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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民主的風潮已經在各個國家漸漸抬頭,最具典型的是美國,成為一個民主的櫥窗。
  因此,凱塞玲他們鼓吹的不是恢复帝俄,而是建立一個真正民主的俄國,而不是由無產階級專政的蘇維埃。
  他們要求徹底摧毀階級,使每個人都置于平等的地位上。
  他們也攻擊現在的社會主義并沒有脫出帝俄的型態,只是變相地出一批新的特權者實行其獨裁而已。
  這种理論衡諸事實,倒是頗受世人注意,加入他們集團的人越來越多,多半是流浪在外的俄國人。
  包括了很多學者、貴族、放逐的政客和軍人等,這股勢力日漸擴張,自然會使得蘇維埃當局不安。
  可是這批人遠在國外,而且是在租界上,不是他們的權力所能及的,而且唐烈的龍虎幫對他們支持更烈。
  領事館無法經由金錢雇用到暴徒對付他們,甚至于派人滲透進去時,也很快被過濾了出來,暴街頭。
  在唐烈的指點与幫助下,他們殺人的技巧很高明,不再有謀殺的痕跡,差不多全是注射過量的嗎啡而死。
  流浪的白俄在上海很多,自甘墮落的也不少,吸毒、注射嗎啡,變成所謂羅宋疳三,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當街頭出現這樣一具体,警察當局一看是毒品注射者,連死因都懶得調查,就作無名体處埋了。
  還有些人則根本失蹤了,下落不明。
  只有領事館心里明白,而且暗中叫苦,甚至于他們領事館中的職員,在單身外出時,也莫名其妙的失了蹤。唐烈住院一個半月,出院了半個月,在這兩個月中,俄國領事館中如同恐怖地獄,好好地一個人就不見了。而且上海灘頭也添了不少羅宋癟三的体,這种人既未登記身份,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
  警方作無名處理了,放火一燒,但領事館卻是心里有數,可是他們也無法循法律途徑提出交涉。
  終于使他們忍不住了,契柯夫是個很有名的殺手,但上次居然失了手,只把唐烈擊傷而未能殺死他。
  這是個無可饒恕的錯誤,招致來的這些報复行動,都要他負責。
  可是有上天才知道,唐烈上次之所以能不死,不是契柯夫的失手,而是唐烈敏銳的反應以及嚴格的訓練所至。
  當唐烈面對槍口時,他知道已無法閃避了,于是把身体略微移動一點,使不致命的部位對向槍口。
  連契柯夫也不知道唐烈受過這种訓練,所以他看見唐烈連中兩槍后,認為他必死無疑,從容棄槍而去。
  以后,他那儿都沒有去,一直躲在領事館中。
  因為他知道龍虎幫的厲害,而他的作為又大大地招致了龍虎幫的仇視,更招來了流浪白俄的敵視。
  只要一落入人目中,就是死數,他能靜靜地蟄伏著,等待風聲小下去再离開。
  可是這次他卻搗了個馬蜂窩。
  龍虎幫始終沒有放松對他的追索,車站、碼頭,以及頷事館外,夜以繼日都有人在監視著,而且都伴著一名認識他的白俄。
  即使是領事館中開出的汽車,也一定在离開后不久,受到莫名其妙的阻攔,不是前面橫出一輛卡車,就是旁邊追上一輛汽車,檢視其中每個人。
  很明顯,龍虎幫不得到這個人是誓不甘休了。
  領事館不胜其扰,再者,也因為人員一再地損失,歸咎到契柯夫頭上,最重要的一個理由是怪他輕舉妄動。
  因為他行刺的那天,沒料到唐烈會去,雖然他跟露絲接近的目的是為了要刺殺唐烈,卻不是准備在那一天。
  他隨身都帶著槍,認為机會難得,拔出來使了。
  領事館卻責怪他行事倉猝,未能事先配合好行動,限令他在三天之內,再次刺殺唐烈,務必要成功,否則就要制裁他。
  契柯失知道制裁兩個字的意義,最大的可能是將他暗殺了,棄郊外,以平息龍虎幫的憤怒。
  其次則是將他交出去給唐烈,作為討好唐烈,兩者都是死路一條。
  雖然他刺殺唐烈是為了組織,而且受了指令,但事情沒做好,組織就不會再給他庇護,這個圈子是很冷酷的。
  三天之內刺殺唐烈談何容易。
  唐烈自從上次出事之后,深居簡出,住處有著嚴密的戒備不說,更由于他和法國的領事交好,責成法國的警察幫辦,對他的住處也特別保護,除非調動一營軍隊沖鋒進去,否則毫無辦法。
  好在側面得來的消息,知道露絲自從那天之后,一直抑郁寡歡,經常一個人在兆丰公園內默默靜坐流淚。
  而且她沒事時,在地下盡是寫著彼得的名字,證明這個女郎還是愛著他的,他認為可以利用一下。
  他在領事館中的身份,由于唐烈保密得好,還沒有人知道,領事館中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契柯夫還以為他是遷怒俄國人所致。
  因此,在一個黃昏,他出現在兆丰公園內。
  露絲一個人正在涼亭中獨坐,拿著一本書在念著,但反覆只有一句話:“彼得!彼得!你在何方?”
