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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沒有理由回答得不快,任何男人若是認識這樣子的一個女孩子,何須思索記憶?
  小辛道:“她認識你。”
  連四苦笑一聲道:“這卻是奇跡了。”
  小辛道:“是事實,她遠遠一見我要會的朋友是你,立刻跑掉,看來有點匆促。”
  連四道:“就算認識,也不必怕我呀”
  小辛道:“你們必定認識,只不過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再問你第二件事,那些流氓,背后被誰指使的?”
  達四道:“我不知道,我從沒有想到他們是被人指使的。”
  小辛微微皺起眉頭,回想那天的情形。以他觀察所得,那几個流氓分明很有步驟層次地迫連四出手,甚至連刀都准備好,等連四忍不住時有刀可拔;那些流氓根本不懂上乘武功,故此絕不是他們想見識天下無雙的“拔刀訣”,當然他們更不愿意自己的頭顱落地可見得背后必有人主使,這個人是誰?為的什么?”
  小辛問道:“我的刀呢”
  連四從壁櫥內取出一個長形包袱,擱在桌上,道:“誰也想不到震撼天下武林的橫行刀,居然藏放在一家小面包店的碗柜內。不過你最好打開瞧瞧,免得這几天破人掉換了……”
  小辛隔著包袱摩擦一下道:“可惜沒有發生,其實此刀也不算什么。”
  他們沉默了一陣,小辛看連四眼中光芒和面上的表情變化了很多次。他內心一定波瀾起伏,一時壯志涌起如浪濤卷天,一時消沉得有如古井內一湖死水……
  寶劍之与烈士,紅粉之与佳人,還有那青山綠水,繁華歌舞,春風詞筆,碧血丹心等等都各有所屬,都有不可錯易的關系。這一把“名刀”,凡是當世一流刀客,豈能不熱血沸騰?豈能不悻然心動?
  小平不說話,只把“橫行刀”推到他面前。
  連四當然會得此意,突然熱淚涌出。
  他把包袱打開,形式古朴的橫行刀赫然在目。"123456?89"
  連四伸出右手,輕輕摩擦那刀,動作之溫柔,有如撫摩第一個儿子紅嫩的的身体……
  茫茫江水,煙波浩蕩。暮藹沉沉中一艘輕帆,加上急槳,駛行甚疾。
  船艙還算寬敞,至少可容七八人躺臥。
  小辛眼光釘住蓬窗邊的綠野,那張美麗年輕的面龐上,今天一整天都浮現郁郁之色,但昨天卻沒有,昨天她一會往船頭,一會到船尾,口中哼著小調,不時伸腳浸在江水中,總之沒有一刻靜下來。
  至于小辛說也可怜,綠野點了他十二處穴道,使他除了頭部能動之下,其余連小指頭屈伸一下也不能。
  他昨天与綠野恰恰相反,閉起雙眼足足睡了一天。但今天綠野很少動,小辛卻一直睜大眼睛,一直瞧著她。
  綠野這么野性的女孩子,會有什么心事?男朋友么?好象不大可能,她絕不是被情感束縛支配那种人。
  但天下事難說的很,尤其是年輕人,說不定她真會為情所困,為了男朋友的事郁郁不樂。因為昨夜船泊江岸,她上岸好久才回來,可能听到什么消息或者見她的男朋友……
  兩日來他們沒有交談過一句話,艙內靜得快要發霉。夜色終于使艙片黑暗。但小辛還是注視綠野,好在白天或黑夜對他的“夜眼”來說全無分別。
  后面的梢公問過綠野可以靠泊小鎮過夜,四下又恢复沉寂。
  綠野忽然說道:“小辛,你的眼睛仍然睜開么?”
  小辛道:“是的。”
  綠野道:“你的橫行刀呢?”
  小辛道:“送人了!”
  綠野長長歎一口气,道:“那消息果然是真的,你將橫行刀送給你那個朋友了,對不對?。”
  小辛道:“有什么消息?”
  綠野道:“有人搶去橫行刀,你的朋友身負重傷!可能活不了。”
  小辛“嗯”一聲,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我跟他見面?”
