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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采花賊施毒遇克星


  無情刀管中流說道:“兄弟的意思是這件事最好由局外之人去辦最妥,反正不參加比賽的人也沒有資格被取消,最多被逐出此地,不能繼續參觀盛會而已。”
  胡元大聲道:“對,對,管大哥若肯擔承,摩天寨那些小子們可有苦頭吃了,哎,還有阿閃姑娘也是,小弟重托阿閃姑娘多打他們几記耳光,才能略消胸中這口惡气。”眾人都欣慰的笑起來,顯然都很相信管中流、阿閃二人有這等本事。
  羊武趁机向田不恭打听管中流的來歷,得知他是上一屆金鰲大會的魁首,不覺肅然起敬,也認為他必有這等本事無疑。
  鄉老伯舉手止住眾人笑話,道:“小管出手也不妥,他有資格做秘室量才的主試官,此舉關系重大,不可輕易放棄。”
  呂杰道:“對啊,此事關系十分重大,小弟竊以為最佳之法莫如由小弟出頭,最多拼著小弟資格被取消,好歹也得辦妥此事,免得田道長遭遇危險。”
  眾人方自搖頭,田不恭哈哈笑道:“諸位不須爭論了,小道一點不怕他們加害,只是想到他們可能故技重施,在明天的決賽中跟諸位搗亂。還有一個秘密還未奉告,那就是我為何會注意到尉遲忻說話之故。”
  阿閃道:“是啊,那時台上爭斗正激烈,你怎會分散了注意力去听別人低語。”
  田不恭道:“諸位定必想不到跟尉遲忻說話之人是誰,我告訴你們,那人便是不夜島的田若云。”
  眾人听了田若云的名字,頓時群雄聳動,柳儿畏懼地直向鄉老伯身上扑去,鄉老伯大為怜惜,在她耳邊說道:“我傳給你的內功心法神妙無窮,只要練到第三層,田若云就沒法子贏得你了,若能練到最頂的第四層境界,以你純陰之質,更是奧妙無窮,以后才慢慢解釋給你听,總之,這門內功最難的是入門第一層,須得是純陰之質,天資過人,再加上机緣湊巧,遭受极端痛苦,激起不屈不撓的毅力勇气,才有希望。試想這些條件是多么難才會湊巧碰上?”
  柳儿听了果然略感安慰,低聲問道:“我什么時候才能練到第三層呢?”須知她自經過大變,已成惊弓之鳥,眼下但求有能力自衛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鄉老伯說道:“這倒不難,有個速成之法极有靈效,但卻帶著點邪气,那就是你這种純陰路子的內功,可以采純陽之气增長自家功力。”
  他尋思一下,又道:“此是我老人家就武學中陰陽相配之道推想而得,只須推研出吸采陽气的妙塊,就可以立時增長功力。”
  柳儿大惊道:“這……這如何使得?”
  心想這等采陽補陰之法簡直是极邪門的功夫,我宁被人害死也不愿意用此法增長功力。
  鄉老伯只笑一笑,沒有做聲。
  此時泰山派的羊武正在述說他在台上如何听得尉遲忻指點之事,說完之后,田不恭接口道:“只不知后來尉遲忻為何在并不要緊的關頭停口不說?假若是在你們打到最凶險之時才突然停口,整個局面就不相同了。”
  王元度笑道:“這定是鄉老伯暗中幫助我們。”
  大家都向鄉老伯望去,那老人點頭道:“不錯,那尉遲忻使出獨門傳音之術,我老人家卻有法子阻扰他的傳聲,使那孩子听不見。”
  王元度恭容向鄉老伯說道:“既是有不夜島門下夾雜其間,晚輩意欲親自去拜訪尉遲忻,徹底解決此事。”
  鄉老伯搖搖頭,道:“這事也不急在一時,我老人家自有安排,包管摩天寨那几個小子乖乖的罷手。”
  此時田不恭表面上雖是嘻嘻的笑著,但心中卻不住的反复思量要不要警告王元度一聲,說出卓遼決心取他性命之事。可是不但是他的決心,而且卓遼將用計謀手段也都蒙他坦白見告,他如此的看重自己信任自己,此舉不啻出賣他。
  他感到為難之极,左思右想,總難解決,須知此事非同小可,如若不及時警告王元度一聲,以王元度的為人性格,那是百分之百難以幸免,但在道義上來說,卓遼對自己推心置腹,告以心中隱秘,又焉能出賣他,使他的計划化為泡影?
  直到晚膳用畢,田不恭仍然找不到一個兩全之法。當他心中交戰苦思之時,還須跟旁的人應酬談笑。
  鄉老伯把羊武叫到房間之內,單獨晤對。
  羊武因与王元度等人結為朋友,便對這位老人家甚是尊敬。這正是名門大派的子弟才具有的教養。
  鄉老伯命他坐下,才道:“我老頭子平生別無所長,唯有對武學之道說得上淵博二字。你泰山派的武功在當今各大門派之中算得上一份。但目下獨撐門戶的令師旱天雷泰洛似乎遠不及令師祖白老二了。”
  羊武大惊道:“原來老前輩与敝派先師叔祖有舊,恕晚輩前此不知,疏于問候起居。”
  鄉老伯道:“這倒不必多扎,我這次踏入江湖,才知道白老二已經亡故,武林高手又弱了一人,殊堪痛惜。現下言歸正傳,昔年我与白老二盤桓之時,曾經精心研究過你們這一派的武功,是以所知甚深。今日不妨把當日講論的一點心得轉告于你。”
  羊武雙膝跪倒,肅然道:“多謝老前輩訓誨啟迪。”
  鄉老伯微笑道:“起來吧,你年紀甚輕,想必罕有親炙白老二的机會。咱們今日相逢,總算緣份不淺。”
  他等這粗豪烈性少年起身就坐之后,方始又道:“昔年我們縱論天下各家派武功,談得很多,不必盡行告你。關于你泰山派的武功的得失正是我特地找你之故。”
  羊武躬身道:“老前輩請說,晚輩洗耳恭听。”
  鄉老伯道:“孺子可教,果然不愧是名門大派的弟子,气度自然而然便与俗流不同。說到泰山派的武功,你也知道走的是至陽至剛的路子,是以凶猛逾常,威勢惊人。也因此泰山派歷代收錄門下全都選擇性情暴烈剛猛之士,才能相得益彰,易有成就。”
  他略略停頓了一下,又道:“但白老二告訴我說,貴派的內功練到最精妙之時,便有三昧真火焚身之厄。歷來已有不少前輩高手踏險致死。此所以他練到某一境界就不敢用功猛練,有時甚至要設法散去一點功行,免得火气太盛,支持不住。”
  羊武還是第一次听聞這等道理,不由得目瞪口呆,回想起師父秦洛果然晚近時常輟練,脾气也特別暴躁,敢情是因為此故。
  鄉老伯又道:“令師定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你還須苦修多年才望達到這境界,是以不須過早告訴你,免得你心中有所挂礙,難以進步。我老人家今日告訴你的緣故,便因為有法子可以幫助你增長功力,并且減少許多將來三昧真火焚体的危險。這也是你的福緣過人,才會碰上這么湊巧的机會。”
  羊武遲疑一下,道:“老前輩的隆情高誼使晚輩感激万分,可是晚輩若是受此大恩,將來如何能夠報答?”
