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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莫教習道:“她們不但身段好,更是身經百戰,經驗丰富,包管你回味無窮。只等你功夫煉成,本山地域之內,但凡是女的,你見了都可以飽饜所欲。”
  龐公子道:“本山有沒有女弟子?”
  莫教習道:“當然有啦!但除了一些修習特別功夫,所以不能破身,也不喜這件事之外,其余的人,甚至是老山主的姬妾女儿們,皆可狎玩。”
  龐公子大訝道:“什么?老山主的姬妾和女儿們?誰有這等膽子侵犯她們?”
  莫教習獰笑道:“不錯!那得瞧瞧你有沒有這等膽色了,听說這些絕色美女們個個都淫蕩非常,能在一夕之間,把很健壯之人變為枯骨。”
  龐公子道:“這實在很惊人,也許她們都精于陰陽探補之術,那自然沒有人敢招惹她們了。”
  莫教習道:“那也不然,燈蛾扑火,自焚其身,人類中亦有許多具有這种性格,所以死在那一批絕色美女身上之人,天天都有。”
  龐公子突然訝道:“既然天天有人送死,這山中那得有這么多的人呢?”
  莫教習道:“你倒是很精細之人,要知本山地域廣闊,在那大洪爐和赤炎練獄之間,有一座城鎮,居民多達万余戶。熙攘往來,買賣交易,一如外間。這些人品流复雜,籍貫包括全國各地,每年增加的人口,几乎殺不盡,何況還時時從外面運大批的人進來。”
  龐公子道:“這真是越听越出奇了,這個市鎮可有名稱么?”
  莫教習道:“這座城鎮之內,惡行層出不窮,所以稱為『罪惡城』,由于周圍數十里皆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通路,所以任何人的出入,皆受限制。若非城主許可,一概不能离開。任是最有本事的大罪犯,亦沒有法子飛越出去。那儿耕种、作工、開館子、賭場、妓院等各式各樣的行業全有,气候十分和暖,真可算得是人間樂土。”
  龐公子神經質地道:“果然太好了,我若練成了功夫,在那罪惡城中,可以雄霸一方,肆意作樂。|莫教習道:“你得立下大功,老山主才賜予這等机會,但也不過是一年半載而已。誰不想到那儿去當城主呀?”
  龐公子道:“這話甚是,啊!那一對奸夫淫婦出來啦!”
  莫教習道:“你猜會有什么結果?”
  龐公子道:“弟子猜想那做丈夫的如果有气力的話,這刻就可以起身打一架,或者把那奸夫的妻子也勾引一次,以作報复。”
  莫教習道:“你等著看吧!”
  餅了一會,龐公子道:“果然他趁奸夫睡著之后,去勾引對方的妻子,哎!原來他拿石頭砸死那奸夫,好痛快,這等把戲虧得老山主如何布置的?”
  莫教習道:“現在由几個犯了過失的本山部屬,拿水送去,并且收埋尸首,命令中規定他們得把那女的帶回來。那一個辦成功這件差使,他就得到赦免,還可以占有那個女人。”
  龐公子訝道:“此舉何難之有?”
  莫教習道:“他們雖然有備而去,又飲下大量的冷水,方敢行動。但踏入那片廣場后,很快就被那炎熱的溫度所征服,所以他們動作都要快。”
  他停頓一下,又道:“同時那些女人也是莫大的威脅,誰要是熬不住焚身的欲火,動了其中任何一個女人,頓時變成其中之一。假如他不被妒嫉的丈夫殺死,我就遣送一個女人給他做妻子。”
  龐公子道:“他們如若辨到了任務,卻賜給他們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他們誰肯要呢?”
  莫教習道:“此是火中取栗之事,當然很燙手。至于那個女人,我早先已說過,他們皆是奇貨,男人們只要碰過她們一次,就舍不得丟掉了,這是人人皆知之事,故此雖然本山女人甚多,但這一批才是女人中的女人。”
  龐公子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那么比起老山主的姬妾或女儿們又如何呢?”
