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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是一番鬼話,但關外人篤信關圣,長白幫的弟子每一個都供奉著關圣帝君,他曾被封為伏魔大帝。
  而中國人一向將洋人視為西方的妖魔。
  這番談話,外國人听了自然難以相信,但決斗的經過是他們目睹的,梁少爺那种畏縮之狀,居然能殺死了沙場老將喬布林,使他們不得不歸之神意了。
  這番話見諸報章后,造成相當的震動,居然有些好事的編緝老爺用了一條絕佳的標題——東方的神靈戰胜了西方的上帝。
  因為喬布林在決斗的那天早上,依例到教堂去禮拜禱告,祈求神佑。
  其實,新興的俄國是社會主義,講究唯物至上,根本排斥宗教,否認上帝存在的,喬布林也不信上帝。
  他之所以上教堂,完全是為了工作需要,決斗的這一天是星期天,許多使館的眷屬們都要上教堂去做禮拜。
  他也裝模做樣地去祈求上帝保佑,請大家為他禧告,其實他的目的卻是去接近那些女眷們。
  梁少爺贏得這一場決斗有如神助,從義和團事件后,大家對洋人不無怀恨,所以這一則標題不但轟動,而且還發了國人們心中的隱恨。
  几處關帝廟中香火立刻大盛起來,有些鄉愚們居然抬了關帝神像在教堂前示威游行,居民們也湊熱鬧,大事燃放炮竹示威。
  唐烈還沒有走,他恢复了原來的身份。
  梁少爺也開始活動了,對于決斗的那件事,他冒認了下來,使他成了個出盡鋒頭的名人,尤其他還得裝模做樣,到几處關帝廟中去焚香獻牲還愿,那只有造成一番更大的轟動。
  唐烈卻深深引以為憂,對方子超道:“老方,這下子你自作聰明,胡說一通,搞出大麻煩了,再這樣下去,會鬧出第二次義和團事件的,你的罪過可大了。”
  方子超苦著臉道:“梁紹光雖然不大上京里來,但他在關外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更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的那副德性你是明白的,別人也都知道,如果不牽強附會,弄上點神跡,怎么樣也無法解釋他會贏那場決斗。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誰知道那家報館會來上這一手呢!”
  許多外國使館都提出了抗議,說決斗生死是常事,不能夠涉及各人的信仰,他們不反對中國人捧關圣,但是不能侮辱到他們的上帝。
  曹錕的總理衙門也慌了,他立刻下令鎮壓此事,命令百姓們不得再向教堂示威,不得語侵西方的上帝,只是曹錕不知道唐烈到了北京而已。
  關圣与上帝之爭,總算在總理衙門及有識之士的彈壓下平息了,但麻煩卻沒有完。
  就在唐烈准備南下的前一天晚上,梁紹光的保鏢神色倉惶地來報告說,他們的少爺失蹤了。
  失蹤的前兩小時,他曾經接到一通電話,是個女的打來的,梁紹光接電話時十分高興,連連答應了几個是字。
  然后他就細心打扮了一陣,一聲不響,不作交待,一個人偷偷地溜出門,十几個小時沒一點消息。
  梁紹光是花花大少,尤其見不得漂亮的女人。
  也經常一個人倫溜出去幽會,但是几小時內,一定會有電話回來告訴他的行蹤,因為他家里有錢,怕被人綁架勒索,這是一個必要的措施。
  像這樣一去十几小時沒有消息,是從來未有的事,因此他的保鏢們才著了慌,赶緊找方子超來報告。
  方子超跟他老子梁子新是好朋友。
  梁子新也曾經打電報來要方子超多加照料,梁紹光在關外是名人,到了北京卻人生地不熟,也要方子超多加照應的。
  方子超接到消息傻了眼,連夜赶到唐烈的住處,也就是賽玉花的香閨。
  賽玉花現在也是個大名人,不再在八大胡同挂牌,她租了一幢花圉洋房,准備以后在這儿立起門戶,以交際花的姿態出現。
  但是唐烈沒离開前,她卻不肯公開活動,以全部的時間陪著唐烈,一解相思。
  對她這份痴情,唐烈倒是不忍相拒,他知道賽玉花是個很上路的女人,最多就是這几日之緣。
  以后不會有什么牽扯的,更何況這次李代桃僵,巧妙地殲除了喬布林,賽玉花幫了不少的忙。
  為此,他才答應賽玉花多留一夜,想不到這一留,又把唐烈給耽誤了下來。
  對梁紹光的失蹤,唐烈無法不理,因為是唐烈借用了他的身份,把他造成個名人,才導致他失蹤的。
  雖然情況未明,真相未必是如此,但是唐烈在道義上也不能不管的。
  他很鎮定,把那個保鏢找了來,詳細地問了經過,又問道:“那個打電話的女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少爺在交女朋友時,都不要我們在身邊。”
  唐烈點點頭,然后又問道:“好!這兩天他可曾交了什么新的女朋友?”