  鄉老伯笑道:“此乃是兩全其美之事,不必多慮。”當下連擊三掌,便有一個人走入房來。羊武轉眼望去,但見他長得甚是丑陋,年紀很輕。
  鄉老伯道:“你叫他柳儿就行啦!”
  轉面向柳儿道:“他是泰山派后起之秀羊武,練的內功乃是至陽至剛的路數,与你至陰至柔的內功恰是兩個极端。現在我使你們互助互惠,得益無窮。”
  羊武一面向柳儿行禮招呼,一面忖道:“這就奇了,他一個男子怎會修習至陰至柔的內功。”
  鄉老伯命他們兩人在榻上盤膝坐好,然后指點運功法門。好在這等法門在他們而言毫不困難,一下子就記牢了。
  當下兩人各出一掌相抵,先調勻真气,提聚功力,然后依法由掌心輸送接受對方的內功真气。
  鄉老伯欣然地在一旁觀看,偶爾會開聲說一兩句話指點他們。
  但不久之后,他們已經心無旁騖地全力運功,若是羊武輸出陽剛之气,柳儿便依吸采法門調元運气,反之,羊武也是如是。這原是天地間不可移易的道理,所謂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他們的內功路數具有這先天的缺陷,便很難到達圓融和洽至精至妙之境。在柳儿而言猶自可,最多練不到最頂層的境界而已。
  但羊武則不是這么說了,大凡剛則易折,所以他到了某一境界之時,便會有焚身之災了。
  他們互相得到對方純陰或純陽之助,但覺真气越來越圓融充沛,功力倍增,而且運行之際,根本已不須用心主宰,只須順其自然就和洽無間,如水乳交融,不假外力。
  且說田不恭在外頭与王元度等人談了一陣,便借故暫离,直奔卓遼所居的院落。他一直都沒把卓遼的秘密告訴王元度,此時邊行邊想道:“時間過得真快,我若不在他們歇息安寐之前把此事辦妥,明早一出場,那就再也來不及挽回了。”
  他最感痛苦的是這件事竟沒有一個人可以商量一下,只能獨力解決。正自尋思,廊柱后突然閃出一人,攔住去路,手中提著一根只有五尺長的鐵矛,寒光閃閃。
  田不恭橫牌護身,停步望去,只見攔路之人乃是摩天寨的尉遲忻。心想聞說此人在四師兄弟中武功最高,我已見識過賀亮、辛立等人的武功,极是高明。因此可知此人的武功定必在我之上。
  他面上仍然露出詼諧可喜的笑容,道:“呵呵,原來是尉遲施主,難道有意向貧窮的出家人化個緣不成?”
  尉遲忻面上毫無表情,淡淡道:“嘗聞峨嵋乃是當今武林大門派之一,今日瞧你能迅即自解穴道察制,可見得盛譽不虛。某家欽佩之余,特來領教。”
  他雖是十分陰沉之士,但倒還干脆例落,一口就道出攔路之意。
  田不恭笑道:“使得,但此處動手似有未便,尤其是距王元度他們所居不遠,只怕他們有人出來瞧見經過,可就把事情鬧大了。”
  尉遲忻道:“如此說來,你已把今日下午之事告訴他們了?”
  田不恭頷首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果是如此。我們另找一處地方斗一斗如何?”
  他心想橫豎已無法逃避,不如大大方方的比划一場,不論胜敗,都保存了師門聲譽。
  尉遲忻道:“很好,到底不愧是峨嵋派第一高手樂天子道長的高徒,膽識過人,走,那邊有座空院子,不會有人打扰。某家也是孤身一人,決不以多為胜。”
  田不恭鼻子中仿佛嗅到血腥味,因為他擺明單打獨斗,定必是不死不休的結局無疑。但他依然嘻嘻哈哈的跟他走去,邊行邊道:“尉遲施主可是第一次到這兩湖之地?你手中的鐵矛有多重?”
  尉遲忻頭也不回,應道:“某家實是第一次踏入中原,至于這根兵器,只有三十斤重。”
  他雖是有問必答,卻沒有多余的話。
  三十斤的鐵矛非同小可,舞動起來非有千斤之力不能胜任。
  田不恭的鐵牌也算得是重兵器,但一共只有十五斤重,恰好輕了一半,大概膂力也弱他一半。
  眨眼間已奔入一座黑暗的院落中,田不恭暗中皺一下眉頭,心想我這鐵牌上的古怪已無從施展啦!
  這是因為過于黑暗,對方瞧不見他牌上的字跡。
  尉遲忻停步道:“此地行不行?”
  田不恭道:“行之至,只不知何以會有這么一個空院子?”
  尉遲忻冷冷道:“此地本是我們居所,某家已遣走別人,你大可放心出手。”
  田不恭搖頭道:“你說你只有孤身一人,但小道卻覺得這話大有問題。”
  說到此處,尉遲忻已泛起怒色,田不恭繼續說道:“令師弟們自然要听從你的命令离開,但旁的人卻未必如此听話。”
  尉遲忻皺眉道:“還有哪些旁人,你領說個明白。”
  田不恭呵呵笑道:“你心中明白就行啦,何須我當面點破?”
  話聲未歇,突然間躍上走廊,揮牌向柱后重重擊去。
  柱后伸出一把金叉,當一聲抵住鐵牌。
  接著人隨叉現,卻是個中年漢子。
  田不恭道:“小道記得少島主乃是罕見的美男子,何故變成這等模樣?”
  要知他擅長玄門透視遠听之術,此處雖是黑暗,但田不恭暗暗一瞧,已發現了廊柱后露出少許人影,還有輕微呼吸之聲,這才出其不意的扑過去。
  那中年漢子把面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俊美的面龐,正是不夜島少島主田若云。他一生以容貌自傲,那田不恭的話正搔中痒處,耐不住現出本來面目。
  田不恭心思何等靈敏,他最多古靈精怪的主意,當下哈哈一笑,道:“少島主知不知道何處露出破綻?”
  心中卻想道:“我只要跟你纏上了,就不必去斗尉遲忻了。”
  田若云道:“你肯告訴我不成?”