  莫教習狡笑一聲,道:“沒有人能在那些美女怀中活過一晝夜以上,所以若要比較,恐怕只有老山主一個人知道了。”
  龐公子意味深長地唔了一聲,過了一會,才道:“老山主的姬妾也還罷了,但他老人家的千金們,難道都不打算出閣的么?”
  莫教習笑一笑,道:“天知道她們有什么想法,總而言之,她們都是蜘蛛精,你見過蜘蛛交尾沒有?那才好看呢,雄蛛体積都比雌蛛小,一交完尾,多半被雌蛛吃掉。”
  龐公子笑道:“但仍然有不少沒被吃掉的呀!”
  莫教習面上掠過不耐煩之色,道:“我懶得跟你羅嗦了,你已瞧過底下的一幕精彩好戲,可曾領悟到什么道理沒有?”
  龐公子沉思片刻,才道:“弟子資質愚鈍,難窺其中奧妙。”
  莫教習冷冷道:“你當然看不出任何道理了,這是因為你腦中塞滿了各种欲念,而這些欲念,正是你修習上乘內功最忌之事,各式陰魔,到時群集環攻,你能幸逃一死,已經很不容易,更莫說想要修習成無上神功了。”
  龐公子凜然道:“教習訓誨得是,弟子自應勘破此關,務求有所成就,方可肆志行事。莫教習見他十分穎悟,禁不住泛起了欣慰的笑容,道:“這就對了,現在咱們開始吧!”
  他一鼓掌,又有四名白衣少女進來。其中有一個是新補上的,她們依令取出短劍,排立在龐公子榻前。
  薛陵用心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龐公子何以取劍自傷之后,竟要順手殺死一名白衣少女?
  他回想起早先的情節,一點也不敢遺漏。
  但直到他從頭再想第三次之時,突然恍悟,忖道:“是了!這龐公子天性之中有一股戾气,是以當他受到了挫折,戾气大量積聚于心中,如若不設法泄去,難以恢复如常。哼!哼!這等惡暴之人,今日竟撞在我手中,焉能容他活命?”
  他瞪大雙眼,窺視著屋內的情形。
  但見龐公子依照莫教習的指點,一一照做。
  片刻工夫,已經入定。
  薛陵細加觀察,但覺這龐公子的資質稟賦,都屬上乘之選,假如不是如此邪惡之人,可真是值得助他成功的。
  但現在他必須把他毀滅,以免他万一修煉成功,世上又多了一名可怕的魔鬼。
  他但覺得此行收獲殊為不少。
  因為起碼他探听到許多有關這洪爐秘區的內容,又曉得万孽法師手下,最少已有兩個修成了無敵絕藝的高手。
  餅了片刻,龐公子的呼呀漸覺粗大沉重,但一忽儿又恢复了細勻深長。莫教習十分注意著他的徵候,相隔雖遙,卻也露出了吃力的表情。
  薛陵默然注視著,曉得那莫教習不單是解說指點种种訣竅,同時也運功暗助。這當然是屬于心靈方面,只能助他抗御陰魔,捱過諸般幻象的引誘。
  餅了一會,龐公子鼻息又粗大沉重起來。
  薛陵一瞧連莫教習亦是顯得十分吃力之狀,心中靈机一触,運聚功力,施展出千里傳聲之法,在龐公子耳邊厲叫一聲。
  龐公子駭得“砰”一聲,彈起尺許高,跌落地上,四肢僵硬,面色發紫。那四名白衣少女大惊,卻又記得早先的教訓,誰也不敢伸手扶他起來。
  龐公子在地上僵臥了許久,其中一名白衣少女回頭一望,只見莫教習瞪目瞠視,宛如泥雕木塑之人。
  她們自然不知道這是由于龐公子心靈突然受到莫大侵扰,頓時走火入魔,而那莫教習正自全力相助之際,也受到陰魔侵襲,頓時心智迷亂,終身不能复痊。
  薛陵一直等著,眼見四名白衣少女都不出手扶起龐公子,使他不能及時救治,心中大為寬慰,暗忖:“這叫做惡有惡報,假如你早先不是那么惡毒辣手的話,這些女孩子們馬上把你抬回榻上,不受地气所侵,則還有救治之望。”
