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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搏擊后,八駿俠究竟不凡,几乎每個人都看出了對方的虛實,卻又無可奈何。
  楚平与朱若蘭心中一動,他們各殺死了一名對手,卻沒有注意到對方是如何中劍的,因為他們施展的乾坤一擲与天絕三刀,都是凌厲的殺著,而且也都是以險攻險的殺著,這些殺著都是誘敵深進而施以反擊。
  而現在換上來的兩個顯然已有戒備,他們不再急進求攻,几次故現空門,但他們并未逼進,以至無法再重施故技。
  這時除了在對壘的九個蒙面人外,周圍的蒙面人也都現身出來了,竟有三十几人之多。
  楚平道:“龍大哥,我們得想個辦法才行,現在場上還有三十二個,我們每人須要解決兩個才能脫身!”
  龍千里道:“我連這一個都沒辦法,不要說兩個了!”
  朱若蘭道:“他們人數多出我們几倍,就算殺掉一半,也還是解決不了問題。”
  楚平道:“我算過了,對方一共是三十六個人,但是只要解決一半,另上一半就會不戰而退了,剛才我們殺死了兩個,卻走了四個,他們不愿意把尸体留下來,另一半人必須把尸体帶走的。”
  瑪爾莎忽然問道:“楚爺,你知他們是三十六個嗎?”
  楚平道:“不會錯,而且我還知道他們是騎了駱駝來的,退走的兩個人帶了尸体,已騎了駱駝向西去了!”
  瑪爾莎道:“駱駝是白色毛片的?”
  楚平點點著道:“是的,他們把駱駝停在三里之外步行掩近過來,但我練就的夜眼,仍然看得清他們的行動。”
  瑪爾莎道:“那一定是旋風三十六盜!”
  楚平道:“難道是一批馬賊嗎?”
  瑪爾莎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們是大漠上一伙神出鬼沒的怪人,專事打劫由西方或天竺前來的胡賈,對回疆与漢人卻不惊扰,活動的范圍都在天山南路,我們在天山之北,所以不太清楚。”
  楚平道:“這些人是什么來路?”
  瑪爾莎道:“我也不清楚,我是參与祭司會議的時候,听到財路的祭司們談起的,他們有一個領頭的,自稱樓蘭城主。”
  才說到這,忽然一個蒙面人急躍而前,長劍一伸,比住了瑪爾莎道:“婦人!你太多嘴了,真神最恨婦人長舌,因此你罪屬割舌!”劉思漢与天峰王妃連忙拔刀要救,可是又過來兩個人,輕輕用劍一格,就把兩人的劍震開了,而且很輕易地制住了他們母子。
  那個開口說話的蒙面人道:“大家住手,否則我就下令,殺死害一個人!”
  群俠怔住了,那蒙面人道:“這多嘴的婦人既然說出了我們的來歷,老夫也就不用隱瞞身份了,不錯!老夫就是樓蘭城主,也就是所謂旋風三十六盜的首領!”
  楚平道:“閣下率眾半夜突襲是為了什么?”
  樓蘭城主道:“我從前對草上的牧民与漢客從不打扰,只有對你們例外。”
  楚個道:“為什么要例外呢?”
  樓蘭城上道:“因為你們以八駿為名,冒犯了我們
  楚平道:“這就奇怪了,八駿為名由來已久,跟你們什么關系呢?怎么會冒犯你們呢?”
  樓蘭城主道:“因為馬是我們的神!”
  楚平道:“你們怎么會把馬匹尊為神呢?”
  樓蘭城主的聲音為肅然道:“為什么不可以,總比你們中原人把一些泥塑木偶奉為神靈好得多,我們信奉的神不但真實,而且還是至上至美的象徵。”
  秦漢忍不住叫道:“馬還美?”