  田不恭道:“瞧在本家的份上,不妨告你實話,你的破綻就在這儿。”
  說時,向他胸口指點,真真假假的伸指戳去。
  田不恭這個動作,真時可以點住田若云的穴道,假的話只是向他道破破綻之意。
  田若云低頭而瞧,好像忘了提防他會乘机暗算一般。
  田不恭的手指追到一尺之內,眼看只要發勁疾然點去,就可得手,但他卻突然躍退數步,伸手掩住鼻子,呵呵笑道:“凡事若是不近人情,定必另有原因,少島主對小道的手指視若無睹,顯然有誘我入彀之意,果然不出所料,你的金叉居然會冒煙。”
  他掩鼻的動作是假,其實暗中已塞了兩粒避毒藥丸在鼻孔內。這田不恭外表上嘻嘻哈哈的,詼諧百出。其實心竅玲瓏,机變無倫。時下高手,罕有能在智謀机變上跟他比肩的。
  田若云若無其事地道:“算你眼尖,居然瞧得見少島主施展的迷魂煙,但本島玩藝甚多,只怕你防不胜防。”
  說話之間,暗運玄功,逼出一點內家真火,傳到叉尖,叉尖上立刻布上一層薄薄的黏液。
  他隨即揮動金叉,緩緩向對方胸口刺去。
  眼見田不恭舉牌封架,心中大喜,但听叮地微響一聲,叉尖刺中鐵牌,便有兩三滴黏液濺附對方的鐵牌上。
  這又是不夜島許多种絕藝秘技之一,這不夜島除了武功确屬不凡之外,尤擅各种迷魂手法,下毒也是所長。
  這田若云眼下已在敵人毫無所覺之時把毒液傳附到敵人兵器上。
  一柱香之后,鐵牌上的冷度反而使這几點毒液發揮發作用,若然是碰触及皮膚,便頓時中毒昏倒。
  如若始終不曾碰触,到一柱香之后毒气散發,嗅入一絲就得昏倒。此所以有時不夜島之人可以使敵人遠离百數十里以外才突然中毒而死。
  田若云抽叉后退,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院中的尉遲忻冷冷道:“田兄不該隱藏此地,使兄弟言而無信,見笑于人。”
  田不恭樂得他們內哄,便不插嘴,隨即抽身后退,好讓他們有爭吵的机會。
  殊不知此舉正是田若云所愿,他只須設法捱過一柱香之久,就可以毫不費力的擒下敵人。
  但一柱香的時間不算短,他心念疾轉,付道:“我最好先跟他拼個三五十招,若然收拾不了他,才退開等候毒力發散不遲。這三五十招下來已耗去大半柱香的時間,那時節就較為容易捱得過這一柱香的功夫了。”
  當下說道:“尉遲兄責備得是,但小弟考慮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令師弟辛立兄已是十名高手之列,你如若出手的話,說不定連累到辛兄,是以特地赶來想跟你商量此事。不如讓小弟代勞,准保可以收拾下此人,你老哥只要不出手,也算不得毀諾背信。”
  這田若云平生傲气凌人,從未試過如此的向人低頭和說好話。
  尉遲忻一听此話當真有理,雖是覺得他口气未免夸大了一點,但想必也有几分把握。
  田不恭笑道:“何須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更不須遵守什么信諾,干脆一齊出手,早點收拾了我這個矮道人豈不是更好。”
  尉遲价淡淡道:“可惜某家已沒有机會讓你見識本寨的武功,如若不然,你焉能說出這等無知之言。”
  田若云金叉挾著勁風掃動,口中喝一聲打,田不恭早已有備,揮牌硬架,當的一聲響處,各個震退一步。
  雙方都試出對方內力強勁深厚,當下再度交手遞招,便又叉來牌往,片刻間已由走廊移到院中。他們的兵器都長,這刻盤打抽掃,風聲特別響亮。
  田不恭今日敗于卓遼手底,早就憋了滿肚子的气。現在正好拿對方發泄,絕藝盡出,那面鐵牌使得神出鬼沒,雖是沉重家伙,卻十分滑溜刁鑽,時有詭奇陰損的自創招數。
  田若云竟須盡出全力,才能抵住對方的攻勢。
  饒是尉遲忻深沉陰險,見了田不恭武功如此高強,也不禁微微變色,眉頭一皺,便以秘密傳音之法向田若云說道:“這矮雜毛身手极是高明,咱們卻須得速戰速決,殺他滅口,免得惊動了大會的執法隊,向他查問出今日之事。咱們就照著早先約定的法子行事。”
  他說話之間,田若云因為須得分心去听,是以被田不恭搶制了机先,連連猛攻,把他迫退了五六步之多。
  田不恭外表雖是滑稽放誕,其實是個机智絕倫古怪百出之士,眉尖儿一動就涌起滿肚子詭計。
  當下已察覺出有异。記起那尉遲忻以傳音之法暗助羊武之事,心知他定是故技重施,立即有了對付之法。
  只見他气勢如虹占盡上風之際,突然間躍出圈外,向另一方的院牆奔去。
  尉遲忻怒聲喝道:“你這算什么?”
  田不恭正要涌身躍上,忽見牆頭出現一個面目尖瘦的書生,手持一對銀鉤,俯身狼視俟机襲擊,心想若向別處奔逃,想必還有別人來攔阻,當下拋棄逃走之念,回頭笑道:“這一著在三十六計之中居于首位,稱為逃之夭夭。可惜敵不過你的算計,身陷天羅地网之中,瞧來我矮道士今晚定要歸天啦!”
  田若云冷笑道:“臭雜毛你雖是見机得早,但豈能躲得過那尉遲忻大哥的神机妙算?倒不如收攝心神,跟我堂堂正正地拼一場。”
  田不恭笑眯眯道:“我別的不成,但平生做人卻總是堂堂正正的,決計不干那等熏香下迷藥的下流勾當。誰跟這等偷雞摸狗的人做朋友,這些人也就是下五門的臭貨,少島主你說這話對不對?”
  尉遲忻一听敢情是繞彎儿罵人,陰笑一聲,道:“口舌上逞能算什么好漢?峨嵋派這一招逃之夭夭,我們總算是見識過了,要打就打,還是少嚕嗦的好。”
  田不恭道:“好。”
  轉身奔回原處,持牌作勢,口中又道:“尉遲忻你背轉身子,證明你不曾暗中傳音指點,我矮道士敗也心服,不然的話……”
  辛立在牆頭接口道:“不然便待如何?”
