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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 午夜來客


  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角色,杜英豪不禁深自后悔,覺得跟王老夫于兩個人孤軍深入是大為不智,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將死了。
  對方是個舉人,無憑無据,不能平空拿人;目前所謂證据,只是水青青与王月華兩個人失陷在此,若是帶了大批人馬前來包圍一搜,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搜出了体,恐怕還能站穩腳。
  如今除非能即時把人家拿下,也還能把證据搜出;若是無功而退,人家把證据一滅,那就全盤都泡了湯,但動手之下,能將對方擺平嗎?
  杜英豪知道自己不行,木來還寄望在王老夫子身上,現在看看王老夫子,顯然是寄望在自己身上,因為王老夫子沒有開口,眼睛卻一直望看杜英豪,明顯的在詢問他能不能對付下這個馬新驥。
  局勢很明朗,王老夫子不是不肯伸手,他大概只能絆住那位老太太,杜英豪若能吃住馬新驥,事后再幫忙對付老太太,事情還好辦;否則只有打退堂鼓,等下次再設法了。
  兩個人雖沒開口,但這點默契是有的。
  杜英豪迅速地在心里盤算看,自己是絕對無法吃定馬新驥的。這家伙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位老太太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若是出其不意,突然施展那自創的破山一拳,或許還有希望;現在已經打草惊蛇,對方有了防備,馬新驥在堂中靠門而站,已作了戒備,突擊無功,動手也想得到是白搭。
  杜英豪飛快地動看腦筋,然后就笑道:“馬公子,敝人是追隨老夫子來此查案的。”
  “噢!查案查到家母清修處來了,難道是家母有什么不守法規的地方嗎?”
  這家伙的口舌更利,王老夫子只有皺眉頭。
  杜英豪知道這件案子瞧官面上是辦不了的,對方不但頗有來頭,而且也不吃官中那一套,只有拿出他江湖混混那一套了,因此他冷笑一聲:“馬公子,老太太苦節寒心,貞節撫孤,地方上人都十分尊敬,總督大人就因怕我這個江湖人不懂得禮義,失了尊敬,才特別請老夫子一起來,也是對老太太的一番敬意,我們如此客气,你這個當了舉人的儿子說這种話應該嗎?”
  馬新驥的臉上一紅。他也算是領教到杜英豪的厲害,原木自以為犀利的言詞,居然挨了一頓教訓,看樣子說話上倒要小心些了。
  因此,他一拱手道:“杜大人,請恕在下一時無狀,因為這是家母清修之地,而大人居然來此辦案子……。”
  杜英豪道:“我們不會隨便亂闖,更不敢對一位有節名的老太太失禮。令表妹鄭玉如失蹤,還連帶失去重要的東西,她的夫家傅老太師報了案,上峰派下來,我們不能不查。令表妹以前經常來此探訪老太太,我們到此地來查查,并無越矩之處吧?”
  馬新騏道:“這個……,敝親傅太師來過了,在下也知道了,但傅太師說舍表妹是為盜劫,杜大人莫非以為是寒家与盜劫有關?”
  他還是很厲害,杜英豪劫已看出他是色厲內荏,顯見情虛,乃繼縷進攻道:“我沒說府上与盜劫有關,只是傅府的報案离奇,顯非外賊可為,那劫賊身手雖高,江湖經驗太差,留下的破綻太多,都指向是內賊身上,而且令表妹顯有串通之嫌……。”
  馬新驥的臉色變了,嘶聲道:“你胡說,我表妹是深閨弱質,而且是書香門第,怎會与盜賊串通。”
  “馬公子,你沒听我說是內賊嗎?內賊不是慣賊,只是她的熟人,偶起盜心而干下了這樁糊涂事,所以我們一定要從她的親戚、熟識身上清查。
  ““杜大人是說家母涉嫌了。”
  “不但是令堂,而且馬公子也難逃嫌疑。”
  馬新驥忿然道:“杜大人,說話要負責。”
  “當然我會負責。既是內賊所為,所有她的親友都有嫌疑,敝人只有逐一清查,把涉嫌輕的慢慢汰除,假如馬公子是無辜的,敝人這么做正是還你清白,你該多加合作才是。”
  馬新驥發作不起來,口中仍倔強地道:“杜大人,說的倒好,你這一清查,真正有嫌疑的倒也罷了,無辜的豈不飽受侵扰了。”
  “不錯,這是沒有辦法的,誰叫你們是親戚呢?不過敝人可以說一句豪話,案子落在我手上,一定毋枉毋縱,不放過凶犯,也不會冤枉好人。”
  馬新驥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杜大人,清查的結果如何了,找到了凶犯沒有?”
