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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游杭州羽飛遇雙美


  趙羽飛恍然道:“原來如此。王兄可知道進出章家的外地人,有些什么异常的舉動呢?”
  王海華搖頭道:“兄弟對這种人不感興趣,從未留意。同時,听說章家不時有人午夜出入,都是些可以高來高去的神秘人物,誰敢不顧性命去查問?”
  談說間,章家的畫舫已接近至百步內,雙方相隔約三十余步,看看要相錯而過。
  雙方皆可看清對方船上的人,趙羽飛突然臉色一變。
  王海華并未留意趙羽飛臉色的變化,目光落在對方坐在船前艙面的一個滿臉虯須大漢身上。
  趙羽飛的目光,卻落在艙內那位彈奏古琴的年輕女郎身上,臉色驟變,比剛才看到虯須大漢時的變化更大。
  王海華收回目光,向趙羽飛道:“艙面那個虯須大漢,是章家武藝惊人的護院許師父許彪。”
  趙羽飛低聲問道:“哪一位是章家的少爺?”
  王海華道:“后窗左側那位紅臉年輕人,是章家的老二章虎,力大無窮,一雙手可力掣奔牛。”
  趙羽飛又問:“中間艙側坐著撫琴的美麗姑娘是什么人?”
  王海華突然轉首注視著他,眼神好怪,久久突然拊膝笑道:“趙兄眼光真好,是否看上她了?”
  趙羽飛臉一紅,笑道:“王兄笑話了。兄弟覺得她有一种特殊的神韻流露在外,但又說不出其所以然來,側面的輪廓鮮明可愛。”
  王海華道:“趙兄的眼光的确不凡,那是孤山梅園的二小姐。”
  趙羽飛道:“難怪,原來是吳家梅園,四大世家中的孤山吳家的二千金。”
  王海華道:“她的芳名瑤,琴藝出神入化,號稱杭州第一名手,也是杭州雙鳳之一,杭州雙鳳是本府兩大美人。”
  兩船相距三、二十步相錯而過,章家畫舫上的人,也全都目灼灼地打量王家船上的乘客,艙面上的虯須大漢許彪,精光四射的大眼直瞪著倚窗外望的趙羽飛。
  那位杭州雙鳳之一的吳二小姐,竟也嫣然一笑,頓上笑渦儿隱約可辨,相距雖在三二十步外,仍可看到她那艷光四射的面龐,所流露出來的万种風情。
  就這么一顰一笑,她已將臉轉過,惊鴻一瞥,令趙羽飛心跳加劇,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他已完全看到吳二小姐的整個面龐,內心深處那根心弦,像是突然被人抓住猛地一抽,整個人猛地一震,如中雷擊。
  目光中的明艷面龐,触及他內心深處的創痕。
  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蹤著吳家逐漸遠去的船影,無限依戀地喃喃低語:“天下哪有面貌如此相像的人?難道她并未仙去仍在人間?”
  那面龐,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難以相信所見的事實,那是不可能的,難道是思念過切,以致眼前出現了幻象不成?
  他直覺地感到王海華正在打量他的神情,可能已察覺到他的震惊和失神。
  他強抑心潮。惊覺地轉首問:“吳家的人眼中含有敵意,你們兩家曾經有過不愉快的沖突嗎?”
  王海華點頭反問:“意見不合,曾經有過爭吵,趙兄發現些什么了?”
  趙羽飛道:“也許是兄弟的疑心太大,我覺得那位護院許彪的眼神极為复雜,在仇恨中有惊恐。”
  王海華呵呵怪笑,笑得邪邪地,盯著他笑道:“趙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的神意并不在許彪身上,而專注于吳二小姐。”
  趙羽飛心中一惊,但神色不變,笑道:“王兄笑話了。不過,兄弟覺得此女殊為不俗。”
  王海華道:“趙兄對她有興趣嗎?”
  趙羽飛道:“我不懂王兄的意思。”
  王海華道:“如果趙兄有意,兄弟可派人至梅園先稟,偕趙兄登門拜會,如何?”
  趙羽飛道:“兄弟無此雅興,一個外地人,得罪了地方豪紳,并不是聰明的事。假使章家二少爺發起威來,兄弟豈不是惹火燒身嗎?”
