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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金明池像被人一拳打在心頭一般,面色變得十分難看。要知不論他如何傾慕齊茵,但如若她已与薛陵同居,發生了超友誼的關系,他的痴心夢想算是從此終結。
  在紀香瓊而言,明知朱公明使下的离間之計,也不能不讓他得手。以這件事而論,假如金明池從此對齊茵死心,倒是不錯。
  不過這一來,勢必把金明池激得倒向朱公明這一方,對齊南山和薛陵都大為不妙。尤其是薛陵,定將遭金明池擊殺無疑。
  她明明曉得其中的大險大禍,卻一時沒有法子可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朱公明乃是從三絕老人的報告中得知金明池喜歡齊茵,而紀香瓊則愛上金明池。
  所以他便利用這种形勢,設法使金明池因妒恨而轉變態度,不但不偏幫齊茵,甚且將來還被己方吸收過來。
  他深知金明池此人行事,只憑心中喜怒愛惡,沒有強烈的是非善惡觀念。這种人正是他“万惡門”最歡迎的,只要讓他作惡慣了,以后他就永不能自拔。
  他如此的老謀深算,連紀香瓊也首度遭遇到敗績,一時斗他不過。
  當下一同啟程前往查看薛、齊二人的情形,他們很快就到達了許家。
  朱公明一揮手,隨同前來的四個五旬老者立刻散開,包圍住整個許宅。朱公明自己閃在一旁,教金明池上前敲門。
  不一會,許平出來應門,一見金、紀二人,便露出惊訝之色,問道:“找誰呀?”
  金明池沒好气地道:“我們來找兩個人。”
  他一伸手捏住許平頸子,接著道:“不准叫嚷,亦不准鬧鬼,乖乖的帶我們走,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紀香瓊柔聲道:“小兄弟,你最好還是听他的話去做,他姓金,名叫明池,我姓紀名香瓊,本來是齊茵和薛陵的朋友。”
  許平眼睛一瞪,說道:“本來是朋友,現在呢?”
  金明池躁戾地道:“快走,少說廢話,如不听話,就殺死你這小子。”
  他面上的表情以及森冷的口音,當真含蘊得有無限殺机。眾人一听而知并非虛言恫嚇。
  許平似是惊懼起來,不則一聲向第一進屋子走進去,轉入左側的走廊,舉手指一指門窗嚴密扃住的一個房間,道:“叔叔和嬸嬸都在里面。”
  金明池哼一聲,問道:“可是你的親叔嬸?”
  許平搖搖頭,道:“是先父的結盟兄弟。”
  金明池精神一振,但神情中更顯得殺意濃冽。
  他松手道:“你去敲門,就說有朋友來了。”
  許平不敢多言,舉步奔去,到了門邊舉手而敲,一面側轉眼睛去瞧他們。房內傳出一個男子口音,道:“誰呀?”
  許平道:“我是小平,您有朋友來啦!”
  門內傳出惊訝之聲,道:“朋友,你沒弄錯吧?”
  許平道:“那個穿黃衣的姑姑說,他們都是齊叔叔你的朋友呢!”
  說到此處,金明池已落在門邊,冷笑一聲,伸手輕輕一推,門內的橫閂應手而折,兩扇木門都砰一聲打開了,房內有個男子正在披上外衣,床上還有個女子。
  那男子听到響動,轉頭一望,卻是一個年青英俊的男子,從未見過面。這男子面泛怒色,嘿地冷笑一聲,道:“鷹爪子們神通不小,居然追到此地啦!”
  說時,已抓起長劍,隨手一抖,劍鞘落地,露出光芒四射的劍刃。
  金明池皺著眉瞧他,心想好一個劍術能手,卻淪落在黑道之中,他的眼力不比尋常,一望之下便知道對方功力深淺。
  那年青劍客大聲喝道:“小英快點起床,咱們有好朋友來啦!”