  他尋思了一下,決定放棄了救助小洪爐中那些夫婦之意。
  這是因為一則會打草惊蛇,使行藏敗露,二則尚未探出如何下手解救之法,須得費去許多時間力量,方能達到此一目的。而事實上他已沒有時間再停留在此處了。三則那些貶于小洪爐中的人,原本皆是万孽法師的親信手下,這些人個個惡性重大,天生是坏胚子,讓他們受到報應,也是應該的。
  他悄然走開,校對過方向,續向前走。這秘區之內,幅員遼闊廣大,他翻過了許多座山岭,不覺日暮。
  當下趁暮色未深,找到一處岩穴,暫時栖身一夜。
  他并不閒著,取出地圖和炭筆,把自己經過踏勘的路線,都詳細畫下,又將一切有關之事,詳細注明。例如毒蛇、烈日等各种情況,毫不遺漏。
  這一夜,耳中听到了許多奇异的吼嘯之聲,有些甚至就在附近。
  薛陵在洞口窺看,有時見到极高大的黑影奔馳而過。有時則只見到碧綠的巨目,在黑夜中發出了熒熒綠光。
  他以小心二字為原則,決意不出去查探。
  不過這些可怖的聲音,使他很難安心入寐,几乎整夜都目不交睫,手按劍把,隨時准備應付突然而來的變故。
  直到黎明之時,他才閉目運功,調息養神。
  幸而他功力精湛,雖然是一夜不得安睡,但只要有些許時間運功調息,也就可以對付了以他的功力,三五日絕對不成問題。
  所以他還不放在心上,再向前走去。
  走了個把時辰,太陽漸漸使人覺得燠熱。
  薛陵在一株樹下,停住了腳步,仔細打量四下形勢。
  但見前面地勢仍然崎嶇起伏,但最顯著的一點,是來路樹木蒼翠,花草華茂,但前面路徑卻漸漸變為褐色。
  這自然是由于樹木稀疏,以致露出了泥土、岩石所致。
  薛陵机警地尋思此中异象,忖道:“這一定接近了某一地區,例如大洪爐,或者是赤炎煉獄。這些地區,既然十分酷熱,則草木不生,也非奇事了。”
  他再起身四下打量,發覺北面有一座山峰,雖然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草木。但岩石甚多,奇形怪狀,足供隱匿身形之用。同時地勢最高,可以查看得見較廣闊的地區。
  不過從這儿到這座山峰,相隔尚有十里八里之遙,假如一直穿行過去,當然很近。如若想繞個圈子,從側面登峰,這個圈子兜下來,可能超過百里。
  他想了一會,心中略感煩燥,很想一逕扑奔此峰,不必兜什么圈子了。
  但幸而他修習的是宇內無雙的心功,立時警覺不妙,連忙靠在樹上,略略瞑目調息,運起心功。
  片刻工夫,心靈中一片澄明,煩燥全消。正在這時,耳中听到左方不遠處傳來步聲。
  他暗叫一聲好,想道:“這陣步聲甚為輕微,可見得必是身負武功之人。假如我不是運功調息,心靈复歸于澄澈,那就不一定查听得到這陣聲息了。”
  轉念之際,人已迅捷翻上樹去,小心地攀登高處,向聲息來路望去。
  一看之下,甚感惊奇,原來是一個青衣少女,緩步而來。
  這刻雖然只見到她的側面,但那輪廓甚是美麗,膚色白哲,加上安詳恬靜的神態,使人但覺她有如謫降人間的仙子一般,既美麗而高貴,卻又十分淡雅。
  薛陵真是差一點就開聲招呼,叫她別胡亂往前走。但他終究沉住气,靜靜地在樹葉間隙中窺看著。
  緊接著又是一陣步聲傳來,有一個人從來路匆勿奔到。
  只見此人是個英挺俊秀的少年,滿頭大汗。
  他一見到那青衣少女的背影,立刻如痴如狂,叫道:“芸姑娘!別走!我求求你。”
  青衣少女停下腳步,回眸一笑,溫柔地道:“什么事呀?”