  杜英豪道:“凶犯是早已有了線索在掌握之中,只是證据不足。”
  “那還不快把他捉起來。”
  “我說過了,證据還不足。”
  “杜大人,你掌握的凶犯是什么人呢?”
  “案情未經審定前,我不會宣布誰是凶犯,因為這影響到人的一生名節,我必須慎重,沒有十足的證据,我絕不隨便地指控一個人。”
  “杜大人究竟是江湖名俠,非同一般俗吏可比。”
  “公門之中好修行,這是應該的。”
  馬新驥道:“杜大人,我是否涉嫌。”
  “我說過了,凡是鄭玉如的親朋相識,人人皆有嫌疑,甚至于連傅太師都不例外,不過涉嫌并非犯罪,馬公子也不必耿耿于怀;再者敝人行事极為慎重,也不會將涉嫌的人公開姓名的,相信不會損及公子名譽的。”
  馬新驥吁了口气道:“謝謝杜大人。”
  杜英豪又輕描淡寫地道:“馬公子,另外有件事相煩,敝人有兩名助手,都是女的,在這附近調查案子時,突地失琮,不知你可曾看見?”
  馬新驥搖頭道:“沒有,這所庵堂是家母清修之地,從來也沒有外人前來的;男的、女的都沒有。”
  杜英豪道:“馬公子說沒有,敝人自是相信的,只是這件事恐怕很麻煩,那兩個女助手是江湖出身,她們有很多江湖朋友,江湖最可惡的一件事就是纏勁大,一旦得罪了他們,纏上就沒完沒了,天涯海角,都會陰魂不散地盯看,所以大多有身家的人,都不愿沾上江湖人,也實在惹不起他們。”
  馬新驥憤然道:“杜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訴馬公子一聲,別跟江湖人作對,你有身家事業前途,身上還有祖上聲名,老母期望,為此而毀了太不上算。
  “杜大人可是在威脅我。”
  杜英豪一笑道:“不敢,杜某來自江湖,隨時也可以回到江湖去。我身在官中,還有個忌諱,一旦我不在官了,即可什么都不在乎。那兩個助手是為了幫助我才受了牽累,我一定要對得起她們。打扰很久,告辭了。”
  “杜大人,等一下,你把話說清楚。”
  杜英豪笑道:“沒什么好說的。那兩個人怎么丟的我心里明白,我身在官中,行事要求證据,江湖人卻不吃這一套。光腳不怕穿鞋的,杜某言盡于此;老夫子我們回去吧!”
  王老夫子這才吐口气道:“杜大人不查案子了。”
  杜英豪道:“不查了,我相信那凶犯逃不掉的,而且只要把那春花救醒,從她口中,不難問個水落石出。”
  王老夫子點點頭,站了起來輕歎一聲:“人不可一錯再錯,念在同是斯文一脈,老朽多少還可以盡點力,若是執迷不悟,再下去難以彌縫了。”
  馬新驥一變色道:“老夫子,你說什么?”
  王老夫子笑笑道:“這是适才与令堂沒完的話題,這也是老朽想對令堂說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現在老朽也不想打扰令堂了,就煩公子轉告一聲。”
  “老夫子,且慢,家母一直茹素虔修,從不与人接触,夫子的這些話跟她老人家有什么關系?”
  “老朽雖是斯文一脈,有暇也練過几天武功,身手平平,眼光卻不弱,老太太剛才走的時候,若非有意,便是無心,腰腿之健,令人十分佩服。
  “說完,他就跟杜英豪一起走出來,只留下馬新驥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儿發怔。
  來到庵門口,只見菊芳傻登登地站看,那個小丫頭則在一旁陪看,看見他們來了才笑道:“這位小娘子不舒服,所以沒進去找二位,二位要走了。”
  杜英豪面色鐵青地道:“不錯,要走了。”
  “老太太說了,她對二位十分感謝,今天晚上,她會親自到二位的地方去道謝,同時也把一切的事作個交代,不會使二位為難的,二位有話可問這位小娘子。喂!小娘子二位老爺來了。”
  她拍了菊芳一下,菊芳才如夢初醒,剛要開口,杜英豪朝她搖搖頭,菊芳會意,三個人都沒開口,一直回到了衙門里,進了簽押房,王老夫子才歎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馬家一門竟都是絕頂高手。杜老弟,還是你行,几句話把他們給震住了,否則我們今天非弄個灰頭土臉不可。”
  杜英豪道:“菊芳!你是怎么回事?”