  田不恭道:“不然的話,我就大叫大嚷,惊動別人過來探視。”
  說到此處,察言鑒色,曉得果然未中對方要害,便又喝道:“辛立,還有那邊牆上的賀亮,你們都是一窩子的人,也須背轉身子,不准觀戰。”
  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气,運足丹田之力,准備喊叫。
  尉遲忻一望而知他的打算,忙道:“好,反正我們也不信你逃得掉。”
  這是因為田若云跟他拼斗,他如若再逃,田若云自然會出聲告訴他們。
  尉遲忻當先轉身,面向牆壁。
  辛立和賀亮見大師兄如此,只好也背轉了身子,變成向外了望把風一般。
  尉遲忻接著說道:“其實你叫嚷也不濟事,一則此處甚是偏僻,罕得有人經過,二則我自會派人守住通路,若有人來,但說在開玩笑胡鬧,人家豈能硬闖不成?”
  田不恭心中冷笑,想道:“你雖是狡詐無比,故意拿這話嚇唬我,但你這點儿主意休想在矮道面前耍弄。”
  于是嘻嘻笑著答道:“老實告訴你,我這人有時候全不要臉,若是大聲叫嚷之時,定必高呼救命,那時就擋不住別人進來查看了。但你們只要守信不回轉身子,我縱是死于田少島主手底,也絕不叫喊。”
  其實他身為嵋峨高弟,豈能當真高呼救命,貽羞武林,不過他這么一說,尉遲忻不敢不信,朗聲道:“你放心,憑田兄還不能收拾了你么?老二、老三听著,不許回頭來觀戰,記住了。”
  田若云怕他又想出什么主意,金叉疾掃,一招奔雷掃電,直取敵人上中兩盤。
  田不恭一瞧對方招數詭奧之极,不敢硬架,迅即躍退數尺。
  但田若云這一招占取了些許机先,豈肯輕輕放過。當即移宮換位,迫前數尺,馭仙金叉直戳橫掃,源源攻去。他手法詭奇奧妙之极,一柄金叉幻化出四五柄之多,使人眼花絛亂。
  田不恭練的是內家正宗,根基扎實,尤其在收攝心神方面遠胜旁的流派。
  當下凝神定慮,全心全意貫注在眼前敵人身上,見招拆招,身外之事全然不聞不問。
  這刻若是尉遲忻等人偷偷回頭窺戰,他定必無法察覺。
  苦戰了二十余招,田不恭才穩住了陣腳,扳回劣勢。
  要知這兩人的武功各有所長,田不恭胜在根基牢固,內力深厚。
  田若云則胜在招數辛辣詭奇,手法變幻多端。內功造詣也著實不錯,只略遜對方少許而已。
  因此,論起動手過招,自應是田若云占便宜,胜算較大。
  只因動手過招以動為主,手法招數詭奇變幻的一方自然要強于內功略高的一方。
  然而偏偏碰上這個田不恭并非墨守成規的謹慎之士,他的古怪比誰都多,心思靈敏之极。
  是以田若云許多詭奇招數都被他事先瞧破。
  那田若云的長處既被抵消,自然就漸漸落在下風。
  田若云心中暗惊,忖道:“我本待跟他拼個三五十招之后,便讓給尉遲兄出手,等到他鐵牌上的毒液化為气体,即會自行倒地。但目下瞧來三五十招之后恐怕難以脫身,過了這三五十招,說不定還須落敗。若是先被他打死了,那時他縱是中毒昏倒,由尉遲兄殺死替我報仇,卻又于我有何益處?”
  他只略一分心,田不恭的鐵牌連使左旋右抽、春去秋來、封山招云等三招,忽剛忽柔,或虛或實,重重牌影把對方裹在當中。
  田若云雖是勉力招架了這三招,但敵人底下源源而來的招數已把他壓得喘不過气來了。
  眼看情勢急轉直下,田不恭大有一舉斃敵之勢。
  突然間敵人在千艱百難之中一叉戳出,險險戳中他胸口要害,田不恭急急后退,攻勢頓時冰消瓦解。
  田不恭著實感到万分奇怪,只因敵人這一叉真不容易戳出,那是僅有的一線空隙,而在當時的形勢之下,除非是武功比他高強十倍的人,才能抓得住這一絲空隙解圍自救。
  不過,局外觀戰之人便又不同,只須是差不多的高手,就可以瞧出這一絲空隙,這便是旁觀者清的原故。
  他頓時怀疑是尉遲沂等人傳音指示,但似乎又不曾覺察他們之中有哪一個回頭窺戰。
  那田若云一旦解除了危机,便不致于在三二十招之內落敗。
  田不恭突然間側閃數尺,把鐵牌平著送到田若云面前。
  牌上微響一聲,田若云不由得定睛望去,但見那牌上原本寫著赶鬼牌三個字,忽然變為我是王八四個大字。
  他心中一念這四個字,登時曉得上當,猛見鐵牌挾著勁風直襲腹間要害,連忙招架。
  哪知田不恭專門練就了這一招,极是奧妙。
  這一架只是誘敵封架,接下去的七招才是真正煞手,只要敵人中計如此封架,下面七招接著施展,必能于第七招取敵性命。
  田不恭自己稱之為死亡陷阱,誰要是往鐵牌上一瞧而分神,便掉落在陷阱之內。
  這刻他唯有使出這一招才能在短時間內擊斃敵人,眼見敵人中計,鐵牌一發便收,跟著狂風驟雨般猛攻過去。
  田若云連擋四招,已經險象百出,動輒有性命之憂。
  田不恭正自暗喜,忽見他咬牙攻擊一叉,來勢毒辣詭异之极,迫得向后疾退,這优勢登時又煙消云散,失去斃敵取胜的良机。
  他實在不信那田若云有本事解圍救命,正當此時,牆頭一聲嬌叱道:“不要臉。”
  人隨聲墜,直扑尉遲忻。
  這個女子身法之快實是惊人,她雙手齊出,向尉遲忻抓去,尉遲忻向左閃開數尺,雖是极快,但手中之物已被搶去,面上也挨了一巴掌,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個女子身法如此之快,不必細表也可以知道乃是岭南冥鼓宮的阿閃姑娘了。
  她揚一揚搶來之物,道:“田不恭,你瞧這是什么?”