  那英俊少年一面喘息,一面揮汗,說道:“芸姑娘!那邊去不得。”
  芸姑娘惊訝地哦了一聲,道:“為什么那邊去不得?”
  英俊少年壓低聲音,說道:“因為那邊就是禁區,誤入之人,決計不得生還,其實連這儿也很是危險,我們最好快點走開,回到城里。”
  芸姑娘道:“但我听說那邊有一個很好的地方,那儿有仙人隱居,只要見到了仙人,就可以求他收錄傳道,長生不老。”
  英俊少年訝道:“你听誰說的呢?”
  芸姑娘道:“你不必多問,總之我非去瞧個明白之后,難以死心。”
  她旋即含笑盈盈,道:“阿章!你不必替我耽心,你肯追赶到這儿來,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阿章的目光投向遠處,說道:“那邊地干山禿,寸草不生,又酷熱難當,你何必還要往前走呢?”
  芸姑娘道:“不!你別管我的事。”
  她突然返身投入他怀中,送上紅辱。
  阿章緊緊抱住她,四唇相接,頓時神魂顛倒,醺然欲醉。
  薛陵窺著這一幕,心中也充滿了纏綿沉醉之感。
  要知他已可算得是曾經滄海,眼界甚寬之人,經歷見識,都非旁人可比。
  因此,如果這一對年少美貌的愛侶,不是表現出一种純情燦爛的愛情的話,他決計不會心情波蕩的。
  他們結束了一吻,阿章道:“唉!我熱死了,真想跳到河里洗個澡。”
  芸姑娘道:“我還好,前面或者有溪河什么的,你就可以下去浸一浸了。”
  阿章豎起耳朵,道:“咦!我好像听見河水奔流之聲,那一定是條很大的河。”
  芸姑娘道:“是的,我也听見了。”
  聲音很是溫柔悅耳。
  然而薛陵卻完全听不見任何聲響,心想:這一定是他們在炎熱之下引起了的幻覺,奇怪的是那個姑娘何故堅要向前走?莫非此地傳說有仙人隱居是真的么?
  他在這個當儿,放眼查看了一下前面的地勢,但見樹木漸漸稀少,但幸而有許多巨岩怪石,連綿不絕。
  因此他下了決心,假如這一對男女往前走的話,他將跟隨一側,隨時查看他們的情形。
  此舉雖然不免有暴露的危險,但有這一對愛侶作掩護,薛陵本人又十分年輕,人家多半會誤會他們是在愛情上有糾紛,所以他在暗中跟躡。
  不過他們卻還未移步動身,原來阿芸突然拉住對方的胳臂,說道:“阿章!据說前面比這儿更熱,我自小就特別的不怕熱,但你卻不行,你回城去吧!”
  阿章微微一笑,滿頭滾滾流下的熱汗。几乎像是被人迎頭淋了一盆水一般。但他的笑容和眼神中,卻顯得很堅定無畏。
  他道:“你不怕熱的話,我也不怕,如若讓你獨自前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芸姑娘搖搖頭,道:“不!你回去吧!”