  綠野搖頭道:“不必左查右查,傷人的就是‘煙雨江南”嚴星雨。”
  小卒道:“如果是他,那倒是合情合理。听說他已盡得“血劍”嚴北真傳,這件事表示連四的“拔刀訣”夠嚴星雨的“血劍”快。”
  綠野道:“連四根木沒有拔刀,甚至連包袱也未曾解開。”
  綠野道:“有什么稀奇,盜名欺世之輩多著呢。”
  小辛道:“你怎知道是嚴星雨?”前些日子花解語給他的印象大深了,嚴星雨若只真正的英雄人物,花豈能芳心傾慕一至于此?所以老實說這個消息他覺得不大可信。
  綠野道:“總共三個人說的,并且都親眼所見。第一個是連四本人,經過情形說得很詳細。第二個是我派去的人,他留在南京當過鏢師,資格很老,經驗多眼光准。他親眼看見整件事情經過。第三個是住在北門的名拳師“山搖地動”陳大元。我們查詢之下,陳大元說碰見嚴星雨匆匆經過,只冷冷淡淡打個招呼。”
  這些證据表面上看已經足夠了,小辛只提出一點,問道:“連四負重傷之后還能說話?”
  綠野道:“這一點便有奇怪了,他只不過左肩和手腕受傷,兩處都不是致命部位,何以曾有重傷垂危的話?”
  小辛道:“我想瞧瞧他。”
  綠野道:“為什么?”
  小平道:“我們既然是朋友,既然又知道他垂危的消息,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難道你為不對么?”
  綠野道:“如果我們知道嚴星雨就在附近,又知道橫行刀尚在他身邊,你先找他抑是先去探望連四?”
  小辛道:“現在可有這种選擇机會?”
  綠野道:“還不知道,船馬上靠岸,一到岸邊就有消息。”
  綠野望著昏暗的江水,過了一會,才道:“是的。”
  小辛大聲道:“我說過,我決定之事,誰也不能攔阻。我要看看連四。”
  綠野回轉頭,發覺艙內漆黑無光,便點上燈,燈光照出小辛的面龐,她端詳一陣,道:“你連小指頭都不能動,請問你有什么法子‘去”看連四?”
  小辛道:“你別忘了有秘密在我手中。”
  綠野道:“秘密已經不見了。”
  小辛道:“峨?這一兩天好象發生了很多變故:“
  綠野道:“對,由于連四負傷垂危,我爺爺大為震怒,決定不再過隱姓埋名的生活,所以他撤銷了我的誓言。我的誓言是什么,相信不說你地想得到。”
  小辛道:“我雖然想得到,但你祖父要你立下很可怕誓言,目的只不過不泄露家傳武功,這一點卻使人想不通。”
  綠野忽然道:“就快靠岸啦:“
  小辛道:“說不定我的穴道根本沒有受制于你,因此你現下不答應我,大家一翻臉,你便可能失去帶我去見那個人的机會:“
  綠野晒笑一聲,道:“昨夜有個男人,他的身体已呈現极沖動狀態,因為有叩女人戲弄他,而這個女人卻是赤裸裸躺在他身邊。要是這個男人能動彈的話,你猜他第一件事做什么?”
  小辛苦笑一聲,通:“我不知道。”
  綠野道:“等一會我們上岸,你會見到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
  小辛眼睛轉到窗邊那盞風燈上,忽然凝定不動,若有所思。
  綠野輕晒几聲,轉眼向黑暗的江岸望去。口中喃喃道:“石堤已可見了,好像還有人影,小辛,我們快到了……”
  在她身邊的風燈忽然熄滅,綠野吃一惊,連忙打著火折,但那風燈卻仍點不著,綠野手忙腳亂地查看。
  小辛嘲聲道:“好笨啊,連我在這邊也看見燈蕊銅管坏了。”
  后面的梢公在蓬上敲了兩下,綠野吃一惊,道:“啊呀,已經到了,但這盞鬼燈卻忽然坏了……”
  她伸頭出窗,縱聲叫道:“爺爺,沒有事,只是燈忽然坏了。”
  船身碰到石堤,傳來輕微的震動。堤上一個蒼老含勁的聲音道:“燈怎會壤的?綠儿,你若是受制于人,也不要緊,爺爺會想辦法,你別惊慌。”
  綠野鑽出船頭,道:“我沒事,真的是燈坏了。”
  她爺爺道:“小辛呢?他真的不能動?”
