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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諾千金一唱即得之


  但見一道白虹,飛墜而下,卻是蒙面人手持白虹劍,英挺地站立廳中。
  那中年大漢手忙腳亂地把碎椅完全擋落,已費了不少气力。不由得暗凜對方功力之高,的确惊人。隨隨便便一舉手間,已具如此威力。
  王圭問道:“陸老弟可看出端倪了么?”
  姓陸的中年大漢道:“他是崆峒派的人,但石軒中已死,崆峒派中還有誰具此功力?”
  王圭沉重地道:“他就是石軒中。”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愛亂冒別人名字。”
  王圭道:“你剛才的身法,非石軒中辦不到。”
  蒙面人仰天狂笑,道:“大概你們都被石軒中鎮住,故此硬要把天下稍具身手的人,都扣上他的名頭。”
  姓陸大漢濃眉一皺,道:“咱們再試一試便知道的。”扭頭一喝,只見一個壯漢,托著一件長形兵器進來。蒙面人移目一瞥,微微一怔。原來那兵器竟是一支鐵扁擔。
  王圭打腰間摸索一下,抽出一把軟劍,迎風一抖,登時伸直。
  蒙面人定一定神,挺劍擺好門戶。王圭和姓陸大漢不再客气,軟劍与扁擔一齊出手。
  冷芒電射,勁風急壓,展開急攻。轉眼間已各自攻出了七八招之多。蒙面人挽劍自舞,心神合一,僅僅舞了五招,已把對方這一陣快攻擋過。
  那白虹劍光華极盛,回旋間劍尖上白光吞吐不定,宛如蛇信。蒙面人這套劍法更是神威凜凜,結构精奇,雄壯如虎气吞山河,細膩處如春蚕吐絲。
  姓陸大漢突然大吼一聲,屋瓦也震裂了不少,巨響中脫手一扁擔向蒙面人砸去。自己乘机退出戰圈,落在那公人李銘身邊,一掌拍在李銘頭顱上。
  蒙面人劍尖嗡然一響,把王圭軟劍迫開,接著疾地一撩。眼看白虹劍快要撩上鐵扁擔,忽然心中一動,健腕微挫,劍勢一援,劍身貼上去,運力一軸一送。那根來勢沉重凶猛的鐵扁擔,呼的一聲,宛若長著眼睛,掉頭向王圭掃過去。
  蒙面人此時已見到姓陸大漢所為,心中大急。須知這公人李銘如若一死,則魔劍鄭敖的下落,再也無法找尋。那蒙面人正是天下震惊的大俠石軒中,當今武林送以劍神的尊號。他著急找尋鄭敖的緣故,乃是因為鄭敖曾經喃喃提及朱玲和他的名字。而他所要知道的,便是朱玲如今隱走何方。
  石軒中念頭轉得极快,可是人家手掌已拍到李銘頭上。石軒中為之大怒,殺机陡生。
  那邊王圭一面縱開,一面揮劍封閉,但因相距太近,同時鐵扁擔上除了姓陸大漢的力量原封不動之外,還加上石軒中寶劍一黏之力,去勢非同小可。只听他大吼一聲,踉蹌而退,手中軟劍已跌墜地上,手腕震得酸麻不堪。
  姓陸大漢抬目獰笑道:“朋友你肯出示姓名么?”原來這個老奸巨猾,一掌拍到李銘頭上時,卻沒有真個出力。但他的手掌仍然放在李銘天靈蓋上,只要一發真力,便可震碎李銘的腦袋。
  石軒中怒道:“你們使出這等下流手段,還算得什么英雄?”
  姓陸大漢見王圭吃了大虧,心中极為震駭這個蒙面人的武功,竟然高強至此。只因他和王圭的功力造詣,武林中能夠和他們單打獨斗的對手,已是寥寥無几。能夠贏得他們的,更是可以數得出來。這一來他更非要問個清楚不可。王圭也是這個意思,大喝道:“朋友,你留下姓名,便可把這廝帶去。”說時,用左手抬起鐵扁擔和軟劍,倏然將鐵扁擔扔給娃陸大漢。
  石軒中厲聲道:“黑心腳夫陸貢,你可記得十二年前信陽阮家滅門的血案么?”