  她說不出什么理由,甚至話聲也不堅決。
  她忽然轉頭回望,而此時薛陵亦有所警覺,暗運神功,把軀体縮小了許多,恰好嵌入枝葉最密之處。
  他清清楚楚看見了芸姑娘的面龐,但見她美麗如常,在這等酷熱之下,絲毫不曾失去她的淡雅高貴的風姿。
  這等景象,連薛陵可也禁不住生出了傾慕之心,幸而剛才的警兆,使他保持著冷靜清醒。
  薛陵謹慎地轉頭望去,但見一個丑陋婦人,站在一叢樹木之后。
  這個中年婦人似是對年輕男女的對話,极感興趣,所以全神豎耳聆听,連眼珠也突了出來。
  她那丑陋的面上,露出含有惡意的笑容。
  芸姑娘向阿章說要找個地方方便一下的話,剛剛傳入薛陵耳中。但見那丑婦迅即從衣袋里取出一個小包,解開了酒在身后的地面上,然后迅即收起包套,垂頭而立,表示出恭謹之貌。
  芸姑娘已走了過來,在樹叢邊停下腳步,盯視著這個丑陋婦人,眼中露出不悅之色。
  直到此時,薛陵方始明白這個芸姑娘,敢情是万惡派高手,否則焉能在這洪爐秘區之內,出沒自如?
  不過她与這丑婦是何關系?里面牽涉到阿章又是怎么回事?阿章若往前走,會遭遇什么命運?
  這些疑問,薛陵自是無從猜測,但他卻深知那丑婦一定在身后的地面上施了毒物,只不知她如何使用而已。
  芸姑娘迫進一步,由于距那阿章有三四丈遠,以常人耳目,決計听不見這邊的聲音動靜。
  她道:“你跟來干什么?”
  丑婦陪笑道:“我怕你有什么差遣,所以還是跟著來了。”
  芸姑娘道:“不勞費心,你走開吧!”
  丑婦笑道:“咱們這些姊妹當中,你可是平步青云,地位日高。記得當初咱們一共是十二個人修習武功。”
  芸姑娘插口道:“那已經是十几年前的舊事,提之作甚?”
  薛陵訝疑地想道:“以她的年紀而言,十几年前,豈不是只有兩三歲?如果以那中年丑婦來說,則十多年前,開始修習武功,卻還适合。”
  那丑婦突然間態度顯得強硬起來,那對三角眼中,射出凶光,道:“我說這話是提醒你一聲,雖然近些年來,我已是奴婢身份,事事須得听你指揮。但你現在已有把柄落在我手中,你最好對我客气些,何況咱們本來身份一樣,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哼!哼!你不過是個私生子,連父親是誰也不知道,用不著在我面前裝出很高貴的樣子。”
  薛陵預料這一番話,當必惹起那芸姑娘的怒火,可就怪不得那丑婦先行施了手腳。但奇怪的是她為何不把毒藥酒在身前,反而布置在身后呢?
  芸姑娘的反應亦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見她微微一笑,舉手按辱作出要她噤聲的姿勢,輕輕說道:“別嚷!也用不著你提醒我,難道我會以為我是公主出身么?”
  她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繼續說道:“你說的話真不公平,試問這些年來,我几曾對你或是我們同一班的人作威作福過呢?”
  丑婦見她沒有發作,頓時放心不少,道:“話雖如此,但你早已可以使我們升級作別的事,但你還是讓我們在外面監工,那多辛苦呀!”
  芸姑娘笑道:“你想調到那一個部門呢?”
  丑婦道:“別的好地方輪不到我,但只要不在外面晒太陽,你總可辮到?”
  芸姑娘點點頭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以前從未向我說過,我還以為你是喜歡到處走動的人呢!”
  丑婦道:“本來我在那儿都行,不過在外面有一個莫大的苦惱,那就是沒有男人,你當也知道,那些男人在烈日之下做苦工,半天下來,就連一絲儿气力也沒有了,根本不能召來取樂。”
  芸姑娘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錯,你當初就是過不了欲海這一關,才被淘汰了的。好啦!假如你沒有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丑婦道:“沒有別的事啦,你不會放過這個小子吧?”