  綠野道:“當然是的,他說想先去看連四,奪刀的事好象不大在乎。”
  她爺爺道:“這是小辛的作風,他對天下任何奇珍异寶都不惑興趣,所以才會對‘友情”看得重,你現在把他穴道解開,請他上來。”
  綠野訝道:“解開穴道?爺爺,這個人可不是普通人。我從沒有害怕過任何人,但對他不知何故卻感到害怕:“
  她爺爺笑一聲,道:“傻丫頭,你知不知你爺爺是誰?”
  綠野道:“當然,你是海龍王雷傲候。几十年前便已是武林一流高手了。”
  侯道:“但,重要的——你卻忘記提起,你爺爺是典押業之王,評估天下重寶之時,上至帝王公腳下至雞鳴狗盜,無不欽服。”
  綠野實在不明白爺爺在這种情況之下,何以忽然提到典當這一行?難道和武功有關?
  雷傲候又道:“典當這一行除了胸中學識和經驗之外,最重要的是和膽色,尤其是膽色,簡直跟賭徒一樣。”
  綠野恍然啊了一聲,道:“您意思說你一生都是在豪賭中。”
  雷傲候道:“對,每次要爺爺出馬鑒定評估的話,便是爺爺我作孤注一擲的豪賭了。孩子,當年你爺爺的豪情胜慨,一百個武林高手部比不上。”
  他們祖孫的對話停止了,沉寂一會,綠野奮然道:“好,爺爺,我去解開小辛穴道:“她顯然感染到老祖父的豪气。爺爺已是八十歲的老人,雄風猶在,怎能不感動的振臂而起?
  黑暗中忽然傳來語聲:“傲老,您好:“是小辛的聲音,是從雷傲候后面兩三丈虛傳過來。
  雷傲候轉身望去,黑暗中只隱約看見小辛高瘦的身影。他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道:“好,小辛,你真行。我那小孫女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突然一道火光從堤下飛來,霎時照亮了堤上數丈方圓。原來是那梢公高舉一支火炬,飛身上堤。
  小辛全身雖然暴露在火炬光下,但在別人眼中仍然有模模糊糊之感。仿佛來自幽冥的魔鬼,又像是密林中,最凶殘可怕的豹子。
  綠野尖叫一聲,飛扑上去。半途中卻被雷傲候舒臂伸手拉回來。雷傲候沉聲道:“不要沖動,他不是人。”
  小辛道:“我要瞧瞧連四。”
  雷傲候道:“我曉得,已經把他帶來了。”
  他作個“請”的手勢,小辛道:“我知道他在那邊的茅屋中,但我同時又知道在茅屋的四周,一共有三十八個人,有的在樹上,有的躲在坑洞內。
  雷傲候道:“你究竟是人呢,抑是魔鬼?”
  小辛道:“你剛才已說過我不是人。”
  雷傲候蕭蕭白發在火光下出刺光芒,尤其他點頭或搖頭時。現在他面上的皺紋更深了,眼神見呆滯,顯然這個活了將近百歲的老人,正以他一生的智能和經
  暮夜中,孤獨的火炬不但不能照亮大地,反而散發出陰森和寒冷的气氛。任何人如果發覺敵人竟然是魔鬼化身,他能夠不嚇破膽子已經是奇事了。
  綠野儿惊懼得身子發抖一會儿又現出狂野神情要沖向小卒。雷傲候一只手穩穩抓住她,宛如不可撼的石像似的,這個老人忽然說道:“小辛,很多不可能的事都在你身上發生,例如刀王蒲公望,血劍嚴北。所以就算多加上一個巫山宮宮主“風鬢雨鬢d南飛燕,也不會稀奇。”
  小辛道:“南飛燕亦只是一片落葉罷了,不過這一片卻污穢可厭得很……”
  雷傲候道:“南飛燕輕功暗器天下第一,怪不得你擊滅風燈,綠儿全然查看不出蹊蹺,也怪不得你上提時能瞞過我雷某人耳目:我算來算去宇內昔年只有南飛燕“跨日無影月凌虛”輕功身法可以臻此境界,你無疑盡得心法精要,甚至有可能青出于藍:“
  原來這個智能的老人,研究的是這件事。可怕的是,他終于毫不錯的找到結但小辛卻好象一點都不在乎,轉變話題道:“你和閩南連家有什么關系?”雷傲候沉吟末答,綠野大聲道:“爺爺別告訴他。”雷傲候搖頭道:“也瞞不了多久。連四是綠野的未婚夫,也就是雷某人的孫女婿。”
  小辛意外地“嗯”了一聲,道:“我倒想不到你門關系如此密切。不過,我還是要看看連四。”
  他忽然現出警戒神色,然后緩緩轉頭望向黑暗中。
  大約在三匹丈處,出現一個人,身量頗高,腰肢畢挺。面色白根五官端正,一望而知是江南人氏。
  年紀最多不超過三十歲,身上淡青長衣裁得极為合身,頭巾上有一方羊脂漢玉,腰佩長劍,左手卻拿著一把折扇,予人以瀟洒大方的印象。
  當然誰也想不到小辛能夠在黑暗中把來人觀察得清清楚楚,因為小辛能夠發現這個人的出現,已經使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人暗自搖頭,伸手整一下佩劍,才道:“小辛果然名不虛傳,不才范慕鶴佩服之至。”
  小辛道:“傲老,他是什么人?”