  床上的女人咿唔一聲,坐了起來,卻是個脂粉相當濃的女子,一望而知不是正派的人。
  她喲了一聲,好像見了刀劍很害怕,但卻瞟了金明池一眼,賴在床上只不起身。
  金明池冷冷道:“本人金明池,并非什么鷹爪子,今日打扰兩位,實是無心。”
  那年青劍手軒眉一笑,道:“胡說八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也冒充起金明池大俠了。”
  這話听起來很不客气,但金明池卻大感受用,道:“不信你就小心瞧著。”
  他緩緩伸出右手,五指半開半閉,作出抓物之狀。
  但見他這只手竟向遠隔七尺的長劍作勢抓去,“奪”的一聲,那年青男子手中長劍突然脫掌飛去,落在金明池手中,就像是在玩魔術一般。
  這一手极上乘的隔空奪刃的功夫,在普通人眼中,真有點儿像邪術,但在劍家瞧來,卻曉得是极高的气功。
  那年青男子頓時呆了,喃喃道:“您老果然是金大俠無疑啦!”
  金明池冷冷道:“那床上的女子叫什么名子?”
  他不問對方,只問女的,很容易使人生出誤會。
  但那年青男子卻似是被對方威名气勢所懾,連忙答道:“她姓紀名英,金大俠有何指教?”
  金明池轉身便走,口中喃喃念道:“紀英………紀英………嘿,嘿!”
  那女子的姓名竟是与“齊茵”兩宇念音极為相近的“紀英”,而且又是通曉武功的女子,江湖上并不多見,如今碰得這么巧,無怪朱公明手下,眼線會錯認杭州作汴州了。
  金明池一逕走出大門之外,紀香瓊默然跟著他,卻見不到朱公明的下落。他向一個同來的老者詢問,那老者道:“朱大俠已繞到此屋后面的曠場去了。”
  在那后院房間內的薛陵和齊茵,這刻緊張對望著,原來那院牆缺口處傳來的話聲,都認得出那是朱公明的口音。
  他不知跟什么人說話,話中之意是說,假如薛、齊二人逃走的話,定必從這儿闖出去。
  薛齊二人深知這朱公明心計過人,智謀出眾,若是注意到這院內的房間,多半不會放過而要進來查看一下。
  目前他們兩人還不能分開,仍須爭取時間,以便薛陵導引那一點极強大堅凝的純陽真火運行于腑髒之間,把內傷醫好。
  假如現下勉強分開,則兩日來的苦功完全白費,薛陵的內傷依然如故,這一來便無法對付朱公明或金明池,定是死路一條。
  當朱公明他們到達此地約摸是一柱香以前,便有一男一女求見薛陵,由許平入報。
  其時齊茵緊張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許平奔入房內,手中拿著一張紙條,上面墨跡淋漓,竟是剛剛寫上去的。
  許平甚是精乖,把紙條平放在齊茵眼前讓她瞧著。
  但見紙條上寫著:“朱公明即將帶領金明池到此加害恩兄伉儷,是以帶同一女前來,意欲暫時冒充,瞞過對方,請即命許小弟辟室相容,小人李三郎百拜頓首。”
  齊茵仿佛听薛陵提起過李三郎之事,心中叫一聲“謝天謝地”,當即低聲向許平說道:“你可依那位李叔叔的話去做。”
  現在朱公明的聲音打后院牆外傳入來,可見得他并未入屋,而是躲在后面伺机攔截。
  只听另一個蒼勁的口音道:“咱們要不要打后面向前搜去,免得那金明池一時疏忽,讓他們漏了网?”
  朱公明道:“此計甚佳,就從這座后院搜起………”
  齊茵听到此言,差點急昏過去。
  薛陵卻還沉得住气,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拍在她香肩上。
  齊茵突然醒悟,這刻心情波動不得,否則便有走火入魔之虞,連忙收懾心神,催動真气。
  朱公明突然喝止那個想躍入后院的老者,低低道:“小心准備,他們過來啦!”
  那老者茫然道:“莫非金明池打算出手?”
