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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冷穴盤蛇五异劍


  裴淳吁口气,道:“他們都走啦……”病僧有气元力地道:“你是誰?”裴淳訝道:“在下是裴淳呀……”答話之時回轉頭去,才曉得病憎問的是那黑衣人。
  黑衣人一言不發,退到洞底。此洞洞口雖是低狹,但內部甚是深廣。病僧舉步迫去,身軀搖搖晃晃,口中還發出呻吟之聲。黑衣人冷冷道:“你這和尚病得快要死了,還這等好惹事非,早知如此,剛才該當讓你出去!
  病憎呻吟數聲,才緩緩道:“原來你識得外面之人,因怕連累你也泄露行藏,是以攔阻貧憎出去,是也不是?”
  那黑衣人万万想不到病僧如此机智,只憑他的一句話,就參透許多机關,心頭一惊,口中卻淡然道:“你愛怎樣猜都行!目光移到裴淳面上,冷冷喝道:“裴淳,你過來!
  裴淳問道:“干什么?我才認不得你!病僧接口道:“他頭上的黑布袋取掉,也許正是老朋友!裴淳抗聲道:“在下從未听過這位大哥的口音,決計不是老朋友。”
  黑衣人點點頭:“不錯,咱們都未見過面,但裴淳你過來一趟……”裴淳不知不覺舉步上前。病僧陡然喝道:“站住!裴淳停腳訝道:“怎么啦?”病僧道:“江湖上人心險詐,這人如此神秘詭异,你怎可听他的話?”
  裴淳拱手道:“多謝大師指教!”他是個實心眼之人,一旦覺得病僧之言有理,不但不向前走,甚且退回原來立足之處。
  黑衣人嘿嘿冷笑兩聲,道:“此子功力雖是高出病和尚之上,但全元城府之計,較易對付……”話未說完,病僧已接口道:“裴淳一身功力雖是不俗,但卻不見得高于貧僧!
  裴淳老老實實地道:“大師說得不錯!黑衣人道:“你懂個屁,這和尚人洞之時,我也曾不聲不響地給他一劍,他雖是躲開了,但雙手已被劍尖划傷四處,這還是正面人洞。而你卻是屁股先人,居然有法子抵往一劍之厄,這當中自然大有高下之分!
  病僧哼一聲,道:“貧憎若不是先傷于西藏喇嘛手下,你的偷襲焉能得手!黑衣人凝目打量著他,過了一陣,道:“那喇嘛就是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一,名叫札特,他的金剛密手和天龍頂的功夫果是舉世無雙,和尚你居然只傷不死,已經足以震駭武林了!
  裴淳大大不以為然,大聲道:“少林七十二种絕藝之中,就有不少足以媲美金剛密手和天龍頂的功夫,像這位大師的病維摩撣功只要練到雙目無神,齒發皆落之時,金剛密手便傷不了他!
  病僧和黑衣人雙雙惊异地哦了一聲,病僧因知道他是趙云坡的傳人,惊异之情還有限度。那黑衣人卻惊訝得搖頭擺腦,道:“好小子,瞧你雖是笨頭笨腦,眼力學識卻高得叫人難以置信!你可認得我手中此劍的來歷?”話聲中一丟那根細棒,落在裴淳面前七八尺的地上。
  裴淳茫然道:“這根細棒也算得是劍么?”舉步上前拾起瞧看,但見一端的柄上有兩位樞紐,一按底下的樞紐,哧一聲響處,細棒未端吐出一截綱薄狹窄的鋒刃,長度恰如那根細棒。
  病僧見那神秘黑衣人,兩次三番地設計引誘裴淳离開洞口,知道必有陰謀,可是他無論怎樣推究都查不出陰謀何在,心想我病和尚倒要瞧瞧你安的什么心?反正裴淳若是死在你手底,也是一件功德!于是默然不語,靜待變化。
  那黑衣人冷笑道:“此劍名列武林五异劍之內,劍身狹薄細長,又是從棒中吐出,就像蛇舌一般,名日毒蛇信。”裴淳道:“原來是五异劍之一,果是古怪!黑衣人道:“既已瞧過,該當還我!
  裴淳按一下前面的樞紐,哧一聲,劍鋒迅快縮回細棒內。接著走過去遞還給他。病憎几乎出聲叫他不要走過去,但終于沒有發話。
  黑衣人接過細棒,突然縱聲大笑,道:“你們可想見見我的真面目?”說時一下掀掉黑布袋,露出一張盡是麻孔的面龐,原來是個大麻子,年紀約在五旬左右。
  病僧情不自禁地迫近數步,定睛望去,看真之后,失聲叫道:
  “哎,施主敢情是胡二麻子?”裴淳茫然道:“哦!胡二麻子……”病僧道:“胡施主早在二十余年以前成名江湖,論起來比貧僧早出道十年之久!他的大力鷹爪功夫凌厲元匹,罕逢敵手……”
  胡二麻子狂笑道:“不錯,我就是胡二麻子……我就是胡二麻子……”聲音遠傳洞外。
  洞外傳來一陣拔打枝葉之聲,接著兩個人先后鑽了人來,并肩一站,阻住去路,其中一人陰陰笑道:“想不到在此地碰到老朋友,胡二兄可還認得馬延兄和我步崧?”旁邊的馬延接聲道:“胡二兄豈能如此健忘,咱們闊別了十多年,這一向可好?”
  胡二麻子喝道“誰跟你們是好朋友?想當年我胡二麻子供職元宮之時,你們只是小伙計而已!
  裴淳和病僧見他們言語沖突,便都分別退開一步。步崧不住地嘿嘿冷笑,馬延厲聲道:“此一時彼一時,難道胡二你目下還是我們的上司不成?”胡二麻子陰森森地凝視他們一陣,才道:“听說元宮出重賞買我麻子項上人頭,瞧你們這等奮不顧身地扑人洞內,可想而知,懸賞极重,請間是什么物事?”
  病僧、裴淳二人都伸長耳朵聆听,他們都是心存漢室之士,因此不約而同地立定主意,只要雙方動手,便都出手痛擊步、馬二人,皆因這胡二麻子既是叛出元宮,自該援助。
  步崧冷笑之聲一歇,道:“告訴你也不妨,這賞格果然极重。一是銀龍令牌一面……”胡二麻子點頭道:“此牌可以免死,又可為所欲為,役使天下地方官府,當得起重賞二字……”步崧接著道:“第二是寶庫一座!胡二麻子道:“這一來有財有勢,堪稱富貴雙全!
  馬延大聲道:“第三宗你猜一猜是什么?”胡二麻子沉吟道:“莫非是晉爵封侯?”馬延搖頭道:“那有什么希罕,銀龍令牌比封侯強得多啦!胡二麻子道:“這話有理,然則難道是裂上封王不成?”
  步崧道:“裂上封王之事,連圣上也難做主,老實告訴你吧,十五年前宮禁中第一美女是王妃身份,你自然曉得,無庸多說。但目下的第一美女卻是一位宮女,芳名燕燕,她就是第三件重賞!
  胡二麻子咕一聲吞口唾沫,道:“她比起拉慕妃怎樣?”步,馬二人一齊搖頭晃腦地評論起來,竟是難分高下!這些話只听得裴淳、病憎二人甚是沒趣,連出手援助胡二麻子之心也談會不少。
  胡,步,馬三人談起女人經,大見親近,敵意消退了許多,他們有說有笑的,倒使得裴淳、病僧二人心中暗暗啼咕,不曉得他們會不會化敵為友,合力來對付自己。裴淳還不打緊,病僧卻极是緊張,原來他离開裴淳之后,經過此地,正在山路上走,忽見兩個雄糾糾的佩刀大漢從石后閃出.攔住去路。
  病僧暗暗好笑,心想這兩人若是不法之徒,這回當是碰上對頭克里,當下停步打個問訊,道:“兩位施主敢是有意布施出家人”那兩名大漢瞪眼作色,其中一個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快結爺們滾回去,若敢羅咦,便送你土西天!另一個大漢鏘地拔刀在手,面泛殺机。
  病僧訝然想道:“這兩人佩刀尺寸式樣相同,顯然是個同一門道之人,我瞧他拔刀手法似是山右五鳳刀的家數,不知何故如此凶橫,又遠來江南地面?”他暗暗提聚功力,口中呻吟一聲:“貧道抱病在身,急于赶到前面歇腳,但望兩位施主行個方便!
  話才說完,刀光一閃,迎頭劈落,病憎呀地惊叫,身形一側,恰好避過這一刀,外表上瞧來似是病弱腳軟,故此傾倒。
  另一名大漢也掣出佩刀,攔腰平削.刀鋒勁銳,決計不是開玩笑。病僧躍開數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揮刀殺人,難道不須賠命的么?”
  一個大漢喝道:“好禿顱,原來練過武功的,我老實告訴你,大爺兄弟殺死十個人果然不須賠命,這是當今皇上的特旨,你懂不懂?”
  病僧冷冷道:“哼!原來是元廷走狗!是什么人命你們不准老百姓經過!
  他們齊齊放聲狂笑,同時之間揮刀連劈,勢道凌厲凶猛之极。其中一個大喝道:“你闖得過此地自然曉得……”病憎向左一閃,腳下被石頭一絆,踉蹌欲跌。那兩人迅即赶上猛砍,一把劈中他后背,一把砍在他背脊之上。
  兩柄佩刀落處如中敗絮,竟砍不入肉內,那兩人方自一惊,病僧裹地袖掃掌拍,出手反擊,那兩名大漢一齊跌開,中掌大漢口中狂噴鮮血,跌倒之后便爬不起身,中袖的大漢卻連爬帶滾地落荒而逃。
  病僧冷哼一聲,說道:“想不到山右五鳳刀門下也被元廷羅致了去,貧僧遲早要到山右會一會儿你們的掌門人!話聲遠遠送出去,料想逃走的那個也能听到。
  當下又向前走,心想若是碰上元宮高手,好歹也殺他一兩個,以示做誡。走了三四里路,還不見敵人蹤跡,正在訝疑之際,忽听一陣嘯聲起自左側一座尖峰之上,嘯聲洪洪烈烈,聲威甚是惊人!
  他停步向峰頂望去,但見二十余丈高的峰尖上,現出一個紅衣人影,面貌雖是瞧不真切,但仍可看出是個喇嘛。
  那紅衣喇嘛洪聲道:“道兄面帶病容,卻不似負傷,想是練得少林七十二种絕藝之一,請到峰頂一敘如何?”
  病憎大吃一惊,忖道:“我面上的病容居然被他瞧出.甚至認出乃是本門絕藝之一,這等眼力實是駭人听聞。如此高手若不會上一會儿,將是畢生之憾!于是提衣上峰,不一會儿已奔到峰頂,只見這峰尖上樹林茂盛,但邊緣處卻有一塊平坦空地,甚是寬廣,足夠動手拼斗。
  紅衣大喇嘛道:“洒家法名札特,德行淺薄,還望道兄指教!他的漢語十分流暢,病憎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意念,道:“道兄尚且說得好一口漢語,當知漢化之力無可抵御,道兄何不返駕西藏修持佛果?”
  札特大喇嘛洪聲一笑,道:“想昔年天竺超岩一系,初傳藏土,寂護、蓮花戒師弟二人演述量論奧義,漢僧大乘和尚無從置唆。被藏王赤松德贊放還中土。道兄漢化之說顯是淺見。”
  病僧雖則一生勤練武功,但不是不懂經義之輩,若是考他經典疑難,也還不怕,然而關于密宗傳人西藏的歷史,他卻是毫無所悉,這當儿只好張口結舌,無法答腔。
  札特突地喝道:“道兄小心了!病憎呻吟道:“貧僧還堪一試道兄絕藝……”札特道:“很好!大踏步走到病憎面前,右掌徐徐舉起,全身骨骼避僻啪啪地響,接著洪亮大喝一聲,舉神猛劈出去。
  這一掌劈得有聲有色,威勢凶猛無比,大有石破天惊之威,果真當得起“金剛”二字。
  病僧的護体掌功,被這陣威猛元濤的掌力,震得有點受不住,不禁連退三步。身形方自站穩,忽然感到一股元形元聲的潛力襲到身上,五髒六腑一陣搖蕩,喉頭一甜,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原來這金剛密手乃是藏土密宗諸般無上絕技之一,能夠在同一時間同一手掌發出兩种力道,病僧的病摩維禪功還未練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焉能禁受得住札特這一掌之威。
  病僧踉蹌倒退七八步,合十道:“道兄果是高明,甚感伺服,但貧僧只要內傷能愈,終須再找道兄請教!札特揮手道:“洒家隨時恭候道兄駕臨,目下可速速离開此地,否則另有別人赶到,問道兄無禮出手,洒家也無法禁止!