  王海華道:“放心啦,梅園吳家不會讓他胡來。吳姑娘是女中丈夫,美如天仙,個性豪爽不讓須眉,能与她攀交,也是不世之緣呢!”
  趙羽飛似乎沒留意王海華到底在說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湖南岸南屏山的雷峰塔上。
  雷峰塔,与湖西北寶石山的保叔塔恰好隔湖相望。雷峰神韻蒼勁雄奇气勢磅礡,保叔纖麗秀逸,儀態万千。
  他想起民間流行的白蛇傳神話來,那壓在塔下的白娘子,似乎變成了已經离開塵世的尤麗君。
  他想得很遠,很深沉,內心深處油然涌起無盡的思念和悲哀。
  師伯是否將尤麗君的遺骸,送入囚香洞府?
  王海華的話,把他的思路從遙遠的幻覺中拉回現實,令他心中一震:“趙兄,吳瑤姑娘美絕塵寰,不可方物,恐怕天下間再也找不出可与她媲美的美人了。”
  尤麗君如果不是美絕塵衰,范南龍怎會為她而死?他又怎會迄今仍然念念不忘?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造化弄人,吳瑤姑娘的面貌,竟然与尤麗君极為神似。
  怪事,天下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向南一指,注視著王海華道:“王兄、可否送兄弟到南屏山?”
  王海華訝然問:“怎么?不去花港觀魚?”
  趙羽飛道:“以后再說,兄弟要先到南屏山。”
  王海華追問:“趙兄到南屏山有事?”
  趙羽飛道:“兄弟要到淨慈寺走走。”
  淨慈寺是西湖第一大寺,規模比武林山的靈隱寺還要大,大殿可容兩千人,五百羅漢十分著名。
  王海華惑然道:“趙兄,你來游湖的,怎么突又想起游山逛寺了,是什么怪念頭令你改變主意的?“
  趙羽飛神色已恢复原狀,笑道:“去拜拜佛祖,祈求佛祖保佑在貴地期間,不要發生意外。”
  王海華笑道:“想不到趙兄竟是虔誠的佛門信徒,好吧,兄弟陪你前往隨喜,不過,申牌之前必須离開南屏山。”
  趙羽飛大惑不解,問道:“王兄此話有何用意?”
  王海華道:“淨慈寺的鐘聲,可傳一、二十里;在南屏山听南屏晚鐘,比在湖上听鐘聲的情調差遠了。”
  趙羽飛道:“原來如此,兄弟禮佛要不了多久工夫。”
  這一天中,他們在湖上消磨了一天,雙方皆在有意無意中探尋對方的底細。
  王海華是探趙羽飛的家世、胸中所學。來杭的真正意圖等等。
  趙羽飛則探詢附近的變故。最近所發生的奇事异聞、地方上的治安情況。各地武林人物的動靜。
  雙方皆有所獲,也各有所失。
  傍晚時分,听罷南屏那發思古幽情的鐘聲,畫舫即划向清波門。
  船泊上堤岸,已是暮色四起,黃昏將臨,城門即將關閉,附近一些准備夜間游湖的游船,游客們笑語喧嘩,顯得相當忙碌。
  王海華偕趙羽飛离船登岸,笑道:“趙兄,明晨兄弟親至客店促駕,至南北高峰作竟日游,夜宿龍井茶園。”
  趙羽飛道:“王兄盛情,兄弟感謝不盡,明日兄弟有些俗事待理,三日后如無俗務,屆時當造府拜望,暢游西湖十景,如何?”
  王海華干咳了兩聲,尚未發話,石首第三艘畫舫的后艙內人影一閃即沒,一道寒芒在三丈外電射而至,目標是王海華的右腰肋。
  趙羽飛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電芒,伸手一撥王海華的右肩,王海華身不由己向左后方疾退,吃了一惊。
  電芒一惊而過,嚓一聲,貫入一株合抱大的柳樹。
  一聲水響,發射暗器的人躍入水中,入水的身法十分高明。
  王海華走近柳樹,不胜詫异悚然道:“飛刀,這人為何要暗算我?”