  那大漢正是黑心腳夫陸貢,一身武功已得昔年黑道高人鐵扁擔鄧長白真傳。只因他犯案太多,仇家滿天下,故此最近十年來都不在江湖走動,也不輕易道出姓名。不過這支鐵扁擔,卻是最好的表記。他最不明白的是,十二年前自己恩將仇報把信陽阮家闔門殺害之事,如何會泄露于外?又如何會在十二年后,無端碰著這個神秘的蒙面人,偏能張口叫破此事。
  這一剎那間,他為之震駭莫名,連鐵扁擔迎面砸到,也沒伸手去接。
  王圭大聲疾呼道:“陸老弟,快閃開。”黑心腳夫陸貢全身一震惊醒過來,忽然一伸手,剛好把鐵肩擔接著。忽見,股极鋒銳的風力。襲到身上,來勢神速無比,只好疾忙橫躍開去。
  石軒中這一劍出得奇快,使得敵人無法抽出剎那的時間擊斃李銘,非立即躍開不可,此時目的已達,不禁仰天長笑。
  黑心腳夫陸貢定下神,問道:“朋友你從何而知十二年前舊事?不過其中有點儿誤會……”石軒中虎目一瞪,神光四射,正气凜然地道:“是非曲直,自有天知,你無庸向我解釋,你可知我何以不削斷你鐵扁擔的緣故么?”黑心腳陸貢略一尋思,心中大為悚然。
  “我留下你這樣表記,好叫你的仇人能夠認出你。”
  石軒中又轉目瞧著王圭,道:“你泰山一梟王格的后人。目下你借先人余蔭,丰衣足食,命運對你已厚,如不知斂跡,回心問善,終有一天會后悔莫及。”
  王圭那么大的年紀,卻被蒙面人教訓一番,心中羞憤交集,但懾于這人如神的劍術功力,又不敢做聲。石軒中見他們都不敢妄動,殺机已消,當下朗聲大喝道:“把白虹劍鞘還我。”王圭如受催眠,不知不覺把背上劍鞘取下來。忽然醒悟自己不能如此示怯,便中止了抑鞘給他的動作。
  黑心腳陸貢道:“王兄,把劍鞘給他吧。咱們留著也無用。”王圭猶疑一下,果真把劍鞘摜過去。石軒中一把接住,將刻入鞘,一把提住李銘衣領,大踏步走出水軒。
  晃眼間已出了飛云庄。時在深夜,又是在荒郊中,四面僻靜無人,石軒中把李銘放下來,厲聲地問道:“鄭敖如今在什么地方?快說實話,否則取你性命。”
  李銘早已為他凜然神威所攝,不然支吾,忙磕頭道:“大俠你高抬貴手,小的把實情稟上。這劍主人已被活埋在我們遇見過的山坡下,這可是陳清波的主意?”
  石軒中愣了一下,心中叫聲罷了。想道:“魔劍鄭敖也算得上是條好漢,誰知卻死在這小輩手中,真正不值。這廝不以誑語騙我,沖著這一點,可以饒他一命。”
  李銘在地上不住叩頭。石軒中為鄭敖之死長歎一聲,道:“我并不喜歡胡亂殺人,你能坦白告我,因此我決定饒你一命。”
  李銘大喜過望,叩頭道:“小的此后一定努力向善,重新做人。”
  石軒中道:“你去吧。”李銘站起來,再躬身施一禮,道:“大俠饒命之恩,小的永不敢忘。”說罷,轉身自去。
  石軒中怔了一會儿,暗自想道:“大凡使劍的人都愛劍如命,這柄白虹劍雖是希世之寶,但我怎能在人之愛?”當下疾展腳程,眨眼間追上了李銘,道:“我想知道鄭敖藏身之處,最好你帶我去一趟。”
  李銘不知怎的,打心眼中欽佩敬仰這個蒙面人,一點儿也不遲疑地應道:“小的愿為大俠效此微勞。”
  石軒中道:“你走得太慢,我助你一臂之力。”說罷,伸手托在他的助下,喝一聲走。李銘但覺有如騰云駕霧,腳不沾地,耳邊風聲呼呼直響。一會儿工夫,已越過兩座山頭。
  不久已到達那座山坡,李銘走到坡下,指著一叢雜樹,道:“他就在底下。”石軒中不想埋劍之事讓他曉得,便命他离開。等地走遠之后,才把白虹刻放在一旁,小心地撥開上面的枯枝敗葉,然后運功于掌,向地上一插一捧。他的手掌根本沒有沾到泥上,但不消几下,地上已露出一個洞穴。
  突然間,石軒中停住挖洞的動作,原來此時已見到尸首,因所挖洞穴不大,僅僅見到屈曲起來的雙腿。他嗟歎一聲,忖道:“這些公人手段也夠毒辣,連這埋人的洞穴,也不肯挖大一些。”當下把白虹劍取起放在洞中。手指無意中碰到鄭敖的尸体,覺得仍未變硬。他縮回手,棒了兩把泥土洒落洞中之后,忽又中止,凝目尋思。