  瘦伯樂韓大江卻道:“不錯,所有的動物中,只有馬的体態最美,修圓有致,具有女性的嬌媚,又有男性的剛健,奔跑如雷,跳得高,而且還有尊嚴,永遠是站立的。”
  秦漢道:“但有的馬還是會躺下來睡覺的。”
  韓大江道:“那是拉車的駑馬,千里神駒除了死亡時,從不倒下的,馬也是最驕傲的,別的動物如果折了腿,還能苟且偷生,駿馬如果斷了腿,就會絕食求死,它的尊嚴絕不受屈辱。”
  樓蘭城主的聲音中有了一絲感情道:“尊駕說得不錯,看來尊駕對馬匹知道得很多。”
  楚平道:“我韓四哥叫做瘦伯樂,他是最懂得馬的人。”
  樓蘭城主點點道道:“老夫听說了八駿友之名,卻不知道是那些人,但各位以八駿友為名,已經冒沖了我們的神明,這是不可原諒的事,所以我們要來將各位除去。”楚平道:“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你們只憑一套劍法,而這套劍法的缺點已我們看出來了!”
  樓蘭城主道:“我們并非只會一套劍法,本另有許多武功,因為在大漠上沒有對手,才疏于練習,下次再見面時,你們就明白了。”
  楚平道:“我們可不想等到下一次。”
  樓蘭城主笑了一聲道:“各位非等到那個時候不可,除非你們不要這兩個女子的性命了。”
  劉思漢在掙扎反抗時,被一個人用劍柄擊昏在地,此刻只有天峰王妃与瑪爾莎被兩個蒙面人制住。
  楚平倒是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道:“你們想怎么辦?”
  樓蘭城主道:“我們以馬為神,卻不是奉所有的駑馬都視為神明的,因此我們必須把你們的駿馬帶走,連同這兩個俘擄,你們如若不服气,可以帶了人來找我們一決胜負,只要你們胜了,我們自會交還人質……”
  楚平道:“那我們的馬匹呢?”
  樓蘭城主道:“天馬園中,有的是駿騎,你們如若攻破了我們的城堡,自然由你們去處置,否則的話,你們就得取消八駿的名號,把駿馬留在我們的天馬園中!”楚平想想道:“看來我們只有接受了!不過到什么地方去找你們呢?”
  樓蘭城主在袖中取出二塊薄羊皮,往上一拋,用劍刺住了,釘在地下道:“就在這里,三個月為限!”
  楚平去撥起劍來一看道:“這是什么文字?”
  羊皮上盡是曲曲折折的文字,還有一些莫明其妙的地圖,樓蘭城主冷冷地道:“這是回疆一种古老的文字,你們找到了看得懂的人,也就知道在什么地方了,現在我們要走了!”
  一個蒙面人前去,把馬匹挑了一下,選走了八匹,那是龍千里、華無雙、裴玉霜、韓大江、秦漢与劉笑亭的六匹駿騎以及另外兩匹馬,但卻留下了楚平的瘦龍。韓大江忍不住要開口,卻被楚平拉拉衣服止住了。
  樓蘭城主笑道:“你們號稱八駿,真正的駿馬卻只有六頭,另外兩頭只是濫竿充數而已,看來也是浪虛名!”
  對于玉龍黃縹紫騮菊花青胭脂火黑天虯等六駿,那個蒙面人十分尊敬,另外兩頭了毫不在意地拉著,把天峰王妃与瑪莎舉了上去。
  樓蘭城主道:“這兩匹駑馬只堪供人騎乘,我們會留在前面,其余六頭卻必須帶走,記住,期限是三個月,三個月內,你們如果不來,我們就要殺掉這兩個女子!”
  他說完揮揮手,那群蒙面人牽了馬,如飛而去,十二匹馬被帶走八匹,楚平盡身追了上去,群俠在后相隨,但見他們在一個沙丘后面,跳上了一列白色的駱駝,挾著兩個女子牽著六頭駿馬,已經跑得很遠了。
  果然留下兩匹馬。
  韓大江冷笑道:“這批家伙還吹什么尊奉馬神呢?簡直有眼無珠,八駿之中瘦龍為最,他們居然不認得!”
  楚平苦笑道:“世人相馬,原是以外貌取上者居多,所以伯樂才能被尊為相馬之圣,千里馬代代皆有,而伯樂不出世,所以名駒常被埋沒,四哥瘦伯樂的尊號,也不是容易得來的。”
  龍千里笑道:“不過他們還算識貨的,我們其余的六匹馬,倒是一匹也沒漏掉!”薛小濤卻苦著臉道:“現在該怎么辦?”
  楚平道:“還能怎么辦,只好到時候再去救人要馬了,可能這個地圖沒人看得懂,恐怕得上龜茲國去一趟!”