  這話已講得极是清楚明白,病僧何等老練,迅即轉身落峰。他循著原路走去,不一會儿忽然听到驟急蹄聲遠遠傳來,他心中一凜,忖道:“莫非是元宮另有高手赶到?”游目四顧,恰好見到一處山峰可以暫時藏身,當即提气縱上。他的內傷雖然不算嚴重,但現下提气縱上峰頂,卻也不禁呻吟一聲。
  那陣蹄聲本來還在遠處,可是就在病僧上得峰頂發出呻吟之聲時,這一騎已到了峰下。病僧心想此馬腳程之快,只怕天下再也難尋其匹!
  眼睛一轉,原來是匹紅馬,當即記起此馬正是裴淳坐騎,同時又見他仿佛回首一瞥,不禁大覺惊詫,心想此子听力好生惊人,怎的就听見了我的呻吟聲?
  于是連忙向對面石壁底下走去,閃人樹叢之內,隨即發覺有個岩洞。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瞧洞口四周的草木留下殘踏過的痕跡,便知此洞有人出入過。
  他仍然彎腰鑽了人去,迎面一縷尖銳金風射到,他早有戒備,迅快一掌去,左手几乎也在同時伸出,臼指一彈。
  這個憎襲之人正是上文說過的胡二麻子,他早就听見病憎呻吟之聲,是以這一招偷襲并未用盡全力,及至發覺對方甚是高明之時,赶緊劍尖微偏,打算另變招數,但已經來不及,只過劍尖劇烈一震,再也無法控制得往,直向一側蕩開。
  病憎這一指不曾彈掉對方兵器,不禁大是惊凜,心想我這一指已是平生功力所聚的絕藝,居然不能彈跌他手中兵器,可見得此人功力之深厚,已屬當今武林高手之列。
  他迅即查看好地勢,搶占到有利的角落中。不久裴淳就退了人洞。在那時候,步崧、馬延二人聲音傳人矚來,洞內的三人都各怀鬼胎,以為這些元延高手乃是沖著自己來的,故此其時無人做聲。
  且說胡、馬、步三人評論元宮前后面代的第一美女,說得興高采烈,胡二麻子忽地歎口气,說道:“兄弟躲避了多年,今日瞧來仍然難逃大劫。現下兄弟我反正也想開啦,像近些年來這等見不得天日的生涯,還不如死了干淨。”
  步,馬二人暗暗大喜,步崧放牧聲調,道:“胡二兄也不必過于消极,只要你自行向朴國舅認罪,想必還有机會。”
  馬延于笑連聲,接日道:“是啊,胡二兄不妨認真考慮考慮。”
  胡二麻子搖頭道:“用不著考慮啦,兄弟決意把這顆人頭交給兩位,目下唯一恿到戀戀不舍的,便是手中這口名列五异劍之中的毒蛇信,此劍得之不易,頗費心力手腳,當時滿以為得到此劍,便可再度出頭橫行,誰知此劍极是難使,反而用不上全身功力”裴淳不禁插口道:“既是如此,為何還對此劍戀戀不舍?”
  胡二麻子瞪眼道:“你懂個屁,此劍何等名貴,豈是容易割舍的?”
  步、馬二人也出聲同意他的意見,裴淳卻大惑不解,想道:“他們就像許多富有而吝嗇之人一樣,空自守著大堆銀子卻舍不得花,我真不明白他們的想法怎會這么不合理和可笑。”
  正在想時,胡二麻子已把毒蛇信丟給步、馬二人看,步、馬二人百般摩婆,顯然珍視無比,他們瞧定之后,一齊上前把此劍還給胡二麻子。
  病憎驀地大喝道:“兩位万万不可移動。”但這時步,馬二人已跨出數丈,但听天崩地裂般一聲大響,岩洞中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原來岩洞出口一塊巨岩崩塌下來,把出路堵死。
  步、馬二人首先轉身推移那塊巨岩,但不久就放棄此念,頹然停手。
  胡二麻子狂笑一聲,只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只听他接著說道:“此處埋伏剛剛布置完竣,諸位就赶來了,真是湊巧得很。”
  馬延喝道:“難道胡二兄也打算死在此地不成?”
  胡二麻子狂笑道:“不錯,我胡二已話得不耐煩,想不到有你們陪我一同埋骨此洞,當真是三生有幸。”
  裴淳大党不滿,沖口道:“你這等存心太卑鄙啦,著是我不想活,一定不肯連累別人。”
  胡二麻子喝道:“你是什么東西,想當年胡二爺乃是稱雄天下,領袖武林的人物,哪里輪得著你多嘴評論。”
  病憎道:“這話可不是這么說,胡施主昔年威風富貴是一回事,人品行為又是另一回事,不見得凡是位高權重之人,所作所為就都是對的。”
  步崧冷笑道;“這等話說也多余,胡二兄,咱們相識多年,何必鬧個兩敗俱傷,若是胡二兄有法子打開出路,咱們任什么都可以商量。”
  馬延接口道:“是啊,咱們先去風流快活十天八天,至于宮中懸賞之事,咱們再也不提。”
  胡二麻子嘿嘿兩聲,突然間破空之聲大作,胡二麻子的聲音已經移到另一回,道:“好有義气的老朋友,嘿嘿,我早就料到你們會出手暗襲,果然不錯,可見得你們實無獨當一面之才。”
  步崧、馬延銷聲匿跡,不知作何打算。這時岩洞中一片漆黑,這些人雖然都練就极佳目力,然而同內沒有一絲光線,到底無法辨物。
  胡二麻子話聲一歇,也不知走回沒有?眾人都不敢移動,也不敢弄出一點聲息,以免突然被襲,更須礙小心有人迫近身旁,無意被人殺死。
  過了片刻,形勢又沉悶又危險,原來他們這一陣工夫細想之下。
  都發覺若是要設法走出此洞,必須先殺死其他的人,才能兔去后顧之憂,而此地每一個人都作如此想法,是以決計不可弄出些微聲息,免得被數人一同攻到,那時節定難抵御。
  因此,同口連呼吸之聲,也听不到。裴淳雖然沒有除去別人之念,但他亦考慮到被眾人圍攻之事,這些敵人沒有一個不是各有絕藝之上,若是同時攻到,焉能抵擋得住,所以他也不敢弄出絲毫聲息。
  過了一會儿儿,气氛更是險惡可怖,各人都運功調气,使呼吸悠長幼細。要知他們都不是不能屏住呼吸,可是若果時間一久,憋不住這口气,那時候呼吸聲響特別粗濁,這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在閉气之際,無法提聚全身功力,這時侯若是遭遇襲擊,非死不可。
  岩洞本來相當寬廣,但在這數人心中卻突然覺得十分狹小.生似都能夠感到別人的体溫,這當中要數裴淳心頭最是宁靜,貼立在洞壁一處微微凹人的地方,不言不動。
  又過了一陣,眾人在极寂靜中都听見別人的呼吸聲,因是十分低微,所以只能約略辨出遠近,無法查出正确位置。
  他們突然間大感恐怖,原來彼此收攝心神查听了一陣,便數出呼吸之聲連自己一共只有四人,而洞中事實上共有五人之多。
  若說是有一人屏住呼吸,是以元聲無響,并非講不通,可是誰敢如此冒險而不顧及待會儿呼吸變得粗重時被眾人攻擊之危?其次以時間椎度,若是有一人竟能屏息至這么久,功力之深無疑遠在眾人之上,這一點甚難成立。
  人人心中暗暗惊疑交集,其中有些人怀疑是胡二麻子從別的秘密通路逃悼,可是他焉能在眾人嚴密查听之下,無聲無響的開啟暗門脫身逸逃?
  他們听來听去,确實只有四個呼吸之聲馬延、步崧二人一直是手拉著手,彼此互相輕捏一下,一齊向左側最近的一個人緩綴移去。
  步、馬二人一動,洞中立時引起一陣無形無聲的騷動,所有的人都赶緊改變位置,局勢一時大為混亂。
  眨眼間洞內相繼升起刀劍劈風以及拳擊掌劈之聲,但誰都沒有哼出一聲,并且皆是一触即走,不敢戀戰。
  這時只有裴淳一個人仍然貼身石壁凹處,動也不動,他一點也不明白這些人為何忽然紛紛游走出手,心想莫非他們個個耳聰特佳,所以有恃元恐地搶先出手?
  忽然間病僧和胡二麻子一齊哼了出聲,胡二麻子陰惻惻地道:
  “病和尚指上功夫真不錯!病憎應聲道:“施主的劍果然有如毒蛇吐信,佩服!佩服!兩個人說話之時,腳下不停移動,因此話聲也是飄忽不定,忽左忽右。
  胡二麻子說道:“兄弟的千日光走泄了气之后,便不能用啦!本來兄弟想把這千日光,贈与膽敢前行闖探此洞另一條通道之人……”
  裴淳問道:“除了這條通路之外,此洞再沒有別的出口么?”胡二麻子迅即答道:“沒有,兄弟可以發誓!裴淳道:“既是如此L在下愿意自告奮勇!病憎見他膽气如此之豪,心中不禁泛起佩服之情,問道:“你何故自愿探道?”裴淳道:“此事總須有一人先行探道,在下何必推倭,延誤時間?”
  胡二林子冷笑道:“這話豈能教人盡信?你想是垂涎五异劍,才會自告奮勇”裴淳也不反駁,只微微一笑。少林病憎道:“縱是垂涎武林重寶,但這等阻力也足以令人佩服。貧僧記得敝寺長輩談論過,說是這五异劍每一柄都不相同,各具妙用,像胡施主的毒蛇信若是落在陰山劍派的人手中,崆峒派便難与爭烽了!
  裴淳手中火折已快要燒完,胡二麻縱到右壁底,伸手一推,隆隆數聲響處,壁上已裂開一個三尺寬,四尺高的洞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線,接著陣陣冷气冒出來,整個岩洞內的气溫驟然降低。
  他退開一邊,說道:“是兄弟竭盡心力才發現的秘密通道,內里除了無險難越之外,只怕還有奇异罕見的毒蛇惡獸,故此兄弟探過數次,都是半途而廢!”他摩挲一下手中紉棒似的异劍,接著又道:“論理兄弟應當惜此劍与你防身,但兄弟實是心愛寶重無比,難以割舍。”
  裴淳走到入口處探頭一瞧,但見入口是平坦寬闊,頂部有好些裂縫,透過千丈岩石,洒下微弱的天光。
  再往內瞧,兩丈左右便屈曲轉彎,遮住了目光。此時站在洞口,陣陣寒冷之气冒出來,不似是平常一些幽深岩洞的陰風。
  他自幼生長在深山,探過無數山洞,因此略有經驗,此時一瞧便知這個洞穴甚是險惡,但他已不能改口,當下調功運气,不從鼻孔呼吸,以全身毛孔排泄体內廢气。這一著正是早先眾人听不到他呼吸之聲的緣故。
  步崧突然奔到他身邊,說道:“裴兄為我等先行探道,教兄弟甚是感激佩服廣裴淳微微一笑,道:“這也算不了什么,步大哥無須客气。”
  步崧又道:“裴兄言人天相,終必可望安然出去。但兄弟卻想先請問裴兄一事!”
  裴淳啊了一聲,道:“對了,在下該當先行奉告,以免在下隔身洞內不能复出的話,也有人轉告朴國舅厂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只不知在下奉告步兄之后,那個約定是不是算似達成?”
  步崧沉吟一下,暗想他此去凶多青少,目下應允他也沒有關系。
  便拍一拍胸膛,道:“這個自然,兄弟可以擔保國舅爺決不會抵賴!”
  裴淳大喜道:“這就行了,在下是生死也不須連累到楊嵐姑娘了,請步大哥口去告訴朴國舅說,梁藥王不敢出手救人,乃是當年向魔影子辛老前輩立過誓言之故!步崧听到魔影子三字,身上汗毛都不禁纖手馭龍豎起,赶快道:“我曉得啦!”