  此時田若云距她甚近,但他見她奇特輕功佳絕,甚且以尉遲忻的身手竟也挨了一個嘴巴子,手中之物亦被搶去,心中焉得不惊?哪里還敢貿然動手。
  事實上阿閃全是使的花巧手法,如若想用這等手法傷人,決計辦不到。
  因為她苦是要發動功力,就無法在那等時机之下攻襲得到這兩處都位。換句話說,尉遲忻正因以為對方不能攻襲這等部位才不防備。
  田若云未明此理,是以被她鎮住,不敢作出手的打算。
  目光一轉,但見田不恭鐵牌上的毒液已生變化,心下大喜,忖道:“我只須設法使此女与田不恭湊在一起,即可束手就擒。”當即挪開丈許,讓她得以自由通過。
  牆頭上的辛立、賀亮二人被阿閃的奇快身手震懾住,不敢妄動。
  阿閃果然向田不恭走去,把手中之物交給他。
  尉遲忻本要出手截擊阿閃,卻被田若云的暗號阻止。
  田不恭嘻嘻一笑,接過那物事一瞧,原是一面小鏡子。他耳目之聰殊于常人,是以暗中已發覺田若云阻止尉遲忻之舉。
  這刻雖是低頭瞧著手中小鏡,其實卻拼命動腦筋尋思這田若云何故要阻止那尉遲忻等人出手之故。照理說目下自己這一方面既是來了援兵,尉遲忻等人唯有希望速戰速決,殺人滅口,已管不到自己會大聲喊叫救命之事。換言之,在這等情勢之下,大叫救命已不能威脅對方了。
  他鐵牌上那几點毒液正變化為气体,田若云冷冷道:“你最好把鏡子瞧清楚一點,說不定那上面會有這位姑娘的名字標記。”
  阿閃怒斥道:“胡說八道,這面鏡子明明是從那尉遲忻手中奪過來的,哼,哼,他借這面鏡子窺看你們動手,以傳聲之法指點你出招,如若不然,你早就敗下陣了。”
  話聲方歇,耳中忽听那田不恭以傳聲之法說道:“姑娘,閉住呼吸,裝出想昏倒的樣子。”
  這田不恭到底是智慧高絕一時之士,猛可醒悟那田若云出身于不夜島,擅長迷魂功夫。只不知他這一回使的是什么手法,須得詐他一詐,瞧瞧是否有猜錯。
  阿閃大眼睛一眨,忽然朦朧無光,嬌軀搖晃几下。
  田不恭亦在此時露出同樣的神態。
  阿閃道:“不好,我頭腦有點昏沉。”
  田不恭振作起精神,說道:“咱們快快沖出此地,不拘用什么手段。”
  他說這話時身軀搖晃得很厲害,目光黯淡,眼皮欲垂。
  田若云拍手笑道:“倒也……倒也……”
  但听咕咚咕咚兩聲過處,那兩人先后跌倒。
  尉遲忻一望而知這是怎么回事,心想田若云遠在數丈之外,居然能夠弄倒敵人,這等手段果然离奇高妙。
  當下說道:“少島主的手段果然高強之至,兄弟甚感佩服,這兩人如何處置法,還須少島主作主。”
  田若云直到如今才扳回面子,大為得意,道:“尉遲兄好說了,還是由你作主才是。”
  尉遲忻道:“作主兩字不敢當得,鄙意以為赶緊毀尸滅跡為佳。”
  田若云道:“兄弟正有此意。”
  尉遲忻一招手,辛、賀二人躍落院中,各奔其一。
  他們的打算不問可知,田若云想起阿閃如此美貌,眼看尸骨無存,不禁暗暗連叫可惜。
  他心念尚未轉完,阿閃忽然躍起身,格格嬌聲而笑,向一處空檔飛躍出去。
  尉遲沂等人都大為惊异,不知不覺都向她扑去,意欲攔截她的逃路。
  阿閃身法迅快無匹,在他們四人之間鑽來閃去,誰也不能攔阻住他,展眼間已躍上牆頭,隨即帶著一陣笑聲越牆而去。
  尉遲忻等人無計可施,轉眼向地上昏睡的田不恭望去,便又一陣駭然,原來那田不恭已不知去向,敢情是趁他們四人攔截阿閃之時,悄然逃掉。
  田若云气得面目變色,須知他一生順心遂意,最近連連遭受挫辱,早就有一股惡气積郁胸中,目下又遭此大挫,毋須深想便知人家會恥笑他不夜島的絕學竟是虛有其名。
  他心性何等狂傲,哪里還忍受得住,突然間喉頭一甜,哇一聲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
  且說田不恭閉住呼吸一直穿越過三座屋宇庭院,才敢恢复呼吸,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應變得快,早一步閉住呼吸,才能逃得活命。當下游目打量四下形勢,認得离卓遼居處只有一牆之隔,正要舉步走去,突然間一陣昏眩襲到腦際,不禁哎的一叫,隨即一跤跌倒。鐵牌砸在磚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阿閃本在鄰院,聞聲迅快赶去,一見田不恭躺在走廊上,又有一個高大的男子正向田不恭扑去,心頭一震,不暇多想,一溜煙扑過去。
  眼見那高大男子正彎腰伸手向田不恭抓去,當即揚手彈出兩絲金光,襲取那人穴道。
  她發出的暗器乃是兩枚金針,細如牛毛,針尖上淬過毒藥,能使人全身麻痹,加上刺入穴道之力,縱是高手也當受不起。
  那高大男子身軀旋風般轉開,讓過這兩枚金針。
  阿閃忽然落地,揮掌便打。她几乎不能相信對方能躲過她這兩枚金針的暗襲,又正因他能躲得過,可知必是武功高強無比之士,故此不敢停下來說話,須得抓住机會趁他腳步未穩之際,便用獨步天下的輕功身法緊緊進迫,方有取胜之望。
  那高大男子果然被她纖掌連連的攻勢迫得踉蹌而退,全無還擊之力。
  在這霎時間雙方都瞧得清楚,阿閃認出那高大男子乃是今日在台上擊敗了田不恭的卓遼,心想這廝贏了人家不算,還要設法暗算田不恭,真真豈有此理,非盡力取他性命不可,那樣也可能使王元度少去一個強敵。
  卓遼認出她乃是跟王元度在一塊儿的人,當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暗念她出手如此歹毒,我今晚非重創她不可,好教她以后不能暗算別人。
  他惡念一生,便在連連后退之際,提聚起十成真力,突然間一掌掃出。
  阿閃突然感到一股絕強的勁道涌到,身形登時被震退了兩三步,不由得心中一凜,忖道:“難道他是九疑山鬼谷子的傳人不成?”