  劉笑亭道:“那儿有人看得懂嗎?”
  楚平道:“龍生曾經跟著九龍老人遍歷大漠,他也許知道這個地方,而且他對施風三十六盜知道得也清楚一點。現在他大概正帶了族中的几名長老,到龜茲國去求親完婚,只要能找到他,龜茲是回邦的古國,相信也有人能識得這种文字,你們九個人有五匹馬代步,輪流騎著,找到了附近的牧民,再向他們買馬上龜茲去……”龍千里一怔道:“平兄弟,你們不跟我們去?”
  楚平道:“我的瘦龍被他們留下,這是一個好机會,我想追上去看看。”
  龍千里道:“那怎么行,你一個人去……”
  楚平道:“只能我一個人去,瘦龍的腳力追他們并不吃力,但要多帶几個人就不行了。”
  裴玉霜道:“那可以撥一匹馬出來,至少讓若蘭跟你一起去。”
  楚平道:“別的馬追不上瘦龍的,反而把我也贅住了,而且若蘭不能去,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取出胸前的一個絹包道:“這是九龍洞中得來的天龍九式,我觀察了一下這批蒙面人用的劍法,發現天龍劍式中有些招式可以制住他們的,跟若蘭的天絕刀法相配合,就更具威力了,大家不妨稍加學習,否則就是找到那批人,也還是拿他們沒辦法。”朱若蘭道:“這倒是的,我就是把其中的一式化入天絕刀法中,才殺死一個人,可是平哥,你……”
  楚平道:“別為我擔心,遠赴大漠之前,我已經作了很多的准備,下了不少功夫,所以我應付得來的,龍生已給了我一份地圖,告訴我水源的方向,再加上有瘦龍這匹神駒,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大家想了一想,的确沒有好擔心的了
  只有朱若蘭笑道:“別人都不擔心,只有我要擔心,听說大漠上的女孩子都很熱情,尤其要是勾上了,她們有祖傳的肥胖藥,吃得像劉胖子一樣的腦滿腸肥就完了!”這是句笑話,也唯有笑話才能沖淡一下他們心中的气,望著他騎上了瘦龍,順著那批蒙面人留下的蹄印,潑開四蹄走了。劉笑亭用拳頭擊了一下掌心道:“幸虧張果老沒來,否則八駿友就整個栽在人家手里了!”
  韓大江卻道:“幸虧病書生死得早,換上這小子來頂了他的缺,否則八駿友不等到大漠上來丟入;早在中原上就給人家全部擺平了。”
  朱若蘭听得心中略有歉意,因為歐陽善之死,雖然是三大邪神下的手,但間接卻是她父親宁王的授意,連忙道:“韓四哥可別這么說,楚平加入八駿友后,給大家添的麻煩更多,你們八位原來只管江湖上不平事,何等逍遙自在,都是楚平把你們拖進這個圈子里來……”
  裴玉霜卻一笑道:“若蘭,八駿友行俠二十年,也沒有平兄弟加入后這半年所做的事情多,而且我們的收獲更多,龍老大跟華姐增加了濤姐這個幫手,劉胖子跟天峰王妃重逢,還帶了個儿子回去,幫大個儿不僅為他那一丈青的妹妹找到了歸宿,自己也跟昔日的舊侶重逢,這難道都不是收獲嗎?”
  朱若蘭感激地道:“裴大姐,你呢?”
  裴玉霜笑笑道:“我?我的收獲更大,我得到了解脫,那個死鬼病書生呀,跟我磨菇了二十年了,都沒把他的心里話說出來,直到他死的時候,才肯低頭向我透露他的感情,這不算收獲嗎?”