  裴淳無意中見到病僧和胡二麻子都流露出肅慎之容,暗想在這等密不通風的岩洞之內談淪起辛老前輩,他們居然還是這等敬畏交集,可見得辛老前輩果真有懾服天下武林的神通,當下不禁泛起佩服之心。
  裴淳鑽人洞內,在秘道中走了一程,但覺地勢漸見低矮,而且這通道似是向地底延伸而下,因此甚是難走。
  這時天光已透射不到,四周一片漆黑。他貼著地面慢慢的沼下去,好几次差點就被尖銳的岩石撞到頭面等處。
  此時气溫越發寒冷,若是常人至此,早就凍得四肢僵硬,即使武林高手也得不住的運气御冷。但裴淳腹間升起一股暖意,遍布全身、竟一點也不覺冷。
  又溜落十多丈,陡覺地頁寬敞平坦,當下舒口大气,站起身子緩緩的向前走去。對面陰風陣陣吹扑上身,這時他也微薄感到寒冷,尤其是他身上衣服被鋒利的石角岩尖刮殷多處,寒冷的陰風吹到皮膚。
  竟像是一片片寒冰刮在肉上一般。
  他回想起早先的一段路,深感胡二麻子曾說通過內天險難越的活,毫無夸大吹牛,他若不是身怀太陽玉符,仍須運功御寒的話,在鄧等四肢百体僵冷發硬的情形之下,早就被鋒銳岩骨石棱憧死。
  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竟不知發源何所。他探手人囊取出兩件物事,一是太陽玉符,~是辟毒珠。
  那太陽玉符一旦握在掌心,便大不相同,但覺全身真气運轉得比平常活潑如意,陣陣陽和之气充滿四肢百骸,有一种說不出的舒服、此時,他口中含著辟毒珠,放心大膽地呼吸吐納,不怕有中毒情事。
  他先向左右兩方探索,發覺寬達三丈,地面甚是平坦,心想若是點上燈燭,此地倒也不坏,邊想邊走,不覺數丈,忽然問發現右面不遠處似是有些微光線,隱約見到地上有樣物件的形体,以及黝黑聳立的洞壁。
  裴淳素來沉穩,此時先不移步,自個儿微微一笑,想道,“敢是我在黑暗中呆得太久,所以眼前出現幻象?否則哪有光線從地下發出的?轉念又付道:“即使是幻象也不妨過去瞧瞧,反正下來是為了探道……”于是舉步走去。越是走近便越可确定不是幻覺,果真是有光線從地面透出。不過极是微弱,雖是走到切近,還無法瞧得清楚一些。
  他小心地探索光線來源,漸漸走近洞壁,左腳腳踝上一緊,似是被一條鋼箍勒個正著,而且這條鋼箍力量极大,立即深深嵌入肉內。裴淳吃了一惊,但覺血液雍滯,左邊身子微感麻木,連忙運起天罡閉穴的功夫抗御,這才感到好過一些。
  然而這一圈鋼線箍勒的力道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漸漸增強,這還不說,最駭人的是右腳腳踝上又突然一緊,另一條鋼箍纏繞一岡,猛力的收縮,他雙腳之上都上了鋼箍,若不是練就師門狄步字內的天罡真气護住經脈穴道的話,那就等如被高手連點左右兩腳穴遭,哪里還能活動?
  裴淳可不敢伸手去摸,要知他出道時日雖是無多,可是也算得是經歷過不少風浪,挨打次數相當的多,然而即使勁道強如楊嵐的鐵琵琶,馬延的判官筆打穴,也及不上這兩道鋼箍那樣的強勁堅韌,因此他怀疑這兩條鋼箍必定大有古怪,決不可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儿,這兩道鋼箍越發箍得緊,力道有增無減。裴淳心中暗叫一聲:“我命休矣!”但覺雙腳漸漸發生麻痹之感。原來這兩道鋼箍不但力道強勁絕倫,最難當的是体積十分幼細,因此難以抵御。正如刀刃越薄越鋒利的道理相同。裴淳咬緊牙關忍熬,眼望著雙腳前面兩尺之處徽光下隱隱現出的物体,不知是石塊抑是什么,心想難道微光就是從這物事下面發出的?
  當下舉腳撥去,這只腳卻几乎不听指揮了,腳尖元力地撥到那物,覺得不甚堅硬,也不沉重,腳尖過處,突然間眼前亮了一下。
  他不禁又是惊訝,又是歡喜,彎腰伸手推去,著手處似是碰在水濕的衣帛之上,衣帛之下另有硬物,疏疏落落一根根的排列著。他用點力量推去,賜前綠光閃耀,登時瞧得清楚,原來地上有個圓形光纖手馭龍環,約如儿臂大小,光環后面還有一條長形尾巴,定睛一瞧,原來是個劍鞘,鞘口處的一回不知鑲嵌何物,發出綠色的光芒。。
  同時也瞧見推開之物敢情是具尸首,因地上潮濕,故此衣服盡濕。這尸首肌肉已經腐爛,面日難辨。他剛剛触手處想必就是一排肋骨。
  他已不暇查看別的,赶緊撿起那劍鞘,以光環湊近足踝處照著,只見一條烏黑泛亮的黑線纏繞腳上,褲腳已經勒破大半,被勒的兩邊肌肉墳起,瞧來如果不是練有天罡真气,雙腳可能齊足踝處被黑線勒斷。
  這黑線還有一截托在地上,微微顫動,分明是活物,裴淳惊訝得呆呆發怔,過了一會儿,雙腳更覺麻木。他用劍鞘光環一碰托在地上的那截黑線,突然間劍鞘一震,原來已被黑線的另一截纏住。這黑線動作迅快如電,簡直瞧不清楚。
  裴淳暗暗慶幸,想道:“我剛才若是伸手去摸,這只手勢必也被纏住,那時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思忖之時,袖中掣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劍,向纏著劍鞘及足踝的那條黑線當中處割去,黑線應手而斷。他已試過運力拉扯這條黑線,卻紋鳳不動,堅韌無比。若不是身上帶著南好商公直的七寶誅心劍,決計無法弄得斷這條奇怪可怖的黑線。
  他接著又斬斷另一條黑線,可是纏在腳踝上的兩道圈箍毫未放松。他雖是容容易易就把劍鞘上那道線圈剔斷除去,但腳上的兩道卻柬手元策,只因還未碰到線圈,須得先割傷自己。
  裴淳躊躇了一下,咬一咬牙,決意不憎劍傷及骨,也得弄斷這兩條線臼,方自彎腰出劍,猛覺被箍勒之處松了不少。便停手靜觀其變,又隔了一會見,兩道線回都自行松散跌落地上。
  他松一口气,一面運功催動血气,一面用光環照亮那几條黑線,細加查看,這才發現,這些黑線有頭有尾,雖是十分幼細,也瞧得出頭部形狀如蛇。忖道:“這种怪蛇我听也沒有听過,當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哎!待我瞧瞧那尸首的雙腳還在不在。”
  一照之下,果然雙足齊踝處少了底下的一截腳板腳趾。裴淳渾身起了無數雞皮疙瘩,腦海中仿佛想象到這人臨死時的慘酷景象。
  他再也不敢查看這具尸首的其他部份,連是男是女也不去辨別,持著劍鞘照路,緩緩向前走去。劍鞘上的光環發出的綠光雖然不亮,可是以裴淳的眼力也能瞧得到五尺以內之物。
  地上十分潮濕,陰鳳不斷的吹拂,卻不聞一點風聲。
  他走了几步,就又發現一具尸体,同時又查看出尸体旁邊有兩條黑線怪蛇。他小心翼翼地避開,無意中見到鄧具尸首也是雙足齊踝斷去。
  這等景象實在使人惡心恐怖,當他橫避之時,走了數步,又發現一具尸首,也有兩條黑線怪蛇在旁邊。
  他心中若有所悟,慢慢橫移,果然又見到一具尸体和一對黑線怪蛇。這時他已敢斷定凡是有尸首的所在,就會有一對黑線怪蛇。
  前后左右查視一遍之后,共有七具尸首,由于此地极為寒冷,故此衣服都十分完整,只是頭面身上的肌肉都腐爛了,不知是由于潮濕之故抑是這些黑線怪蛇之故。這七具尸首之中顯然有一個是女性,其余是否全部皆是男性則不能确定。
  他想了許久都想不出這七具尸首的來歷,要知此洞奇冷徹徹骨,他若不是有太陽五符在身,也非凍僵不可,以此推測,這七人的功力絕對不會在他之下既是如此,則他們定必是武林中极負盛名之士,但卻從未听師父提及過武林之中有七位日手,為了探取五异劍而相繼失蹤喪生之事!
  這七具尸首散布在方圓三丈之內,再往前去又只是一個狹窄的洞口,站在洞口外面之時,才曉得陰風冷气乃是從洞內透出來。
  裴淳深深吸口气,正待奮勇人洞一探,忽然間想到此洞既是透出嚴冷酷寒的通口,自然不會有路徑可以通出外面的世界。
  這么一想,便暫時不鑽人去,此時又記起那七名故世高手所欲找尋寶物,不知下落,到底怎樣?會不會已被第八個高手取走,抑是還是留在此洞之內?
  他毫無貪得之心,只想曉得這件事的結果,于是回轉身用那劍鞘上光環,一寸一尺的查照地上,這一陣搜索細查足耗去兩個時辰之久,他著不是往常習慣了掘石坑的話,早就挺不直腰肢了。饒是如此,也累得腰酸背痛,靠著石壁微微喘息。
  這偌大的一片地方,除了尸首覆蓋之處沒有翻動過之外,其余每一寸的地方都查看過,哪有什么劍器寶物?
  他覺得很不舒服,心想明明已得到一個劍鞘;怎會不見鞘中之劍?想必是被其中一具尸体壓住,就像這個劍鞘一般。于是喘息了一陣,先走到第一具翻動過的尸体。這回他決意細細查看,所以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緩緩照看尸体下面的地方以及尸体之上。
  從尚未腐朽的服飾上可以瞧得出這具尸首是個男人,而那衣服式樣一望而知乃是先朝大宋之人,因此這位業已遭難故世的先朝武林高手,最少也在一甲子以前踏人此地。又因此地特別寒冷,說不定早在一二百年前就發生這一件慘劇了。
  他略略覺得安心,因為這七位先朝高手,決不是二十余年以前,被薛三姑姑一一誅殺的三賢七于之列,要知他腦筋雖然遠遠不及薛飛、朴日升等人那么机變靈活,但為人小心謹慎,每一事听過之后,慢慢的在心中琢磨,也不會有什么差錯。關于薛三姑昔年獨力殺戮武林三賢七子之事,他時時無意中想起,證以近日接触過的种种跡象,使漸漸覺得這事好像有點不可能。因此,當他發現此地竟有七位高手尸身之時,即曾聯想到三賢七子,暗想薛三姑若是利用這等天性險惡的地方弄死三賢七子最合道理。
  他又找到第二具尸体,只見這一具的衣飾卻是個女子,面部偏覆地上,兩手露風處的肌肉已經腐爛見骨,因此可以猜想得到,她的面部也將只胜下可怖的骨頭。
  那兩條黑線怪蛇就在尸身旁邊,裴淳掣出七寶誅心劍,覷准蛇身連揮十余劍,登時剁為二三十段。
  他然后翻起尸身查看,空無所有。如此斬蛇翻尸,一直都毫無所獲。直到最后一厂之時,只見這具男尸腹下壓著一尊木佛像,通体漆作黑色,高約尺半。
  這位先朝高手臨死之時,還沒有丟掉這尊黑木佛像,誠是可怪之事,因此裴淳伸手拾取那具佛像,此時光線黯黑,元法瞧得明白,便暫不多看。
  再查看尸体身上,突然發覺在他右腳外側嵌著一把利劍,劍身已銹蝕不堪,但仍可瞧出此劍昔年必定极是名貴,劍柄未端鑲著巨大的各色寶石。
  這柄劍未端深嵌入腳骨中,劍尖齊足踝處已折斷,側是隨同他的腳板一同被黑線怪蛇勒斷。
  裴淳駭然半晌,伸手抓住劍柄運內功一抖,登時拔了出來,試向手中劍鞘插入,果然吻合元縫,正是此劍之鞘。他不覺微微失望,忖道:“五异劍乃是神兵利器,決計不在商大哥的七寶誅心劍之下,因此那黑線怪蛇不可能將劍尖勒斷。”
  但轉念一轉,五异劍莫說到底怎生模樣無人識得,便這五劍之名武林之中只怕也沒有几個人知道,焉知其中沒有質地較差不能削鐵如泥的?若是如此,則波黑線怪蛇勒斷了也不是奇怪之事。
  于是他又回到透出酷寒之气的洞口旁邊,暗想這五异劍既不可得,還是探一探此處有沒有出路的好……
  站了頃刻,突然又發奇想:“我現下雖是首當寒冷之气要沖,但手握太陽玉符,是以毫無冰凍之感。設想放下太陽玉符,便不知能不能抵御得住?”