  芸姑娘道:“這种差事,我差不多每個月要做一次,當然不會放過他。但你大概還明白,我得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法,口中勸他回去,其實卻使他更是非得跟來不可。”
  薛陵一想這話果然有理,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忿根。這一陣發自俠義天性的忿恨,反而使他頭腦突然清醒,忖道:“厲害!厲害!這儿酷熱比之小洪爐又大不相同了,我只是為了這對少年男女之事分了心,立刻就險險失去了冷靜理智,怪不得我剛才竟對這個女子生出了傾慕之心………”
  他這一惊非同小可,連忙運起兩极心功,保持頭腦清醒。
  卻听那丑婦說道:“那么芸小姐你把這小子賜給我吧,反正城中的人多的是,我身份所限,不許擅出禁區,更不許踏入城中一步。但你卻不同了,你隨便就可以進城,勾引一個人回來報賬。”
  芸姑娘道:“這件事恐怕行不通呢!”
  丑婦突然躍退數尺,冷冷道:“那也隨你的便,我回去就据實向上頭稟報,三老爺信不信你是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法,那是他的事了。”
  薛陵看了她所站的位置,恰是在置毒地區的后面,這才恍然大捂,心想:這丑婦真有點詭謀,她如此布置,對方決計想不到她已在身后預先布過毒。假如她是布置在前面,一則怕對方開始之時就闖了入去,以致在不必要的情形之下,卻巳中毒死亡,無法控制情況。二則對方也多半會先行查看過,容易看出蹊蹺。
  現在,只要那芸姑娘動了殺机,往前迫去,就一定會陷入有毒地區之內了。以薛陵的猜想,這一處有毒地區,必定厲害之极,一腳踏上去,就會倒地。
  芸姑娘尚未發作,站在那儿皺眉尋思,過了一會,才道:“好吧!但你記得嚴守秘密,千万別在喝醉酒之時,向別人泄露口風。你記得向人說那小子是闖入禁區,而被你碰上的。千万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粗心。”
  丑婦大喜道:“這個自然,假如我走漏了秘密,不但你遭殃,連我也活不了。”
  芸姑娘又道:“以后我們表面上還是保持疏遠的關系。但骨子里一定袒護你,而你也可以幫我暗中辦些事,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丑婦喜形于色,道:“奴婢若蒙小姐收為心腹,定必盡忠效力,絕對不會替你添半點麻煩的。”
  她的口气立刻改變了,變得十分卑躬屈節,一副諂媚討好的神色。
  芸姑娘取出一個小瓶,道:“給你一顆丹藥,給那小子服用之后,就不怕炎熱,同時也生出情欲之念,你放心取樂,我得赶回城去再弄一個人交賬。”
  丑婦一躍上前,芸姑娘倒出一顆藍色的藥丸,遞給丑婦。丑婦方自伸手去接,芸姑娘突然間一翻掌,五指如鉤,拿住了她的手腕脈門。
  丑婦頓時僵立不動,也做聲不得。
  芸姑娘含笑道:“你只到欲海這一段就陷溺了,而我卻熬到了今日。而這一道情關,也剩下今日這一次,你可知道么?”
  對方脈門受制,神智雖在,卻不能開口做聲,當然不會回答。
  芸姑娘又道:“這情關一共是三十六節,每個月都得去和一個上面指定之人談情說愛,然后使他甘心情愿的闖過禁區,自投大洪爐內。這個差使,你以為是容易辦得到的么?”
  對方依然靜默無聲,芸姑娘說得興起,又道:“我老實告訴你,我天生不喜歡男女交合之事,所以欲海這一關,對我全然不起作用。但這光是談情說愛的一關,卻是我最難克服的!大概任何女人,如是渡得過欲海的,就一定過不了情關。反之,過得情關的,例如換了是你,定然不把空口白話的情愛放在心上,但卻一定會陷溺在欲海之中了。”
  薛陵听到這种奇异的理論,可一點也不知道對是不對。不過以他想來,這些理論一定是芸姑娘觀察所得的結論,大概很有點道理。
  芸姑娘又道:“我近三年來,每個月都耽在城中二十日以上,跟种种不同的男人談情說愛。然后,當我們都十分纏綿難舍之時,我得把他誘到大洪爐去,讓他終身做苦工,比牛馬還要不如!想想看,這對我來說,是多么不易過得的難關啊!”