  她說得很凄涼,引得大家一陣鼻酸,默默地把劉思漢救醒了過來,開始轉道向龜茲國進發。
  楚平跨著瘦龍。循著沙漠上的蹄印急追,跑出了好一陣子,仍然不見人影,他計數了一下里程,卻已有兩三百里之遙,心中對那批神秘人暗生微服。
  六匹馬的蹄印宛然,證明他沒有追錯,而且瘦龍的腳力之快,也是他所深知的,即使耽誤了一下,也早該追上了,可是居然不見影子,這證明對方行的迅速,已快到令人難以想象的程度了,他們是騎著駱駝的,駱駝的腳程能快過駿馬,那簡直是使人難以置信。
  開始追蹤時,已經天色微明,現在看看日影,卻已漸有偏西之狀,走了將近有四個時辰了。
  他找了個略可遮蔭的小石丘,下來歇了一陣,取出馬包上的水壺,讓馬匹吃了個飽,自己卻很節省。
  因為他知道在沙漠上,如要讓馬匹維持行動,人就不會渴死,因為馬匹的鼻子很靈,在几里外就能嗅到水的气息,但是必須要讓它有奔馳到水源的体力。
  所以沙漠上的旅人在食水枯竭的時候,往往把最后的一壺水留給馬匹。
  休息了一個時辰,他再度上馬,瘦龍顯得很有精神,因為它潛在体能,這時才得到真正的發揮,無需楚平的指示,它也能毫無錯誤地前進,有時蹄印已失,瘦龍仍揚首直行跑出數十里后,蹄痕再現。
  楚平發現它有天賦的追蹤能力,嘉許地拍拍它的脖子:“好伙計,既然你能找到蹤跡,我可就不管了,讓你去找吧,我可以閉上眼睛養養神了。”
  瘦龍似乎听得懂他的話,把腳步放得很平穩,很少顛簸,楚平也就真的閉上眼睛休息了。
  等他感到馬匹停下來時,張眼一看,已經來到了一汪碧波之前。
  楚平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但是在晒了一天太陽后,遇到這一個湖泊,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他跳下馬,先把小囊都灌滿了,卸下馬鞍,拍拍瘦龍道:“你也下水去泡泡吧,這可是很難得的!”
  瘦龍下了湖里,立刻朝前泅走,楚平為了好玩,也脫去了上衣,跳進湖,著實地洗了個澡,然后就慢慢地載浮載沉,順著湖邊輕輕地潛泳出去。
  他是從小練的水性,好久沒溫習了,水底游魚可數,一時童心又起,在水底下看見一條數尺長來的大魚,就一個猛子扎下去,要去捉那條大魚。
  魚見有人要捉它,擺尾直沉,楚平則埋首在水中,運起內視呼吸法,踢動雙腿,賭气非要捉到它不可。
  一人一魚,追逐了很久,終于楚平捉到那條魚了,心里很高興,抱著魚出了水面。他耳邊听見一聲惊呼,怔住了,連忙往發聲之處看去,卻是一個全身赤裸的女郎,正站在淺灘上,水只到她的膝蓋,楚平一時感到很窘,連忙又沒入水中,怀中的魚早已不知不覺地放了。
  可是他听見了潑水聲響,好像是那個女郎進來了,楚平只得拼命地往回游,回到剛才下水的地方,匆匆上岸,回頭看不見那女子,才噓了一口气,連忙把衣服穿好。
  卻見湖水一冒,那個女子鑽了出來,面向岸上逼近過來。楚平還想跑,可是瘦龍不動,似乎頗為欣賞。
  當然現在他也可以跑的,可是東西散了一地,他怕那個女子把東西拿去了,那就苦了,在沙漠上如果沒有了這些物件,那就是死路一條,因此他只好無可奈何,硬著頭皮拱手道:“姑娘,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看你洗澡的,我只是無意間闖了去……”他情急之下,也不管對方听不听得懂,就冒出了那一大片話,可是那女郎居然笑了起來道:“沒關系,我并不怪你,那個湖又不是我的,每個人都可以在那儿洗澡,只是你突然從水面冒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她操的是很純的漢語,倒是使楚平為之一怔,那女子一面說,一面落落大方地從水里走了上來,楚平卻著急地道:“姑娘,請留步,你沒有穿衣服。”
  那女郎一笑道:“我知道,不過我看得出,你的眼睛里沒有邪意,應該是個好人,穿不穿衣服又有什么關系呢?難道你就不敢跟我說話了?”