  契柯夫心中是有點感動的,少女的純情最動人,所以他輕步向前,拉拉衣領遮住了臉,以抵柔的聲音道:“露絲,親愛的小露絲,我來了,你的彼得回來了!”
  露絲惊訝地抬起頭,然后飛也似的扑上去抱住了他:“彼得!彼得!告訴我,你這些日子到那里去了,你為什么要做那种可怕的事?”
  彼得本來還想吻她的,但遠處有几個小孩子在玩球,其中有兩個正好奇地望著他們,使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知道中國是個男女關系保守的民族,他的舉動很可能會引起大惊小怪,因為惊動了別人就不妙了!
  他只是把露絲扶著坐下去,說出他早就編好的一套鬼話:“露絲,我要殺死唐烈是有兩個理由,第一,他是個大色狼,他對你有不好的企圖。”
  “你胡說,他那樣幫助我們,把我當成侄女一樣。”
  “他是有目的的,他專門喜歡搜集外國情婦,已經有了日本人、法國人和英國人,就是沒有俄國人,他向你們施恩,正是為了他的卑劣目的。”
  “你是從那儿听來的消息?”
  “大學里的同學那儿,他們的消息很靈通的,而且一些雜志上也登載了這個消息!”
  這一點倒不假,唐烈是個很風流的名人,事頻傳,在公共場所,也經常有些美女伴游,那是為了他的工作。
  他必須要作出一副酒色之徒的姿態,才能使人對他不起疑,這一點陳慧姍已能充分諒解了。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唐烈是個很風流的男人,身份高而多金,成了一些交際名媛追逐的對象。
  一些風花雪月的禮拜六型的雜志小報,也就經常刊登他的事相片。
  露絲在神色上似乎還不承認,但口气已軟多了:“至少他對我毫無表示,你不能冤枉他。”
  “可愛的露絲,你是多么美麗純洁的女孩子,等他真正向你行動時,你是万難脫出他的魔掌的。”
  “那我也認了,你知道,我們欠他太多了,在我們窮困潦倒差一點要淪為娼妓時,他救了我們。”
  “不!露絲,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忍受你被那頭色狼侮辱,所以我要殺了他,為了保護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愛情,我不惜犧牲一切的。”
  他不愧是個出色的演員,說得那么激動、那么懇切,露絲若非心中對他早已有了認識,几乎真會被他感動了。
  不過這個女郎自然接受了唐烈的指點后,早已把自己的表情与行動練習了不知多少遍了。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道:“彼得!為了這個理由而殺人,你做得太魯莽了,我不能原諒你,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你不是一個沖動的人。”
  契柯夫也知道這個理由太牽強,但這是他打動這個女郎的手段而已。
  他一整神色道:“還有第二個理由,他是龍虎幫的幫魁,是上海灘最有勢力的大流氓。”那關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中國人?“”他跟我、跟你,跟很多我們的好朋友都有關系,他的龍虎幫已經受了領事館的買通,專為對付我們。“”不可能,他一直在幫助我們。“”那只是他的偽裝,利用我們,把一些熱心的反政府人士都吸引過來,一個個地消滅,最近,他不是又暗殺了不少人,都是我們的同志!“”不可能,有些是我們自己人干的,那些被消滅的人都是叛徒,是領事館的間諜。“”露絲,你們都受他的騙了,我從歐洲來的,那些人在歐洲都是有名的反共斗士,我相信消息是他提供的對不對?他是欺騙你們,利用你們做劊子手,殺害自己的同志。“他的确能辯善道,居然能想出這個理由來,卻不知道凱塞玲他們這個組織是不隨便處決人的。每一次行動都經過再三的求證,而且那些叛徒自己也承認了,才忍痛付之處決的,契柯夫的這個解釋,正好暴露了自己的弱點。露絲心中對這個人已失望到了絕頂,她也決心給他一個最嚴厲的處置,在她良心和良知的審判上、宣告了他的死刑。盡管露絲在心中已經把契柯夫槍決了几十遍,但她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厭惡。因為唐烈警告過她:“露絲,你面對的不僅是一個惡魔,更是個冷血的槍手,而且他再次跟你見面時,很可能一旁還有掩護的人,因此,你不必冒險去對付他而傷害了你自己。”
  露絲望著那張臉,突然感到非常陌生,但她必須勉強自己去接近他,她拉著契柯夫的手道:“彼得,這個人真有這么坏?”