  是長有一尺,重心在前的中型飛刀,份量不輕,難怪飛行時毫不旋轉。
  在畫舫上尚未下船的小秋急叫道:“是一個蒙面人,快去查那艘船。”
  趙羽飛伸手拔出飛刀,瞥了一眼,惑然自語道:“飛刀圣手周永川的飛刀,這位江南黑道大豪為人雖然無惡不作,但頗講江湖道義,從不用飛刀偷襲暗算,今天他怎么了?”
  王海華听不清他的自語,問道:“趙兄,你說什么?”
  趙羽飛道:“刺客入水了,那艘船上面想已無人。王兄,你在杭州有仇家嗎?”
  王海華道:“仇家?兄弟為人坦率平和,本城的人誰不知曉?交往的人全是名流子弟,怎會与人結怨?”
  趙羽飛道:“武林門章家兄弟如何?”
  王海華道:“這個……以往為了組訓民壯團練的事,曾經有過爭吵,但算不了仇恨。”
  小春、小秋兩侍女,從刺客的船匆匆返回,小心地遞上一件青袍,稟道:“三少爺,船是空船,艙內遺留下這件袍子。”
  趙羽飛接過青抱略一察看,搖頭道:“不會留下線索,無從查起。王兄,今后請小心些,最好少露面。這次行刺失手,下次你就不會如此幸運了。走,兄弟送你們進城。”
  送走了王海華,趙羽飛怀著滿腹疑云,徑自返回永昌老店。
  距店門尚有十余家店面,夜市剛張,街上燈火輝煌,逛夜市的人摩肩接履,好不熱鬧。
  他暗中留了心,飛刀圣手周永川那一飛刀,已令他心生警覺,嗅出了危机。
  他怀疑那一飛刀到底是射王海華呢;抑或是以他為目標?
  如果以他為目標,這意味著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如果目標是王海華,王海華既未与人結怨,誰會收買江湖黑道高手行刺?
  杭州四大世家的年來動態,他已從靈隱寺麓大師處知道得一清二楚,四大世家中,唯一可能与江湖人有所往來的,只有武林門章龍、章虎兄弟。
  章家出面組訓民壯,這是獲得官府支持的正當行為,多年前海盜与倭寇橫行海疆,茶毒東南沿海前后數十年,杭州一帶受禍尤烈,組訓民壯防盜,乃是沿海各府州的要務,章家出錢出力,甚獲地方人士的贊譽。
  組訓民壯需聘技擊教頭,少不了与江湖人有所往來,這是正常的現象。
  飛刀圣手周永川,是不是章家請來的教頭?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章家沒有派人刺殺王海華的理由,組訓民壯的事,雙方難免意見相左,些少爭吵,算不了什么深仇大恨,用得著行刺殺人?
  問題是否出在那位虯須大漢護院許彪身上?王海華已經表示過喜結交市井豪杰,与三教九流的人有所往來,是否其中有難言之隱,無意中結下了不解之仇?
  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跟蹤,他在离開望江門王家時便發覺了。
  這兩位仁兄膽子真不小,愈跟愈近,不知有何圖謀?
  接近店門時,他突然轉身舉手一揮,然后悠閒地入店,若無其事徑奔上房。
  兩個跟蹤的人本已接近至身后三丈左右,驀地人叢中閃出兩個船夫打扮的人,在兩個跟蹤人身后出手,手一触兩人的后腰,人便渾身一震,神智昏迷,被兩船夫一人一個挽了便走,折入小巷失去蹤跡。
  已經是掌燈時分,推開房門,坐在椅內沉沉大睡的石頭,一惊而醒,欣然道:“大爺回來了?小的快悶死了。”
  趙羽飛笑道:“看你,睡得眼都快腫了,還覺得悶?你沒出去亂跑吧?”