  楚平本是個豪放不羈的人,再者這女郎雖然說得一口漢語,可是膚色棕褐,眼睛微藍,分明是漢回的混血儿,他也知道在回疆的某些部旅中,男女的体离很寬,一溪同浴也是尋常之事,只是他們心中純洁無邪,除了男女情投意合,极少有淫狎之行,自己倒不要人看扁了。
  于是也大方地從馬上跳下來笑道:“既然姑娘不怕,我當然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啦,不敢請問姑娘……”
  那女郎上了岸,把滿頭的秀發披散了下來,好在風中吹干,然后老實不客气,就把楚平馬包中的毯子打開,攤開地下,躺了下去道:“我叫玲玲。”
  她的身材很美,隆胸細腰,修腿丰臀,帶著健康的棕褐色,而且,年齡不過才二十歲左右,正是最動人的年齡,尤其是她的毛發,微泛金黃,在夕陽的光映下現出一种庄嚴而無
  邪的美。
  楚平好奇地打量著她,而且也在草地上坐下來道:“我姓楚,叫楚平,是從中原來的。”
  玲玲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了,草上的少年郎沒有這樣斯文的,你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干什么,我知道,你是來販賣珠
  寶的。”
  在毯子旁邊有個皮袋,里面裝了一些珠玉寶石,抖動時掉了几顆在外面,玲玲用手指撥開袋口,看了一下那些珠寶,笑道:“很不錯,都是上品,如果你要賣,我可以都買下來,只是你一個人帶著這些珠寶不怕危險嗎?要是遇到強盜怎么辦?”楚平指指馬上的劍道:“我會武功,不怕強盜。”
  玲玲又笑了一聲:“不,我也看出來你運气好,沒有遇上厲害的強盜,如果你碰上了旋風三十六盜,可就慘了。”
  楚平道:“旋風三十六盜不劫漢商的。”
  玲玲道:“那也說的是,不過是在別的地方,在這里就不同了,不管你是漢客或是回郎,被他們看見了,豈僅財物難保,連性命也會丟掉的!”
  楚平道:“為什么?”
  “你是第一次到草原上來嗎?”
  “是的,我是第一次。”
  “下次你該找個向導,問問清楚,回疆有很多地方是屬于禁區,不能隨便進入的,這里就是其中之一。”
  楚平道:“我不知道,這里為什么不能來呢?”
  “因為這里是死亡之湖,在這湖畔五十里范圍內,任何人踏入一步,就會死掉,本來四周布人警戒,對闖入者提出警告,你不知是什么緣故漏過了。”
  楚平道:“為什么這里是死亡之湖呢?”
  玲玲笑道:“因為這里是一個神秘的宗教的領地。”
  “神秘的宗教,回疆的人不都是信奉回教嗎?”
  “不完全是,只有維吾爾跟准噶爾部才信回教,其余還有很多其他的宗教,像靠近藏邊的人信喇嘛教,近青海的人信青海教,此外還有拜火教、神蛇教、金手教等。”
  “這儿的人信什么教呢?”
  “靈馬教”
  楚平心中一動,口中卻問道:“靈馬教,以馬為神嗎?”
  “是的,不過不是把馬都尊奉為神的,我們尊奉的是能通靈的駿馬。”
  “你們?你也是靈馬教的信徒了?”
  玲玲笑道:“我不是,靈馬教的人是不騎馬的他們騎駱駝,我是唯一騎馬的。”
  “為什么?”
  “因為我是靈馬女神,是靈馬教中的大祭司,五十四名靈馬教徒,都是我的子民。”
  “靈馬教只有五十四個人?”
  玲玲驕傲地道:“你別看不起我們人少,整個草原上沒有一個城邦是我們的對手,所以他們才把這一地方視為禁地,不得准許,沒有通行的證件,擅人必死!”
  笑了一笑又道:“不過你遇見了我,可以放心了,我可以給你一份能行的證件,讓你安全离開。”
  說完她坐起身子,發出一陣像音樂般的口哨,沿湖跑來了一匹白色的駿馬。
  這是一匹真正的駿馬,毛色雪白,神態昂然,全身的線條中呈現著力与美的混合,玲玲拍拍那匹馬道:“這就是万馬之神,靈馬之宗,只有我一個人能騎它。”
  她在馬身上取下一襲紗衣披在身上,又掏出一聲羊皮交給楚平道:“這就是通行證,如是你想賣掉珠寶,可以循著這地址找了來,我會給你一個最高的价錢的!”