  “那可太多了,昨天他參加了吳財神女公子的舞會,認識了許多小姐,少爺好樂,因為那些女的都對少爺十分熱絡,走到那儿,都是成群地陪著他。”
  “他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新交呢?”
  “這個就不知道了,少爺交女朋友向來不跟我們談論的,一本帳全在他的肚子里。”
  唐烈道:“好!我會再調查的,你們別聲張,不能說出梁少爺失蹤的事,若是他被人綁架了,一聲張,事情鬧大了人對方很可能會來個殺人滅口。若是他迷上了那個女人,窩在人家那儿,你們這一鬧開,他不斃了你們才怪。”
  保鏢可怜兮兮地道:“唐先生,我們實在負不起責任。”
  方子超怒罵道:“混帳東西,人是在你們手中丟的,你們負不起責任也得負,你們想報警,唐先生是現任執法處的主任。他出了頭,不比警察机關差,唐先生怎么說,你們怎么听,若是因為你們聲張而出了事,唐主任就能槍斃了你們。”
  那個保鏢嚇得不敢出聲。
  唐烈道:“你們回去好了,有什么消息,立刻來報告,我要你們幫忙時,也會通知你們的,記住,一定要把消息壓住。”
  保鏢答應著去了。
  方子超苦著臉道:“唐兄,這下子倒真的麻煩了,若是小梁有了不測,對他老太爺,我可不好交代。”
  唐烈想了一下道:“沒關系的,梁紹光若真是你對我說的那副德性,沒有人會去傷害他的,現在我們要研判一下,究竟是那一方面要綁架他。”
  “那還用問,一定是他太出名了,有人想從他身上撈一票,我想他的性命是沒問題的,但對方會獅子大開口。”
  唐烈一歎道:“事情果能如此,倒也好辦了,最多是花錢而已,這我可以負全責,不用他老子花一文錢。”
  “那倒不必,他老子有錢,也花得起,何況這是他自己不小心出了事,不能要我們負責的。決斗事情過后,我已經告訴他,目前他太出名了,不适合公開活動,叫他最好是回去,要不也少出門,可是這小子昏了頭,竟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天天忙著去出鋒頭。”
  “現在不必談這些了,把人找回來要緊。”
  接連等了兩天,還是等不到梁紹光的消息,綁架他的人也沒一點消息,唐烈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假如是普通的綁匪,這時必然開出條件來了,默然無聞,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被人暗殺了,藏起了体。
  另一個則是他被人有計划地綁架了去,要達成什么目的。
  這兩种可能的起因都可能是梁紹光本人的私人恩怨,也可能是唐烈頂了他的名義所造成的麻煩。
  所以唐烈認為要重新研判這件事。
  他把梁紹光的保鏢找了來,那個保鏢叫錢大有,一直是梁紹光的私人貼身親信,對他的事情十分清楚。
  首先研判第一個可能。
  錢大有道:“少爺是個花花公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做人慷慨,出手大方,有點少爺脾气。但是心地很善良,經常大把的洋錢掏出來救濟貧苦,有什么慈善活動,他也一定熱烈支持。”
  唐烈笑笑,這不是他真的樂善好施,而是錢來得太順手,花起來不心疼,樂得大方樂以出鋒頭而已。
  但是一個紈衿子弟能夠如此,總比一毛不拔的守財奴強,這個人畢竟還是有點可取之處。
  因此他一笑道:“這么說來,他不會有仇家了?”