  轉念之時,已從腰間摸出一根金色的圓筒,粗約如雞卵,長才一尺,兩端皆鈍。
  這件兵器她從未使過,那一夜衛步青,沒角犀屠望及南阿洪三凶暗襲群俠之時,她去搬兵回來,其時衛步青已遁走無蹤。
  南阿洪出言不善,她一怒之下,徒手連續打了南阿洪二十多個耳光。
  以南阿洪這等厲害魔頭,她也不須取出兵器,可見得她對這卓遼何等重視。
  要知阿閃的輕功身法舉世無雙,与敵人動手之時极占便宜,除非是碰上絕強的對手以招數困住她,不然的話,她進退自如的隨手發招,自是胜算較多。剛才明明制占了机先,把敵人迫得連連退卻。若依往常的經驗例子,對方只有落敗傷亡的一途。然而卓遼突然以內力把她震退,除了九疑山鬼谷子的獨門內功有這等克制她身法之妙外,天下別無他人能夠辦到。
  卓遼一掌得手,不敢怠慢,跨開大步迫上,一掌劈去。掌力如山激涌而出,威猛無侍,風聲特別響亮震耳。這一掌的路子又大不相同,直有千鈞之勢,剛猛之极。而鬼谷子的內功心法卻是以陰柔變化見長。
  阿閃但覺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似是兼擅剛柔兩种不同的內功心法,實是難以抵擋,連忙飄退數尺。
  卓遼奮起神威,提掌再劈,如此一連三掌,把阿閃迫退了五六步之多。
  阿閃滴溜溜繞他連轉了四個圈子,如電光石火一般,快得難以形容。
  卓遼見了也不由得暗暗心惊,不過他仍陰鷙地注視著對方任何動作,并不曾被她的速度眩惑扰亂了眼神。
  卓遼雖是不知他另外練就的一种內功心法可以克制對方,但轉得兩轉,便已曉得須改變手法,方能纏黏得住敵人。
  大凡敵對拼斗,自然要相向對壘才能一拼,如若連敵手動作去向全然捉摸不看,焉能交戰。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要小心了。”
  阿閃道:“放屁,誰怕你不成?”
  卓遼雙掌先后推去,兩股潛力涌出。
  阿閃揮動手中金色圓筒使出一招炎后飛軌,划了個半圓形。當先那股勁道碰著這道金光,頓時消散無蹤。
  但卓遼嘴角卻涌起一絲陰冷笑意,另一只手掌繼續推出。
  阿閃這一招發出之后,接著便應該以极快身法轉到敵人后面,可以一舉敗敵。殊不知手中金筒划出之勢欲盡未盡之際,另一股潛勁涌到,竟把她身形牢牢吸住,不能閃動旋繞過去。
  她這一惊非同小可,但還不慌張,手中的金筒突然改橫划為直戳,簡內微微一響,彈出一截金光。加上送出之勢,真是奇快絕倫,一縷勁風已襲到對方胸口要穴。
  原來她手中的金筒共有三節,一節套一節,縮起時只有一尺,但那兩節吐出的話,便共長三尺,末節不但尖銳之极,同時又是四寸長的扁薄鋒刃,不亞刀劍。
  這刻她借彈簧之力把簡內的兩節彈出,便有如暗器一般突施急襲。
  卓遼大是惊心動魄,龐大的身軀側旋閃避,雖是迅快之极,但胸口一涼,敢情衣服已割裂了一道口子,皮肉已碰触到清冷的夜風。
  這兩人動手至今才不過數招,可是雙方都感到有如置身于惊濤駭浪之中,各自盡施絕藝,都是出人意外的手法。
  阿閃金刃一揮,忽刺忽劈配合上她的奇快絕好的輕功身法,霎時間滿空金光閃耀無處不有,倒像是有四五個人揮刃攻敵一般。
  卓遼卻是忽拳忽掌,腳下牢牢占住原地,絕不移動半寸,緊密封御,眨眼間已憑一對肉掌封拆了二十余招之多。
  這過程中雖是險狀百出,但越到后來就越見穩定,顯然已穩住了陣腳。
  阿閃使過十余种奇奧身法,鑽隙尋理從四方八面進攻,可是對方盡管封拆得十分危險,仍然不肯移動半寸,這時也不禁感到黔驢技窮,當即把金刀交于左手,打算先打他几個耳光,消消胸中惡气再說。
  要知卓遼乃是仗著剛柔兼備的手法苦苦支撐危局,他為人机智無比,胸中所學甚博。早就盤算好對方既是以迅快見長,自己便須以靜制動。只要能夠抵得住對方這一陣銳气,以后她便因許多心法絕藝無法使用而漸失斗志,那是非敗不可的了。
  果然這二十余招一過,阿閃雖然仍是進攻不休,其實已陷于被動。因為卓遼動也不動,她許多身法便無法施展。而卓遼在那一邊故露可乘之机,她便不由自主的向那一邊出手攻擊,是以反而陷入被動之勢。
  她決意打他耳光,當下纖腰一扭,身形應退反進,出其不意迫到卓遼面前,兩人相距只有三尺不到,揚手便是一個耳光。
  啪的脆響一聲,卓遼挨了一個耳光。但他心神絲毫不亂,猿臂一舒,五指已扣住她的肩呷。
  阿閃頓時全身酸麻,气促心跳,動彈不得。
  卓遼微微冷笑,道:“你雖是打了我一記耳光,但你可知道須得付出多少代价?”
  阿閃凝目瞪視著他,眼中閃射出不忿的光芒。
  她越是倔強不馴,樣子就越美麗好看。
  卓遼也不由得一怔,心想這個姑娘長得好美,頓時減去几分怒意。
  要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年輕男女之間,美貌最是重要有力。
  卓遼雖然向來是個魯男子,從不多看女子一眼。但還是強不過這天然的定律,心中大是發軟,自然而然減去了大半怒恨。
  但他表面上仍然不能示弱,冷冷道:“在下雖然素來不与女流一般見識,可是你太以惡毒。待我先找到你的靠山理論過,才對付你不遲。”
  說完,隨手一點,阿閃低哼一聲。卓遼已松開抓住她肩腫上的手,因此她恢复了自由,連退四五步。但她暗中一運气,竟無法提聚得起丹田中的真气,于是只好放棄了逃走的打算。因為她功力已失,無法走得快。若然逃走,卓遼可以讓她走出老遠才動身把她抓回來,宛如蒼鷹攫小雞一般,适足自取其辱而已。
  但見卓遼彎腰伸手挾起田不恭,道:“原來他是中毒昏倒,你把鐵牌拾起跟我走。”
  阿閃光收起自家的三節金筒,然后一聲不響拾起鐵牌,跟他走去。眨眼間已走入一座僻靜的院落中,踏入他居住的房間內。
  卓遼把田不恭放在榻上,用冷水洒淋他的頭面,毫不收效。
  卓遼尋思一下,道:“喂,你把解藥取出來。”
  阿閃理都不理他,徑自端坐椅上。
  卓遼提高聲音再說一遍,她才冷冷道:“我自有名字,你跟誰說話?”
  卓遼心想難道我還要向你請教芳名不成,當下也冷嗤一聲。
  阿閃別的不怕,只怕他過來搜身取藥,便道:“听說你跟不夜島之人很有交情,你找他們討解藥去,不要跟我嚕嗦。”
  卓遼一下子跳起來,張目道:“什么?是不夜島之人?他們在哪里?”
  阿閃道:“跟摩天寨的人在一起,即是尉遲忻、辛立、賀亮他們。”
  卓遼目閃异光,道:“是哪一個?衛步青抑或是田若云?你親眼見到么?”