  石頭搖搖頭,把風耳不住扇動,抓抓光頭道:“小的睡是睡了,可沒有亂跑。”
  趙羽飛問:“那兩位公子爺來了嗎、”
  石頭愣頭愣腦直瞪著他,道:“小的不知道,中午吃的是剩菜,一整天沒离開房門一步,沒過去看……”
  趙羽飛道:“好吧,你到前面進餐去吧,這里的事你不必過問。”
  石頭接過他遞來的一錠碎銀,興高采烈走了。
  他出門站在廊下,目光掃過院子。這一排上房住了不少旅客,全是些頗有身份攜有家眷的客人,進進出出相當嘈雜。
  走廊的末端,院子盡頭廊柱下站著一個人,遠遠地高舉右手像在伸懶腰,連伸三次。
  這是蒲毒農化妝成的旅客,用手勢通知他鄰房有變。
  他心中有數,得知鄰房是自己人,一切平安的手式,然后推開為石頭訂下的上房。
  燈光下,他眼前一亮,順手掩上門,倚門而立,喜悅地伸出雙手。
  兩聲嬌呼,兩位年輕的少年書生,飛燕投怀般同時將他抱住了,室中幽香扑鼻。
  “趙郎……”一位書生情意綿綿地輕喚。
  “羽飛……”是另一位書生的嬌呼。
  趙羽飛分別在兩書生的粉頰上各親一吻,笑道:“你們總算來了,半載相思,想你們想得我好苦。”
  兩書生是吳仙客和于娉婷,三人相擁相倚親熱片刻,方在桌旁并肩坐下。
  吳仙客動人的櫻桃小口撅得高高地,似嗔似怨膩聲道:“冤家,我們來了大半天,等得心焦神亂,你卻去游湖去了,是不是有美如天仙的船娘把你留住了?”
  趙羽飛苦笑道:“天地良心,為了偵查動靜,脫身不得,几乎挨了一飛刀,發飛刀的是一個蒙面人,可不是美如天仙的船娘。仙客,你們怎么不在晚上來?”
  于娉婷整個嬌軀倚在他身上,羞笑道:“麓大師派人通知我們說你來了,我們恨不得插翅飛來与你相會,哪能等到晚上。”
  吳仙客也滿怀幽怨地接口道:“上次你到黃山隨范南龍走后,你師伯分別派人把我們護送來杭州与你相聚,豈知你不等半年期滿,便出了事遠赴鎮江,我們來晚了一步,到達時你已經走了,到底在忙些什么?”
  于娉婷道:“要不是麓大師不許我們离開,我們早就到鎮江去找你了。你呀,大概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有意丟下我們不管,另去找……”
  趙羽飛伸手掩住于娉婷的嘴,歎口气道:“娉婷,你說這些話不公平的,這次到鎮江,出生入死,忙得焦頭爛額,哪有心情去儿女情長。”
  于娉婷道:“上次帥叔祖智藥大師說你去辦一件事,事辦得怎樣了?還順利吧?”
  他當然不能把与范南龍黃山踐約的事說出來,更不好將尤麗君的事告知兩女。”
  他握住兩女的手,慎重地問道:“仙客、娉婷,你兩人都是水仙宮老仙的義女吧?”
  吳仙客道:“是呀,水仙二號的凌春風,也是老仙的義女,要不是身份特殊,休想主持水仙舫。”
  趙羽飛道:“范南龍是水仙舫的總巡,也是老仙的獨生子,你們知道老仙還有女儿嗎?”
  于娉婷道:“听說過,但從沒見過面,听說她共有兩個女儿,世間知道她們的人少之又少。”
  趙羽飛道:“兩個女儿?老仙替誰生的?”
  吳仙客道:“不知道,老仙從來沒提,到底有沒有女儿,誰也不知其詳,誰敢問呢?”
  趙羽飛又問道:“你們水仙宮的人中,有沒有一個叫文公柏或華斌的人?文公柏年約三十出頭,華斌是二十余歲的英俊年輕人,但卻被尊稱為大哥。”
  于娉婷搖頭道:“沒听說過,水仙宮全是女人,恐怕唯一的男人就是范南龍了,他是老仙的獨子。”
  趙羽飛不死心,又問:“宮中是否有金發紅發的番人?“
  吳仙客笑道:“趙郎,你想到何處去了?”
  趙羽飛道:“听你的口气,一定沒有。仙客,你不是說水仙宮設在金陵城內嗎?”
  吳仙客道:“那是老仙說的,我們從沒去過。”
  趙羽飛道:“水仙三舫行走江湖期間,曾否在杭州逗留過?”