  朱公明道:“他們搜不到人或是出了別的問題,方會親自尋求,所以咱們就得准備出手。你回頭瞧一瞧尹師兄,如若他依時赶到,我跟他兩人聯手出擊,定可殺死那金明池。”
  他的話聲之中充滿了自信,齊茵從薛陵口中得知這朱公明不是輕易說話之輩,既是這么說,一定有八九成把握。
  另外那老者回頭望去,但見屋角露出一根樹枝,這是尹泰已到達的記號。只因尹泰雖是“万惡門”的高手,連朱公明也得叫他一聲師兄,但目下對外宣稱是長白山之人,所以他不能任意露面。殊不知智謀過人的紀香瓊,早就用過手段查明這尹泰乃是万孽法師的手下大將。
  事實上果然不出紀香瓊所料,那朱公明是大秘門下第一高手,而尹泰則是万惡門中第一高手。
  平時雖是以師兄弟稱呼,其實各有心病,這是一則他們的情形有如一山難容二虎。二則他們過慣了爾虞我詐殘酷無情的生沽,對誰也會先防一著。而在万惡派和大秘門中之人,互相傾軋陷害之事更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因而能夠屹立不倒之人,定必擅長机謀,自有一套生存之道。
  朱公明突然低噫一聲,道:“注意點,金明池他們繞過來了。”
  他手下的那名老者,立刻打消了躍過院牆搜查之意,若非如此,定必把薛陵和齊茵的下落查出。
  金明池面含忿意,大步奔到,紀香瓊緊隨在他身后。朱公明一瞧已知他來意不善,口中發出一聲清嘯,這是通知准備出手的暗號。
  金明池厲聲道:“朱公明,你設下此計,誘騙我和香瓊到這偏僻之處,到底有何圖謀?”
  朱公明心知有變,但他胸中已有成竹,心想待我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之后,假如薛陵、齊茵真的不在此處,則先把你們兩個殺死亦是极大的收獲。
  當下微微一笑,道:“你們找不到薛陵和齊茵是不是?”
  金明池哼一聲,轉眼向紀香瓊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這消息壓根儿是假的。”
  朱公明道:“你們愛怎么想都行,朱某只想知道那屋子里是否完全沒有可疑之人?”
  紀香瓊卻認為朱公明不是設詞誘騙他們到此動手,因此薛、齊二人說不定真在這座屋宇之內。
  目下假如不說出剛才所見,這朱公明勢必派人再搜一次,因而反使薛、齊二人遭殃也未可知。
  因此她赶快接口道:“可疑的人倒有兩個,也是一對年青男女,皆是武林中人,但卻不是薛陵和齊茵,我瞧你一定与他們相識。”
  朱公明搖頭道:“你們的意思是說,這對男女是朱某所派遣的是也不是?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只不知你們信不信?”
  金明池冷冷道:“要我相信也行,你馬上派人把他們抓出來殺死,我就信了。”
  朱公明微微一笑,眼下他已判斷出金明池非是使詐。本來他還防備金明池明明見到薛、齊二人,卻詐稱不是他們而來找自己的晦气。
  雖說這樣他還是不怕,但若因只顧應付金明池,而被薛、齊二人溜走了,未免太不值了。
  現在既是判定屋中的那對年青人不是薛、齊他們,他便不必分心旁顧,只須一心一意對付金、紀二人就行了。
  他笑著說道:“雖然殺死一兩個人我并不放在心上,但我倒想知道假如我不照辦的話,金兄有何打算?”
  金明池冷冷道:“那我就是宰了你!”
  朱公明道:“金兄口气未免太大了,朱某縱橫天下多年,還是第一次听得這話。”
  紀香瓊縱聲笑道:“你們今日之戰,想必是一場罕見的龍爭虎斗,但朱公明終難与金明池抗衡爭霸,殆無疑義,因此朱公明你手下之人如不出手助你,我也不參加,好讓你們公公平平的斗上一場。”
  她的聲音甚是高亢響亮,傳出老遠,朱公明目光連閃,暗想她說這一番話不知有何用意?
  要知紀香瓊這一番話的內容几乎等于零,例如她先說朱公明決敵不過金明池,然后又說朱公明的手下假如不助戰的話,她亦不動手。天下那有如此便宜之事,取人明明不敵也不教手下助戰的?