  樹林中傳來夜梟凄厲的啼聲,使得周圍的气氛十分恐怖。
  石軒中動也不動,凝眸沉思。他以一身蓋世武功,雖然是獨個儿在這荒山深夜中,對著死尸,卻也不無恐怖之感。
  “……當然,他多半已死掉。”石軒中沉思道:“可是我覺得還有一線生机,假如是普通的人,埋在地下這么久,光是這數尺厚的泥土重量,已足可壓死有余。何況窒息如此之久,更万無生理。不過魔劍鄭敖有一身武功,這一點重量算不了什么,同時他或者會用龜息之法,閉住呼吸,我記得他的腿部尚甚柔軟,這個推測可能不錯。”
  他微露出興奮之色,又繼續想道:“我要能把他救活,他走肯把玲妹妹的消息告訴我。”但興奮之色陡然收斂,原來他記起一件事:“哎呀,魔劍鄭敖那一身功夫,怎會落在兩公人之手。不消說也因酒醉之故,才會被他們用鹿筋繩縛住,活埋地下。尤其是人家雙腿屈曲起來的情形推測,當時他一定未醒,才會任人擺布。如此說來,他既然酒醉未醒,又何能運動閉住呼吸。”
  他頹然吁一口气,站起身來,改用腳去撥洞邊堆起的泥土。
  “可怜他一世豪雄,結果卻糊里糊涂地送了一命,不知在泉下能否稱雄。”
  不一會儿工夫,他已把洞穴填平。朱玲的面容突然浮上心頭,使得他悵惘地歎口气,想道:“可怜的玲妹妹,她現在不知變成如何丑法?連宮天撫和張咸都不理她了,我可不能遺棄她。”
  石軒中開始將枯枝敗葉之類舖在泥土上,一面繼續想道:“玲妹妹太可怜了,我見到她的時候,一定不能把宮天撫和張咸的負情告訴她,否則她一定會難過。”
  他陡然一惊,想道:“可是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呢?”思路驀又轉回靜靜地躺在泥土中的鄭敖。“只有他或許有點儿消息,可是他又死了,不過他的腿部仍然柔軟得很,不似死人那般僵硬。或者他果真在最后之時施展內家龜息之法。”
  夜梟的鳴聲凄厲地叫起來,他听到一陣細碎的聲音,由樹林中出來。
  他在黑暗中微笑一下,忖道:“莫非在這荒山野岭中,竟有幽靈出現么?”這念頭一掠而過,只見他身形一拔,宛如一頭大鳥般拔起五丈之高。居高臨下,放目一瞥,只見林中出來一條黑影,直奔坡上的尸首。他的一雙夜眼,看得真切,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那條黑影正是一頭野狗,大概是嗅到死人血腥昧,故爾尋來。
  石軒中在半空里突然清嘯一聲,身形突然反而長高數尺,然后斜斜飄落。那頭野狗駭得忙忙轉身,向樹林箭也似地奔回。但石軒中何等高手,忽然間已電罩側下。手掌一落,呼的一股掌力,把那野狗擊斃。跟著一手抓住后頸皮,突然一揮一送,那頭倒霉的野狗,不知飛到什么地方。
  他又緩步走回鄭敖埋身之處,想道:“我不要盡在呆想,反正這個謎不難揭曉。何不索性費點儿手腳,先把他的頭部泥土挖出來。那時豈不是明明白白,省得日后不時會怀疑這件事。”想到就做,雙掌運起奇功挖土。
  這次選定鄭敖頭部那邊挖下去,因此直到鄭敦的面部赫然出現,也沒有見到白虹劍。石軒中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見鄭敖面部雖然都是泥土塵沙,但雙目和嘴唇緊緊閉住,鼻翅微凹,宛如無形的手,把鼻子捏住,兩個鼻孔完全封閉注。還有兩耳耳輪向前閉合,把耳竅護住,這一來七竅部封閉住,泥土塵沙半點儿也侵不進去。
  石軒中定一定神,想道:“若果我不是去而复返,拼著自費手腳,挖開泥土來看,只怕這魔劍鄭敖,便須永遠埋根地下,他已把七竅封閉得真嚴密,但看來他似乎自知難逃此劫,故而施展出這等內家最困難的大龜眠法。此刻他心目中雖然明白,但無法自行醒轉,非睡上七日七夜不可。若不是剛好碰上我,換了尋常不懂武功的人,可能就以為他實在已死,复又把他埋在地下。”