  于娉婷道:“我知道二妹凌春風的水仙二號,曾經多次在杭州逗留,這一帶是她的活動區。”
  趙羽飛道:“除了水仙舫之外,你們是否建有可渡海放洋的海船?水仙三舫如無大風濤,或許可在海中行走,但風浪一大,便有傾覆之危了。”
  于娉婷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沒有。以水仙一號來說,那是我設計監造的,老仙從沒向我說要航海。水仙舫本身沒有甚多机關,船身沉重,江河的風浪無妨,但不适宜航海。”
  吳仙客道:“趙郎,你是知道的,我們雖是老仙的義女,但所知十分有限,老仙并不完全信任我們,我們知道許多江湖秘籍,卻不知宮內的一切底細。”
  問不出絲毫線索,趙羽飛甚感失望,轉變話鋒問:“你們可知紹興府會稽山聚英樓樓主汪不凡的事?聚英樓三十余年前已經毀于一場神秘的大火。”
  于娉婷沉吟有頃,突然說:“有次范南龍來找我,曾在無意中說出有事遠游,約兩月后方能返回執行總巡的職務。我問他為何遠游,他信口說去与樓主商議要事。那時我并未在意,也不敢追問,他口中所說的樓主,是不是汪樓主就不知道了。”
  趙羽飛心中一喜,欣然道:“那就不錯了,他們做得再秘密,總會有疏漏的一天,一言片刻便會露出馬腳。”
  于娉婷惑然問:“羽飛,你說什么?”
  趙羽飛道:“老仙与汪樓主曾經相好過一段時日,目下仍是姘頭,暗中正進行重大的陰謀,我偵查的方向并沒有錯。”
  吳仙客不同意,搖頭道:“趙郎,你怎么胡思亂想?老仙以往的事我不清楚,但二十余年前,老仙華靈均正与你師伯……”
  趙羽飛冷哼一聲接口道:“二十年前的老仙确是華靈均,目前的老仙卻是九尾玉狐徐如玉徐二姑娘。”
  于娉婷大惊,駭然道:“羽飛,你……你不是說笑話吧?”
  趙羽飛正色道:“我說的字字皆實,華水仙華靈均一代巾幗英雄,豈會不擇手段在天下各地,擄劫有根基的美麗小女孩調教為禍江湖?華水仙主持水仙宮,從不慘殺登舟較技的武林人,而你們……”
  吳仙客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事非得已。”
  趙羽飛道:“那就對了。”
  于娉婷道:“羽飛,你有何憑證可證明老仙不是華水仙?”
  趙羽飛道:“我已經听到她的聲音,殺了她的三妹冷魂仙子徐如冰徐三姨,冷魂仙子臨死前說出不少秘密。”
  吳仙客張口結舌,意似不信。
  于娉婷柳眉深鎖,若有所思。
  趙羽飛又道:“因此,如今你兩人切記不可露出本來面目,你們一泄漏行藏,我的心血算是白費了不要緊,你們卻有大禍臨頭,凶險万分。”
  吳仙客駭然道:“真有那么嚴重?你是說……”
  趙羽飛道:“老仙与汪樓主,正在這附近興風作浪,秘密進行重大的陰謀,近日將有大變故發生。”
  他离座而起,鄭重叮嚀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水仙二號可能已經在附近出沒,你們替我留心些,只有你兩人可以分辨水仙二號。你們如果打算出去偵察,必須事先告訴我,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們的安全。夜已深,你們好好安歇。”
  于娉婷攀住他的脖子,熱情如火地索吻,妮聲道:“不,羽飛,多陪我們片刻,早著呢。”
  火熱的動作,令趙羽飛几乎不能自持,那暖玉溫香的飽滿胴体,令他心中一蕩,雙手開始蠢動。
  吳仙客卻較為冷靜,也許是看得芳心砰然,醋意油然而興,笑道:“大姐,干脆我回避另找宿處,讓你和趙郎效于飛之樂,以補償半年來相思。“
  于娉婷羞得粉面通紅,松開擁抱,笑罵:“三妹,你如果眼紅,我回避好不好?不害羞。”
  趙羽飛乘机抱住吳仙客親了一吻,笑道:“不忙,不忙,等洞房花夜,你們再決定好了。今晚我還有許多事待辦,明天見。”
  三更天,后窗一聲輕響,蒲毒農貓似的溜了進來,不久,另兩個黑影也悄然入室。
  這兩人是換了俗裝,裹了包頭的中年僧侶。