  她跳上了白馬,如飛而去,楚個一看那塊羊皮,正跟樓蘭城主交給他們的那一塊完全相同,也顧不得收拾東西了,跳上瘦龍,急追而上,已經沒有了白馬的影子。
  白馬的頸下有几個黃金的鈴擋,跑時叮叮作響,十分悅耳,楚平催騎急追,瘦龍也提起了精神,似首遇一個平生的勁敵,撥開四蹄,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沒有多久已經看見了那一團白影,瘦龍更為起勁,一聲尖嘶中,疾若脫箭,眨眼間已經追了個平排。
  馬上的玲玲似乎感到很惊奇,雙腿一夾馬腹,要把馬匹催得更快,可是楚平的瘦龍卻突然止步,人立而起,奮霓又是一聲長嘶。
  這一聲嘶鳴有著野性的怒,卻也有著帝王的尊嚴,說也奇怪前面的白馬听見那么一聲長嘶后,竟然自動止步,掉頭跑了回來。
  玲玲再三催赶,它都不理了,一直到以瘦龍的面前丈許處,它才羞怯怯地站住,低下了頭,好像一個犯了過錯背夫潛逃的妻子又回到丈夫的身邊,祈求著寬恕,等待著受罰。
  當瘦龍止步的時候,楚平已經下了馬,他知道瘦龍是一匹公馬,剛才那一陣特性的嘶鳴是一种青春的激發,而瘦龍是一頭极為高做的雄駒,裴玉霜的玉龍馬是牝駒,楚平也曾設法讓它們交合,但瘦龍總是提不起興趣,雖然玉龍馬极其柔順,甚至于向它獻媚,但瘦龍對它卻始終有不屑一顧之狀,即若稍示溫柔,也只是情不可卻。
  楚平問過韓大江,瘦伯樂對馬的研究极有心得,只笑笑道:“瘦龍是馬中之王,玉龍實非其匹,就像皇帝臨幸宮女,与之所至,偶一為之,不會把它當作配偶的。”
  楚平也問道:“那要怎么樣的馬才配得上它呢?”
  韓大江的回答很有意思:“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長到了,它自己會知道,你替它操心也沒用,馬王擇偶,比皇帝擇后還要挑剔,若非其匹,它宁可一輩子打光棍,宁缺毋濫,只有等机會吧!”
  現在楚平知道瘦龍已經找到了它的對象了,笑笑拍著瘦龍的后股道:“老伙計,難得你也動心了,好好求親去吧,不過記住,別流連忘返了,我還等著你呢!”
  瘦龍點點頭,然后鼻子發出一聲輕嘶,驕傲地踏著碎步,慢慢地向一邊走去,那頭白馬柔順地跑在后面,玲玲呆呆地望著,突然哭起來。
  楚平倒是很感愕然地道:“玲玲姑娘,你哭什么?”
  玲玲哽咽道:“我的靈馬完了。”
  楚平笑了道:“怎么會完了呢、這正如人間的男女歡愛一樣,它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對象,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它們都是人間罕見的名駒,天假其緣,才讓它們相見。”
  玲玲道:“我們為它找了多少的駿馬為侶,它連看都不肯一看,而且還發脾气,把那些牝駒都咬踢坏了,那知道她竟會看中了這么一條流氓。”
  楚平哈哈大笑道:“你們以馬為神,都沒有相馬的眼光,我的瘦馬會是流氓……”他忽而一想,玲玲才這么點大,而且看情形足跡未曾出過大漠,根本不懂得流氓這兩個字的含意,因此這個杠可得慎重一點地抬,免得傷了感情,因為他還需要這個女郎的幫助把天峰王妃与瑪爾莎救出來…
  所以他又平靜了下來,笑笑道:“玲玲姑娘,人看人常會出錯,馬相馬卻不會錯,我那頭瘦龍雖然看相不妙,但它卻是一頭真正的神駒,一頭駒中之王!”
  玲玲道:“可是它全無尊嚴。”
  楚平一笑道:“它如全無尊嚴,怎么能把你的靈馬叫得低頭屈服,怎么能使万馬低頭!”
  玲玲道:“它能使万馬低頭?”
  “是的,不管有多少馬在場,我的瘦龍只要一聲怒嘶,就沒有一頭馬敢違抗的!”
  玲玲想了一下道:“楚平,你的馬賣不賣?”