  錢大有道:“偶而跟人爭執几句,發生些小沖突是有的,但不會有人恨得想要他的命,尤其是他初到北京,還沒來得及跟人結怨呢!”
  唐烈皺起了眉頭,想到事情趨于复雜,沒有私人的恩怨,就是那次決斗的后遺影響了。那必須要追溯他失蹤前的行蹤交往來判斷。
  于是他又叫錢大有覆述那天參加安妮的生日舞會狀況,安妮就是那位財政總長三小姐的洋名。
  錢大有卻不清楚,因為他只是在門口,沒有進入到舞廳中去。
  但他知道少爺對一位金發美女十分傾心,舞會散了,他還在門口跟她談了半天,然后才依依而別。
  至于第二天打電話來的那個女人是誰,他卻不知道了,因為對方開口找梁紹光,按照習慣上,女人打電話找少爺,他們是向來不多問的。
  但唐烈卻問道:“至少你可以听出那個女的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外國人說中國話,不管多純熟,總有點腔調或字眼咬不准的。”
  錢大有想了一下道:“中國話,那個女的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京片子,一點雜音都沒有。”
  這下子使唐烈又陷入了迷團中,他的推想又被推翻了,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在方子超陪同下,去拜訪安妮。
  安妮是社交界聞人,家世顯赫,她是留過洋,在外國讀過五年書的留學生。在東交民巷,她是天之驕子,平常上午去拜會她的人很難見得到她。
  但是唐烈的面子卻不同,名片遞進去,只坐了五分鐘就被延請到她的小客廳中。一個亭亭玉立、修長身材的大美人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待介紹,她已經把手伸給了唐烈,滿臉堆笑道:“唐主任,我是久聞大名了,要不是因為俗務羈身,我真想到上海去拜訪你!”
  她大方而熱情,唐烈倒是頗為欣賞她豪爽的個性,笑著道:“李小姐,我來得冒昧,但是有點小事想麻煩你。”
  安妮笑道:“沒問題,唐主任只管吩咐好了,對了!方先生,我們是老朋友,我不招呼你,你在這儿坐一下,桌上有几份外國寄來的畫報,你看著消遣吧!唐主任,每天早上我有在花園散步的習慣,你看,我衣服都換好,正准備開始,我們就一面散步,一面談好嗎?還有你叫我的名字好了!”
  她穿了嗶嘰長褲、襯衫和平底運動跑鞋,是最流行的運動裝,更襯托出她明快爽朗的個性。
  唐烈在十里洋場的上海混得有聲有色,對這种作風倒不引以為怪。
  因為小客廳中有著兩個仆婦在侍候著,他要談的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個邀請正在意下。
  他于是笑笑道:“能夠陪美人散步,這是任何一個男士祈求的榮幸。”
  安妮笑著把手臂伸給他,由他挽看,向方子超點點頭,就出門而去。
  李財神的花園很大,他原是遜清一位王公的主管,花園也极盡其豪華之能事,花樹樓閣之外,居然還有一片大荷花池,池上可以湯舟。
  安妮笑道:“我每天要划半小時的船來鍛体力,保持身材,平時都是我一個人,你是第一個被邀請上船的客人,你不怕弄濕衣服嗎?”
  唐烈笑道:“我的游泳技術很好,我很希望船在池心翻了,讓我有机會能表演一次英雄救美。”
  安妮格格嬌笑道:“唐烈,你是出了名的英雄,我則不夠資格被稱為美人,听說你交往的都是些鼎鼎大名的美人,從東方到西方都有?”
  唐烈笑道:“這倒不假,我喜歡跟美麗的女人交往,事實上那個男人不喜歡呢?不過你也別太謙虛,我交往過的女孩子雖多,卻沒有一個比你更美的,尤其是你這健美的身材,爽朗的個性,都是任何一個東方女性所欠缺的。”
  “但是你的紅粉知己中,頗不乏异國仕女。”
  “不錯!有几個,她們的身材夠好,輪廓也佳,但是缺乏你這份細致,一身汗毛粗得惊人。”
  安妮大聲地笑起來,笑得船直晃,她笑著道:“你能看到一身汗毛,想必跟她們關系都很密切了?”