  雷傲候道:“羽扇綸巾”范慕鶴是江南三大名劍之一,年紀雖輕,但身經百戰,劍道中的确可占一席之了。”
  以江南三大名劍的身分名望,只有像“海龍王”雷傲候這种前輩高手,才有資格當眾評論。
  范慕鶴道:“多謝傲老夸獎。小辛,我叫你名字絕無不敬之意,并且也請你叫我名字。”
  小辛忽然感到這個劍客最凌厲追人的不是那神鬼莫測的身法,而是“風度”和“气概”。這是先天加上后天訓練修養的成就,因此很難測度這個劍客造諧究有多深。
  另听范慕鶴又道:“想不到威鎮長江的“水鳥孤飛”沈惊濤也來了。”
  那持炬梢公略掀起竹昱,露出黜黑多皺的臉孔,說道:“范相公好說了,兄弟在陸上只有干瞪的份,希望有机會往水里出點力气。”
  照小辛所說,黑暗中共有卅八人埋伏著,日下策一個現身的已經是江南三大名劍之一的“羽扇綸巾”范慕鶴,誰知道還有多少惊世駭俗的人物將會相繼出現呢?
  小辛心中不覺對雷傲候泛起佩服之意,想不到這位垂垂老矣的前輩高手,一怒之下竟能掀起如此可怕的惊濤駭浪……
  所有的話聲忽然停歇,誰都不說話。過了一陣,那江水涌拍堤岸的聲音越來越單調。
  小辛回轉身對著雷傲候,淡淡說道:“我要看看連四。”
  人人听了都曉得小辛還有一個意思,他的意思說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提出個要求。
  海龍王雷傲候仰天大笑,道。“橫行刀,好一個橫行刀:“
  一共十二支特制火炬,十二個老少俊丑裝束都不同的人高高舉著。
  火光照得當中七八丈方圓空地明亮如晝,人人臉色肅穆鐵青,注視光線匯點的兩個人。
  小辛站在那儿,好象互古以來都沒有移動過。但有些人都覺得他生像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明明站在那儿,卻又不在那儿。
  范慕鶴長衫已脫掉,据說他大小一百九十七戰以來,還是第一次脫掉外衣。
  他的劍尚在稍中,他的手很輕柔地按住劍把,人人看見他白哲修長洁淨的手掌和手指。
  江南三大名劍果然不同凡響,劍出硝,卻已令人涌起劍气縱橫的感覺。
  十二支火炬匯合的光亮,照見小辛漠然寒冷鋒銳的目光。他手中有刀,也算名刀,是范慕鶴特別向刀法名家梁迅人借來的。但小辛只用左手隨隨便便拾住刀硝上的系帶,即使是普通人也看得出這种拿刀的姿勢絕不可能過快拔刀應戰。
  這就是他的“刀法”?橫行刀也是這樣子施展的?人人心中的疑惑,几乎比長江之水還要多。
  突然間一支火炬划空飛起,落在十余丈的江水中,“嗤”地熄滅。十二支火炬還剩有十一支,所以四下都明亮得很,只見丟掉火炬的是個五旬老者,一身粗布衫褲,而且忠厚老實,是在鄉村到處都見得到那种老老實實的庄稼人。
  他左手本來反拿著一把金刀,忽然也掉落地面。雙目茫然而又凄慘,好象守財奴忽然發覺所有的家當財物都不見了。
  這本是很奇怪可笑的情景,沒有一個人發出笑聲。因為人人都知道這位“水鄉左金刀”莫逢時”一生精研刀法,功力精深無比,見識淵博無比(刀法)。他忽然扔炬壓刀,意思和守財奴忽然發覺不見了所有錢財一樣。這是所有武林名家都值得痛哭大醉的事,絕對沒有一點可笑,只有可悲……
  “橫行刀”莫非當真可以橫行天下?何以小辛隨隨便便站著,就已經無懈可擊?碰上這种敵手,辛辛苦苦煉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何用?