  原來龜息之法,以這大龜眠法為最難,但奇效惊人,視各人修為功力之深淺而定時間之長短。若以鄭敖的功力而言,最少可以支持三、四年之久而仍然生机未絕。
  石軒中把鄭敖弄上來,白虹劍也取出來,挑斷鹿盤繩索,散在一旁。當下施展推宮活血手法,先運真力于掌,剎時變得奇熱炙人。然后按在鄭敖胸前中庭、鳩尾、巨闕三大穴上,一陣推拿。
  片刻工夫,鄭敖全身具气漸漸歸還丹田,然后自動上升,流遍全身經脈。
  石軒中住手起身,低頭凝視著他。鄭敖突然睜開眼睛,道:“恩公千万留步。”
  石軒中朗聲道:“我不走,但依別叫我恩公。咱們都是脫俗之人,如此稱謂,听來不免刺耳。”
  鄭敖長長歎一聲,緩緩坐起身,舒展一下四肢,覺出已恢复常態,便翻身跪在地上,道:“恩公請受鄭敖一拜。”石軒中雙掌一托,暗運新近才練的玄門罡气,頓時一股絕大潛力從地上涌起來,把鄭敖身形托高數尺。
  魔劍鄭敖大惊失色,道:“恩公既不肯受我一拜,恭敬不如從命。听恩公口音,知道年紀甚輕,但卻具有這等深不可測的功力,敢問尊姓大名?在下日后朝夕以一柱心香,為恩公禱求多福。”
  原來此時石軒中仍然蒙住頭臉,根本著不出面貌。當下他笑道:“鄭兄洪福齊天,一代豪俠,焉會被鼠輩暗算,飲恨泉下。我湊巧救君,亦不過上天假手而已,實在不能攘為己功。”
  魔劍鄭敖被石軒中這么一捧,心花怒放,仰天長笑數聲,然后道:“恩公一身能為,鄭敖望塵莫及,但恩公既然得知踐名,鄭敖算是沒有白混。”他歇一下,又慨然道:“鄭某為了一命,倒不至于如此謙恭多禮,實在是欽佩歇仰恩公大仁大義的作為,故此不惜五体投地。”
  石軒中訝道:“鄭兄何出此言?”
  “恩公第一次挖開在下身上覆土,用意乃是垂念寶劍烈士之義,知道咱們武林中人,對于自己的兵器最是珍視。特別是在下的白虹劍,可以說是兵器中之一寶,因此恩公特地赶來還劍。”
  他雙目射出欽敬無比的光輝,凝望著蒙著青巾的恩人。
  “光是這一點用心,鄭敖雖是赴湯滔火,為恩公效力,也甘心樂意。后來恩公去而复回,必是想到挖洞再看一遍,也不過咄嗟間事,故而不辭辛勞,重翻黃土。”
  石軒中忽然大為感動,因為他看見面前江湖豪士,真情激動,竟然微現淚光。
  石軒中感到一种超乎凡俗的快樂,因為他得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報酬。像魔劍鄭敖這种人,能夠令他真情激動,如此地敬仰一個人,談何容易。因而更加感覺出自己善行,价值之大,不可計算。他可以動服鄭敖,從今以后,永遠不再作惡,一變而為行俠仗義,扶弱抑強的俠土,這种收獲,比之自己積十万功德還要有价值些。
  他徐徐舉手把蒙頭青巾取下來,鄭敖眼前一亮,只見一個丰神俊逸,調位瀟洒的面容,如旭日從山巔升起來,照得大地光明。這個俊美書生,正是早先曾經見過的一位,但覺他雖是含笑相對,但使美中又暗蘊無限威儀,令人敬愛交集。當下躬身道:“在下有眼無珠,下午時已曾与恩公相見,但竟然交臂失之。”
  石軒中含笑道:“鄭兄何出此言,彼時尚在酒中,一切均不能以平常之時相提并論。”他又笑一下,道:“我有一個秘密,希望說了之后,鄭兄能夠為我藏諸心中,那便是我的姓名。”
  魔劍鄭敖恭容道:“恩公放心,縱然刀鋸鼎斧擺在我側,但在下絕不會泄漏半個字。”
  石軒中道:“多謝鄭兄維護美意,區區石軒中……”
  這石軒中三個字,有如符咒。魔劍鄭激一听,不由得失聲叫道:“你就是劍神石軒中么?”夜深入寂,聲傳數里,但听四山都是劍神石軒中。劍神石軒中的回聲。
  石奸中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以為石某已死,故此敢請鄭兄代為保持秘密。”
  魔劍鄭敖但覺光榮無比,連聲答應,几乎要賭個重咒。
  石軒中又道:“石某急于向鄭兄打听一事,未知鄭兄可肯見告?”
