝手下四客通通除去,武林從此就可安定,所謂‘退’就是苦守本庄,待峰叔使者來臨,但‘進’的一策如實行,必須邀得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四大門派的掌門出馬,才有殺敵制胜之望,然而無疑水中撈月,鏡里折花,決不可能!若是株守家中等候峰叔使者,不但敵方布置嚴密,高手盡出多要截住這位使者,即使是四大門派也多方設法,想搶先將峰叔遺書截獲,這重重荊棘的局面,我們勢難打開……”
  司徒登瑜道:“大哥以前提起四大門派都要爭先劫獲峰叔遺骨之故,但語焉不詳,可否再說一遍?”
  荊登齡道:“昔年峰叔行道江湖,与各家派長老掌門者甚有交情,但他卻深知各家派高手對他深怀嫉念,只不過都是曉得他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測,所以無人膽敢自取其辱。然而峰叔卻深為警惕,并且察覺這种互相嫉妒傾軋的情形也普遍存在各家派之間,有一日,峰叔和那位天馬行空霍陵世叔經過華山山麓,忽然听到掌力相交之聲,循聲找到一座幽谷中一看,原來是五位當代高手正在暗中比武,霍陵世叔看了便拉峰叔走開,但峰叔對他說道:‘這五人功力相若,日后成就將要更高,而且其中四人在四大門派中极具聲名地位,都有膺當掌門的可能,若是這五人比此結下不解之怨,將來武林中是非恩怨更糾纏無窮!’當下現身出去,勸他們不必爭持,但那五位高手執意不從,定要分出高下。峰叔裝出大怒之狀,強行出頭,先与他們說好,若是五人聯手還敗在自己掌下,那就不准他們這五人或者五派弟子再行比武穩胜,其次他們五人不得再行踏入江湖一步,除非峰叔去世之后,將有遺書致送他們,書中將指出他們武功中最弱之處,雙方約好之后,開始動手,這五人皆是當代名家,并且是四大門派中最杰出的高手,武功非同小可。這一戰相持了三日三夜之久,那五人終于敗在峰叔的龍魂虎魄神功之下,從此之后,這五位武林名家就不曾再踏入江湖,而這件也只有他們在場的七個人曉得。霍陵世叔目擊峰叔這次苦斗之后,也就极少再到江湖走動。至于那五俠敗在峰叔手下的高手除了其中一位就是鑄劍主人葉重山,因曾經向人自認受挫天峰,故此閉門不出而為世人所知這外,其余四位分居四大門派的高手深自隱晦,天下無人得知此事,而他們四位果然后來都如螃叔所料,成為今日四大門派的掌門人。”
  荊登韶哦了一聲,道:“四大門派爭先截劫峰叔遺書之故,一則是消解昔年不入江湖的誓諾,二則是急于先睹峰叔指出他們武功不精之處,毋怪各出全力,互斗心机了,我看峰叔的使者縱然智勇過人,也難以安然抵達本庄……”
  荊登齡道:“峰叔所派的使者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危難重重,是以另外派人口傳訊息,但他本身已經失蹤許久,看敵方及四大門派的种种舉措,可以證明這位使者尚未落网。我們一線之望尚未斷絕,總得取到峰叔遺書,便可邀約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出山,共殲強敵?”
  司徒登瑜霜眉半舉,慨然道:“若是能夠達成峰叔的遺諭,本庄雖然從此覆滅,亦有何憾?”
  荊登韶道:“但昔年峰叔開罪過當今四派掌門,只不知他們能不能不念舊怨,同心誅除中原武林的公敵?”
  荊登齡捋髯苦笑道:“這一點等取到遺諭之后才扭憂吧!但愿這几日能夠安然渡過,等花小姐回來,沒法救醒恒宇,少去這個無法与爭的強敵之后,我們才有防守之机……”
  他們商議到此,都無善法,當下到后面去探看荊修善和龍虎庄二十八宿,這二十宿現下只剩二十門入,加上荊修善一共是二十七人,擠在一個寬大的房間內,都靠壁坐定運功驅毒。
  三老借著窗間透入的晨光細看時,只見這二十七個后輩好手人人面色紅潤,神采煥發,顯然已經盡行痊愈,心中大喜。
  荊修善首先睜眼,起身拜見三老,那二十六人听到響動,紛紛睜眼起身,上前行禮。
  荊修善道:“本來我倆好得沒有這么快,但早晨花小姐的隨身侍婢進來,分別賜我們一紅色丹藥,再行運功調息。不久体內毒性全消,复原如常。”
  荊登齡舉手加額,道:“老天爺許是被峰叔忠心義膽感動,所以特予眷顧。如果我料得不差,本庄上下數百人不須多久,都將毒解复原,這一來我們沒有內顧之憂,可以全力与敵周旋啦!”