  薛陵心想:假如你受不了,何不臨走之時,另找一個男人充數?
  芸姑娘大概也想到對方心中會有這等疑問,當下說道:“表面上看來,換一個男人回去,上頭也不查究。但事實上在大洪爐作苦役之人,完全是陷入情關的男子。必須如此,他們才甘心情愿的去做那些苦工。此所以上頭一望就知,決計無法拿別的人頂缸。”
  她長歎了一聲,又道:“我雖然每一次都十分痛苦,但比起那些派到山外的姊妹們,還算是好的了,因為那罪惡城中,能讓我真正動情的男子,倒底不多。但山外地區遼闊,人才眾多,很可能每一次都會動真情,這一來,失敗的成份自然就太大了。”
  她的聲音始終顯得溫柔悅耳,但那丑婦眼中卻露出畏怖的光芒。
  這使薛陵心中很不自在,因為她的聲調、態度,顯然都是受到嚴格的自我訓練而成,所以她即使有殺人之念,卻也動听悅耳如常。
  芸姑娘又道:“我索性告訴你吧!這三年來,我把情關一一捱過,但事實上當然不是這么容易,因為許多奉命監視我的,都一如你一般,有著豺狼之心。只要我有了把柄,你們回主報告,我縱然依令交差,后果如何,也難說得很。所以這些暗中監視我之人,死在我手中的,大概也有十人以上了。”
  薛陵心道:“好一個心腸毒辣,手段莫測的女子,看她的外表,當真使人難以置信竟是如此凶狡多智的女魔頭?”
  此念一生,頓時興起援救阿章之心。不過這件事可真不容易,因為他此行主要目的是查勘地勢和這秘區的內部情形,絕對不可讓敵人得知,以致預作戒備。
  然而身為俠義中人,既然碰上了此事,卻又焉能袖手旁觀?
  芸姑娘定睛凝視著丑婦,端詳了好一會,才道:“我或者會給你一條生路,因為事實上你确實有恩于我呢!”
  那丑婦忽然能夠開口,說道:“小姐你是大貴之人,還望饒奴婢一條蟻命。”
  芸姑娘道:“我先問你,你几時變得如此丑的?”
  丑婦道:“那是在欲海的一年時間內,第五個月完了,忽然一夜之間,就老了二十歲還不止。”
  芸姑娘沉吟道:“上面規定在欲海一年期間,日夜都得与男人在一起。但卻不是嚴禁不許交歡好合,只是有所限制而已,莫非你逾越了此限?”
  丑婦道:“一定是逾越了限定之數,才會如此。”
  芸姑娘道:“那你也未免太放縱了。”
  丑婦道:“奴婢心中至今不明白的是,既然本山總稱為万惡派『,將來功行圓滿,大有成就的話,亦將是專做邪惡不善之事,何以又有不許縱欲的限制呢?”芸姑娘道:“這是天地間一种自然的限度,凡是不能奪天地造化之功的人,就得自我節制,設若沒有任何誘惑,根本無所謂節制,那就顯不出心性來,所以欲求大成就,必須經歷种种難關。合乎條件了的話,方是本派重要人才,可以委予重任。嘿!嘿!你竟以為真真正正的惡人魔鬼,是輕易做得成功的么?”
  薛陵此生還是頭一次听到這等理論,真是既惊訝,又佩服。因為他但覺這道理十分正确,不論是正邪兩途,大凡想出人頭地,得到成就,必須是心性堅毅,又极能自制之人方可。
  丑婦道:“奴婢一點也不懂得小姐的高論,只求小姐高抬貴手,饒我一命。”
  芸姑娘道:“別慌!我的話未問完。這些年來,三老爺命你殺過多少人?”
  丑婦道:“确數記不得了,大概總有兩百余人吧!”