  金明池大步迫近,扇笛已取在手中,冷冷一笑,揮笛射出一縷勁風,竟然破空有聲。
  朱公明這時亦已掣出長劍,“唰”一聲迅劈出去,劍笛相交,各自震開尺許。原來他們這一招純是拚斗內力。
  那朱公明乃是當世奇才,盡得大秘門袁怪叟真傳,功力深厚無比,金明池也暗暗一凜,心想此人功力之強,實是我平生所僅見。
  他們乍分便合,只見笛扇幻化出無數光影,如狂風驟雨般攻去,而朱公明的長劍也??出重重劍影,嚴密封拆,霎時間已拚了十七八招。
  旁人都目不轉睛地望著戰圈,敢情這刻与朱公明一道來的四名老者,全都赶到當場。
  紀香瓊卻悄悄四顧,最后終于吃她查看出屋角伸出來的樹枝。她不禁暗暗欣喜,忖道:“饒你朱公明何等老謀深算,但今日仍然中了我离間之計。”
  原來她剛才說的一番話其實是向尹泰說的,她算定尹泰必定隱匿左近,所以告訴他說朱公明敵不過金明池。假如尹泰當真已對朱公明起了猜疑仇恨之心,一听有人殺得死朱公明,很可能就不現身助陣,好假借敵人之手除去朱公明。
  紀香瓊初時還不敢确定尹泰是否在附近,現在已查出跡象,方敢确信自己离間之計業已收效。
  現在她可就憂慮第二件事了。
  她憂的是假如那四名老者參戰,而她竟無法攔阻得住的話,朱公明得他們之助,很可能轉危為安。
  只要他露敗象,尹泰遲早得現身出手。
  不然朱公明活著回去告他一狀,他一定吃不消兜著走。因此,她的難題是如何能阻止那四名老者助戰?
  以她的觀察所得,這四名老者俱是內家高手,假使只有一二個,她還可以拚死命纏住他們。
  但目下人數多達四個,令她顧此失彼,單憑武功的話,決計無法把他們通通纏住。
  她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趁朱、金二人正在鏖戰之際,悄悄后退。
  她的動作,那四名老者中有人瞧見,但他們未得朱公明的命令,都不予理睬,只准備出手對付金明池。
  因此紀香瓊毫不困難就退到牆角那邊,隱去了身形。
  過了一會,她從牆角探頭出來,大聲叫道:“明池,我先去殺死那一男一女可好?”
  金明池還未開口,朱公明已迅快傳出命令,立時有兩名老者向紀香瓊扑去。原來朱公明并非為了李三郎他們的性命著想,而是恐怕紀香瓊趁机溜走,去通知別的家派的高手赶來。
  那兩名老者迅即奔過牆角,喝令紀香瓊停步。
  但頃刻間已不聞聲響。
  朱公明功力深厚之极,雖然是面對金明池這等強敵,仍然不會在一時三刻之內落敗。
  但他不能分心注意身邊所發生的一切情況,當下又傳出命令,教一名老者前往查看。
  那名老者迅即去了,但過了一陣還不曾返報。
  金明池突然使出一路奇奧手法,但見扇笛突破了重重劍影,指東打東,指西打西,招招不离朱公明身上大穴。
  指顧間拚斗形勢已變,那金明池奇招迭出,無窮無盡。
  朱公明全仗功力深厚才暫時支持得住,他的手下一瞧情勢不妙,赶緊揮刀扑入戰圈。
  這個老者使出一路凶毒刀法,功深力強,頓時使金明池攻勢略挫。失公明趁机扳回劣勢,奮力反擊,一時劍影刀光彌漫全場,反而把金明池籠罩在其中。
  紀香瓊突然出現,尖聲叫道:“哎呀!他們竟以二敵一,明池你且支撐一會,我去叫人來幫你。”
  朱公明厲嘯一聲,喝道:“尹師兄何在?”