  他想到就試,先運功調气,然后放下太陽玉符。玉符一离掌心。
  頓時冷得全身僵硬,牙關碰擊發出響聲,几乎便支持不住,尚幸他為人一向老實小心,未曾放下玉符以前曾經先運功調气,否則此時血气凝結不通的活,立時便得凍鷹。
  裴淳一面竭盡全力運功御冷,一面緩緩伸手摸索那方太陽玉符。
  這一翼那在他感覺之中卻极是長久,腦中有點昏昏沉沉渴欲倒頭酣睡,他曉得若是雙眼一合,心志一懈,登時便長眠不醒,是以奮起精神不讓自己睡著,轉瞬間已摸到那塊太陽玉符,但覺一縷熱气從指端傳人,經手臂背脊而入丹田,緊接著從丹田冒起,穿行于全身經脈之間。這一縷熱气投入丹田而再度升起之時,触著玉符的指端以至丹田這一節,那一縷熱气頓時消失,只感到從丹田冒起的熱流通經透脈,驅寒法冷,并且使他精神大振,元复萎靡思睡。
  他曾經握著太陽玉符運功多次,但從來不曾感到像這一次的生動鮮明,尤其是從丹田冒起的熱流,迅速的運行于經脈之間,使他除了感到不冷和舒服之外,還有一种奇异的滋味。這种似有似無,如真如幻的奇异滋味,他從未試過,也從未听師父講究過,是以無法明白。
  現在他已經深知此地奇寒酷冷的威力,竟是到了這等地步,心中對那先朝七高手更為佩服,暗想他們沒有太陽玉符在身,居然能夠直人此地,最后才被怪蛇害死,可想而知他們的功力造詣何等高強!
  此時陽和之气充沛全身,既不感到寒冷i同時也感覺不到那股熱流的存在。他摸到洞口邊緣有個凹洞,便略作准備,把太陽玉符放在凹處。
  這一次雖然仍舊奇冷難當,可是比第一次較好一點。他運功抵御了七次呼吸之久,才伸手触摸太陽玉符。
  情形完全一樣,先是一縷熱气投入丹田之內,然后化為強大的暖流涌起,遍走全身經脈。他所以要再試一次之故,便因這股從丹田內涌起的暖流,似是有一定的路線穿行于經脈之間,并非同時向諸經脈透去,所以他決意再試一次,果然察覺這股熱流運行之時循著一定經路而去,次序与他平日所練的內功心法有許多顛倒之處。他練武的天資极為聰穎,迥异于平常做人的拙朴忠厚,如此試了四次,便牢牢記得各經脈的次序先后。第五次太陽五符放手之時;便即催動真气依照這新學的次序運行,運遍一周天之后,身上僵寒之意減去大半,再運行數遍,已經只剩下一點點寒意。他停止運气片刻,体內陽和之气仍然十分充沛,寒意增加得很慢。
  這時裴淳心中惊喜之极,把太陽玉符放回羹中,自知無意之中識得了一种專門御寒的內功秘法,從此之后,縱然跌落在甫iL兩极的万丈深窖之中,也不怕冷凍死。
  他把黑木佛像系在腰帶,左手持著發光的劍鞘照路,右手捏著七寶誅心劍,緩緩的向這個透出冷气的洞口鑽了人去。初時只可佝僂蹲行,走了數丈,忽然寬大,可以直立行走。他又注意到兩壁以及地上的石色由黝黑潮濕而逐漸變為灰白及干燥。
  此處較外面陳尸之處地勢高出不少,因此他一路進來之時路面都是向上傾斜,不過据他估計,此地比起最外面的岩洞最少還相差二百來尺,也就是說這一處深入地底達二百余尺之深。
  他暗暗感到有點希望,只要這條通道一直向上斜伸,總會通出地面,若是向下傾陷的話,可就說不定會走人地肺了,因此他毫不遲疑的向前走去,又走了十來丈,四面上下的石色盡皆雪白,干燥洁淨,回想剛才所經的陳尸之處,便仿佛是黑暗地獄一般。
  驀地里一陣奇异聲音遙遙傳來,這种聲音他平生未曾听過,极是幽深細弱,裊裊不絕,十分清晰地傳人耳內,初時似是銀笙輕吹极”饒韻味,當真是幽院譜成花下弄,高樓月好夜時吹。
  裴淳訝异地听著,但覺心中情緒隨著這陣优美聲音起伏燎繞,微有沉醉春風之意。
  過了好一會儿,這陣幽細悅耳之聲,更為酣美動人,可是裴淳只到了微醺光景,就自然而然地收住心猿意馬,他也不是故意地鎮斂情緒起伏,而是他一則天必淳厚寡欲,少有雜念,一則練過佛家止觀法門,根基深厚,情緒自然而然的不會縱逸。
  眨眼間,另有一陣破空之聲傳人耳中,這陣破空聲夾雜在那句“是誰弄出這种种聲音”的話語中,顯得异常的強烈刺耳,似是有一宗物事以無比迅快的速度飛來,從這破空聲中推測,便是天上的流墾,最多也不過如是。
  裴淳早已運起佛家止觀之法,心神收束得极是緊密,因此,早先那陣异聲變化到后來,已不能使他生出异感,然而目下這陣破空聲,卻強是使他心旌微微搖蕩,有點難以把持的樣子。
  沙沙之聲在五尺外之處傳過來,裴淳把七寶誅心劍交在左手,右掌運聚天罡掌力,又沉聲道:“前面之人是誰?再不開口,莫怪我裴淳出手侵犯!”
  那陣以鞋磨地的沙沙聲仍然響個不停,也沒有人回答他的活,裴淳暗想縱使有誤傷的可能,也是沒有法子之事,當即喝一聲打,右掌輕飄飄向前拍去。
  一股力道涌了出去,卻毫無攔阻地發個空,沙沙之聲依然響個不停,似是有意諷刺他。
  裴淳到底存心忠厚,仍然深恐誤傷別人,又道:“尊駕功力极是、高強,在下遠遠不及,甚望出言回答,否則在下只好再度進犯了!
  黑暗中只傳來“味”的一聲冷笑,裴淳提高聲音,道:“好,尊駕小心了!”等了一等,這才劍揮掌拍,疾扑過去。他剛才一掌拍空,便想到對方可能是蹲在地上,因此,劍掌所取部位极低。
  但听砰的一聲,一宗物事斜斜飛起,帶著那陣沙沙之聲,停在半空。裴淳早已預備好用什么招數手法攻去,只等敵人落下便可出手。
  誰知沙沙之聲從半空中傳來,久久不曾落下,倒像是有蹈虛御气之能,裴淳暗想:“若是以前,我定必以為對方真能停在半空,但現在已知人心机巧,計謀百出,說不定上面有什么攀抓之物,而此人熟悉此處形勢,所以能夠抓住。”雹于是提一口真气,迅疾縱起扑去。就在他劍掌快要攻出之際,風聲微響,沙沙之聲隨即橫移七八尺,仍然停在半空不動。
  于是向那條狹窄污穢的路走去,才走了七八步,忽然感到腦后被一件尖銳的硬物鑒個正著,那儿正是人身十六大穴之一的“腦戶穴”不由得一陣暈眩,身子向前直仆。
  就在他胸口俠要碰到地面之時,陡然間扭腰轉身,順勢抖腕把發光之劍連鞘擲出。他這一手反應之快,連他自己也感到出奇,只因在他平生的武功之中,從來沒有練過這一招,違近似的都沒有。因此可說是他在緊急情形之下,自創手法。
  綠光划空飛去,擊中一團黑影,但听震耳呱的一聲響處,余音已遠至數丈以外。那道綠光大概不曾當真擊中那團黑影,只是擦了一下,故此余勢猶勁,飛出兩丈許才落在地上。
  裴淳暗暗叫一聲:“我的媽呀厂心想:“敢情暗襲自己的竟是一頭鳥,速度之快极是駭人。最可怕的是此鳥能夠暗中視物,而自己卻有如瞎于一般,再遭暗襲的話,只怕當真要彼此鳥啄瞎雙眼。”
  想到這一點,一骨碌便跳了起身,盡快奔去,他雙手伸出交叉在胸前,如此縱是碰上石壁,也不致憧傷胸部要害,此是黑暗中摸索而行之法。
  地勢一路向上延伸,兩邊雖是狹窄,卻也沒有什么奇形怪狀的石角突出,所以奔行得甚是順利。如此奔了三十余丈,忽然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不禁站定查究其故,過了一會儿,才曉得原來气溫已遠不如早先那等寒冷,常人亦能抵御,所以反而發生异樣之感。
  終于到了出口,卻是個三尺見方的洞穴,外面藤葉蓋住,透人無數細小的光柱,原來洞口向著太陽。他沖出洞口,掀開藤葉一瞧,外面是座山谷,草不茂盛,洞口离地面約是兩丈左右高,靠近洞日附近地上的草木比起稍遠處顯然零落得多,想是此洞時時冒出陰寒之气的原故,仰頭一望,這座峭壁高達二三十丈,但整座峭壁都在太陽光照射之下,壁間長有不少松柏之類的長青樹。
  他一躍落地,收起七寶誅心劍,大大的透几口气,心想誰也料想不到這一處向陽的山谷中,竟有一條秘遭通人陰寒酷冷的黑暗地獄內。世上之事便是如此奇妙,難以臆測。這時他精神倍長,奔人山頭四望,發覺原來是他原先經過的地方,只隔一座山便到達那胡二麻病憎等人被困的危崖。想起了那些人,正要舉步奔去設法營救,忽听左方一座山峰上,傳來一陣長嘯,聲音洪洪烈烈,內功之強,世所罕見!
  裴淳記得胡二麻子說過這陣嘯聲乃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札特大喇嘛所發,循聲望去,但見左方峰頭紅影映目,果然是個大喇嘛,相隔雖遠,仍然可以見到他正向自己招手。
  緊接著一陣如雷般的語聲遙遙傳來,道:“裴施主,請移駕此峰一談如何?”裴淳提气應道:“在下有事在身,歉難奉陪!”.他的話聲雖然不及對方洪亮,但另有一种清越之音,遠遠傳去,絲毫不弱于札特大喇嘛。
  札特大喇嘛歎道:“魔深厚的內功,元怪才一出道,便已名傾四海,震動天下高手!”裴淳應道:“大喇嘛過獎之言,在下怎當得起……”札特又道:“裴施主何事栖惶奔走,席不暇暖?須知人生如彈指過隙,聚散本有前緣,今日你我一晤之机,前因早見!”裴淳答道:
  “今日晤面之因雖已早見,但在下匆匆欲去之故,种因恐怕更早,大喇嘛寬恕則個!”
  這兩人對答之聲,洪烈清趙,在群山之中回旋而響,遠傳數里,許多山鳥都扑翅惊飛。
  札特心中暗暗惊疑,想道:“嘗聞這裴淳木訥愚笨,但今日一接之下,才知此子學力深固,見識泅异俗流,假以時日,自是中原后繼而起的一流高手無疑!洒家今日若不會他一會見,將是平生之憾!”
  當下又道:“裴施主才識不凡,實增洒家一會儿之心,洒家平生言出必行,施主雖想不從也是無用,徒然多耽誤你的時間而已!”
  裴grFfir這話,心想我們相隔一山之遙,你縱是有日行千里的神通,未必就追得上我,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迫我服從?