  阿閃道:“當然是親眼目睹,是田若云。”
  卓遼怒容滿面,勃然道:“原來摩天寨跟不夜島聯成一气。將來非踏平摩天寨不可,目下先去擒拿那淫賊田若云。”
  說時,大步向門口走去,突然停步回頭向窗戶望去,厲聲道:“什么人在外面?”
  窗外傳來一陣好狡笑聲,道:“田少島主在此,因知你有意找麻煩,特此赶到。”
  這話自然是信口胡扯,分明是偷听到房中對話,才如此回答。
  卓遼雖是十分怒恨,但十分沉著,并不急急向窗外扑出,說道:“久聞不夜島諸般絕藝世上罕有敵手,今宵正可一開眼界。只不知外面有几個人?”
  他并非當真怕對方人多,而是考慮到田若云本來大可以隱匿起來,何以反而自露形跡?因為日月塢以全力搜索他的下落,縱是自恃武功,但也須顧忌到惊動了日月塢之人而動起手來的后果才對。是以認定其中必有古怪,便耐著性子找話題拖延時間,一面尋思其中緣由。同時已把兵器揮敦棍取到手中,迅即接成一根。
  阿閃見到此情,好生惊佩此人的沉著,暗念這卓遼外表似是一條猛漢,其實极有城府心計。
  她踏前一步,使他注意到自己。
  卓遼卻冷冷設道:“你打算趁机逃走,須知我的獨門點穴手法天下無人識得,若是解救不得法,一身武功便永遠廢去。”
  阿閃听他這樣說法,只恨得牙痒痒的,偏生這刻已沒有机會說明自己也想收拾田若云,況且這樣好像是向他低頭乞怜一般。
  卓遼大步掠過她身邊,直奔窗戶。
  阿閃仿佛見到他向自己擠眉弄眼,心中更怒,想道:“最好你被田若云殺死,那時瞧你還敢不敢嘲弄于我。”
  卓遼已從窗口縱出,落在側院中,只見姣美如女子的田若云獨自站在牆下,手提雙鉤,面上孕著詭笑。他一瞧沒有別的人,當即大步沖過去,心想:“我若是讓你在手底走上十招,我就立刻回返九疑山重修武功。”
  但口中卻道:“咱們只是印證几手武功,少島主可別認真。”
  田若云訝道:“你剛才不是說得很狠,好像与敝島有极深的仇恨一般的么?”
  卓遼笑道:“兄弟只是逗一逗那小妞儿而已,其實兄弟對貴島的諸般絕藝傾慕得緊。”
  他一向极工心計,越是准備一擊斃敵,嘴上就越不流露出真心,反而說得十分動听。為的是說几句狠話對事實毫無益處,說不定還會把敵人嚇跑,反而不能達到所求之目的。
  他迫到一丈以內,暗暗提聚起全身功力,正要出手,忽然間一陣暈眩,頓時一跤跌倒。
  田若云舉步跨過他的身体,冷笑道:“原來你非是膽敢跟本島作對,不然的話,這就取你性命。”
  說時,已走到窗邊。房內的阿閃已見到卓遼昏倒,這才明白田若云膽敢現身露面之故,敢情他業已施展了獨門手法,算定卓遼一出去就會昏倒。
  她一瞧目下情勢突然急轉直下,自己武功已失,卓遼、田不恭昏迷不醒,簡直變成案上之肉,任他宰割。這一急非同小可,滿頭熱汗涔涔流下。
  田若云在窗口露出半身,微笑道:“哈,美人儿如何抵受得住敝島的迷藥?幸好你已被卓遼制住,不然的話,我就須大費手腳了。”
  阿閃又急又怕,但仍然嘴硬的頂撞道:“呸,憑你也配跟我動手。”
  田若云呵呵笑著躍入房內,道:“卓遼若不是不肯替你解開穴道,我便會以為他跟你已成為一伙,非取你性命不可了。”
  說時,好整以暇地走到桌邊,挑亮了油燈,方又道:“美人儿,你跟我度過良宵之后,定會十分想念我,你信不信?我的風流手段既溫柔,又過癮,包你快樂無窮,恨不得嫁給我,好得享受一輩子。”
  阿門連連呸他,田若云毫不在意,一步步向她迫去,笑道:“你不信的話,一試便知。來吧,反正你已沒有抵拒之力,何必用強才肯屈服,那樣子多技興。”
  他一步步迫去,阿閃一步步后退。面上掩飾不住心中的惊慌害怕。
  轉眼間她已退到牆角,不能再退。
  田若云封住逃路,她除非武功尚在,還可以仗著絕妙身法遁走。
  她實在急得要死,又沒有人會來搭救。眼見對方已迫到五尺左右,再跨兩步一伸手就可以抱住自己。百般無奈之下,只好使出精熟的奇妙身法,突然間矮身一竄。
  刷一聲已竄出丈許,竟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從他腋下鑽過。
  她心中一震,暗想難道我已經恢复了武功?這時已感到背后風力襲到,不暇多想,又疾閃開去。
  這一次又避開了對方的反身進襲,這才發覺自己穴道禁制已解,全身武功已恢复了七八成之多。
  田若云見她身法极快,心中大惊,連忙跟蹤再扑。但听風聲颯颯,人影閃動不停。那阿閃竟在這房間之內施展出絕快身法,像捉迷藏般与田若云繞來轉去,每一次都是間不容發的從他手底逃出,滑溜無比。
  這一回輪到田若云惊慌起來,他明明查出阿閃已被卓遼點住了穴道,何以竟然非真。
  他心中轉念之際,已從雙袖之內發出兩种迷魂毒藥,其一是气体,芬芳氳氤,滿房皆香。另一种則是稀薄的霧气,卻沒有什么味道。
  阿閃在這霎時之間已反客為主,表面上似是躲閃個不停,因為田若云已舞動金叉凶毒追殺。
  事實上她卻是反封住田若云的逃路,使他不能從門窗竄出。
  滿室的薄霧和香气對她毫無影響,是以她大膽起來,決意施以反擊。但見一道金光夭矯飛舞中,突然間多了一道,原來是阿閃取出她的兵器如意金匕,那本是一節尋尺長的金色圓筒,簡內中卻套著兩節,拉長了便變成三尺長,末端有一截半尺長的鋒刃,宛如匕首一般。
  田若云平生從未碰過這等可怕的敵人,竟是全然不受他的各种迷魂手段,心中震駭之下突然間右腿上一疼,血光暴現,原來已被阿閃金匕所傷,划開一道三寸許長的口子。
  阿閃身法如電,忽而在前,忽而在后,田若云的一身武功本來甚是高強,但在這房間之內也施展不出馭仙金叉的精妙招數,猛可一陣劇疼,敢情又被阿閃的如意金匕刺了一下。
  他曉得形勢大是不利,赶快退到牆角,挺叉封住身前。這一來由于他左右以及后面三方都有牆壁,阿閃僅能從正面進攻,這便不是倚靠身法可以得手的了。
  阿閃站定不動,笑著說道:“田少島主,你不是很喜歡我么?來呀,你有本事把我擒住,我就沒得話說了。”
  田若云只覺大腿和背上的傷處宛如火燒一般,甚是疼痛,但幸而尚未傷到筋骨,還可支持出手。
  他那兩道細長的眉毛緊皺起來,面上流露出痛苦之容。要知他不獨是肉体上的受傷,精神也甚感痛苦,是以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
  田若云道:“本少島主雖是敢為,但平生不向婦人女子說出髒話,你別迫我罵你。”
  阿閃聳聳肩,兩條裸露出來的圓滑的手臂在動作之下,特別惹眼好看,她的裝束在中原從來未見,甚是奇异。
  她道:“我也有一點与眾不同,那就是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般左怕右怕,你有什么髒話我都敢听,你信不信?”