  當下分派眾人職司,并且預先挑出本庄兩名年青好手,補入二十八遺缺。
  到了下午,全庄人口恢复如常,三者已命人將中毒受傷的風門和尚。鐵衣柏秋和神彈三娘孟夫人以及五口靈柩接回庄中,免得連累收容他們的村庄。
  風門和尚及鐵衣柏秋功力深厚,封閉住心靈四周要穴,毒力無法攻心,但也會全身癱瘓,不能動彈,神彈三娘孟夫人伉儷情深,短短時間之內,便已形銷骨立,一直守住丈夫孟辰雄的靈柩,無复人形。
  過了兩日,凶耗頻傳,龍虎庄固然死傷了不少人,此外尚有二十余名武林人物在龍虎庄附近被害,都是死在毒圣恒宇的“万方大流毒”的無敵毒功之下。這二十余人之中,不但有鏢行好手,各地武林名家,還有四大門派攝出的好手在其中。人人都是全身發黑,頸上動脈呈現齒痕,—望而知曾被吸血。
  三老接悉這些凶耗,心中說不出多么難受,极悔那日沒有把握時机,分出一人与恒宇同歸于盡。
  這天中午時分,陣陣嘶啞刺耳的嘯聲又如往日一般在龍虎庄周圍飄忽往來,隨風傳來,生似庄外有數十惡鬼出沒無常形成一种恐飾的气氛,
  一眾高手都听出毒圣恒宇的功力似乎日有精進,身法之快,已不是血肉之軀的人可以辦得到,人人心中部暗生凜駭之意。
  這陣陣嘯聲也如往日一般不久就飄然遠去,然后要等到午夜時分再起,每當嘯聲,傳來之際,龍虎庄三老總要聯抉出去搜索,每次都碰見全身雪白的恒宇,可是恒宇腳程奮快,又似是知道三老惹不得,總是飆然而逝,三老追之不上,又不敢遠离本庄,只好罷了。
  且說花玉眉當日离開龍虎庄之后,逕投西北而去,走了十余里路,便停住腳步,躲在樹后換回平常衣服,恢复了半裸裝束。
  她身上只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外衣,內里寸縷全無,粉乳玉股隱約可見,實在已近于全棵地步。
  之后她在外面再罩一件淺紅外衣,長裙曳地,登時又換了一种搖曳飄渺的美態。
  有一會工夫,一陣蹄聲滾滾而來,速度快极,眨眼間一騎迅急馳到,在她前面猛然勒住,馬上之人飄身下馬,躬身道;“幸不辱命……”只說了四個字,便口气喘得連連咳嗽,接著噴出數口鮮血。
  花玉眉道:“你受傷了?”取出一粒丸藥。遞了過去,那人接過吞下腹中,不久便停止气喘,抬起頭來,正是粗饒勇的伍放。
  花玉眉目光移到那匹駿馬身上,只見那馬長得高大雄偉,正身毛色青得發亮,如一片美玉,她看了一陣,道:“青玉驄腳程下第一,怎的猶能始些雄健,不見絲毫蒼老衰邁之態?”
  伍放道:“這一匹是原來偽那匹青玉驄的孩子了。”
  她點點頭,道:“你受的傷許是那玉馬銀劍方長恒的老家伙親自出手的。這老家伙的銀劍和恒宇父親昔年并稱:“劍中雙絕”,但當今武林卻罕有知道這兩位大劍家的聲名……”伍放道:“小人是被玉馬銀恒方長恒的儿子銀劍郎君方麟所傷!”
  花玉眉面上泛出惊訝之色,道:“哦,想不到劍中雙絕俱有繼承之人,那廝既是以銀劍二字作外號,定能盡傳方銀恒銀劍十一變的絕藝,我几時總要見識見識此人……”
  伍放道:“那廝比桓相公驕傲得多,人也虛浮奸詐,小姐可要當心……”
  花玉眉道:“你用不著替我擔心,現在你可到我第二座珠仙精舍中休憩,調養傷勢,這儿是入舍詳圖,你可依照圖上所示路徑穿行過精舍外面的花樹山石。在我回來之前,不論外面有何事故,都不得出陣,敵人也決不能入舍得傷你?”