  此念=決,登時舉步奔下山頭,口中高聲說道:“在下實是無暇領益教言,方命之處,還望見諒。”
  ”霎時間已奔落山下,順著山道向前疾走,頃刻工夫已到達那座危崖之下。
  忽然一陣密如驟雨的馬蹄聲,傳人耳中,瞬息間,已在前面六七丈處出現,裴淳吃了一惊,心想此馬如此之快,除了胭脂室馬之外,恐難再有。閨光到處,正是那匹胭脂馬,馬背上坐著一個枯瘦老者,競是朴國舅麾下高麗國高手金元山。
  裴淳記得這胭脂馬极是通靈,絕不肯任由別人騎坐驅策,這金元山不知用什么法子,居然擒住了此馬,并且指揮如意,不禁惊訝得停住腳步,金元山怪笑一聲,叫道:“裴淳,這馬你要不要?”接著一抖目繩,胭脂寶馬希幸幸嘶一聲,在原地人立起來,連轉七八個圈子,但擋不住金元山精良騎術以及內力壓制,只好拼命向山坡上馳去,晃眼間繞過山腰,到了那片危峰之上。
  裴淳一來不能舍下那胭脂馬,二來病憎等人尚在危崖上的岩洞之內,于是迅快縱上崖去,只見金元山騎在胭脂馬背上,面含冷笑,眼中露出森森殺机。裴淳大是不懂得這些人為何一個個都這么凶狠殘酷,好像視殺人為賞心樂事一般!
  正在想時,金元山取出一條繩子,打個活結,把這一端丟在地上。胭脂寶馬乖乖地上前兩步,前面雙腿一齊踏人活結圈中。金元山收緊活結,這才飄身下馬,迅快把胭脂馬前腳縛牢。
  接著轉回頭望住裴淳,道:“你見到步淤、馬延兩位沒有?”裴淳點點頭,金元山又道:“他們到何處去T?”裴淳正要回答,忽見一朵紅云飛墜地上,現出一個身量高大,頭如笆斗的紅衣喇嘛。
  裴淳見他來勢雖是十分急驟迅速,但聲響极是低微,這等輕功見所未見,心中暗暗佩服。
  札特大喇嘛鄧目如電,上上下下地打量裴淳一番,才說道:“裴施主衣冠不整,蓬頭垢面地仆仆于道路之上,大有墨家摩頂放踵之概裴淳肅然道:“在下平生极是敬慕墨家之學……”札特大喇嘛微微一笑,道:“洒家素來少有涉獵諸子百家之學,但仿佛還記得墨子非樂,后人有駁他的說:昔者諸侯倦于听治,息于鐘鼓之樂……農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息于關瓦罐樂,今夫子日:‘圣王不為樂”此譬之猶馬駕而不稅,弓張而不馳,元乃非有血气者之所不能重邪?從這一段反駁之論,可知墨于非樂之說,實是不當!”
  這位大喇嘛口若懸河,言詞便給,這番話意思雖然只是指責墨子的非樂主張不對,但只須尋到一個缺口,就足以使人聯想到墨子整個學說主張不大妥當。
  墨子名翟,是戰國時代魯國人,主張兼愛、非攻、節用,4卜樂。
  節葬、非命等學說。一生推廣和實行他的主張,最注重實行二字。認為單單高談仁義道德這些動听的名詞,不等如是仁義道德之人,必須身体力行。換句話說,單單知道几個好听的名詞,算不得是真知識。
  能夠應用這些觀念,才算是真知識。懦家講究動机,這動机就是良知,要人本著自己的良知去做,不大講究怎樣做,墨子則注重如何做,并認為做出來之后才能算數。墨子自己曾做譬喻:瞎子也知道白和黑的名詞,但將一白物和一黑物放在一起,要他選取,瞎子便無法分辨。所以說瞎子不知白黑,不是說他不知白和黑的名詞,而是他不能分辨白黑之意。好比現在的君子們講論仁之道,雖是大禹和成湯也不過如是,但將仁与不仁放在一起,教他們選擇,便分辨不出仁与不仁。故此說他們不知仁,并不是說他們不知仁這個名詞,而是說他們不能分辨仁与不仁之意。從他這番理論,可以窺見墨子的真意。
  那大喇嘛舉出后人非難墨子的言論,指責墨子認為音樂元用的主張不對。墨子一生部苦行救世,性有所偏,認為音樂一費錢財,二不能救百姓的貧苦,三不能保護國家,四使人變成奢侈的習慣,所以有非樂的主張,中Lff喇嘛所舉的后人理論,則說音樂可以使人松弛工作后緊張的情緒,所以不能說音樂無用。
  裴淳面色十分嚴肅,背負起雙手,流露出一派悠然深思的姿態。
  緩緩道:“大喇嘛說得有理,但墨子生當戰國之際,急于救世救人,故此對于儒家的繁文縟禮,以及無補時世的音樂,极是不喜,乃有非樂之說,這一點大喇嘛想必也明白。”
  札特見他气度淵深,言語從容,立論之時,沉穩實在,步步為營,不覺大吃一惊,忖道:“洒家平生見識過無數碩儒名士,但談論之際,卻沒有一人具有他這等气度,更元一人能如他一般,能使洒家怦然心動的。”
  札特擺擺手,道:“咱們不須再談墨子啦,洒家一向极是佩服這位古人,剛才雖是舉出后人言論,其實不是真心低估他的學說。”
  裴淳大喜道:“大師這等見地,适足顯見高明,在下衷心佩服!”
  他頓時恢复了平時淳朴的樣子,教人瞧了真不能相信,他就是早先談論佛儀的那個人。札特自然不曉得,他負手深思的態度,乃是學自他師父趙云坡,而裴淳一生讀書不多,涉獵不廣,單單研攻過古代儒、道、墨等數家的思想學說,加以性之所近,因此根基反而十分扎實。
  一旦論及這些思想家說的問題,那就正好合他胃口,反之,若是論及詩、詞、歌、賦,或是經濟學,他就毫無插口余地了。
  金元山突然陰聲一笑,說道:“大喇嘛何必跟這等村野小子多費唇舌,失了身份,裴淳,你既是見過步、馬兩位,他們現下在什么地方?”
  裴淳想起少林病僧和胡二麻子都在洞內,若是說了出來,第一個胡二麻子就得死在這些人手底,第二是少林病僧只怕也不大妥當。他平生不會打證,便搖搖頭,不言不語。金元山喝道:“你說不說?”聲音甚是森冷,大有裴淳若是敢說個不字,便取他性命之意。
  裴淳仍然搖頭,金元山雙袖在身上一拂,已經用极巧妙的手法,取出四五种獨門火器,他一則手法巧妙,二則有雙袖掩護,故此除深悉底勇之人,決難瞧出他已經伺机而動,隨時可施辣手。
  金元山的火器天下無雙,若是突施毒手,縱是一流高手,也不易逃得性命,裴淳則更不用說了,因此他再度搖頭不語之際,便是性命交關之時,金元山冷森森地哼了一聲,雙肩微聳,運足功力,正要出手。
  忽听札特大喇嘛問道:“裴施主敢是不曉得他們下落,故此搖頭?”金元山听了一怔,心想這有理,他若是不知,怎生回答得出,當即散去運聚的功力。
  裴淳默然半晌,才道:“在下知道他們兩位現下在什么地方,但恕我不能奉告!”金元山惱得一跺腳,立即提功聚力。札特見他雙肩微聳,便知他作何打算,這札特大喇嘛甚是看重裴淳,上一次已經因此故暗中救了他,這一回見金元山又要發難,濃黑長目一挑,再度暗助裴淳。
  裴淳一點也不知道禍迫眉睫,卻見札特大喇嘛陡然間大袖一揚,一陣潛力涌到,登時把他震退三步,金元山慢了一線出手,眼見裴淳已被札特震退,便又散去功力,中止出手之念。
  札特大喇嘛沉聲道:“若不是國舅爺要你去辦的事尚未交差,洒家這一袖就要了你的性命!”金元山听了這話,不覺暗笑自己糊涂。
  幸而札特早了一點出手,否則裴淳燒死當場,豈不誤了朴國舅的大事?
  當下厲聲接口道:“老夫自有手段,叫你非說不可!”裴淳听了這話,好生不服,自念話在我肚子中,我若不說,你有什么法子?但只是微微一笑,不去駁他。
  札特大喇嘛又道:“十日之限,裴施主當必記得,万勿誤了此限,以致誤人累己。”裴淳道:“在下已經會過步、馬兩位,把梁藥王格于向魔影子辛元痕老前輩,立過重誓,所以不敢出手救人之事說出……”札特搖頭道:“此限是你与朴國舅兩人所立,須得當面去說才能算數。”
  裴淳一怔,道:“原來步大哥騙我的。”札特道:“裴施主可知洒家,以及金老師、步,馬兩位等赶到此地,有何圖謀么?”裴淳想起胡二麻子,便點頭道:“在下曉得你們合力對付一個人。”
  金元山縱聲怪笑,道:“你居然曉得,真是怪事!”原來他們此行,乃是專門對付裴淳而來,那朴國舅料定裴淳老實可欺,只要他們略施手段,便可詐出他是否已探出梁藥王不敢救人之故,若是他未探出,自然不必理會,元須攔阻,若是已經探出,則不管是否哄騙得他說出內情,也出手對付他,最好使他超過十日之限,那時裴淳便左右為難,不是自家一死可以解決得了,朴國舅一心一意要大大的捉弄過裴淳,出了胸中一口惡气之后,才肯殺死他。至于他吩咐手下諸將,在得知裴淳已探出藥王隱秘的話,即可下手,不管是否能使裴淳透露這一隱秘,卻是朴國舅認為裴淳既然探听得出,則他也有法于可想。
  最怕是元門無路,根本元從打听而已。
  現下裴淳不但探得藥王隱秘,而且毫不隱諱的說出來,金元山便大覺奇怪,只因以清理宋難度,裴淳既然曉得這一于人是對付他的,自然不該把隱秘說出,以便借此隱秘要挾他們。
  札特大喇嘛也覺得奇怪,不禁評論道,“裴施主勇則有余,智則未足,于此可見!”裴淳道:“在下雖是魯鈍之人,卻有一宗長處,那就是能夠守口如瓶!”
  這時他們雙方心中所想之事,完全不對頭路,對答之間,正是牛頭不對馬嘴,原來裴淳話中的意思是我雖是有勇無謀,但只要不說出胡二麻子的下落,你們也莫奈何,再聰明也終歸無用。
  札特皺皺眉頭,道:“裴施主如此即是守口如瓶,真是天下少見,閒話休提,洒家就領教中原絕學,待分出高下強弱,再作理論。”金元山道:“大師親自出手,未免大瞧得起這小子了。”札特微笑道:
  “酒家久慕中原二老的惊世絕學,裴施主既是趙老施主高足,只怕十招八招之內難以取胜呢!"他口气之大,連裴淳听了也覺得刺耳。殊不知在札特來說,不言三招兩式,而說十招八招,已經是万分謙虛的了。裴淳這人向來淳厚老實,最怕生事打架,可是對方一提起中原二老,他便勇气橫生,完全忘掉了害怕恐懼,挺胸道:“嘗聞大師擅長金剛密手,在下斗膽要見識這一門密宗絕藝!”金元山喝道:“廢話,“大師不是已經說過要出手了么?”裴淳道:“在下只要見識金剛密手,所以特別講明!”
  札特頷首道:“論起來如你一般年紀之人,只怕唯有你有資格見識洒家的降魔大法廣他大袖一拂,頓時間四方八面都有暗風翻轉,使人泛起不知這陣風力從何而生之感。
  裴淳左手托住右手手肘,運足內力,一掌拍了出去。他練的是上乘功夫,不須叱喝助威,兼且他尚未練到絕頂地步,開口出聲反倒怕泄了真气。這一家掌力無聲無息的涌出去,驀地四周的暗風潛力都平息消失。
  札特見他內力之強,竟能抵消了金剛密手的力道,頓時濃眉斜軒,說道:“果是名家高弟,出手不凡,洒家這一次當真發招啦!”裴淳不敢開口,只點一點頭。札特長袖無風自掀,露出一只黑毛茸茸的大手,緩緩向外推去。
  一陣勁厲嘯聲應手而生,但見裴淳立足之處,四方八面,砂飛石走,風轉飆翻,全身衣衫都亂飄亂翻。看上去极似是站在旋風中心,因此衣衫回拂之勢各各不同。
  裴淳右掌迅即拍去,迎擊對方迎面推來的這股剛猛力道,兩股力道一触之下,發出膨的一聲。裴淳只震得上半身劇烈一晃,卻見他左手已在掌力吐出之際并指點去,指勢森銳如劍,指力脫手而出.發出嘶的一響破空之聲。
  札特的金剛留手最厲害的是陽剛掌力之內,暗藏一股隱秘的力道,能夠傷人于無形。此時那股隱秘力道,不但被裴淳一指破去,還覺得這一樓指力襲到掌心,极是勁銳沉實,識得是李星橋所擅的天机指,心頭一凜,一招“羅漢拂花”,兜往這一縷堅銳指力演送開去。
  金元山皺起雙眉,訝然道:“這小子瞧起來果是高明得很!”