  “是的,我最近這一陣子,躲在一個英國朋友家中,間接地搜集了許多唐烈的資料,這個人為了錢,什么都可以出賣的,何況我們是無根的异鄉飄泊者,他要把我全出賣給領事館!”
  “那我們該怎么辦?彼得,我去通知媽媽和所有同志,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不!不能那樣,因為我們同志中可能已有叛徒存在,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只有我們自己想辦法。”
  “我們自己想辦法,你和我兩個人?彼得,你知道他的勢力有多大,我們怎么對付得了他?”
  “有辦法的,絕對可以有辦法的,只要你听我的話,我們就可以對付他了,等我們除掉這個大惡人之后,再向同志們揭開他丑惡的面具。”
  “什么辦法呢?彼得,你快說。”
  “你打個電話,約他單獨見面。”
  “他會接受我的約會嗎?”
  “說得委婉一點,他會來的,甚至于暗示你是多么寂寞,多么內咎,說你想自殺,他那個風流鬼,一定認為有机可乘,就會來了。”
  “我不知道這么做好不好。”
  “露絲,為了我們的將來,為了我們的同志不再受到傷害,你必須這么做。”
  露絲終于在他的說服下,打出了這個電話。
  “哈羅!唐!你在家嗎?我是露絲。”
  “哈羅!露絲!你好嗎?有彼得的消息?”
  “別提這個人了,我希望他死了,唐!我實在很抱歉,而且也很難過,媽媽和一些同志們都在怪我,說我引起這場災禍,我真希望自己也死了。”
  “露絲,別傻了,事情与你沒關系,我不知道彼得為什么要對我如此,也許只是一場誤會,反正也沒發生什么,等大家再見面,說開就好了。”
  “不!唐!我不想再見他了,我只想死,不過在死前,我想見你一面。”
  “別傻,露絲,乖女孩,別做傻事,你在那里?”
  “我在一家旅館中,有一把手槍在我手中,唐!我希望你能在半個小時內來到,否則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喂!露絲,你不能做這种事,你在什么旅館?”