  楚平笑道:“姑娘又在說笑話了,神駒擇主,它認定了我這個主人,終身不二,我縱使肯出賣,它也不肯接受第二個主人的,你買了去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要作它的主人,而是要它做万馬之尊,為靈馬教中之神,因為我的靈馬被你的馬征服了,就失去了為神的資格!”
  楚平道:“那倒是比跟著我做坐騎強得多了,不過馬性通靈,它是不是肯在你們這儿留下來呢?”
  “一定沒問題,我們的天馬園中有個老人,他最懂得侍奉馬,任何馬儿只要他一經手,無不乖乖的馴服。”
  楚平道:“連你的靈馬也是如此嗎?”
  玲玲又想了一想道:“不!就是那頭玉靈不听他的,所以才被尊為靈馬之神,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騎上它,因此為才尊為靈馬女神。”
  楚平道:“假如他連你的玉靈都馴服不了,又怎么馴服我的瘦龍呢?”
  玲玲道:“讓他試試看嘛!”
  楚平道:“好,只要有人能馴得了它,我就完全不取代价,把它留下來假如沒人能馴服得了呢?”
  珍玲道:“那當然不敢勉強,讓它跟你走,我們對能通靈的神駒,一向是异常尊敬的。”
  楚平道:“你們的天馬園在什么地方?”
  玲玲用手一指道:“就在湖的那一邊,這個湖對外稱為死亡之湖,在靈馬教中,卻稱為圣馬之湖,也是我們浴馬的地方,因為我是靈馬女神,我們与凡馬不同流,所以我們必須到上游來浴馬。”
  楚平道:“你們靈馬教究竟是怎么一個組織?”
  玲玲道:“楚平,你肯不肯留下來,投入靈馬教,做國祭司呢?那是很崇高的地位。”
  楚平搖頭道:“不能,我在中原還有家……”
  “你……已經成親了?”
  楚平點點頭,玲玲的神色一黯,楚平笑道:“而且我有著五個妻子,因我的事業很大,要很多人幫忙照料。”
  誰知這句話反而使玲玲听得開心了道:“難怪你不肯留下了,那我也不能把靈馬教的情形告訴你太多,因為這是不能傳泄給外人的秘密……”
  這時兩頭馬又得得地回來了,仍是瘦龍在前,玉靈在后,不過,它們的距离已經接近得很多了。
  楚平笑笑上馬玲玲也騎上了馬道:“走吧,你留在湖邊的東西,你放心好了,沒有人會拾去的……”
  雙騎并轡,得得小馳,繞過了隋長的湖岸,終于來到了一片廢墟之前,玲玲道:“到了;就是這儿!”
  楚平放眼看去,這是一個已經傾頹的城堡,從殘存的牆壁來看,這個城堡已荒索了很久,大部分被埋在沙料中,雜草叢生,但當年卻一定是好輝煌的宮殿,因此訝然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玲玲笑道:“這是古樓蘭的遺址,樓蘭本是四邦的一個大邦,在元時破于戰亂,后來又繼以一次大瘟疫,使整個城堡都毀了,只有少數的人逃亡到吉爾吉斯去,都因為又染了一种怪病,被禁錮在高山的高處,后來我家的一個老奴去到那儿,治好了大家的病,把他們再帶回故國。建立了這個靈馬教!”
  “那么你是靈馬教的教主了?”
  “不,教主是大祭師,那是個神秘的人,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他,据說他可能是我的父親。”
  楚平苦笑道:“玲玲姑娘,我實在听不懂你的話!”
  玲玲輕聲喟歎道:“連我自己也不太懂,我們那一族人逃亡到吉爾吉斯,我的外祖父是族長,娶了個吉爾吉斯的女子,那就是我的外祖母,他們生了我的母親,先后相繼都死了,我母親就繼任了族長,由于天災流行,全族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吉爾吉斯人也要殺死他們,于是這個大祭師就來了,他發現了樓蘭城的地下宮殿,把族人移到地下宮殿去居住,創立了靈馬教,由我母親擔任靈馬女神,由我母親的家仆哈泰利擔任男祭師,那時候教主還擔任大祭帥,但他很少來,等我母親怀了孕,他就始終沒來過,我母親生我時,死于難產,哈利宣布說我母親是童貞圣女受孕完成了傳繼圣女的工作,就歸天了,她的遺体燒成了灰,封存在靈馬大神的石像腹中,而我就成了第二代靈馬女神……”
  “你的玉靈不就是你們的神嗎?”