  鄭敖怔了一下,然后道:“石大俠下問的人,必定是有關朱玲姑娘。”
  “正是。”石軒中道:“鄭兄可知她的下落么?”他的聲音中,透出迫切的味道。
  魔劍鄭敖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黯淡,想了一下,才道:“石大俠最好別問。”
  石軒中堅決地道:“鄭兄但說無妨,我已知她容貌被毀,奇丑非常。正是因此原故,我才決心先拋開現在的恩恩怨怨,不惜踏遍天涯海角,赶緊把她找到,好好安慰她一番。”他把眼光移向黑暗的長空,因此沒有發覺魔劍鄭敖那种羞慚、感動、欽佩等等情緒混合而成的奇怪表情。
  “這一次是她最大的苦難,在這個時候,我必須為她盡力。事實上我自己也明白,她越是遭到不幸,我越發愛她深些。”
  石軒中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美麗圣洁的光輝,他悠然神往地繼續道:“在以前,她有可以驕傲的容顏,還有許多護花使者,因此我絕不肯向她低頭,可是現在,我覺得一刻也不能忍耐,我要用我的熱愛去安慰她。”
  魔劍鄭敖几曾听過這等至情至性之言。尤其是出自他平生最尊崇敬仰的人口中,更加令他感動,不由得熱淚盈眶。
  石軒中幻想到朱玲的苦境,触動情怀,也自心酸落淚。他道:“鄭兄請你快點儿把她的下落告訴我。”
  鄭敖用衣袖拭干淚水,然后道:“朱玲姑娘就在不遠處,待在下前頭引路。石大俠,你不但大仁大義,复又至情至性,在下此生愿為奴仆,只恐也沒有這种資格。”他知道石軒中心急,因此已轉身向荒郊疾奔而去。一面又道:“小的想想真慚愧死了。不瞞石爺說,小的心坎中一向只有玲姑娘的影子,可是……”
  他居然改口將自己降為奴仆身份,石軒中立刻和他爭執,但魔劍鄭敖說什么也非要這樣做不可。爭論好久,石軒中無法不讓步。約定在三年之內,鄭敖甘作奴仆以報大恩。
  這一爭論,不覺已飛馳了七、八十里路。只見一座紅牆綠瓦的尼庵,隱現在山坳中。
  石軒中見鄭敖向尼庵中一指,頓時會意,立刻腳下加勁。但見他身形宛如飛云掣電,晃眼間已拋下盡力急馳中的鄭敖,到達庵門。
  他定下神,暗想朱玲既已托跡空門,身遭巨劫,說不定不肯出現。那時候再強闖入庵,便不大方便,倒不如此刻立刻越牆而進。本來他是個正大光明的一代英俠,可是此時為了從權應變,只好逾規越矩。
  魔劍鄭敖赶到庵門時,石軒中已沒了影蹤,便悄悄在大門石階下坐下,耐心等待。
  石軒中縱入庵內,心想人家是文尼清修之地,自己一個男子,哪能到處窺看。万一碰到女尼們正在換衣,豈不糟糕,因此一踏入大殿,便大感躊躇。
  后面傳來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一下一下极有韻律地飄散在靜寂的佛堂里。
  石軒中低低歎口气,想道:“如果我找不到玲妹妹,她的一生便將在這空寂的佛門中,凄涼度過。玲妹妹,你可知我所以不肯擔當上清現觀主之職,為的何事。表面上是說須与鬼母一決高下,此身生死未卜,故此早點替師門覓個傳人。其實我深心里仍念念不忘于你,希望有一天,或會和你合籍雙修。”他順腳轉入佛堂后面。只見院落中花林扶疏,右邊走廊盡頭有個月洞門。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便是從那邊傳過來。
  石軒中又歎口气,想道:“我且過那邊瞧瞧。料那女尼既然仍在誦經,縱然偷窺,也無妨礙。”心念一決,便沿廊疾縱過去。腳方离地,突然听到一個清脆圓勁的口音低喝一聲打字,三縷冷風,已經襲上身。
  這种手法高明之至。不但勁道十足,來勢絕快,而且除了當中的一枚暗器是筆直的射向身上之外,其余兩枚都是各取身側左右兩方。因此目標聳往哪邊閃避,勢難逃出對方暗器威力范圍。
  好個石軒中,聞聲和知警,突然施展玄門罡气,護住全身。雙袖和胸前的衣服飄飄飛起,三枚暗器打在上面,紛紛墜落,听那暗器墜地之聲,已知乃是堅木制的佛門念珠。