  “亞爾道夫旅館,八○九號房,唐!你快點來,只能一個人來,我的房間可以看到路上的。你若是帶別的人來,你將會見到一具体,半個小時之內來,否則也不必來了,通知我的媽媽來收好了。”
  整個電話是在契柯夫的當面打的,他在分机上也听見了每一句雙方的談話,這家旅館里還有他三個同党,住在隔壁的屋子里。
  契柯夫一來就跟他們聯絡了,雖然他做得很秘密,但沒瞞過細心觀察的露絲,這分明是個預謀。
  因此,露絲心中十分坦然,覺得欺騙他也沒有任何歉意了。
  唐烈也早有布置了,露絲在兆公園中出現就是個陷阱,他對俄國領事館施加壓力,就是要逼出這頭狡狐,狐狸果然入阱了。
  地點是契柯夫選的,唐烈卻不在乎。
  這是中國的地盤,龍虎幫的勢力是無所不在的。
  契柯夫把露絲帶到亞爾道夫旅館,唐烈已經得到了通知,甚至于做好了監視。
  監視是他們未到旅館前就已布置完成,當他們走上這條路時,唐烈已能判斷他們要到那里了。
  這條路上,有一家外國人開的旅館,主人是個白俄,跟領事館頗有聯系。可是他們旅館中的仆役卻要用中國人,龍虎幫早已塞了几個人進來,注意著這家旅館了契柯夫跟人聯系,沒有逃過唐烈的監視,而且唐烈也下達了一些命令的指示。
  然后,唐烈一個人乘了一輛汽車,一直開向亞爾道夫旅館來,在門前下了車。
  契柯夫和露絲在上面的窗子里看得很清楚,他果然是一個人來的,沒帶任何保鏢,只叫車夫去停車等候。
  契柯夫冷笑道:“我沒說錯吧!他果然對你便有异心的,一個碎心的少女,正等待著他的安慰,這對他是個多么難得的机會。”
  “他是關心我,你別把人想得那么坏。”
  “他若關心你,該把你媽媽叫來。”
  “我在電話里說過只要他一個人來的,他知道我是個很執著的人。”
  “那他至少也應該叫司机再去接你媽媽,他卻沒這樣做,可見他是心中別怀异圖了。”
  “那等他上來,看看他的表現就知道了。”
  契柯夫冷笑道:“不能等他慢慢地表演了,這是個很厲害的對手,他的拳腳功夫很好,被他看出破綻就糟了。他如何對你還是小事,想想你的同志,等他進門后,你請他坐在那張沙發上,我在房里就開槍。”
  露絲剛待抗辯,契柯夫已經躲進了房間,而且房門外也響起了腳步聲。
  沒有多久,就響起了敲門聲,露絲開了門,唐烈進門后,卻沒有等她開口,就把她抱住了,兩個人扑滾在地毯上。
  而屋中的契柯夫卻迫不及待地開了槍,砰砰。一連六發子彈,全都打在唐烈的背上。
  接著契柯夫沖了出來,哈哈大笑道:“唐烈,你的命雖大,卻不夠長,逃過了上一次,逃不過這一次。”
  他的得意很快就變成了惊愕。
  因為唐烈已推開了露絲,冷靜地爬起來,冷冷地道:“契柯夫,你得意得太早了,你該檢查一下我為什么那么胖的,那是我穿了一件防彈背心,你太心急了,不該把子彈全射完。”
  契柯夫舉槍又射,卻只有得得空響,槍中六顆子彈,全部給他射完了,他用俄語咒罵了一聲,把槍丟了過來。
  唐烈冷靜地用手劈開了,仍然瞪著他。
  契柯夫一跳向前,手中已多了一支短刀。
  唐烈道:“契柯夫,你剛才開槍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露絲跟我在一起,你可能連她也傷到的。”
  契柯夫只是舉刀亂刺,唐烈用腳一絆,契柯夫摔倒了下來,可是他很快地又翻了起來,仍是扑了上來。
  這個家伙的身手很矯捷,唐烈只能執住他握刀的手,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契柯夫大聲地用俄語叫隔房的過來。
  這房間雖是單人的,但与鄰屋有門相通,他叫了几聲,房門倒是推開了,可是過來的是几個穿著仆役打扮的中國人。
  唐烈冷笑道:“契柯夫,這儿是中國,是我的地盤,你神通再廣大,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契柯夫終于叫道:“露絲,你還有一枝槍,快掏出來,殺死這個惡棍。”
  露絲的槍掏了出來,卻還在猶豫。
  契柯夫道:“你還猶豫什么,想想他是怎么對你的?”
  唐烈冷笑道:“我如不把她扑倒,你的槍就會連她一起射擊在內了,我一進門你就開槍了,我太了解你這种人,你已沒有一絲人性了。”
  契柯夫叫道:“他胡說,露絲,他分明對你不怀好意,他一進門就抱住了你。”
  露絲沉聲道:“我知道如何分辨善惡的,彼得,你是叫契柯夫嗎?伊凡契柯夫。”
  契柯夫的臉色變了,厲聲道:“該死的母狗,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幫著唐烈來陷害我的。”
  砰的一聲,露絲的槍響了。
  距离那么近,所以她不會打偏的,契柯夫的額角添了一個丑惡的洞,血水跟腦漿流了出來,他也停止了掙扎。
  唐烈推開了他的体,站了起來,露絲丟掉了槍,扑到他的怀中痛哭起來。
  唐烈拍著她的背道:“乖女孩,別哭!別哭!你受了委屈了,不過認清了他的真面目,還是值得慶幸的!”