  火炬一支支飛向江中,江南十二位武功路數全不相同的名家高手,都一一宣布認敗服輸。將來其中一定好几個終身有不敢提到“武功”,又豈止痛哭沉醉而已?
  但仍然有一支火炬獨撐殘局,是“綠野”,這個既野性又美麗的年輕女郎及時另行點一支火炬,高高舉起。雖然她被無聲的悲壯凄涼場感動得熱淚盈眶,但她的手仍然很穩定,高舉著火炬。
  至少目前還有兩個人未曾認輸,綠野是這樣想法,一個人是“羽扇綸巾”范慕鶴,他的气概,沉穩的態度,足可以教江南千万美女為之傾心仰慕不已!
  另一個人是年逾八十白發滿頭的“海龍王”雷傲候。他眼中光芒銳射,充滿了不可測度的智能。這位曾是全國典押業之王亦是一代武林高手,他能不能抵擋“橫行刀”的威勢?他忽然動員全部力量三十年前的舊部屬,以及故人的子弟等是不是一心一意要擊敗小辛?為什么要擊敗小平?
  “羽扇綸巾”范慕鶴突然朗聲長笑,說道:“傲老,晚輩平生大小總共近兩百戰,所有的痛苦加起來,一次多!”
  雷傲候道:“既然如此,何必還要蹈險:“
  局面本來很緊張,范雷兩人一說話,立時緩和了很多。但听雷傲候的口气,似乎那范慕鶴不愿罷手,所以出言相勸@
  小辛亦感到范慕鶴的殺气越盛,斗志越堅。一般來說正當對峙之時,一說話就不免松懈下來,但范慕鶴卻与這原則相反,小辛因此感到奇怪。
  范慕鶴笑道:“傲老,俗語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晚輩直到這一才深深体會這句話的味道。晚輩謬蒙傲老瞧得起,飛羽相召,而且核定為江南三十八家之首,土為知己者死,晚輩已經豁出去啦:“
  小辛雖然感到對方威力隨著話聲越來越強,但仍然不作聲。
  雷傲候道:“范世兄,在我這一行的看法跟你有點不同。我這一行講究的是毫厘不差,當机立斷。只值十兩銀子的東西,打死也不肯出十一兩,你何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范慕鶴大聲道:“小辛,我們的話你都听見了么?”
  小辛道:“听見了。”
  范慕鶴道:“如果換了你是我,該怎么辦?”
  小辛淡淡道:“我不喜歡猜測,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范慕鶴道:“但你知不知我們已經交鋒許多回合了?”
  小辛道:“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分別?腰纏万貫的財主,多花了十兩和花多了一兩銀子有何不同?”
  范慕鶴半晌沒有作聲,雷傲候長長歎息一聲,道:“范世兄,現在大概已到了黃河吧?”
  一盞孤燈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當明亮。
  榻上躺舊的人,右手和左肩都包扎著厚厚的白布。
  他臉色灰白,气息也很微弱。小辛俯視了一陣,頗感心酸。前几天還是生龍活虎般的青年,怎的已變成奄奄一息的病患?