  菊芳也歎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往后面去,忽然腦袋上被人拍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馬老太太不是有話要你轉告的嗎?”
  “沒有啊!我連馬老太太的面都沒見到。”
  王老夫子一歎道:“芳姑娘是被馬老太太拍穴制住的,要告訴我們的話,就是那個大丫頭說的几句;這是向我們警告,不必再往下探索,她自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杜英豪道:“那有這么便宜。”
  王老夫子道:“老弟!我相信你也看得出,那位老太太的身手之強,我們誰也不是敵手。”
  杜英豪道:“我不在乎。誰叫他們犯了法,我非要斗斗她不可。”
  “唉!老弟!你究竟年紀還輕,這不是斗气的問題,目前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家過得去就算了,要是逼急了,對我們也沒好處,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御筆墨寶追回來,若是逼得他們挺而走險,毀了那玩意儿,你我都無所謂,了不起滾蛋而已,但總督大人可難脫干系,君子愛人以德,就忍一忍吧!
  “杜英豪只是口中說得凶,心中也不想把事態鬧大,于是道:“看她今天晚上來如何交代,再作處理。”
  王老夫子道:“我想她會作個明白交代的,老弟,我要去跟大人報個備,也談一下案子的內情与發展,看看他的口气,馬家牽涉在內是絕無疑問了,只是內里倒底有什么曲折,還不得而知,你准備一下。”
  他匆匆地告辭而去,杜英豪踉菊芳也計議了一下,把菊芳打發走了,杜英豪才掏出王老夫子送給他的那本万流歸宗笈,一頁頁翻開看看,有時也比划了一下。這都是一招招的零碎武功,每一招都精妙無比,別說他沒有正式地練過功,就是一個真正的高手,也無法一下就領略其中的妙處。
  他選了其中的拳式与腳法方面,踢踢打打倒是很有趣味,不知不覺天色已黑。
  燈是王老夫子給他送進來的,見他還在用功,笑問道:“老弟,怎么樣,領悟多少?”
  杜英豪笑道:“這些武功招式互相不連貫,根本就無法領悟的,只有記熟了,在對敵時恰到好處地施出來,若是每一招都要去研究領悟,除非把天下的武功都學會個八、九成,那是不可能的。”
  王老夫子肅然道:“不錯!不錯!老弟,你畢竟高明,這本書在我身邊,浸淫三十年,直到最近我才想通了這一點,你卻在片刻之間,已融會貫通了。”
  杜英豪笑道:“這道理很簡單,您只是練,沒找人試過手,也沒真正地用過它,我卻是跟人拼了千百次命了,一經比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說的是自己的經驗談,深入而淺出,因為他從小就跟人在碼頭上打架拼命的,領會特深,不像一般的武林中人,都是光學了功夫,扎穩了根基再去發揮運用,都已經走了型,無法突破原有的拘束了。
  万流歸宗的招式摘各家的精華,絕非一兩家的功夫能窺其堂奧的,杜英豪干脆來個照單全收,不作深究,讓它自然融合,這正是万流歸宗的精妙所在。
  王老夫子卻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覺得杜英豪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實在高明,一則欽佩,二則也深慶所托得人,這本武笈一定可以在他身上發揚光大。
  不過此時不宜談這些,他忙問道:“老弟!你准備的如何?”
  “沒什么好准備的,那位老太太身手太高,她一定要怎么樣,再多的人也鎮不了她,也只有隨机應變了。”
  王老夫子想了一想道:“也對,老弟是江湖上闖過來的,這些地方為我所不及。”
  正說看,賴皮狗已經來通報了:“杜老總,外面有位老太太求見,她說是日間約好了的,她還乘了一輛車子,說是車上有兩個人要交給我們。”
  杜英豪神色一動道:“來的倒買快,你去開側門,讓她把車子赶進來,然后把人都叫走開,誰都不准到簽押房來,你自己也离遠著點。”
  兩個人迎出側院,那是為了辦案方便,有時要穿便衣出入,通過大門,容易引人注意,這道側門,也是杜英豪接事后特別開的,直通簽押房,自成一個天地。
  車子進來后,馬老太太走下來,兩名仆婦則各扶了水青青与王月華下來。
  杜英豪問道:“她們怎么了?”
  “沒什么,小儿出手太魯莽,使她們受了點輕傷。休息几天就會好的。杜大人,對這一點老身十分抱歉。”
  杜英豪淡淡地道:“那倒沒什么,她們是江湖人,掉了腦袋碗大個疤,怎么來的怎么去,有主可找就行。”
  語气中卻充滿了不滿与威脅,把老太太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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