  札特大喇嘛可有點禁受不住這句話,道:“金老師有意印證一下裴施主的武功?”金元山乃是高麗國高手,性情曠野殘酷,不大講究小節,這時既不知自己的話傷了札特,更不知札特有意用說話套住他,使他不動人器,單以武功招數去跟裴淳擠斗的用心。
  他想了一想,搖頭道:“算啦,還是等大師擒住這小子,待我使點手段迫他說話的好。”札特冷冷一晒,目光回到裴淳身上,他從裴淳這一掌一指之中,已掂出他的斤兩,心念一轉,已有制敵致胜之法。
  兩人對峙片刻,札特道:“大凡動手相搏,自然不免傷亡,裴施主年紀輕輕,前途遠大,不必效法匹夫之勇死擠到底,若是身負內傷,不妨停手。”他這番話說得甚是懇切真誠,裴淳覺得大有道理,便點點頭。
  札特全身紅衣突然間飄拂有聲,生似是体內泄出風力,鼓蕩起全身紅衣。裴淳見了暗暗佩服,心想札特名列密宗三大高手之列,果然功力深厚無比。當下更加抖擻精神,嚴陣以待,札特身形一晃,已欺近了裴淳,出手劈攻。他身高手長,甚具威勢。兼之這一掌手法奧妙异常,尋常高手也難以拆解。
  誰知裴淳反而暗暗歡喜,施展出師門心法絕學,掌拍指掃.連消帶打,后著變化极盡毒辣神奇之能事。
  札特精神一震,霎時間已椎想出.裴淳掌法的后著變化達七八式之多,當即出招攻拆,這一招已把對方后面的七八式變化完全堵死。
  裴淳更加歡喜,左指右掌一齊發出,但見他掌勢如虛似實,亦柔亦剛。左手指招卻是勁銳絕倫,勇往直前,全無反顧之想。
  札特袖卷掌拍,不但化拆了他這一招,而且又封住了他底下六七式變化。
  如此翻翻滾滾的戰了二十余招,雙方每一招都极盡精微奧妙之能事,沒有一招不是預先化解了對方底下的許多厲害變化,這一來在一旁觀看之人,如若不是武功達到這等造詣的話,便只覺他們全是虛作聲勢,既不真攻,亦不力拼,連換掌斗力的招數都見不到一招。
  裴淳越戰越勇,他左手的天机指在這一戰中發揮极大威力,使得他武功造詣憑空高出一倍,如若不是剛剛練會了天机指,這一仗早就在第十五招以后認輸敗北了,原來裴淳浸淫于師門天罡九式多年,練到熟得不能再熟,除了這九式衍化的种种手法之外,他便不曾再學其他招數。碰上札特大喇嘛這等一代高手,他最多能變化出十五招便無以為繼了。
  須知斐淳自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不須顧慮自家招數出手會擊傷的敵手。換句話說,他認為札特大喇嘛功力絕世,自己雖是用盡一身所學,也難以贏得他。因此他可以放手施展而元虞傷得他。裴淳武功造詣本來极高,可是他宅心忠厚仁慈,往往怕招數過于毒辣而使對方傷亡,因此未能放手施為,直到今日之戰,他才能用盡一身所學,是以不但沒有畏懼之念,反而暗生歡喜。
  金元山瞧得惊駭不已,這才明白朴國舅竟要調動這許多高手來對付裴淳,并非事出無因。
  札特大喇嘛驀地大喝一聲,出掌拍去。這一喝宛如霹靂橫飛,直有搖山震岳之戚,裴淳但覺四方八面都沒有可逃之路,只好發掌抵御,兩人手掌一接,裴淳騰騰連退五六步,內髒間血气翻騰,生似是五髒六腑都挪了位,難過無比。
  札特乘胜追擊,第二掌又攻到。裴淳左手驕指疾地點去,指力味一聲穿透掌風,刺中札特掌心,札特但覺疼痛如裂,心中大吃一惊,暗忖他与洒家力拼負傷之下,功力已經減去几成,但指力仍然這等厲害,險險刺透了洒家掌心……念頭疾轉之時,這一股掌力未曾被裴淳指功完全破去,又把裴淳震開六七步。金元山大喝道:“裴淳還不束手就縛,更待何時?”左手抬處,只見一道細如線香般的紅光射出,落在裴淳身側,頓時化為熊熊烈火,火舌冒起兩三尺之高,那條紅線源源注射出,轉瞬間在裴淳后面及兩側布下一道半圓形的火堤。
  裴淳忘了身上的難受,詫怪地瞧看金元山表演火器絕藝。札特大步跨到他身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裴淳肩膊,內力一發,裴淳頓時感到全身筋骨軟麻,虛弱無力,丹田中那一口真气無法提得起,札特另一只手取出一副精鋼手銬,扭轉他雙手到背后,套在腕上。這副手銬打制得极是精巧,每一邊內藏彈簧,能夠自動縮小,真至与腕骨一般大小,因此每一個人的手腕粗細雖是不同,但這副手銬一旦加上,決計無法抽得出來。
  札特隨即放松了他,也不點他穴道。原來大凡一個人飛躍奔走之時,必須用雙手幫助身体平衡,才能放盡速度,裴淳雙手既是背銬起來,自難迅快奔走。
  金元山道:“步、馬二位現下在什么地方?可是遭遇了危險不測?
  速速從實招來!”
  裴淳道:“我不能告訴你們。
  金元山狠聲道:“好!好!且瞧你骨頭有多硬?”
  當下詢問似的望一望札特,大喇嘛點點頭,金元山一揚手,發出一大團煙霧,籠罩住裴淳。這陣煙霧似是能夠透過衣服,使他全身皮膚都泛起冰涼之感。頃刻間煙霧消散,金元山喝道:“這是老天獨門惡刑,稱為神火煉魂,你若熬受不住,可從實供出步,馬兩位下落,老夫才能饒你。”
  裴淳搖搖頭,道:“在下既然決意不說,縱是此身化作飛灰,也不會屈服!”札特大喇嘛接口道:“善哉!善哉!裴施主意志堅定,勇毅過人,這是不消說得,但金老師這一門施刑手法,古今罕見,可比煉獄之火,裴施主何不再加考慮,与其熬受不住之后吐露實情,不如現在爽快說出,免得空受一場吉難,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愿施主三思斯言。”
  裴淳毫不遲疑,搖頭道:“在下一生只有這一點得到我師贊許。
  那就是能擇善固執,只要認定做法是對的,就毫不后悔的堅持下去。
  也就是孟子所謂‘自反而縮,雖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
  札特合十贊道:“施主有此胸襟見識,洒家甚是佩服,既是如此,洒家也不便多言了。”當下退開一旁。要知裴淳所舉孟子的話,意思是說“自己認為這件事合乎仁義,雖然有千万人阻撓欲殺,仍然勇往直前,這頂仁義的大帽于一壓下來,札特只好不再勸說。
  金元山道:“老夫雖不懂得孟子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但想必大有道理,因此,老夫倒要瞧瞧這些道理,能不能抵御得住神火煉魂的痛苦的威力?”
  他取出一條細如米粒的銀鎊,穿過他雙肋,在背后打個結,剩下的一端長達三丈。金元山推裴淳走到一顆高大古樹之下,把裴淳吊起,离地尋丈。
  裴淳怀疑地望望那條細長銀鏈,道:“這條鏈子承載得住我的体重么?”金元山道:“這是海底冰銀錘煉而成的,莫說一個人的重量,使吊起万斤大石也不妨事!”他說著縱落地上,在他腳下走了一匝,連連揚手,每一揚手就有一些粉未激射中裴淳身軀。
  如此片刻間,裴淳全身上下几乎都几乎沾有這些粉末。金元山取來數段木頭,放在他腳下,然后丟了一粒紅色彈丸在木頭堆中,“轟”的一聲,火焰冒起,火舌直沖上兩丈之高,裴淳全身都被火焰吞沒。
  火舌迅即低落,只剩下三四尺高。札特目力极是銳利,此時已遇見裴淳頭面上都冒出汗珠,似是炎熱無比。
  裴淳原已被札特的金剛密手震傷,真气不甚通暢,若是平日,決計不敢運功用力,只可小心運气調息,將養內傷,目下迫不得已,也顧不了這么多。
  火舌時長時短,長的時候淹沒他全身,宛如全身被熾紅的炭火燒炙皮肉一般的劇疼攻心,火舌短的時候,則是悶熱難當.另有一种苦味。
  過了不久,裴淳已經漸覺這等奇慘奇昔的況味,使得心情暴躁煩急,不時泛起宁可痛快死掉的想法。他雖不曉得這就是意志行將崩潰的征兆,但陡地發覺這种想法,与自己平日為人大不相同,不覺一凜,极力行起佛家止觀法門,鎮住心中浮妄雜念,一面全力運功御熱,于是又略覺改善,似乎又能忍受千般痛苦……
  金元山枯瘦的面上露出森森殺机,低聲對札特道:“這廝心志之堅毅,世所罕有,若是別的人,這刻早就高呼號哭,滿口求饒了,他若是練有功夫能夠抵御,不覺其昔,這也罷了,但他明明咬牙熬受,居然挺到現在,真是駭人听聞之事!”
  札特頷首道:“不錯,他這刻如處輪回之上,雖是瞬息光陰,在他卻如歷千劫,洒家亦是平生僅見這等倔強堅毅之人!”金元山做個手勢,表示殺死裴淳,札特沉吟一下,道:“他意志雖是強毅逾世,但武功還是有限,日前尚不能力患,咱們還是依照國舅指示去做的好。”
  他們只談論了几句話,裴淳卻像是挨過了几百年那么長久,而且覺得真气不調,漸有難以運功拒熱趨勢,他曉得這是負傷勉強運功的原故,雖然沒有大礙,但一旦馭制不住真气,便無法抗御熱毒侵迫。
  他這一惊非同小可,暗念自己也是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人,若是全然無力御熱,時間一久,終不免要屈服。這個念頭頓時激發起他体能的潛力和智慧,一方面運足全力抗熱,一方面尋思自救之法。
  不久已經疲憊之极,渾身元力,不時發出呻吟之聲。金元山冷笑道:“任你如何強項,終不免哀頹疲軟,屈膝乞命……”札特點點頭,心中卻暗覺可惜,可惜裴淳這等堅毅好義之人,屈服于惡刑之下,恐怕從此再難振作。
  他們又等了一陣,忽然都奇怪起來,金元山道:“這就奇了,那廝明明已熬受不住,發出呻吟之聲,怎的現下反而靜默元聲,瞧來又不似已經死掉!”札特道:“不錯,他還未死,洒家瞧見他脈搏跳動,他不但停止呻吟,連汗也不再沁流,這倒是難以臆測的現象。”
  再過了一會儿,裴淳略略抬起頭,雖是閉上雙目,可是顯然不似早先疲憊。札特潛心推究其中之故,動也不動。他身量甚是高大,遠遠望去,极具庄嚴气象。
  金元山取出一枚火彈,丟在火堆之中,只見那堆柴火,頓時變為熾白色,火舌像刀劍一般勁急上冒,雖是只有六七尺高,可是那陣炙熱之感遠遠傳到三丈外的札特身上,猶自感到懊熱難當。可見得這一陣火勢,熱度何等強猛。
  裴淳恰當火勢上騰之點,其熱可知,但他全身衣服毛發,都沒有絲毫燒焦現象,反倒是他上面大半左右的樹干,瞬息之間便裂出許多裂紋。
  轉眼間那一節樹干完全烤焦,幼細的銀鏈宛如快刀般從當中勒斷,裴淳身軀迅急的向火堆墜下。一大截樹干連枝帶葉飛墜下來,聲勢惊人。
  裴淳向那堆熾熱的火椎急墜下去,木禁大吃一惊,暗想這番我命休矣。眨眼間已落在火堆中,登時嗅聞到毛發燒焦灼气味,然而此外別無所苦,也不覺得有火燃燒,跳起身一瞧,地上哪里還有火堆,只有一灘白灰,身上也沾滿了灰燼。
  他怔了一怔,道:“奇了,火呢?”金元山道:“老夫的催燃彈极是霸道,那一堆木頭眨眼間就變成了堆白灰,連通常木頭燃燒后尚有炭火的情形不同,你若是早了一剎那掉下來,登時化為飛灰……”
  札特接口道:“裴施主要何种條件,才肯說出步、馬兩位的下落?