  茅屋內還有雷傲候和綠野,他們都沒有作聲,這种沉默使人感到“死亡”。
  小辛靜靜瞧了一會,忽然動手把白布通通解掉,露出腕上和肩上的傷口。只見鮮血仍然從傷口滲出,止血的金瘡藥似乎毫無用處。任何人像達四這樣不停地浪皿~-定早已巧抵了:阻連四石妥眾扎,他生命力之強韌似乎強胜過常人很長。,
  小辛沉聲道:“有沒有參湯?”
  雷傲候應道:“參湯么?容易得很……”
  綠野已經奔出去,片刻就回轉,帶來一的參湯。
  小辛拍拍達四的面頰,好象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樣。但連四的嘴巴在這時張開了,小辛道:“喂他參湯,不要急,但也不要停止。”
  綠野擠到床頭,依言而做,參湯一匙一匙喂入連四口中。
  小辛用白布拭去傷口血漬,看了一下,說道:“是劍傷,這口劍很特別,只有半寸寬,劍身其薄如紙。”
  雷傲候歎口气,綠野道:“煙雨江南嚴星雨的‘芳草劍”,正是薄如紙,身有半寸寬。”
  小辛道:“既然證實是嚴星雨,事情就好辦了。”他忽然走出去,隱沒在黑暗中。
  達四面色蒼白得像死人一樣,兩處傷口仍然滲出鮮血。綠野惊疑地望著祖父道:“他會不會回來?連四曾不會死?”
  雷傲候道:“小辛正在想法子搶救連四。”
  綠野道:“我也知道,但這個人好象一團迷霧,任何事情到他身上便不能确定。他本來應該像只死豬躺在船上,我明明點了他十一二處穴道,又用种种方法測過,甚至利用每個男人最強烈的本能欲望來試探。但他卻根本沒有被我制住。爺爺,他為什么裝出受制的樣子?”
  雷傲候搖搖頭,但這位世故智能的老人并沒有迷惑茫疑的神色,因此他的孫女不明白他搖頭到底是表示不知道抑是不愿解答。
  小平忽然在燈光下出現,放了一些白色晶狀物在參湯中,另一只手拿著一個陶罐。他撕了一小塊白布,藤透那無色液体過快洗滌兩處傷口。他的動作迅快而又輕柔,屋子里充滿了刺鼻的酸醋气味。
  小辛一面動手,一面說道:“我早已回答你的問題,你還記得么?我說我要看看連四。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刀已被奪、身負重傷,但我卻知道你會把他的消息告訴我……”
  連四的傷口已變成白色,很明顯的一個現象是鮮血已經不再滲出來。
  雷傲候出現惊奇之色道:“我用的金創藥是真正少林秘方,比云南白藥好十小辛,你用的是什么藥物?”
  小辛道:二不是藥,只不過一把鹽和一罐白醋而已:“
  “鹽”放在參湯里,恐怕是中國人懂得食“參”以來第一次。用“醋”洗傷口而能止血,亦是奇得不能再奇之事,因為醋与酒相似,可以消毒,但也可以把傷口的血凝塊洗掉,以致流血不止。小辛怎會反其道而行之?
  小辛并不多作解釋,他本人也可能不知道鹽在血液中的重要,而失血過多便出現“脫水”現象,必須用大量鹽水補充。但小辛卻确知体的功效,又确知連四的傷口种特別的五金利器所傷。
  這种合金屬有奇怪的毒性,所以用一般止血藥反而會使傷口流血不止,直到失血過多而死為止。所以他用“醋”猛洗傷口,使那种金屬毒性消失,一方面用加鹽的參湯補充失去的血液。
  連四忽然慢慢睜開眼睛,這是兩天來第一次恢复神智。
  他苦笑一下,用虛弱無力的聲音道:“小辛,我恨慚愧……
  小辛道:“奪刀的人真是‘煙雨江南”嚴星雨?”
  達四道:“是他,那把‘芳草劍……拔劍的速度……還有……劍勢彌漫著煙雨迷蒙的情致……”他聲音越來越小,除了這几句話之外,后來嘴唇開闔,已沒有聲音發出,小辛只好把耳朵靠近連四嘴邊。
  但連四連喘气也好象不夠气力,小辛道:“有話以后再說,先休息一下。”
  綠野繼續喂參湯,連四眼睛轉到她面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綠野卻向他微微而笑。
  小辛明明看見了,卻好象絲毫不曾注意到,說道:“傲老,刀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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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孤萍、HER 輸入,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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