  几名龍虎幫的弟兄從隔屋把三個人推了過來,一個是老奧汀諾夫,原來是喬裝彼得的父親的。
  他惶恐地道:“我叫克拉夫斯基,是大使館的二等秘書;是正式的外交官,享有外交豁免權的,你們可不能對我使用暴力,我的政府不會饒你們的。”
  唐烈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使他痛彎了腰,然后才冷冷地道:“克拉夫斯基,你是外交官,我們卻不是政府方面的人員。我們是一個民間的幫會,你知道幫會的意義嗎?我們是一批不愛守法的人集合起來,所以你只有認命了。”
  克拉夫斯基看到地上契柯夫的体,才著了慌,他知道唐烈是說得到做得到的,他在使館擔任秘書,對中國的情形也很清楚。
  更明白唐烈雖然在曹錕的手下擔任執法主任,職稱上是政府官員,但曹錕卻對他毫無約束能力。
  他一直在上海几個租界中活動,誰都拿他沒辦法,更何況他手下有著几千名忠實徒眾以及數以万計的擁護者。
  說得具体一點,唐烈才是上海灘的王,在這個小王國中,他才是最具權威的人。
  克拉夫斯基想到厲害處,不禁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學著中國的方式,連連叩頭不止,口中哀求道:“唐先生,請你饒了我吧!我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是我要跟你過不去,而是上級的命令。”
  唐烈冷笑了一聲道:“很好!我可以不殺你,我也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你必須合作,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些問題,不得攪鬼,否則你是自尋死路了。”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是!是!不過,唐允生,我只是二等秘書,職務并不高,有些机會我不夠資格參与,可能無法回答。”
  唐烈冷冷地道:“我有很多朋友在大使館,二等秘書的職權有多大,我也清楚,我要問你的不是高度國家机密,只是一些跟我有關的問題,那你總可以回答了吧!”
  克拉夫斯基膽怯地望望另外兩個人,似乎得到了暗示才點點頭,這個小動作并沒有騙過唐烈的眼睛。
  但他裝作沒看見,指著另兩個人道:“他們是什么人?”
  “是大使館的職員,也是我的屬員,被派出來協助配合我們行動的。”
  “那他們是狙擊的槍手了?”
  “不!他們不是槍手,只是會使槍而已,我們使館的人員,都受過一些自衛訓練的。”
  唐烈冷笑道:“很好,我要看看他們有多少自衛的本事,阿根、阿發,給他們一下子。”
  他做了個手勢,讓人以為他要用刑。
  那兩個人也准備咬牙挨了,許阿根和徐榮發都掏出了槍,反握槍管,使人以為他們要用槍柄打人。
  那知兩人走到跟前,突然一轉槍頭,又是以槍口朝著,而且迅速地古下了扳机。
  砰砰兩聲,聲音并不大,因為槍口是貼著額角射進去的,兩個人只掙了一下,就倒地不動了。
  誰也沒想到,唐烈是要殺他們,那個手勢有執刑的人明白。
  因為這兩個漢子都是孔武有力的,目前之所以被制,是因為他們不想拼命,也認為唐烈不敢殺死他們。
  否則他們情急反噬,會增加不少麻煩。
  而唐烈行事,一向是講究簡捷省事。
  克拉夫斯基大惊失色地道:“唐先生,你怎么殺死了他們,這下子事情就麻煩了。”
  “怎么,他們是殺不得的?”
  “不!他們是。”
  “他們是什么人?不過是你的屬員而已,我連你都敢殺,還在乎他們嗎?”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他們實際上是情報部派駐使館的人員,職權在我之上,是派來監督我和契柯夫行事的,你殺了他們,會使事情鬧大的。”
  唐烈道:“那要怪你,誰叫你不說清楚,殺都已經殺了,我也認為沒有什么了不起,麻煩是你的,不是我的。使館一定會以為你招供什么重要的消息,才害得他們送了命,否則不會留下你而殺他們。”
  克拉夫斯基汗如雨下,顫著聲音,几乎要哭出來道:“是的!是的!我們的人都是很多疑的,他們一定會怀疑我的忠貞,連我也要制裁了,你們害死我了。”
  說著他真的哭了起來,徐榮發上前就給他一巴掌罵道:“媽的!我們不必害死你,直接就能殺死你,你再裝出這副膿包相,老子立刻就宰了你。”
  說看槍嘴又移到他的額角上,克拉夫斯基果然又嚇得不敢再哼了。
  唐烈道:“我早就發現你們眉來眼去了,你在回答問題時總要看看他們,我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不簡單,所以我殺了他們。一方面使你沒有顧忌,再方面也是絕了你的歸路,現在你總可以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了。”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唐先生,現在我連使館也回不去了,你即便不殺我,使館也要殺我,你說我該怎么樣才好?”