  你若不說,他們可有性命之險?”裴淳道:“當然有啦,不過若不是你們生事,我早就去營救他們了!”
  札特哦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是逃出來的,有勞施主暫侯片刻,洒家要跟金老師略作商議。”他和金元山走開一邊,低聲密語。裴淳想起剛才的經過,一方面感到惊心,一方面又暗暗興奮,原來他正當無法支持之時,突然問触憶起早先在黑暗地獄內,被奇寒酷冷侵襲的經歷,這刻他已經是面臨崩潰之時,實是無計可施,姑且使用御寒之時的運功心法,真气流轉一周,頓時覺得好過得多。他万万料不到這一种內功心法,既能御寒,又能御熱,連忙潛心施展,越來越覺真气精純渾厚,身上熱气全消,体力也漸漸恢复。
  除此之外,內傷也好象愈了大半,他暗想若不是金元山向他施用神火煉魂之刑,決不會知道這一門內功心法這等神奇奧妙。于是想起俗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果是大有至理。
  札特大喇嘛心下甚是躊躇,暗想釋放裴淳的話,便誤了朴國舅的大計,不釋放他的話,步、馬兩人性命笈笈可危。正在拿不定主意之際,陡然聞听到一陣笛聲,遙遙傳來,當即走過來說道:“裴施主,你且藏在上面樹蔭之中,未得洒家允許,不准聲張,你答應不答應廣裴淳和金元山都沒有听到苗聲,全然不知他此舉有何用意,裴淳心想此舉沒有傷亡害義之處,當然可以答應,于是由金元山助他縱上樹蔭藏好。
  札特大喇嘛結跏跌坐樹下,金元山獨自走到崖邊眺望,過了片刻,一陣山風載著笛聲吹送過來,雖是若有若無,但金、裴二人都听見了,笛聲越來越近,甚是短促急遽,絲毫沒有空山吹笛那种高情逸致。
  札特發出吟嘯之聲相應,約摸過了一盞茶時光,兩道人影宛如奔雷掣電般從山岭間疾馳而至。這兩道人影一前一后,顯然是追逐而來,非是同路之人。
  此時相距這危崖空地尚有數箭之遙,前面的人影驀地加快了速度,星飛風墜般向危崖馳到,一下子就把雙方距离拉長了許多,可見得前面的人輕功高于后者,若是長途奔馳,須得較量內勁長力,便不敢判定孰胜孰敗,著僅在數十丈以內奔躍,前者穩操胜券無疑前面的人影落在崖上空地中,現出身形,卻是個身長玉立,儀容丰盛的男子,年紀約在二十七八歲左右,手中拿著一支金笛。此人丰神雖是出眾,可惜眉日znB流ffth一股陰騖之气,使人微感不安。
  裴淳認得此人正是助他闖過李不淨、病憎二人的金笛書生彭逸,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痛苦,忖道:“原來他也是朴國舅羅致了去的高手之一!”
  眨眼間后面的人影瀉落空地之上,卻是個肮髒的道人,長劍在手,面泛瞑怒之色,正是崆峒派劍客李不淨道人。他環顧四周一眼,縱聲狂笑道:“姓彭的原來找得如此靠山,所以膽敗橫行元忌。”
  金笛書生彭逸搖晃一下手中金笛,冷笑道:“李道長毋須自高身价,彭某雖是不才,卻也不須依恃靠山之力,才敢在江湖走動。”
  李不淨道:“既是如此,可敢与貧道決一死戰?”彭逸道:“彭某終必要問道長好好領教一趟,不過今日彭某受札特大師之矚,請道長前來相見的。”李不淨向樹下打坐的紅衣番僧望去,只見他坐著仍不比常人矮多少,頭如笆斗,自有一种威武庄嚴气象,密宗三大高手在武林中聲名甚盛,李不淨焉敢小覷,急急收攝心神,稽首道:“原來是大和尚召喚,便請見教。”
  札特合十還禮,道:“洒家久慕崆峒派馭劍之術,道兄乃是貴派中出色當行之士,是以大膽請道兄前來一晤。”
  罕小淨道:“大和尚干脆得很,咱們也不必兜圈繞彎,貧道也想見識密宗奇功,請吧!”
  札特笑道:“爽快!爽快!洒家先為道兄引見一個朋友……”李不淨搖頭道:“貧道乃是福薄之人,少認識朋友為妙廣札特道:“古諺云:‘禍福元門,唯人自召。’道兄既是不用結識天下英雄,洒家不便勉強。”
  李不淨雖是覺得這紅衣喇嘛話中,似乎含有深意,但懶得多想,抱劍仁立,凝視運功,反倒是樹上的裴淳測出札特的深意,得知札特有意為李不淨引見金元山,好教他曉得金元山擅長火器,暗加戒備,原來裴淳早先与札特打過交道,得悉札特雖是朴國舅麾下主力大將,可是為人還好,不但不是凶殘嗜殺之輩,反而是個宅心仁善的有道之士,所以才能推測出他這种暗加維護的用心。
  札特巨目一闔,道:“洒家的頭頂有點小功夫,素仰道長精于劍術,膽敢用頭顱試一試道兄長劍鋒芒!”
  裴淳從樹上向下瞧,十分清楚,只見札特光禿禿的巨大頭顱上,當中有一道淡淡的白痕,環繞頂心,約有碗口那么大。白圈之內,本是頂骨部分,應當突出,但他的反而凹陷下去,好象頂骨已經移走,故此軟陷下去似的。裴淳精通佛典,是以知道密宗開頂之法,乃是佛家一大法門,又知道札特擅長金剛密手和天龍頂的功夫,這時一瞧之下,已經有悟于心。
  李不淨已調勻真气,朗聲道:“貧道要得罪了!”接著大喝一聲,縱起尋丈,只見他長劍向下劈出,人也隨著劍勢翻轉,變成頭下腳上的姿式,身劍合一,頓時發出一陣震耳的破空之聲,一溜劍光,疾向札特巨大頭顱刺落。
  金元山和彭逸二人都禁不住微露緊張之色,說時遲那時快,那一溜劍光已刺落札特頭頂,陡然間聲光全消,只剩下一柄長劍插在札特頭上,李不淨已飄落一側。
  他這一招馭劍下擊之勢強勁絕倫,金、彭二人都是武林高手,一望而知這一劍莫說是血肉之軀,便是堅硬岩石也能刺透,這時一見長劍顫巍巍的在札特頭頂搖晃,都大吃一惊。金元山大喝道:“札特大師,你怎樣了?”喝聲中已取出几种火器,彭逸也虎視眈眈,准備出手。
  札特大喇嘛面容沉穆如故,金。彭二人目光迅即轉到李不淨面上,發覺他神色沮喪,微帶惊駭之意,彭逸道:“咦!瞧來他好象徒勞無功呢廣金元山道:“總須等札特大師當真無恙,才能令人置信!”
  言下之意,已流露出他事前認為札特難禁李不淨這一劍之威。
  札特頭頂的長劍當一聲掉在地上,接著緩綴睜眼,道:“洒家硬接了道兄這一劍,雖是僥幸取胜,但洒家功行亦滅去不少,崆峒馭劍之術果是不凡。”
  李不淨身軀搖晃了兩下,但覺一口鮮血已沖到喉嚨,原來他劍勢受挫之時,已經被反震之力所傷。他眼見尚有敵人環伺在側,明知吐出這口鮮血,稍稍休養即可复原,但目下形勢險惡,哪有休養的余暇,當下運一口真气強行壓住翻騰的血气,提聚功力,腳尖一勾,長劍回到他掌握中。
  札特又道:“道兄机智過人,此舉雖然使得內傷加重,可是目前卻仍能提聚功力應戰。”
  金元山喝道:“牛鼻子!你休想生离此地!”李不淨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態度,嘻嘻一笑,道:“貧道這粑髒骨頭還不想埋在此地。
  諸位要怎么打,貧道便怎樣奉陪。”彭逸道:“我們有個規矩,那就是好漢不赶乏兔儿,你既是負傷在身,那就隨你意挑我們兩人之一,只要闖得過,便讓你逃生。”
  李不淨點頭道:“好!就是你吧厂金元山桀桀怪笑一聲,道:
  “總算你有點眼力,選上彭兄還可以多走數招………李不淨道:“這話可是當真?那么貧道就改選閣下也行。”
  裴淳听了這話,急得熱汗直冒,心想李道長不曉得此老人器厲害,中上便成劫灰,這回定然難逃此厄!
  彭逸縱聲大笑道:“妙#侯!兄弟大可省點气力,金老師接受不接受?”金元山冷森森的點一下頭,道:“那就到空地當中動手!”
  裴淳恨不得把舌頭割掉,為的是早先不合答應了札特不准聲張之諾,此刻他若是任得李不淨送死,便屬傷仁害義,若是聲張,便屬背信元行,因此正是處于兩難之境,只急得他差點儿昏過去,也恨不得昏過去而掉落地上,或者能使李不淨惊悟危机,但他意志体魄何等堅強,要他昏死比什么都難,根本元此可能。
  本來裴淳也懂得內家千里傳音之法,可是旁邊放著一個功力比他深厚的札特大喇嘛,這傳音之法豈能瞞得過他?
  金元山已經當先舉步走去,裴淳在這最后關頭之際,陡然靈机一動,忖道:“我真是笨死了,何不詐作昏迷跌下去……”此念一動,頓時四肢一松,嘩啦啦一陣斷枝折葉之聲起處,他已墜跌塵埃之中。
  眾人莫不詫訝顧視,李不淨更是惊疑,想道:“原來這廝也是對頭們欲得而甘心之人!”他是見到裴淳雙手反銬背后才得知的。
  彭逸上前一瞧,道:“他昏過去啦!”金元山道:“敢是內傷發作?”札特搖頭道:“不是內傷發作,以致昏迷跌墜的。”
  李不淨訝道:“然則他何故摔自己一下?”隨即已想到必与自己有關,可惜一時想不出是何用意。他接著道:“貧道目下已無余力顧及他了,金老師請吧!”
  金元山道:“對!咱們先于完了再說!”兩人正要舉步,裴淳睜開雙眼,叫道:“李道長,切切提防他的火器!”金元山冷笑道:“老夫的火器天下無雙,你告訴他也沒有用處!”李不淨這時才恍然大悟,他本是极老練的江湖,眼珠連轉之下,已知道自己必須趁隙逃走,才能設法暗救裴淳,否則兩人都徒然為對方所害。
  “特大喇嘛喝道:“金、彭兩位速速守住方位!”金元山,彭逸二人立即躍開,封住逃路,李不淨見對方不但察破自己用心,而且早一步發動,只好放棄趁隙逃走之念。
  札特大喇嘛接著說道:“裴施主,洒家有話問你!”才說了這一句,忽然向山邊望去,洪聲喝道:“什么人?”大家都不禁向山邊瞧看,只見坡上密材茂草中果真鑽出一人,長得肥頭胖耳,相貌和靄可親,大鼻厚唇,未語先笑,身上衣衫甚是破舊,鞋襪破爛。
  他緩緩走落平地,眾人見了他這等樣子,興趣已減了大半,札特也不例外,只哼了一聲,便收回目光落在裴淳面上,道:“裴施主,你親口答應過洒家的話,可還記得?”裴淳道:“在下豈能忘記。”
  ”特又道:“咱們規定好你未得洒家准許之前,發生任何事都不許聲張,是也不是?”
  裴淳道:“是!”札特道:“那你已經背信了,這個‘信,字就跟‘義’一般重要,你肯為義而死,怎能背信而生?”