  唐烈也笑著道:“對于女性胴体美的欣賞,應該是沒有保留的,我不是圣人,只是一個男人而已。”
  安妮笑了一聲后,忽然道:“霹靂一聲天下動,君是龍華第几人?”
  唐烈猛地一震,這是雷神總部規定的聯絡暗語。
  只有自己的同志才知道的,于是他正容地回答道:“春雷一發万物蘇,掃蕩妖氛鎮乾坤。”
  安妮卻道:“芳華虛度十九載,今宵始逢意中人。”
  唐烈握住了她的手,猛烈地搖撼了一下道:“安妮,原來你是十九妹,我真是太高興了。”
  安妮也笑笑道:“你這一號已經在組織里大大地揚名了,我用暗號聯系,只是為了使你了解我的身份而已。”
  唐烈笑著道:“我正在考慮著該如何向你開口,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好說話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金發丹妮爾那個妖姬來的,別的人大概還搬不動你的大駕。”
  唐烈愕然惊問道:“金發丹妮爾是誰?”
  “有名的國際職業間諜,前几天才來到北京,這次還搭上了威靈頓子爵,大前天晚上參加我的生日舞會。我很注意這個女人,我想她來到中國,必然會有什么陰謀,怎么,你沒有听過這個人嗎?”
  唐烈道:“我主要的任務是擔任國內的行動,有關外國間諜的活動,我一向不太管。除非是組織上通知我,才特別注意那些人,這次我是半公半私,為了剪除俄國的喬布林而來的。”
  “喬布林,就是前天被梁紹光殺掉的那個家伙,這倒好,有人替你行動了。”
  “唉!安妮,你不知道,真正殺他的是我,那場決斗是我刻意挑起來的。”
  他把冒名頂替以及設謀狙殺喬布林的始末說了。
  安妮失聲道:“唐烈,原來是你在捉刀,難怪我看那個梁紹光實在不像個人物,怎么能一槍就把射擊名手給放倒了?碰上你,那就該他倒楣了,不過,唐烈,你也太冒險了,喬布林是有名的槍手,万一他還你一槍呢?”
  唐烈道:“我對自己的一槍有十分把握,何況我知道他有個自大的毛病,一定會等人先發槍。再者,我在前一天還故意示弱,找人去疏通,請他手下留情,他根本沒想到對方能在第一槍上放倒他的。我十分安全,那可以說是一次冷酷蓄意的謀殺。但是有這個方法,才能不引起任何麻煩而公開殺死他。”
  安妮道:“妙极了!那天決斗我也去了,一點都看不出那個梁紹光是假的。”
  “我之所以想到用他的身份,正因為他長得有點像我,臨時起意,才想出那個辦法。”
  安妮道:“唐烈,你的身份恐怕難以保密了,因為在我的生日舞會上,我看見那個丹妮爾跟梁紹光頗為熱絡,恐怕會套出你的秘密。”
  唐烈一惊道:“果然是那個金發女人,那就不太妙了,她若是有名的國際職業間諜,小梁就多半是她擄走了。”
  又說了梁紹光失蹤的前后經過。
  安妮也訝然道:“那多半是她了,她的母親曾經在遜清時,在一家王府當家庭教師,她十六歲前,在中國住過十年之久,說得一口好京片子。后來又到了外國,不知怎么,又混到了一個丹麥的伯爵身份,現在是丹麥的女伯爵,風靡國際,很干了几件出色的事。”
  唐烈听了一呆道:“這個女人,把梁紹光弄丟,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
  “唐烈,這件事你非管不可嗎?”
  唐烈道:“是的,在道義上我有責任,而且方子超對他老子也不好交代,我是非管不可的。”
  安妮對那個花花公子梁紹光沒有好印象,但是對唐烈的請求卻無法拒絕,所以她問唐烈道:“好吧!唐烈,你准備如何地管?由那個方向著手?”
  “首先我們必須确定是否她綁走了梁紹光,以及她來到中國的目的為何?”