  石軒中微微一凜,忖道:“對方居然能夠用木質的念珠,發出如此勁烈的力量。在我剛才抵御時的感覺中,似乎比人家使用重兵器還要勁猛沉雄些。足見此人功力之深厚,猶在宮天撫、張咸等人之上,已与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甚至鬼母之流在伯仲之間,”
  本來他身形去勢极急,但剛一聞聲,便已中止前縱,忽然墜地。這一手蓋世輕功,也足以震懾對方。
  足見廊柱后閃出一人,身穿寬大緇衣,布襪芒鞋,胸前挂著一串念珠。這位女尼年在三旬左右,法相端庄。石軒中連忙躬身行禮,道:“師傅請听在下解釋……”
  那位女尼正是佛法深微,駐顏有術的菩提庵主清音大師,她的臉上毫無表情,道:“不必解釋了,貧尼多年來未曾和任何人動手,今晚卻要与尊駕試一百招……”石軒中忙道:“在下斗膽也不敢和大師動手。”
  木魚聲忽然中斷,一條人影在月洞門內晃動一下。石軒中的夜眼明察秋毫,見到那人掩在門后,僅露出眼睛瞧著,這對清澈如一泓秋水的眼睛,在他心中是如此熟悉。因此石軒中為之一怔,連庵主清音大師說什么話,也沒有听見。
  他征了一下之后,便想過去看看清楚廬山真面目,或者出聲叫喚,但尚未決定之時,驀覺風聲颯然,一絲冷風直射心窩,石軒中出拿一撈,掌己撈住一粒木念珠,但覺勁為奇大,險險脫手而出。不由得心頭一震,自然而然收懾住分散的心神。
  清音大師脆聲道:“好漢小心,貧尼可要動手。”話聲未歇,一縱身宛如輕煙般飛扑而至。就在身形才動之時,右手從袖中摸出一尺許長的白色如令符之物,隨手一揮,突然伸長了一尺。
  石軒中看得真切,微噫一聲,心想這位女尼竟是使用昔年名震天下群魔的玉龍令符,單從兵器推斷,已知絕對不是庸手。當下便已戒備對方的左手。因為六十年前,俠尼檀月大師便曾左手一百零八粒木念珠,右手玉龍令符,走遍天下,掃蕩魔氛。邪派中人,率皆聞名膽落。
  果然那玉龍令符划起一道白森森的光華,尚未遞到,已听清音大師輕喝聲打字。三縷勁風,直取身上左胸天池、腹部天樞、右腿伏兔三大要穴。
  石軒中輕嘯一聲,身形疾如閃電,往左方斜飛起丈二三尺。倏然化為“風飄落花”之勢,飄飄折向右方,复又升高尋丈。清音大師輕笑一聲,左手揚處,木念珠一粒接一粒電射出去。同時真气一沉,腳尖探地,身已站立當地,紋風不動。
  但見那木念珠一粒跟著一粒,宛如有線串著也似地追射懸在半空中的石奸中。
  石軒中去勢已住,眼看木念珠已擊到身上。驀地又提一口气,身形乍開又沉,簡直有如躡空行走。但見那木念珠不是從他頭上腳底擦過,便是從身軀左右兩側掠逝,轉眼間已避過十五粒木念珠。清音大師在心中誦聲佛號,暗想世上怎會有這等能人?自己剛才曾說出要約地戰一百招。只怕今晚正是徒自取辱。
  石軒中蹈空下降,還未到達地面,忽听极密的嘶風之聲,一齊襲來。心知對方這次已出全力,不敢怠慢,鐵掌揮處,把十多粒念珠盡皆凌空劈飛。
  清音大師又摸出一把木念珠,卻不發出。疾縱上前。玉龍令符起處,直指對方膺窗、神封兩穴。她出手奇快,招式辛辣。石軒中右手習慣地向背上一摸,才發覺那支百練精网的長劍,當日在碧雞山大戰鬼母時已經失去,但他仍不慌忙,一面暗運罡气護体,一面左臂直伸疾划出去,臂上帶出的風聲,鋒銳如劍。
  清音大師腳下如風,踏离宮、走坎位,手中的玉龍令符突然洒出一片白光,霎眼間攻了八、九招之多。石軒中左右臂一齊使用,宛如兩支短劍,但見他一面閃竄騰挪,以靈巧無比的身法,閃避對方辛辣迅速的招數。一面乘隙發招,掌擊敵人。
  莫看他以雙臂應敵,竟比兩支真刻還要厲害。清音大師僅僅打了這一會儿,心中已對這蒙面怪客無限欽佩。她仍然不斷地施展玉龍令符攻敵,一面脆聲道:“今宵幸遇絕代高人,貧尼獻丑獻到底,可要施展本門符風珠雨的薄技了。”
  須知清音大師乃是當世得道僧尼之一,禪心甚明。早在石軒中入庵之前,她已靜中感知有事,并且得知自己可以解脫一劫。
  原來當年俠尼檀月大師,武功精妙,功力深厚,平生出手,從未施展過這“符風珠雨”的絕藝。這一門絕技最厲害之處,便是左手的木念珠能夠配合右手玉令符的特別招數,源源發出。以俠尼檀月大師造詣之深,在這么近的距离發出木念珠,天下誰敢抵擋?俠尼擅月大師圓寂之前,向清音大師說,她平生所憾,便是未曾真正試驗過這一門絕藝的威力。清音大師接承衣缽之后,對于師父的遺憾念念不忘。不但如此,其后更与時光飛逝逐漸加深印象,終于成為她修持過程中一大劫難。今晚想不到會遇上這么一個絕代高手,因此便欲施展“符風珠雨”這門絕藝,以解心結。