  屋頂出現一個青衫老者,冷冷道:“愚兄在此。”
  但見他縱身一躍,有如騰云駕霧般斜斜沖出四丈之遠,落在戰圈旁邊。
  紀香瓊一瞧枉自用盡了心机計謀,這個老不死的到底還是現了身,只好搖頭長歎一聲。
  事實上卻是金明池不該在當時突然發威,以致使敵人手下參戰,若然那老者不曾助戰,則紀香瓊一定能夠把他引走,正如對付前面三人一樣,憑藉她在牆角后面擺下障眼陣法,一下子就可以暗殺了最后??下的一個。其時金明池才突然施展出煞手,那尹泰一看朱公明今日難逃大限,決計不會現身。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也是無可如何之事。
  那尹泰乃是万孽法師的首徒,心計自然不差,他一瞧金明池未必殺得朱公明和那個部屬,當即考慮到朱公明若然告他一狀,將有何等的后果,是以他決不能等到朱公明反敗為胜之時方始現身。
  他這刻現身當然還有陰謀,但朱公明這刻全力應敵,已無暇顧及這個心怀鬼胎的師兄了。
  尹泰也不瞧紀香瓊一眼,陰森森地冷笑一聲,道:“這性金的果然已盡得孤云山民徐斯的真傅,一身所學,竟在咱們兄弟數十載修為之上,教人好生不忿。”
  金明池厲聲道:“算你有點眼力,待今晚之事一了,我非去找万孽法師和袁怪叟這兩個老小子的晦气不可。”
  尹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過得咱們兄弟這一關才吹牛不遲。”他拔出長刀,縱入戰圈,一刀劈去,金明池揮笛封架,“當”的一番,雙方都不曾把對方兵刃震開。
  他們迅即變招換式,眨眼間已互攻了七招之多。彼此都感覺出對方內力深厚,而尹泰尤感對手的笛扇招數奇奧莫測,威力极大。
  他找個机會把朱公明手下那名老者推出圈外,道:“即速趁机查明其余三人的結局,那小姑娘可戰則戰,如是難以抵敵,不必拚死纏斗。那名老者迅即向紀香瓊扑去,他身手矯捷之极,兩個起落已扑近了她。紀香瓊掉頭就跑,但才轉過牆角,便惊叫一聲,顯然是碰上什么可怕之事,那老者本已決定不追過牆角那邊,但她這一聲尖叫卻使他忘了這個決定,反而加快速度。他身形一轉過牆角,目光到處,只見紀香瓊含笑盈盈站在七尺之處,而在她身后兩丈遠的地上,排列著三個人,都是面孔向地下覆臥不動,顯然已經送了性命。紀香瓊見他剎住腳步,并不扑來,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道:“你希望我碰上什么事情而駭叫?是不是認為那三個久不露面的同伴會突然攔住我的去路?哈!哈!他們永遠也不能攔住我的去路啦!你也將与他們一樣,永遠不能再提刀殺人,做那些傷天害理之事!”
  那老者机警地查看四周,口中應道:“姑娘如若真槍真刀的放對拚斗,老朽是死而不怨。”
  紀香瓊道:“好,你上前來動手吧!”
  她順手摯出長劍,等他過來。
  那老者冷笑一盤,道:“老朽剛才停步得夠快,分明見你肩頭一皺,現下又想哄我前去,此中必有緣故,老朽絕不中你這等詭計。”
  紀香瓊現出十分吃惊的樣于,反問道:“詭計?我有什么詭計?又沒有別的幫手埋伏在旁邊。”
  那老者冷冷道:“總之必有奇怪難測的陰謀,你若真敢放對拚斗的話,何不回到那邊動手?”
  紀香瓊沉吟一下,縱聲而笑,道:“你要多受點痛苦才肯死,我也沒有法子,看劍——”她嬌叱一聲,揮劍挺刺,人隨劍走,化作一道虹光激射而去。
  直到這時,對方才發現紀香瓊武功甚高,大出他意料之外,不過他在大秘門中煉成不少絕藝,如若當真放對拚斗,仍然有把握殺死了這女孩子,他心中毫無怜香惜玉之意,但覺殺机大盛,如若不把這女子殺死,非瘋狂不可。
  他揮刀抵敵,面容頓然變得十分凶厲,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面如一頭饑餓已极的虎狠一般。但見他刀勢凌厲之极,連續猛攻了八九招,几乎把紀香瓊困在刀圈之內。
  那紀杳瓊閃身避過凶險的一刀之時,忽然間失去影蹤。老者茫然四顧,忽感勁風從背后襲到,立刻轉身揮刀斜劈,當地一聲,架開敵劍,但敵人身影只出現了一下就又失去。
  劍刃劈風之聲忽起,老者听風辨位,一招“斜陽封”,恰又架住從右側政到的澈劍。
  紀香瓊的身影在那老者眼中乍現又隱,如同施展邪法一般。但那老者出身于“大秘門”中,跟隨失公明甚久,見聞廣博,已曉得敵人敢情是借一种奇奧的戰法,眩惑自己的視力,隱蔽起身形。