  安妮道:“她的來到是在決斗之前,因此可以确定不是為了梁紹光而來,至于她是否綁架梁紹光,我們也只是猜測而已,還無法确定,只不過她涉嫌很重就是。”
  “她住在那里?”
  “英國使館有一所賓館,專為招待國內來的要員,威寮頓子爵下榻該處,据我所知,她也住在那里。”
  唐烈道:“不必注意那個地方,翦除掉喬布林,我曾經取得英國駐上海總領事海登的協助与默契。他們也同樣地討厭喬布林采取他們的情報秘密,倒是丹麥使館值得注意,因為威靈頓子爵即將成為丹麥國王威廉二世的女婿,而丹妮爾又是丹麥的女伯爵,他們之間必然有某种聯系。”
  “威靈頓子爵會參与其事嗎?他會背叛自己的國家嗎?”
  “這個我不敢說,但是我听說威靈頓子爵有可能成為丹麥國王的繼承人,那么他對丹麥的利益之重視,一定更超過對自己的國家。而丹麥是一個小國,一直想在中國弄點好處,卻又力量不足,所以必須要找個較大的國家聯手。目前別的大國都不會理他的喳儿,只有俄國,极力想在歐洲拉攏盟友和支持者,他們就可能搭上線了。”
  安妮目泛神采道:“高論,高論,唐烈,你還說對國際事務不清楚,但是你分析時勢卻高明极了。”
  “我只是有机會跟一些人接触分析而已,上海沒有那么多的使館,但很多國家都設有領事館在那儿。領事的地位不如大使館,卻實際負采集情報的業務,而我是執法處的主任,他們有時要跟我協商一下,或是供應我一點消息及給我一些建議的。”
  安妮輕歎道:“我在組織中是負責這方面的,可是我接触的机會卻沒有你多,判斷事情也不如你精确!”
  唐烈笑道:“但你收集到的資料比我客觀,我能得到的消息多半是對他們本身有利的。”對一方有利,對另一方就會有損,你能跟各面接触,所獲得的資料就十分齊全了,以后我要跟你多作聯系,有很多事,還要靠你協助呢!“唐烈一笑道:“那當然沒問題,我們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本來就該互相協助的。”
  安妮又道:“我本來對威靈頓和喬布林頻頻交往頗感到怀疑,這兩何人本來是玩不到一堆去的。沒理由走得那么近,經你一分析,我才想到他們的微妙關系,只是不知道他們又有什么勾結?”
  “他們的勾結不會是屬于私人的,因此喬布林死了,他們的勾結還是會持績的。目前對梁紹光的失蹤,我認為還是在金發丹妮爾身上著手,梁紹光雖是個玩家,卻不是不擇食的急色鬼,他對很特出的女人才有興趣。”
  安妮道:“這倒是,尤其是你幫他出了一次大鋒頭之后,社交圈的女孩子們把他捧成了明星。雖然有些女孩子為了喬布林而怨恨他,但大部份的女孩子都對他很煩心,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抓上一大把。”
  “都是些中國女孩子嗎?”
  “是的,外國的女孩子都是喬布林的好朋友,對他不無怨恨,因此,他發現了金發的丹妮爾,十分高興,兩個人談得十分熱絡,臨分手的時候,兩個人在門前長吻,將近有一分鐘之久。”
  “是了!梁紹光也不會輕易接受約會的,只有丹妮爾的邀約,才會使他失魂落魄。”
  “你究竟打算怎么辦呢?唐烈!”
  “我想來一個以牙還牙,把丹妮爾也綁架過來。”
  “那樣子不好吧!她是丹麥的女伯爵,又是威靈頓子爵的貴賓,這恐怕會引起國際事件的。”
  唐烈笑道:“我最不怕引起的就是國際事件,因為這執法處是獨立的,國際糾紛讓外交部傷腦筋去。丹妮爾既是國際的職業間諜,我相信她失蹤以后,也許會引起一些人的不安,但大部份使館都會保持緘默不開口的,即使他們要抗議,我也會設法叫他們不開口的。”
  “可是事后你又將如何善后呢?”