  清音大師說時,石軒中偷空一瞥,只見月洞門邊人影杳然,斯人已去,饒他石軒中功力蓋世,定力超凡,此時也禁不住心頭大震。目光一惊,只見一條人影忽然而逝,被屋背遮斷了目光。
  那條人影不是朱玲還有何人?分明她听出石軒中的口音,卻不想相見,故此趁机跑掉。
  此時清音大師的玉龍令符招數陡變,全是搶偏鋒、踏奇門,從側翼猛攻。石軒中剛剛拆了數招,清音大師已經全力發動攻勢。這時石軒中心神恍惚,一方面猜疑那人影是不是朱玲?一方面頗慍這位女尼,誤他之事。
  嘶風之聲陡然大作,木念珠宛如蜂群出巢,漫天扑到。石軒中大吃一惊,心中叫聲:“糟糕!”就在這轉眼間,那數十顆木念珠已經上身。那清音大師的獨門手法的确駭人听聞,在這么近的距离發出數目如此之多的念珠,卻各有一定方位,几乎遍襲石軒中全身穴道。
  他本來有罡气可出護体,不畏暗器,但對方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不凡,他的罡气總共才練了几日?哪敢自信能夠擋住對方全力一擊,种种念頭一掠即逝,其時那數十枚体積細小的木念珠,已經沾上他的衣服。
  但見石軒中渾身上下的衣服忽然漲飛起來,宛如因他全身的毛孔都射出气体,因而把衣撐起。說得遲,那時快。那數十枚木念珠打在他的衣服上,微微一頓,轉瞬均凹陷下去。
  石軒中光憑感覺,已知不妙。敢情自己的玄門罡气未曾練得成功,因此抵擋不住對方這种專破气功的特別暗器。清音大師也自大吃一惊,心中誦一聲佛號,几乎要閉上眼睛,不敢目睹對方被自己殺死的慘狀。
  在這不及一瞬間之內,石軒中驀然想到,假如自己如夠像劍一般堅硬鋒利,那時怎會怕被外物所傷?念頭剛剛浮現起來,心靈上仿佛感悟到有一個身法。
  好個石軒中,不比等閒之人,他的武功根本到達了以意克敵的地步。譬如他和鬼母那場大戰,根本不須注意到自己出手時部位方向是否正确,僅僅用心判斷敵方的來勢以及自己應出何招,他的肉体便可以如其心意而完成各种動作。是以他感悟到好像有那么一個招式,便已施展出來。
  只見他清嘯一聲,身形微微打旋地破空而起。數十枚木念珠突然從他身上滑飛過,宛如擊在极堅极清的金石之物上。本就難以傷人,加上這件堅滑之物在旋轉,竟把力量全部卸掉。說得形象准确一點,便是那石軒中這個動作,恍如在這突然之間,變為一柄入形長劍,旋飛上天。
  清音大師此時欽佩得五体投地,同時也為了自己終究試驗過“符風珠雨”的絕藝而感到一种出奇的輕松。用修道人的話為形容,便是心魔之法,比之從心上卸去一塊大石還要輕松愉悅。
  石軒中疾如電光一閃,又落在清音大師身前。卻見他俊目圓瞪,似怒非怒。
  清音大師和他的目光一触,忽地破顏一笑。她雖然年逾六旬,但內功深厚,駐顏有術,望之不過是三旬左右的人。容貌本甚端庄秀麗,此時微微一笑,甚是動人。她輕輕退開數步,不言不語,凝瞧著這個蒙面怪客。
  石軒中當然看見她的動靜。他之所以如此,原來是在心中苦思方才的一下身法,究竟是因甚緣由能夠避過大劫?則又這么自然流暢,仿佛是天地自然生成,絲毫不假半點儿人工物力。
  靈山本在心頭,但如果著急尋求,卻反而見不到靈山。
  石軒中似悟似不悟,越想越覺印象模糊,突然暴躁起來,卻更加想不到原因。他終于頹然放棄思索,眼光瞥過清音大師,忽然惊想道:“不好,若果早先的人影乃是玲妹妹的話,我耽擱了這么久,她可就走遠了。”
  清音大師靈台澄漢族,感悟能力特強,是以已從對方眼光中瞧出惊懼之色。
  “檀樾心事太多,怀疑紛扰,便減卻衡情度理之力。”
  “謝謝大師點破迷津,敢問法號……”
  清音大師道:“貧尼清音,主持此庵四十年,一向少涉江湖。但因有方外好友不時來庵論道盤桓,故此對武林仍不隔膜。檀樾一身具如此大法力,貧尼欽佩之余,尚須道謝。”
  石軒中心急朱玲下落,來不及問她何以向自己道謝之故,趁她微微一頓之際,立刻道:“原來是庵主出手,怪不得在下無法抗衡。敢問庵主,最近可有一位朱玲姑娘投入貴庵中么?”