  因此他雙腳決不移勤,集中精神運足眼力望去,光線漸漸明朗,不像剛才那般迷蒙昏晦他雖是查看不出敵人布的是什么奇門陣法,可是他卻曉得兩件事,一是雙腳不可輕易移動,免得陷入此陣的死門之內,自行倒斃。二是此陣定是她倉卒之間布成,所以不會十分嚴密,威力亦有限度。
  因此他只要保持心智的清明,說不定可以破得此陣。
  話雖如此,但他的心神卻時時被忽然襲到的敵劍分散。最怕的是敵人功力甚高,他的反應只要慢了一線時間,就難以活命。是以他必須十分注意四下的動靜,甚至連嗅覺也須用上漸漸他心神完全集中在防范敵人暗襲一事之上,因此其后的三記暗龔,都誘使他移動了腳步,但仍然受了傷。
  紀香瓊奔到牆角探頭外望,但見金明池笛扇威風如故,把那兩名敵人迫得無法近身。她沉吟一下,便作了一個決定。那便是她宁可任得金明池暫時陷入危机之中而不立刻上前援救她要赶快做的便是借這個奇門陣法的力量迫使那老者吐露出關于“万惡派”“大秘門”的秘密。
  當然她并不是全無一點把握就暫時不去理會金明池,她猜得出那尹泰在這一段時間之內不會出全力夾攻金明池。
  那尹泰分明是等看瞧她是否收拾得下那個老者,才決定自己出力攻殺金明池?抑或讓金田池殺死朱公明。
  她一轉身回到陣內,在老者背后冷笑一聲,道:“你的武功本來還大有進境,但,你卻永遠郗比不上朱公明,你可知是什么緣故?”
  那老者听得清清楚楚,眉頭一皺,道:“胡說八道!”
  紀香瓊道:“一點也不,你可還記得,曾經服過什么藥物沒有?好像是朱公明,給你服下的。”
  老者這刻也不禁怔了一怔,隨即喝道:“我從未起過能与主人比較之心,你給我閉嘴。”
  紀香瓊用极有信心的聲音,道:“當然不是每個人都由他親自發給藥物服用的,但你入門之時,必有過這么一次,你難道已經忘了?”
  老者冷哼一盤,道:“就算我服過藥物,但那是什么你怎知道?”
  紀香瓊道:“別以為這些秘密無人得知,試想那万孽法師精通藥物之道,可以使人變為獸類,或是令人變成一個山情海怪。哼!他不過配一點藥物使你們永遠不能与朱公明并駕齊驅,免得領導上發生困難,在万孽法師而言,配導這等藥方不過是舉手之勞。”
  老者仍然冷硬地道:“即使是如此,我仍不怨恨主人。”
  紀香瓊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据我所知,朱公明收用貼身跟隨之人的條件极為嚴格,必須是机智聰明,天賦過人之士才行。而這些人若然得到上乘武功真傳,卻多半能超過他的成就,所以他定要用藥物抑制你們。試想假如你的武功更胜過朱公明,豈不是足可以縱橫天下?何須成為別人奴仆隨從?”
  老者而上現出茫然之色,要知紀香瓊這番話,并不能激使這老者生出叛變之心。
  但這一番話對那老者而言,卻的的确确是十分惊心動魄的想法,他從來未曾想到過有這等情事,現下听她這么一說,未嘗無理,心情頓時紊亂紛紜。
  紀香瓊至此目的已達,她那奇門陣法的威力已趁虛而入,使那老者十分迷惘混亂,完全忘了身在何處以及在說些什么話,因此,紀香瓊每問一事,他都很快地回答,而這時他身上受的劍傷也流了不少血,使他体力大見衰弱。
  紀香瓊問到很多非常重要的事,以致她實在無法停止,殊不知這刻金明池已到了危險關頭。
  原來尹泰雖是有意借紀香瓊之力殺死那老者,但他主要的意思仍然是再拿老者測驗紀香瓊的本事,假如老者因此死了,則朱公明損失了這四員大將,實力削弱了三分之二還不止,對朱公明將是難以彌補的損失。
  他等了一會功夫,仍不見那名手下回來,當下嘿嘿一陣冷笑,道:“金明池,老夫已測驗出你的武功虛實,現下可要攻擊了。”
  金明池摺扇如風般連發三招,迫得尹泰團團而轉,這才冷笑道:“好哇!老子也想瞧瞧万孽法師傳了你一些什么玩藝………”
  話猶未畢,尹泰面色已變成一片烏黑,甚是駭人。但貝他長刀連劈,風聲勁厲之极。
  金明池陡然感到敵刀上潛力陡增了許多倍,果然不易招架。他一直受到朱公明全力纏戰,根本不曾感覺到尹泰有任何壓力。是以揮洒自如,只須以二成功夫對付尹泰即可。
  但這刻突生變化,以致他使出六成功夫對抗尚感不敷。這么一來,朱公明那一邊的壓力便同時增加了。
  要知那朱公明實在是千百年也罕得一見的梟雄之才,不但心計深沉之极,武功上也有特別的成就造詣,方能使天下英雄佩服。而那尹泰修習万惡派秘傳武功少說亦丁二十年火候,豈是一般高手所能比擬?