  唐烈的臉上泛起了殺机道:“沒有善后,如果必要時,我就叫她永遠失蹤。我們并不是民主政治非常開明的國家,對國際職業間諜是深惡痛絕的,即使采取非常嚴厲的手段,也沒人會因此而非議的。職業間諜是每個國家執政者所討厭的人,有時逼不得已要求助于他們,卻要接受他們的勒索。但當他們為對方雇用時,他們就是可怕的敵人。”
  安妮笑道:“唐烈,你似乎對這一個行業沒好感?”
  “是的,我討厭每一個干間諜的人。”
  “但你自己卻也在干看這一行。”
  “是的!這是件很遺憾的事,參加大雷神不是我的本愿,但是為了使我們國家統一、富強,為了事實的需要,我強迫自己進入了這個圈子。”
  安妮放下了槳,握著他的手,激動地道:“我們都是一樣的,唐烈,我參加這個圈子是我一個老師的推荐。開始時,我考慮了三天,才答應加入的。我對干間諜沒大多反感,但是我討厭這個生活的圈子,為了工作,我卻必須繼績下去。唐烈拍拍她的手背道:“安妮,我在家是個浪子,尋找刺激已成了我的嗜好。雖然我討厭那個圈子,卻喜歡我的工作,跟你比起來,你偉大多了,你是為了工作而把自己陷在討厭的生活中。”
  安妮低下了頭,把臉頰貼在他的手上,因為他的安慰而得到莫大的鼓勵。
  當兩個人商量出一個頭緒,相挽著回到客廳時,方子超正在專心在欣賞一幅畫報上的裸女照片,看見他們相倚著進來,似乎微感吃惊。
  唐烈笑笑道:“老方,走吧!我已經跟安妮談過了,不但取得她充分的合作,還蒙她答應全力相助,現在我們只要等她的消息就行了。”
  等什么消息,安妮又將如何協助,唐烈都沒說,方子超也沒問,他實在佩服唐烈的手段,也羡慕唐烈的好福气。
  在東交民巷,安妮是社交界的紅人,但也是出了名的冷,從沒有一位男士能扣開她的芳心過。
  但唐烈只有一個上午,兩小時的談話,似乎已俘擄了這個女郎,照他們親的情形看,她大概不會拒絕唐烈任何的要求。
  告辭出來后,唐烈就著手布置了,他在京里也有手下的,那是楊君實私人建下的班底,隸屬于執法處,卻只歸執法主任一個人節制指揮。
  這個班底有十几個人,成立一個小組,由一個叫楊可光的小組長領導,十几個人都是行動好手,而且還是地老鼠,不但地理熟,更深入三教九流。
  吩咐那些人集中候命后,他就靜靜地等候消息了,而安妮也沒有要他們等太久,四個小時后,就傳來了通知。
  丹妮爾在南城郊外的一棟花園別墅中,那是一個猶太富商的產業,目前那個富商在歐洲接洽生意,別墅空了出來。
  他跟威頓是熟識,同意把別墅借給他暫時使用。
  這棟別墅坐落在一座小丘陵頂上,地位偏僻,別墅中有四名俄國保鏢,還有四條猛犬,兩頭狼犬、兩頭大丹麥犬,這些狗都很凶,曾經咬死過兩個人。
  那些人都是,私自侵入者,因為那個富商喜歡收集中國古董,收藏頗丰,所以才如此戒備森嚴。
  有趣的是那個猶太富商居然也是丹麥籍,丹妮爾住進去已經三天了,而威靈頓只是偶而去一次。
  威靈頓對外的宣布是丹妮爾女伯爵因為身体不舒服,在那里休養,所以謝絕了對外的應酬。
  唐烈得到了這個消息很振奮,他判斷梁紹光多半是被關在那個地方,他計划是要突襲那所別墅。
  晚上八點多鐘,唐烈來到了別墅附近,別墅占地頗廣,完全用兩仗高的圍牆圍起來,牆上插滿了碎玻璃片。
  但是卻難不住那批身手矯捷的大漢們。
  用疊羅漢的方式上了牆,上一條舊的棉被,再垂下繩索來,一個個全上了牆。
  問題是四條猛犬,都受過長期的訓練,唐烈投下了下毒的牛肉,它們連聞都不聞一下。而且守伺在暗處,准備等牆上的人跳下來,就猛起而扑。