  兩僧合掌行禮,執禮甚恭。
  趙羽飛挑亮油燈,替蒲毒農引見。
  兩僧是南高峰下月輪山六和寺的僧人,法名智光和智正,是麓大師的知交,未出家之前,也是江湖上頗有名气的武林人。
  六和寺不在西湖,而在錢塘江畔,以宏麗的九層(后改建為十三層)六和鎮江塔名傳遐爾。
  麓大師不出動靈隱的僧人偵查,自有其理由,上次趙羽飛在靈隱寺寄居,敵方的人自然知道靈隱与少林之間,多多少少有些淵源,自然會派人在靈隱附近潛伏,留意寺中僧人的舉動。
  六和寺遠在二、三十里外,倚山面水,甚是偏僻,毫不引人注意,出入极為方便。
  智光大師首先發話道:“淨慈寺傳來趙大俠的口信,特派貧僧与智正法兄前來听候差遣。”
  趙羽飛道:“杭州四大世家中,唯一毫無嫌疑的王家,發現了可疑的征候,在下有几件事,需勞駕兩位大師加緊調查,以便決定偵查的方向。”
  智光含笑欠身道:“趙大俠但請吩咐。”
  趙羽飛道:“其一,王三公子的侍女小春、小秋,皆是火候不差的內家高手,務必設法查出她們的來龍去脈。”
  智光大師訝然道:“趙大俠,這是不可能的,王家文間功名顯赫一時,不屑与糾糾武夫交結,除了王三公子偶或去學舍校場跑馬射箭之外,所有的子弟和奴仆皆不敢動刀動槍。”
  趙羽飛笑道:“小春、小秋的一雙手,食、中二指与眾不同,指甲修剪得恰好掩住指尖,指尖平而紋理比其他手指略為粗糙,這是練過點穴術指功的鐵證。再就是入暮時分清波門外遇刺,刺客跳水逃走,首先叫出追刺客搜船的人是小秋,按當時的情景,連一般練了拳腳功夫的健壯男人,也不敢冒失地赤手空拳去搜船。”
  智光默然,片刻頷首道:“這件事可交由清月庵主辦,庵主有几位師姑可任意出入各大戶的內室。”
  趙羽飛又道:“同時,王三公子的舉動也有可疑,他絕不是僅會拉兩膀弓,會些防身武藝的紈褲子弟,當刺客發射飛刀時,刺客在他的右后方,看不見刺客,那一刀如果傷不了他,便會射中在下的左腹,在下心中一急,無意中可能已露出了馬腳,不該不假思索地出手將他推開。”
  蒲毒農笑道:“這不能怪你,練武人練至化境,出手自衛,有時并非出于心意,而是千錘百煉養成的本能反應,所以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趙羽飛苦笑道:“因此,假設他已經對在下生疑,所以偵查時必須十分小心,在下推開他時,他体內突然發出一种詭异的抗力。直至他看到了電射而至的刀影,方卸去抗力而放松身軀。看到了刀影,他的眼神居然本現絲毫惊詫,事后裝出來的惊容,難逃在下的法眼。”
  他語气一頓,又道:“這是一條線索,值得深入調查。因此,第二件深入調查王家的內眷,尤其是王三公子的父親王宏文,他的妻妾在最近的半年中,是否有些什么可疑的變故。”
  智光大師道:“這件事或許有困難,但從三姑六婆中打听,不難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趙羽飛道:“第三件事是章家的護院許彪,很可能是江淮巨寇混江龍徐定邦,這惡賊隱姓埋名潛身章家,必有重大陰謀,必須查出他的來龍去脈。”
  智光大師接口道:“許護院是十年前投入章家的,為人忠誠可靠,從不主動生事,仗勢欺人。”
  趙羽飛道:“九尾玉狐為了打入水仙宮,改頭換面接近華水仙,恐怕所花的工夫不止十年。總之,混江龍徐定邦改名換姓潛伏在章家,絕不是什么好事。”
  智光大師道:“這也可證明章家私通巨寇,招納亡命,全力掌握民壯團練,可能有不軌之圖。自從麓大師暗中主持偵查以來,所有不利的證据皆指向章家,這一來……”
  趙羽飛接口道:“在未能完全掌握确證之前,章家仍不算是主要嫌犯,為免有所疏忽,因此四大世家皆需分別深入調查,尤其須在女眷上下工夫。”
  智光大師道:“有關女眷方面的調查,麓大師曾經指示過,要注意水性和武功高強的年輕女人,可望找出水仙宮的一些女弟子來。因此,吳家的吳瑤姑娘,曾經列為偵查的重點,監視了一段漫長時日。”
  趙羽飛問:“結果如何?”