  以金明池修習武功的時間而言,他能抵敵得住朱、尹任何一個已經很了不起,何況事實上單打獨斗的話,他還能取胜,的确不愧是一代异人徐斯的門下。現下碰上朱、尹兩人全力出手,情況自當別論,換言之,戰敗也是极合情理之事。
  那朱、尹二人俱是万分詭詐奸狡之人,几乎沒有一招不是圈套陷阱。辛好碰上金明池也是個詭計多端長于陰謀之土,是以步步為營,總不掉落陷阱之中。
  因此他們翻翻滾滾的激斗了五六十招之后,尹、朱二人方始仗著真正的實力,漸漸控制了局勢。
  只要金明池略有失誤,立時可以取他性命。
  金明池竭盡一身所學,勉力招架,但在劣勢之下,往往有些絕藝沒有机會施展,因而越發不利。正當這危急万分之際,突然一道人影扑入戰圈,劍光如虹,一招之間,已接過朱公明全力的攻勢。
  朱公明目光一掠,認出來人正是叛徒薛陵,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這個禍胎終于出現,尤其是在時間快到之時出現,于自己大是有利。
  此處所說“時間”,下文便有交待。
  他惊的是剛才他這一劍顯示极為深厚的內力,劍法亦奧妙之至,竟不知是傳自何門何派?不過這一別僅有三年之久,任他如何天賦過人,亦無法与自己一拚,日下他最擔心的反而是尹泰,只怕他支持得不久,被金明池殺死,那時金明池便又有机會對付自己了。
  薛陵凜然瞪視著朱公明,冷冷道:“從前我雖是被你誣陷為貪色好淫的叛徒,但仍然感激你收養之恩。那知你竟然是害死我全家的万惡凶手,而你收養我的緣故,也只不過向天下沽名釣譽,在你想來,我還不是容容易易就被你誅除?”
  朱公明大為震惊,心想他從何而探知這個大秘密?這樣說來,此子真有神鬼莫測之机。
  金明池本想舍下尹泰反過來對付薛陵,可是一听這話,登時改變主意,暫時纏住尹泰,繼續听下去。
  薛陵又喝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盤終有敲不響的一天,我不但未曾喪命,反而要手刃你這個惡徙,報那滿門被害的血海深仇,呔!看劍………”喝聲中挺劍斜劈出去,气勢之凌厲,极是罕見,薛陵的這一劍,不但朱公明大為震駭,連尹泰和金明池都瞧得一怔,齊齊停了一招。
  朱公明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刀抵擋他這石破天惊的一招,連忙躍退丈尺。他身經百戰,經驗何等丰富,早就覺察敵人這一招非同小可,如不破解,終必難以擺脫而有喪命之虞。
  因此他亦自振奮雄心,就在躍退之時,揮刀猛劈出去,這一招果然把敵人劍勢消解了。
  原來他躍退之勢乃是主動,故此薛陵雖是跟蹤扑攻,可是時間上總有遲早之分。
  而朱公明的刀勢就是這一絲空隙中劈出,發揮威力,方始破解得對方劍勢。若非他久經戰陣而又老謀深算,只怕很難擺脫得這被動的劣勢了。
  薛陵恨聲道:“好高明的金刀絕藝,但我學了六七年的刀法,卻從未見你親自使過一招半式,惡賊啊惡賊,你今日休想逃出薛某手中之劍。”
  他大步迫上,又是一劍劈出。這一劍使得跟第一次全無分別,依舊是那么凌厲威猛,大有三軍辟易,雷霆万鈞之勢。
  朱公明仍然以同樣手法破解,雖然能得破解,卻不免感到有些惊心動魄,膽气微寒。
  這是因為他有生以來從未見識過如此凌厲凶絕的气勢,當然此与他心中仇恨有關,但假如劍法不是這等路數,說什么也不能發揮得如此無堅不摧。