  伍放道;“小姐精通奇門遁甲及八卦九宮等陣法,小人早巳深知,敵人來勢再凶,小人也不懼怕:”
  花玉眉飄身上馬,又道:“第一座珠仙精舍中住著的是百毒魔娘呂瑤,你們相距只有半里,不論听到她如何哀呼求救之聲,也不可理會……”話聲未歇,纖手已取下馬邊絲鞭,輕輕一揮,那匹青玉驄驕嘶一聲,放開四蹄,轉眼間已馳出十余丈,花玉眉坐在鞍上,但覺兩脅風生,卻极是平穩。
  翌日凌晨,已經馳出五六百里路,看青玉驄奔馳了一夜,雖是遺体皆汗,白气騰蒸,但似乎越見精神,四篩更為輕健駿發。
  這時天亮不久,大道上已有不少赶早的行人,花玉眉人比花嬌,馬駿如龍,自是路上最惹人注目的對象。
  大道對面塵頭起處,三騎聯轡疾馳而來,路上行人听到蹄聲急驟,都赶緊避開。
  花玉眉遙望來騎,隨即發覺馬上騎士個個風塵滿面,跨下駿馬也顯得十分力乏,分明是奔馳過長途,是以人倦馬乏。低頭再看看青玉驄,只見此駒昂首闊步,綽厲駿發,雖是經過伍放棄馳了六百余里,再加上自己的五六百里,未曾休息,卻雄健如故,心中更添愛惜。
  那三騎不久便自馳近,忽然緩了下來,六雙眼睛都凝注在花玉眉身上。
  花玉眉心想道:“你這三個瞎了眼的東西,若是膽敢對本姑娘無禮,教你們后悔莫及……”她也不看那三人長相怎樣,催馬掠過,緩緩而行。
  耳中但听蹄聲響處,那三騎競自轉頭跟了上來。
  走了一程,已踏入曹州地面,路上行人更多,后面那三騎忽然加快速度,追了上來。
  其中一騎追上她之后,緊緊傍貼著花玉眉,其余兩騎則跟在后面,宛如保護。
  花玉眉眼皮抬也不抬,從始到終都沒能望過那三名騎士一眼。但憑敏銳的嗅覺,已嗅到傍貼著她的那名騎士身下并沒有老人的特有气味,是以猜得出這個騎士必定甚是年青,從劍鞘碰到馬鞍的節奉聲音推斷出他相貌多半很瀟洒,又從此人呼吸細微均勻這一點測度出他內功深厚,劍法高強。
  那名騎士果然長得甚是俊挺,頭戴英雄帽,身披大氅,露出內里一身勁裝疾服。腰間那口劍卻顯得十分古朴,和他的相貌衣著不大配襯。
  此時劍眉微蹙,似是花玉眉一直不看他而感到失望,同時又因她這种奇特的態度而大感迷惑。
  又走了一程,遙遙已可望見曹州城池,花玉眉已經推想出許多事情,嘴角微現一絲神秘的笑容,卻更增添她撫媚綽約的風姿。
  忽見前面塵土大起,十余騎疾馳而至,遠遠望見這邊的四騎,登時緩住疾馳之勢。花玉眉本來也懶得瞧看,可是她忽然發覺身邊這位年青俊挺的劍客呼吸略呈急促,此是他心中紊亂或是心情緊張的象微,不禁大為奇訝,抬目向前面來騎望去,只見為首的乃是一黑一白兩匹駿馬,黑馬之上坐著的是全身黑色勁裝中年大漢,鞍邊斜挂著一柄大刀,白馬上坐的是個全身白衣的中年美婦。
  她一看這兩騎服飾形相,便知來歷。卻見又有三騎催快數步,与那黑白兩馬并馳。這三匹坐騎雖是駿健,卻無甚特點。馬上之人是一是個老頭子,須發皆白,但腰肢挺得畢直,手中提著一支紫銅棍,看來份量甚重。第二個身材中等,面貌普通,身上罩住一件長衫,背后雪交叉插著一對護手鉤。第三個滿面虯髯,身材魁偉,卻似乎沒有帶著兵器。
  雙方雖然都不是疾馳,但迎面而來,不一會就到了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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