  田若云怔一下,道:“不錯,以你這一身裝束便可知是個肆無忌憚之人了。”
  阿閃眼看著他俊美如女子的面容,耳听他的口气甚軟,陡然間泛起怜憫之意,便道:“你身為不夜島少島主,地位不低,若是喜歡藍明珠,為何不正正式式央人提親,卻去做那等下流卑鄙之事?”
  田若云先是一怔,接著便感到滑稽地大笑數聲,道:“姑娘之言可笑得緊,想我田若云怎能被家室牽累,我們不夜島上雖是美女如云,但誰也不愿娶為妻室,以致失去自由,這話姑娘想必不能了解。”
  阿閃道:“不錯,我一點也不明白你們的想法。但定必有你們的道理,我們不談這個。現在解決今晚之事吧,你可知道日月塢已經用上全力要抓你們?”
  田若云道:“我曉得。”
  阿閃道:“那么我只要大聲惊動日月塢之人,轉眼間高手云集,你決計逃不了。”
  田若云道:“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不知姑娘何以不大聲叫喊,卻說給兄弟听听?”
  阿閃道:“我見你長得挺漂亮的,心中不忍你被他們殺死,所以跟你商量一件事。”
  田若云反而被她的率直大膽弄得一怔,問道:“什么事?”
  阿閃來自岭南地方,是處乃屆東南沿海之濱,民情淳朴坦白,不似中原之人處處被俗禮虛文拘束,但凡心中所想,都不敢直接說出。田若云見慣了中原女子,無不虛假扭捏,明明心中甚是喜愛,總要裝出不愛的樣子。因此他對這個南方美女生出一陣特殊的好感。
  她道:“你把解藥給我,我也不為難你。我們今晚之事就此揭過,但過了今晚,我們再碰上了,大家都不必客气,愛怎么辦都行,你說好不好?”
  田若云几乎不敢相信,道:“這敢情好。”
  當即掏出一個藥瓶道:“這就是解藥了。”
  這剎那間他已生出坏心,暗想她接瓶之際,一個不小心就可以使出手法擒拿住她。
  阿閃眼珠一轉,迢:“我覺得你這個人很靠不住。”
  田若云訝道:“為什么?”
  阿問道:“凡是長得美貌之人,多半靠不住。你轉過身子,讓我用兵器指住要害,一齊前去施救,那時你放起坏心的話,我就殺死你。”
  田若云道:“假使你制住我之后,待我救醒那兩人,又不放我走,我豈不上當?”
  阿閃道:“這話也是。”
  想了一下,便道:“這也沒有辦法,你若不冒險信我一次,我們便只好這樣對耗下去,遲早會惊動日月塢之人。”
  田若云暗暗吃惊,忖道:“她雖是坦白爽快的女子,卻不是愚笨之輩,我只好信她一次。那摩天寨之人因怕被人知曉与我勾搭,此刻決計不敢現身救我,衛師叔又不知我至此地,自然不會來搭救我。”
  于是歎一口气,道:“好吧,只盼姑娘不要失信于我。”
  當下背轉身子,阿閃金匕一送,尖鋒已抵住他背后命門穴上。
  他們一齊走到床邊,田若云用指甲挑了少許藥未,彈入田不恭鼻中。
  田不恭立刻睜開眼,但四肢無力,不能立時起身。
  阿閃向他眨眨眼睛,頑皮地笑一下。
  田不恭也回報以滑稽的鬼臉,道:“你的本事真不小,但須得小心提防這廝。”
  田若云冷冷道:“你趁早閉嘴,若不是這位姑娘,你們焉能逃得出少島主掌心?”
  田不恭道:“這話倒不是吹牛。”
  田若云听了這話頓時大感受用,面色好轉。
  田不恭道:“只不知少島主用什么手法使得小道闖出重圍之后,還會中毒昏倒?”
  田若云道:“你若是打算投拜不夜島門下,便可以把此秘傳与你。”
  田不恭掩耳道:“小道宁可不知此秘。”
  阿閃笑道:“你不听就算了,還怕他迫你听么?好,現在去救那姓卓的家伙。”
  田不恭忽然触動了靈机,道:“等一等,有一件事非弄個明白不可。”
  阿閃便對田若云道:“站住,等他說了話才走。”
  田不恭迅快尋思道:“假使卓遼昏迷不醒,直到翌日不能出場,失去資格,豈不是不能跟王元度拼命了?此是唯一解決他們之間危机之法,我莫要錯過。雖說此舉使卓老兄失去奪標的机會,但反正總有一個人得不到錦標,只當他不幸失敗也就是了。”
  當下說道:“我可不想領你田若云的情,你快快再使那毒藥使我昏倒,反正最多一兩個時辰我就會回醒。”
  這話其實是想暗中弄明白那迷藥的效力能維持多久。
  田若云冷笑道:“你真是孤陋寡聞,我不夜島的絕藝豈是別人破解得的,你若不得我施救,昏睡上三日三夜之后,便當斃命,哪能在一兩個時辰內回醒?”
  田不恭大怒道:“胡說八道,我們人人都有秘制的解毒藥,怎會破解不了區區一點迷藥?你馬上給我滾蛋。”
  田不恭這一來連阿閃也為之一愣,全然不明其故。
  田若云心中大喜,卻故意忿忿道:“好,我走,瞧你們如何破解敝島的獨門手法?”
  他舉步走去,阿閃果然沒有任何動作。
  突然外面有人叫道:“卓公子……卓公子……”
  聲音含气斂勁,分明是內家高手。只不知是什么人,竟還得尊稱卓遼一聲公子。
  田不恭最是精細聰明,登時對卓遼的身世起了怀疑之心。
  他沉聲道:“閃姑娘,快把卓兄搬進來,田若云暫且藏起身形,把解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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