  “它也是第二代的靈馬大神,它的上一代是追隨我母親的,母親死后,它應主絕以殉,哈泰利刻成了它的石像,放在祭殿中,成為原始的大神……”
  “你是由哈泰利撫養長大的?”
  “是的,不過他很尊敬我,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服從他,他又服從我。”
  “你們的那個教主呢?他從來也不出現的嗎?”
  “也許他來過,但是我不知道,他來的時候,也不來看我,我也懶得去管,教里的事是哈泰利在負責……”
  “你怎么知道教主可能是你父親?”
  “那是一個教徒說的,他想要侵犯我;我告訴說不行,靈馬女神是不能接受凡人的,他說這是胡說,還說教主就是我的父親,恰好哈泰利撞來听見了,當時就殺了他,以后再也沒人敢說這种話了。”
  “你也不問嗎?”
  玲玲笑道:“我為什么要問,我從來也沒有父親,有沒有父親都無關緊要,不過我知道童貞圣女受孕是不可能的事,我一定有個父親就是。”
  楚平搖搖頭,對這個女郎實在感到很莫測,說她不懂人事,她似乎什么都懂,說她真明白,她對人民的觀念,則又十分含混,略頓了一頓,才又問道:“你怎么知道童貞圣女是無法受孕的呢?”
  玲玲笑道:“因為哈泰利告訴我,靈馬女神不能隨便愛上凡人的,假如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必須要告訴他,讓他請示一下靈馬之神,結果前年有一個小伙子,來到了死亡之湖畔,跟我談得很投机,我告訴了哈泰利,以后就沒有再看見那個伙子了。”
  “哈泰利把他殺掉了!”
  “你怎么會知道的?”
  楚平道:“這是必然的事,他要造成第二個童貞圣女,使你們的教維持下去。”
  玲玲有點黯然地道:“是的!不過那一次我沒有怀孕以后我也不敢隨便愛一個人了,我不愿意別人為我而死,楚平,你有五個妻子,他們都很美麗嗎?”
  “是的,你美麗,跟你一樣的美麗。”
  玲玲歎了一聲笑道:“那就好,你就不會愛上我了!”
  楚平有點啼笑皆非地道:“這是怎么說嗎?”
  玲玲道:“因為哈泰利有時也帶一些年輕的男人來,一見了我就像著了迷一樣,結果他們都被哈泰利殺死了,我知道哈泰利要為我找一個伴侶,那個男人必須對我不著迷,跟我好過一陣后就能忘了我的,可是那些男人都太傻,他們見了我,就發誓說一定要娶我,帶我离開,結果他們都死了。”
  楚平歎道:“回疆的男儿不擅于說謊的。”
  玲玲也黯然道:“是的,發生的這事使我很難過,但是我也沒辦法,不過你很特別,否則我也不敢把你帶進來了,假如遇到哈泰利,你不妨告訴他你不會愛我,那怕是騙騙他都行,這樣她就不會殺你了。”
  楚平道:“不必騙他,我是不可能愛你,這不是說你不可愛,而是我已經有了妻子,不該再愛別的女人。”
  玲玲望望他,目中微現怨色,但還是笑道:“這就好,我也不愿你被處死。”
  楚平道:“我不是輕易就能被殺死的。”
  玲玲笑道:“我知道你會武功,可是你不知道我們的武功厲害……算了,反正我不讓他們殺你的,不必再談這了,我們進去吧!”
  “這樣不像殿堂的樣子。”
  玲玲笑道:“我告訴你,我們的殿堂是在地下的,那儿堆滿了珠寶,比你見到的多出几百倍呢。”
  她策馬在廢墟中穿行著,終于進入一條低陷的隧道,然后來到一個非常廣大的殿堂中。
  玲玲道:“這就是我們的神殿,那祭台上就是我們的靈馬始祖大神,它的肚子里藏著我母親的骨灰,跟我母親合為一体了。”
  楚平是如意坊的東主,目中所見的珠寶不知多少,但也為此地的收藏豪富而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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