  薛陵向左方連跨兩步,已到了他的右側,一劍橫劈出去,口中叱喝如雷,平添無限威勢。
  這一劍依然凌厲如前,但朱公明卻不能像方才那像退避。皆因第一二兩劍俱是正面直劈,而這一劍卻是橫斬而出,架式不同,后著變化當然大有區別。
  他曉得自己假使直退的話,對方只須催動內力,長劍趁勢脫手飛出,以他目下胸中仇恨所激發的殺机,足夠孌化為馭劍的堅凝意志。
  其時長劍如奔雷掣電般射到,縱是豎了一道鋼牆鐵壁也得被長劍刺透。換言之,那時候他用上多么大的力量也休想挑開或是擊落這口長劍。
  因此他身形電急向右傾跌下去,肩頭一著地面,身軀貼地斜翻出去,一面揮刀劈出四五道光芒,護住上方的空隙。
  “當”的一響,朱公明已翻出尋丈,躍起站定,但身上已染滿了灰塵,甚是狼狽。
  金明池可忍不住大喝一聲“好劍法”!向尹泰舉手道:“咱們瞧完再打如何?”
  尹泰領首道:“好,這??的劍法當真神奇之极。”
  金明池為人險詐,所以絕不輕易相信旁人,當下躍開七尺,以防尹泰趁他入神忘形之時出手暗算自己。
  他躍開之后才喝道:“朱公明,你的金刀雖非凡器,但這刻刀刃已受損啦!”
  朱公明低頭一瞧,果然鋒刃上已多了一個米粒般大小的缺口。
  可見得剛才自己滾開時擋的一刀恰到好處,如若略有疏漏,早就被他那一劍劈死。
  但由此亦可得見對万劍上威力何等強大。
  他瞧了刀上的缺口,這才發現薛陵雖然劍式空前凌厲,但比起金明池的功力,尚有所不及。
  因此可知他的功力可能尚比自己略遜色些許,雖然此中分別极微,但唯一能反敗為胜的机會,就全然系于這細微的功力差异之處了。
  不過對手的劍招實在很難應付,任何門派的劍法從不敢如此的運集了全身功力而擊出一劍,一則事實上很難把所有功力都集中在劈出的一劍之上,二則亦須防備敵人抵擋得住之后的反擊。然而薛陵能夠如此,而且一點不怕對方反擊,這實在是万分奇怪的劍招。
  要知薛陵拜列在當世三大奇人之一的歐陽元章門下,為時僅有兩載,若不是歐陽元章曾經將本身功力贈他,這刻的成就根本不能与任何高手相比,何況是頂尖角色如金明池、朱公明之流。
  即使如此,他一身功力,眼下仍然微遜于朱公明,這還是得齊茵之助,療好內傷而又增加了功力才是如此,否則的話,他跟朱公明的惊世功力相差還不止這么一點點呢!
  目下他仗著師門秘傳絕技,把那“巨靈六手”化入長劍之中,威勇蓋世。朱公明覺得難以抵擋,心中大為震惊,但他閱歷极丰,見識過人,得到金明池一言提醒,登時覺察出對方功力略有未及自己。設若薛陵功力与自己不分上下的話,剛才的一劍就不僅毀缺刀刃,而是劈斷了整把金刀了。
  他立刻就鎮靜下來,金刀唰的一聲迎面劈去,刀光似雪,既凶毒而又迅疾。
  薛陵提劍直劈出去,刀劍相交,發出震耳的金鐵交嗚之盤,這一劍又把朱公明的金刀鋒刃斬缺了少許,如或換了旁人,決計不舍得隨身多年的心愛兵刃毀損。可是朱公明這回連看也不看,金刀接續攻出,蹈險搶攻。但見他的金刀使得是星漩電擊,飆翻輪轉,刀刃皆是肉搏搶攻的招數。
  這一輪猛攻的方法,果然大大收效,薛陵雖然每一劍劈出,總能消解敵人的攻勢,亦毀損敵刀鋒刃,可是卻已無法再施展出開始之時那等威猛霸道的劍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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