  清音大師脆聲而笑,道:“果然是劍神石軒中大俠駕到。貧尼早已想遍天下高手,除了石大俠之外,再無別人。石大俠既動問朱玲消息,想必急于和她見面,請隨貧尼來。”
  石軒中大大吁口气,把面幕除掉,向清音大師施了一禮,然后急急跟他向月洞門那邊走去。早先那條人影,正是從月洞門那邊出現而縱走的,如今清音大師果真領他向這邊走。石軒中一念及那條人影,心中便忐忑不安起來。
  須知朱玲本是走慣江湖的巾幗須眉,心思靈慧無比。若然那條人影是她,走了這一會儿工夫,石軒中腳程雖快,卻也無法追蹤上她。
  進了月洞門,只見花木環植,其中一座精巧的庵堂,四面俱有門戶。
  清音大師突然止步,低聲道:“石大俠,在見到朱玲之前,貧尼有句話要先問明白。”
  石軒中忙誠懇地道:“庵主盡管賜問,石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清音大師道:“善哉。貧尼敢問大俠,可知朱玲近況?”
  石軒中怔一下,道:“在下在碧鳴山沒有見到她,直至如今,也沒有和她見過面,哪能知道她的近況?”
  清音大師頷首道:“這就是了,貧尼必須先去跟她說一說,才能容大俠見她。”
  石軒中恍然而悟,道:“庵主想是怕在下見到她已改變的面容而吃惊,使她難過么?在下在碧雞山上已知此事,庵主無庸過慮。”
  “那好极了,石大俠請。”
  石軒中望一眼那座庵堂,突然一陣緊張,拱拱手,便大踏步走進庵堂去。
  入門之后,便見堂中一盞幽暗的油燈,懸在佛前,四下哪有一絲人影。他退出來,大聲道:“庵主,她已不在堂中。”
  清音大師長眉一皺,沉重地道:“貧尼万分抱歉,朱玲定是因貧尼与大俠動手時,听出你的口音,不愿以真面目与你相見。”
  石軒中匆匆道:“庵主請怨在下放肆。”話猶未畢,已自騰空而起,踏牆走瓦,轉眼飛逝。
  他一出了庵外,定眼向遠處搜視,但樹林處處,山岭起伏,縱有神目如電,也無法看得遠些。不由仰天長歎一聲,暗自愴然想道:“玲妹妹啊,你怎知我石軒中并非与世俗之流一般見解,僅識得以貌取人。其實現在你容貌變丑,我卻會比以前更加倍愛你。”
  他感歎了一回,低頭一望,門外的魔劍鄭敖已沒了影。想是不愿重見朱玲,故此跑掉。正要縱下平地,忽見遠處一座高山的腰處,突然騰起一道白虹。如換了尋常之人,根本就無法看見這道白虹。因為那座山岭,离此地少說也在四、五十里路以外。
  石軒中定睛再看,只見那道白虹复又沖霄而起,在黑暗的山上,划出一個小小的弧形。他用心地忖想道:“這道白虹似是劍光。從這個弧形看來,那人是施展輕身功夫,借著周圍樹林山石的形勢,身劍合一,直沖上天。然后掉頭下降,盡量使下降之勢彎曲,因此才現出這么一道弧形劍光,哎呀,難道這道到光,乃是魔劍鄭敵的白虹劍?對了,越看越似那白虹劍,否則不會發出如此強烈的光華……”想到這里,心中怦然大動,更不猶疑,施展出蓋世輕功,飛馳而去。每一個起落,都達七、八丈,又高又遠。因此遠遠看見他的身形,宛似是馭風而去。
  但見那道弧形白光,繼續不斷地出現。不過石軒中這等大行家卻看得出來,此人已近乎精疲力竭的地步,因此越來越縮小了范圍,同時劍上光華也漸見黯淡。他明白這是因為用身劍合一縱騰的身法,本就吃力。加上要劍上發出眩目光華,更耗真力。可能這人在他看見之前,已經施展了好久,是以這么快便顯得精疲力竭。
  數十里地,不消多久便自馳到,但此時已不复見到劍光。石軒中直奔到發出劍光之處,万籟俱寂,忽然听到沉重粗大的气喘聲。他在心中叫聲:“是了。”奔過去一看,只見草地上躺著一個人,手中握著一支長劍,白气森森。
  石軒中連忙叫道:“鄭兄,鄭兄,你怎么啦……”
  地上躺著那人,果是魔劍鄭敖。他听到石軒中的聲音,精神頓時一振,嘴唇一動,正要說話,但他气喘得不可開交。竟然說不出話來。石軒中連忙蹲下去,真气貫到掌上,替他推揉穴道。片刻工夫,鄭敖已經能夠說話:“石爺,赶快越過此山……”只說了這句話,便大大嗆咳起來。
  “你不要急,一切都有上天安排,我們都不過听從天命,把我們可怜的一生走完,你慢慢地把事情告訴我。”這些話本來是准備對朱玲說的,但現在卻先對鄭敵說了。
  “……石爺,玲姑娘就在山……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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