  李不淨擂口道:“大和尚說這等閒話作甚?貧道急于領教金老師獨步天下的火器,無暇等候聆听高論。”
  札特還未說話,那個衣衫破爛的胖子哈哈笑道:“這位道長此言差矣,那都是做人的根本,豈可視作用話空談?”金元山皺一皺眉頭。
  但想起這人出言袒護札特,便不斥喝這個胖子。
  裴淳呆呆的望住天空,似是被札特一番大道理責得啞口無言。他不講話,別的人也不做聲,全場寂然,所有的目光都蕩在裴淳的面上。
  李不淨心中想道:“奇哉怪也,趙云坡縱容南好商公直為惡,在得俠名,他的徒弟怎會如此重視信義,莫非是商公直之所以能重人江湖為惡,其中有不得已的昔衷?像李星橋一樣已經失去武功這一類原因在內?”他眼看裴淳答不出話,為了感念他背信出言警告自己的好處,念頭一轉,大聲說道:“胡鬧!胡鬧!此刻豈是講究這等學問之時……”雙肩一晃,已從裴淳背后掠過。就在掠過這電光石火般的一剎間,已經施展最上乘劍術,劍出如風,祈在他雙腕之間的鋼銬上。
  只听鏘的一聲,那副手銬毫無損傷,李不淨身形已掠出尋丈,金笛書生彭逸迎面攔截,不過相隔尚丈許,李不淨陡然停止,低頭一瞧手中之劍,鋒刃上已經卷缺,心中大惊,忖道:“那副手銬不知何物所制,竟然如此堅硬,我這一劍已用足全身武功。縱是百煉精鋼,也能斬斷,何況我手中之劍也是一口上品好劍,目下居然毀損,實是教人惊訝!”
  札特等人尚未開口,那一身破爛的胖子打個哈哈,道:“使不得,使不得,老道你這一混攪,豈不是使他更答不出話了么?”
  金元山實在忍不住,怒聲斥道:“住口!此地豈有你說話的份儿,給我滾得遠遠的……”胖子連忙做出懇求之容,說直:“好!好!在下決不說話,但求老兄別赶我走。”他說得极是誠懇,一听而知出自真心。
  札特大喇嘛覺得奇怪起來,道:“瞧你一副窮途落魄的樣了,怎的淨留心這等与你無關之事?洒家勸你還是去學些經商致富之道為是。’胖子歎一口气,說道:“大師雖是一片婆心,慈悲為怀,可奈在下這個人心眼很死,多少年來只為了求以一個答案,不惜踏遍天下,虛擲青春,可怜的是歲月空自蹉跎,卻一事無成……”他歎气之時,面上仍有笑容,但眾人卻不因他面帶笑容而覺得他是假歎气,這一點可怪之處,只有札特一個人察覺出來,當下在心中暗暗琢磨。
  李不淨有意引開眾人對裴淳的注意,便問道:“你踏遍天下求取的是什么答案?”那胖子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李不淨故作怒色,喝道:“你膽敢找貧道開心,今日須得給你一點教訓!”舉步便向胖子走去。
  那胖子說道:“道爺別生气,在下若是知道自己要求得什么答案的話,自然就有法子求得,苦就苦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問什么,是故何來答案?”李不淨一怔,道:“這是什么話?”金元山道:“當他放屁就是了!”原來金元山素來不喜“思想”這件玩意儿,目下這些人談說的盡是抽象虛泛的理論,加上胖子的話猶如啞謎一般,似無理而有理,弄得他頭昏腦漲,心中冒火,所以反而倚向李不淨的一邊。
  金笛書生彭逸接口道:“這廝無埋取鬧,可厭得很!”札特大喇嘛徐徐道:“理在其中,理在其中……”眾人一听這話,都不做聲了。
  一則都信得過札特的學問,二則不好意思泄露自己的無知。
  札特又道:“施主貴姓?”胖子道:“小姓褚……”札特道:“好!
  褚施主,洒家指點你一條明路,必可求得你多年找尋的答案厂眾人都訝异得側耳聆听,裴淳突然插嘴道:“可是找欽昌大喇嘛?”眾人又是一陣訝异,尤其是金元山覺得今日种种都甚是古怪,難以理解,气得一跺腳,走開一邊。
  札特道:“不錯!欽昌道兄博學強聞,智慧廣大,在他手中元有解答不了的疑問,像措施主這個沒有問題的答案,恐怕天下間只有飲昌大師能夠曉得厂褚胖子仰天縱聲而笑,流露出心中無限快慰之情。他的笑聲遠遠傳遍四山,悠長響亮,那金元山本來一肚子气惱,可是眨眼間就被他的笑聲所感染,气惱全消,心情大見寬朗,余下眾人也莫不如此。
  李不淨心心六念都在裴淳身上,當下凝聚功力,用傳聲之法說道:“你疾速這去,貧道代你斷后。”裴淳搖搖頭,也用傳聲之法答道:“道長速速离開為是,在下還有法子使他們不敢加害于我!”李不淨想了一想,道:“那副手銬极是堅牢,你縱使逃脫,也難以打開。
  倘若有法子不被他們所害,還是留下的好廣裴淳答道:“在下倒不怕這副手銬……”話猶未畢,札特喇嘛接口道:“這話可是當真?”這時四下只有笑聲回蕩,元人說話,裴李二人乃是用傳聲之法交談,別人不聞聲息,因此,金、彭二人一陣錯愕,轉眼問望著札特。
  裴淳曉得傳聲交談全被札特听去,昂然應道:“自然是真的啦!”
  諸胖子笑聲一收,側眼瞧看裴淳的手銬,好象他也听到裴淳他們的傳聲交談一般。
  札特道:“你是趙云坡老施主的傳人,非是信口開河之輩,洒家倒要請教請教,你怎生毀得了洒家這副手銬?”裴淳遲疑一下,道:
  “在下可以借一件神兵利器毀此手銬。”札特搖頭道:“能夠毀去洒家的這副手銬的神兵利器,只怕世間上不易找到,你不信的話,可用商公直的七寶鋟乙劍試一試。
  褚胖子詫异的哦了一聲,道:“七寶誅心劍?那不是商公直心愛之物?他怎肯送人?”他停歇一下,接著又道:“在丁數年前見過他一面,若不是我跑得快,差一點就被他害死,此人厲害……厲害……”
  他邊說邊搖頭,表示十分佩服商公直的詭詐狡計。
  裴淳不能不旁特的話,當下問道:“這么說來,五异劍之一不能毀此手銬了?”
  眾人元不听過武林五异劍的傳說,金笛書生彭逸大聲道:“你的寶物可真不少,五异劍竟也落在你手中?”札持說道:“五异劍乃是武林重寶,形狀奇特大异常劍,俱是海外流傳到中土的神物利器。嘗聞長老傳說,敝宗的降魔護法至寶“聚星吸鐵”流入中土,后來變成五异劍之一,只不知裴施主所見的五异劍是哪一口?”
  裴淳搖頭道:“不是聚星吸鐵,是毒蛇信,實不相瞞,那五异劍在下只知總名,至于每一口的名稱,在下根本不知。”
  金元山道:“老夫也只知五异劍中有一口是毒蛇信,那本是敝國元上利器,后來為奸人竊走,落在中土……”他的話聲一頓,面上微微透出興奮之色,道:“這口毒蛇信在誰人之手?若是在你手中,老夫愿以高价換回此寶廣裴淳搖頭道:“恕在下不能奉告,但此劍卻不是落在我的手中。”
  札特失望地吁口气,說道:“金老師比洒家幸運得多,目下雖是暫時不知异劍下落,但終久會出現于武林。洒家可以想象得到,金老師取回貴國重寶,帶返高麗之時,當受國人無限崇敬……”言下之間,已流露出他若是得回聚星吸鐵,攜返西藏,亦將得到密宗上下尊崇敬愛。
  椿胖子笑道:“大師何須空生羡艷之心,在下感你指點明路,不妨講出一個秘密。那就是五异劍在數百年前,落在中土一位大劍客手中,到這位劍客逝世之后,五异劍同時消匿不見,從此武林中只剩下傳說而已,据在下所知,這五异劍被那位大劍客分藏在天下五處詭秘奇險的地方,只要一劍出世,其余四劍也將相繼出世,那是因為這五异劍互有線索,可供追查之故,是以大師不必失望……”眾人這時對他刮目相看,暗念他既能曉得這等武林秘密,定然也不是等閒之輩。
  李不淨把天下武林高手想了一遍,想不出竟有一個姓褚的,正在訝疑,那褚胖子又發出一陣震耳的長笑聲,李不淨陡然大悟,說道:
  “施主敢是九州笑墾諸揚?”褚胖子點點頭,道:“不錯,就是區區在下。”
  札特大喇嘛雖然不是久駐中原,但對中上的高手向來极是留意,听得此人就是九州笑星諸揚,心中微感惊惕,道:“洒家久仰諸施主大名,那一年褚施主駕臨前后藏,适值洒家赴天竺,是以無緣得晤,今日在此地相逢,幸何如之。”
  金元山卻瞪大一雙眼睛,從上到下的打量褚揚,褚揚先向札特拱手說聲不敢,接著望住金乖山,嘻嘻笑道:“金老師如此瞧看在下,敢是有話要指教?”
  金元山雙眉一皺,走到褚揚面前五尺左右,站定身子,突然間張口吐出一股火焰,長達六七尺,向褚揚面前激射而去。
  火光一現,雖是遠隔數丈之人,也感到炎熱迫人,札特,彭逸二人見金元山猛下煞手,都不明其故,不過他們也不出聲多事,心想這諸揚出現得甚是可疑,金元山這一口火若是燒死了他,倒也省事。
  九州笑墾褚揚口中嘻哈之聲不絕,胖大的肚皮上卻噴出一股白霧,這股白霧噴到面門那么高,然后散開飄墜,自蒙蒙的一片水霧。
  甚是好看。
  他肚皮上噴出白霧之際,對方那股火焰已經噴濺到他面前,只見猛勁的火往沒人白霧之內,登時消失元蹤。
  眾人這時才曉得金元山猛下煞手之故,為的是知道這九州笑星褚揚,練有破他火器之法,特意出手一試。
  褚揚口中笑聲不絕,一邊叫道:“金老兄怎拿火器來開玩笑?須知水火無情,万一兄弟招架不住,如何是好?”他又笑又說,肚皮上的白霧噴個不停,好像肚皮內裝盛的全是這白霧,不虞匱乏一般。
  金元山怒喝道:“你到高麗連殺老夫一位師弟及兩名弟子,此仇深如大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聲一停,大袖飄飛中,兩只手掌連搓,噴濺出無數火星,這些火星极似是燒炭時爆出火星,宛如放煙花一般噴得滿天皆是,籠罩往諸揚身形,緩緩落下。
  千百點火星落在白霧中的便熄滅不見,落在西周的卻依然紅光閃閃,不曾熄掉。
  眨眼之中在桔揚四周,已積下一圈火墾堆成的圈子,觀戰的四人离那褚揚都是三丈左右,此時彭逸、李不淨二人首先感到奇熱難當,不覺得向后返開數步。
  札特明知裴淳有招抗高熱的特別能耐,但他身為當世問一流高手,裴淳不退,他也不能后退。
  片刻間那一圈火星最上面冒出白色的火焰,褚揚身体四周的水霧登時顯得稀落許多,仿佛水气被這高熱之火燒干了不少。
  裴淳大聲問道:“褚大哥,你可抵擋得住他的火功?”褚揚突然爆發出響亮震耳的笑聲,這陣笑聲不但響徹四山,連那一圈白火也似是被聲音壓低了不少。眾人見一這才曉得,褚揚的笑聲別具一功,內中還有种种炒用。
  他笑聲一聲,肚皮上噴出的白霧就濃密得多。李、彭二人當那火墾臼上白焰一起之際,已覺得烤熱難耐,正要再退,褚揚笑聲一發,登時又感到熱气稍減,這才能站在原地不動。
  附近五丈以內的樹木都發出烤焦灼气味,褚揚笑聲漸漸低弱,同時說道:“兄弟幸而結識了水晶洞府主人,承他傳以該府白龍繞身的防身絕技,那年到高麗國去,才不致慘死在异國,金兄若是仗恃霸道火器,視人命如草芥,兄弟說不得要當真出手了!”金元山怒喝道:“出手就出手,誰還怕你不成?”說完,張口噴出一道藍色的火焰,陣陣臭气隨風彌漫開去。
  眾人都怕這臭气有毒,無不屏忍呼吸,并且向后退開,只有裴淳仍然站著不動,札特也不便后退,暗暗瞪裴淳一眼。此時李不淨既想趁机逃离此地,找個地方調息養傷,但又想到褚揚既是与金元山拼搏,則此人可能變成札特他們的對頭,若是一走,則褚揚勢孤力薄,焉能抵擋札特等三人圍攻。
  諸揚一雙眼睛在白霧火圈中骨碌碌的直轉,笑聲越來越弱。裴淳情不自禁的叫道:“褚大哥,你可是不行了?”
  這話毫無半點譏諷之意,人人一听而知。九州笑星褚揚一面笑聲不絕,一面說道:“我當真不行啦!這廝是高麗國宗師,技藝高明,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老褚今日只怕要歸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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