  唐烈道:“我可以掩護你逃亡。”
  “那我更慘了,我的家人都留在國內,他們會被放逐到西伯利亞去,過著非人的生活。唐先生,我愿意合作,回答你任何的問題,但是你必須給我安排一條活路。”
  唐烈想了一下道:“可以,我可以安排一下,把你秘密交給廣州,那邊的革命軍政府有能力庇護你。”
  “交給革命軍,你們不是敵對的嗎?”
  唐烈道:“在某些地方是的,但是在對外國人時,我們的目標則是一致的,因為我們都是中國,我們雖是敵人,但是在面對一個更大的共同敵人時,我們又可以暫時合作的。你是搞情報的,當知道情報人員的敵友關系是十分微妙的,我雖然也捉革命党,但是在國際間的情報上,我跟革命党是互通消息的。我不要你這個人,但他們可能會接受你,而且我會做得很秘密,不會讓人知道你已叛了國,這樣就可以保全你的家人了。”
  克拉夫斯基再也沒有選擇了,他只有接受了唐烈的安排,唐烈只問了關于他本身的問題后,就把克拉夫斯基交給了大雷神總部來接手。
  因為他必須維持一個秘密,那就是他是大雷神的成員,這對他的工作是十分重要的。
  唐烈問知他本被俄國人視為眼中釘的原因了,那還是一些老的結。
  流浪的白俄在上海聚結,形成的反共產組織,很令俄國現時政府頭痛,极力想瓦解他們,可是這批人在唐烈的包庇下,動之不易。
  而各國租界政府也在無形中支持他們。
  老毛子那時還沒有強到能跟其他國家正面作對,無法施加壓力使各國政府驅散那個組織,只有動用槍手、暴力或是中國方面的共產主義信徒來對付他們,但有唐烈在,這個辦法就行不通。
  再者,國際共產也极力想在上海謀求發展,也受到了唐烈的阻撓。
  所以,他們必須除去唐烈。
  決策和指示雖然來自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新主人,但是在中國主其事,而且提供建議最力的卻是使館一等秘書喬布林。
  使館在北平東交民巷,喬布林也是外交圈中的名人,奇怪的他卻是出身貴族,而且是俄國的外交世家子弟。只是在俄國革命時,他見机得早,參加打倒沙皇的革命行動,所以仍然是新貴,沒有像其他貴族一樣倒下去。
  他今年才三十五歲,獨身未娶,一頭金發,風度翩翩,相貌英俊,身材俊偉,會六國語言,談吐風趣,口才又好——是個十分理想的外交人才,而且他生性風流,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常是外交圈中的命婦名媛的閨中良伴。
  這樣的一個人,誰都不會想到是一個大陰謀策略家,每個人都以為他擔任這個工作,只是為了便于跟各國使館建立良好的關系。
  因為俄國新政府缺乏外交人才,他們在歐洲各國的使館人員都粗魯不文,關系處得相當坏,很多事情都辦不通。
  中國是亞洲的第一大國,國勢衰蔽,內亂不已,每個國家都想在這儿割一塊肥肉,使館的工作便十分重要。
  大家各顯神通,攫住机會就不肯放松。
  因此,也都把最佳的使節人員派到此地來。
  俄國的國勢不是很強的,早些時候的沙皇政府,跟日本人在東北開了一戰,輸了個灰頭土臉。
  而后他們又經過一次大革命,推翻了沙皇政府,組成了社會主義聯邦政府,元气未复,在外交爭執上是吃點虧的。
  不過由于喬布林的關系,倒是跟大家相處得還不錯。
  對這樣的一個人,誰都不會怀疑他另有多大作為的,所以他也能間接地探索到許多國際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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