  智光大師道:“吳姑娘號稱杭州雙鳳之首,天生麗質,難免驕傲自大,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對世俗看法与眾不同,与豪門子弟交相往還,藐視世俗,為衛道之士所不諒,但她我行我素,對流言蜚語從不計較。”
  智光大師接口道:“一般說來,她還算知道檢點,与豪門子弟出游,總帶了几名仆婦,使女偕行,入暮之前,必定返回梅園。半年前她曾經遭了一次覆舟之禍,被鄰船的人救起几乎溺斃。她在杭州出生,貧僧可說是眼看她長大的……”
  趙羽飛突然打斷智光的話,問道:“大師且慢。大師剛才說她半年前遭到覆舟之禍,險遭不測,其中經過可否評說?”
  智光大師苦笑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可說的,湖中游船甚多,誰也沒留意船是怎樣翻复的,反正听到有人大叫覆舟,鄰近的船便火速赶到救人,如此而且。”
  趙羽飛追問道:“她乘座的舟是何人所有?救她的船又是誰家所有?是些什么人?”
  智光大師沉吟道:“這個……待貧僧想想看……”
  智光大師接口道:“這件事貧僧倒還記得。她所乘的畫舫是鳳凰山右故吳越西府廢址,四大世家中的成家望江園少主人,杭州四公子之一的成君章所有。成家是吳越世家,源遠流長,當初西府建立,他祖上曾任吳越重臣。后來吳越亡而宋興,西府毀于戰,成為廢墟,南宋行宮續建于西府之左,宋亡,行官亦被火焚。元代番僧楊連真在行宮故址重建報國五大寺,本朝初一場大火五寺俱毀。望江園經歷三次大火,毀而又建,歷盡無數滄桑,迄今仍然屹立于鳳凰山右,可說是本地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近百年來經商而致富,名列四大世家之一。”
  智光大師又道:“貧僧記起來了,救吳姑娘的船,是涌金門廬家的畫舫,此戶出租游船為業,當時租船的游客是操官話的外地人,有兩位游客下水將吳姑娘救起來的。”
  趙羽飛問道:“那成公子成君章可在船上?”
  智光太師道:“在,也是被另一位游客救起的,一月后,突患嘔血症,病死在望江園。”
  趙羽飛的目光,掠過蒲毒農的臉面。
  蒲毒農會意地微微頷首,淡淡一笑。
  趙羽飛桃開兩根燈芯,房中一暗,向兩僧道:“時辰不早,兩位大師請回。以后不再在店中會面,如何交換消息,以后在下會派人傳訊知會。”
  智光、智正离座稽首,智光道:“貧僧告辭了。”
  趙羽飛叮嚀道:“千万小心,恐怕在下的住處已經被監視了。”
  智光笑道:“趙大俠請放心,伙房有人照應,貧僧從廚房脫身,諒能擺脫追蹤。”
  送走了兩僧,蒲毒農低聲道:“要不要把那兩位仁兄捉來問問口供?”
  趙羽飛搖手道:“不必,那會打草惊蛇。”
  蒲毒農道:“說不定會問出重要的消息呢?”
  趙羽飛充滿自信道:“不,放長線,釣大魚,今晚小心些,先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然后在下親自跟蹤,先摸清他們的主子是誰,便可作下一步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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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掃描,第一王朝、xmwjw 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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