  唐烈的臉上浮起了殺机道:“這四頭畜生太可惡了,它們已經發現有人,居然不發出一聲吠叫,等人下去后再突起扑殺,分明已是訓練成殺手了,非除去它們不可。”
  楊可光低聲道:“主任,那恐怕不容易,它們的力气大,動作快,爪牙又利。”
  唐烈道:“有辦法的,我下去跟它們纏斗,你們看准了,用毒的暗青子招呼。”
  他一縱下了牆,果然兩條狼犬已扑了過來,張口就咬。
  但唐烈早已有了准備,他臂上戴了鋼制的護套,讓它一口咬個正著,塞住了嘴,底下猛地一腳埸出。
  狼犬發出一聲慘嗅,倒地不動了。
  另一頭狼犬扑來較遲,被同伴的体略微一阻,楊可光的手一揚,噗噗兩聲輕響,那是一种雙頭的小型鋼弩,勁力很強,射擊的小箭上含有劇毒,射在身上并不疼,但是毒素進入血液,發作很快。
  那頭狼犬扑上去,咬住了唐烈的胳臂,才過了五秒鐘,就無力地倒下了。
  其他的人也帶著那种弩弓,同時瞄准了要扑土來的兩頭大丹犬,它們身形才動,四枝弩弓齊發。
  每條犬身上都中了四枝箭,它們才沖到跟前,就力竭倒了下去。
  楊可光道:“主任,您交給我們的暗器還真厲害,在短距离之下,比手槍還管用呢?”
  唐烈道:“這是一個猶太的机匠發明的,我花了大价錢才買到圖樣,找巧匠打造成功,毒藥也是另一個猶太藥劑師特地配制的,一共才打了二十枝弩弓、四百支箭,卻花了一万元銀洋呢!”
  “什么!要這么貴?一把弩弓可以買五枝手槍呢!”
  “不錯!可是它也比手槍好,發時無聲,容易取准,中人必死,見血封喉。”
  楊可光道:“用來對付畜生,不是太可惜了嗎?”
  唐烈一笑道:“不算可惜,這四條狗的身价也要一万元左右,那都是受過訓練的名种。”
  楊可光伸伸舌頭道:“那殺死了多可惜!”
  唐烈笑道:“可光,你別看到錢,這四條狗雖貴,都是豢養在外國人家中,這外國人又住在中國,他養這四條狗,就是為了咬中國人。”
  楊可光這才有點訕然地道:“這些畜生是可殺,主任,剛才我們殺第一條狗時,發出了一聲叫聲,會不會惊動里面的人?”
  唐烈道:“我想不會,因為我們沒讓別的狗出聲,畜生畢竟是畜生,雖然受過訓練,但是它們自己也會打架,會發出一兩聲叫嗥的。尤其是狼狗和那一對洋狗之間,好像有點宿怨,沖突自然難免,里面的人不以為怪了。”
  “主任怎么知道的?”
  “我殺了第一條狼狗,只有另一條狼狗上來拼命,兩條洋狗卻靜伺不動,直等我們把兩條狼狗解決了,它們才出來企圖攻擊,可見它們之間,早已分成了兩個團体,互相在別苗頭。”
  “主任觀察真細心!”
  “可光,干我們這一行的必須要十分細心,觀察事物不放過一絲小節,這樣才能活得久一點。”
  “是的!主任,我們還是在前楊主任手下受過專業訓練的,主任只是半途出家,卻比我們強多了。”
  “你們受過專業訓練?”
  “是的!楊主任對我們要求很嚴格,特地請了一批教官來訓練我們。”
  “那些教官是那儿請來的?”
  “不知道,楊主任只告訴我們是xx教官,并沒有介紹他們的來歷,每位教官教授一兩項技術,三五天就离開了。”
  唐烈點點頭,他知道楊君實是個有心人,在培育人才、發展組織方面很用心,那些教官都是雷神小組的成員。
  只可惜他求全之心太切,對這些人的身份調查不夠,里面一定有曹銘的細作,也許楊君實并沒有透露他在大雷神中的身份,只是培植一批私人的干部武力,這足以引起當政者忌,才派人暗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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