  芸姑娘點點頭,道:“像你這類身份之人,本山中何止數百名之多,那么三數年間,單單是死在本山禁區之內的人,已有數万之眾了。”
  丑婦甚感惊訝,道:“當然有啦!小姐何須怀疑?”
  芸姑娘道:“我半點也不怀疑。只不過突然想到了一點,那就是數万之眾可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每天有十個人送入本山,一年也不過數千而已。因此,假如外面每次派人押送人丁入山,絕對不會少于三兩百之數。而且几乎每隔十天八天,就得押送一次,如此規模龐大而又連續不斷的行動,實是不難引起外人注意。為了避免此弊,你看用什么法子最好?”
  丑婦道:“据奴婢從一些伙伴口中听知,本山似乎有一條秘道,工程十分龐大。也許這一處大洪爐所作的苦工,与這條秘道大有關系。”
  芸姑娘道:“那是毫無疑問之事。以前我猜想必有秘密通路,但由于十多年來,都一直忙著煉功過關,簡直沒有机會与別人交談,是以完全沒有听過秘道的傳說,現在你倒是替我證實了。”
  丑婦突然興奮起來,道:“假如小姐有意找出這一條秘道,奴婢可以派點用場呢!”
  芸姑娘道:“這話雖是不錯,但我倒沒有找尋秘道之意。只因我的身份不同,得以隨意進出本山,這是你想不到的吧?”
  丑婦大感失望,垂頭喪气。
  芸姑娘凝眸想了一下,才道:“不過假如我當真過不了情關,可就須要曉得秘道中的情形了,你說是也不是?”
  丑婦又勾起了滿怀希望,忙道:“是呀!假如小姐過不了情關,奴婢等愿為你效忠,查這條秘道,縱然背叛本山,也在所不惜。”
  芸姑娘道:“好!就這么辦,我已過不了這一道情關啦!”
  丑婦抖擻起精神,道:“奴婢有一條妙計,可以很容易就查出秘道所在,以及其中的詳情。”
  芸姑娘似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有妙計,微微一楞,道:“什么妙計?我先听過,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丑婦諂媚地道:“奴婢曾經听教習爺們說,小姐是洪爐秘區中最動人的一位,因此,咱們只要施展美人計,由奴婢從中牽針引線,勾搭上一個深知內情的教習爺。這在床上枕邊,小姐愛知道多少都行了。”
  芸姑娘道:“此計果然大妙,但難就難在以前我陪男人睡覺的話,雖然不喜歡這一套,卻也沒有相干。現在我已心許了某人,可就不能隨便失身与別人,以致良心中覺得很對不起他。”
  丑婦怔一下,道:“良心?對不起?這是什么話?小姐若是真要達到目的,只好不擇手段了。”
  芸姑娘沉吟片刻,才道:“看來我已沒得選擇了,但假如肯對不起他,又何難厭棄他?推論下去,也就不難讓他陷身洪爐之中了,這樣我也不必探查秘道啦,你說是也不是?”
  丑婦道:“小姐的話太深奧了,奴婢一點也不懂。”
  芸姑娘突然間松開手,退開數步,嘴角泛起一抹淺笑。
  薛陵看得清楚,但見那丑婦七竅迸涌出鮮血,一交仰仆地上,再也不動。一望而知,她已气絕斃命,而這死狀卻十分慘酷駭人。
  他更因那姑娘殺人之后,還面泛歡笑之容而感到可怕。
  但覺大凡是在這洪爐秘區中的人,都具有一种殘酷的性格,這一點,教正常之人焉能不感到憎厭和恐懼呢?
  那芸姑娘在外表上,甚是美麗可愛。
  但她的行事,卻冷酷毒辣异常,可比蛇蝎。薛陵內心中泛起了無限的感慨,大有“卿本佳人,奈何作賊”的惋惜。
  芸姑娘再也不瞧那丑婦一眼,舉步向阿章那邊走去。
  薛陵突然間忽發奇想,忖道:“我若是想誅除此女,現下倒是有一個現成的妙計,可以使万惡派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怀疑到有外人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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