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六章


  玉磬道長一再勉力行法,仍是難進寸步!
  所幸這條船是北海騎鯨客自用巡弋海上的座舟,舟身為万載寒木所制,質地异常堅固,才沒有被拆散或擊碎。
  司空湛一揚眉道:“看來島上已有知覺,這風浪是人力所為,阻止我們前去的,老夫倒不相信他們真是如此厲害。玉磬道長請收法,讓老朽跟他們斗一斗。”
  謝瑜道:“伯伯何必費這么大的事呢,不過才三四十里的距离,我們干脆馭劍登岸好了。”
  史劍英道:“使不得,對方明知道來訪的都是會家,人人都有馭劍之能,假如馭劍可登,就用不著擺出這等陣勢來阻路了。”
  司空湛聞言忙道:“老弟此言大有見地,听瑜侄說要馭劍而登岸,老朽正覺得罷才太笨了。明明最省力的事,何必要費事呢。可是听老弟一分析,才覺得更有道理。無心島上群魔會集,明知必會有鋤惡除奸的能人正士前去興師問罪。而且也必定是馭劍前去的多,周不著在海上設下這一重禁制,可是既然設下了,必然就別有用心。”
  謝瑜道:“那么他們是什么用心呢?”
  司空湛道:“這個還不清楚。”
  史劍英道:“用心很簡單,就是要每一個去的人,除了馭劍之外,沒有別的方法靠近,而馭劍登峰,正好中了他們的圈套,墮入他們的陷阱中。”
  司空湛鼓掌道:“對!對!老弟!我可真服你了,老朽痴長歲月,以閱歷而言,比你可差多了。”
  謝瑜跟司空湛接触最早,而且一認識后就十分投緣,恃寵而驕,對司空湛也較為隨便一點。
  她聞言笑道:“伯伯,您雖然是血魂教主,可是已不履塵世多年,史大哥卻一直在跟這些邪魔外道在周旋著,對料敵之明,您在他面前可賣不起老來。”
  司空湛微笑道:“那當然了,伯伯也不敢賣老呀,你史大哥是人中之秀,有几蚌人能比得上,是不是?”
  謝瑜嫩臉一紅道:“伯伯最坏了,人家說正經的,您又亂開玩笑。”
  司空湛故作痴呆道:“伯伯也是說正經話呀,那里不對了,你認為史大哥了不起,伯伯也跟著捧場,難道又錯了,你這位姑奶奶可真難侍候。”
  謝瑜更不是滋味了,嬌跳著直鬧不依。
  謝玲笑道:“妹妹!別鬧了,談正事要緊,史大哥,你說馭劍登峰,會中了對方的陷阱,可知道是什么陷阱嗎?”
  史劍英道:“這個倒不清楚,但我听說十三奇中的南荒蛇丐陸前輩曾經追兩個万妖門余孽,一到了島上就落入禁制,想必是一种极為厲害的埋伏。”
  司空湛道:“陸化子道力通神,居然也為人所制,可知那埋伏确是厲害,我們這里的人,大部份都比不上陸仙游,更是魯莽不得,還是謹慎一點的好,讓我來費點勁吧。”
  他來到船頭,袍袖亂舞,設起血魂煞 ,逼住風浪,然后再以兩儀真气,催舟前行。
  一開始倒是很平順,但行進到十來里后,風浪更為猛烈,血魂煞 雖然還能抗拒,使浪花濺不到船上來。
  但他的兩儀真气,卻再也無法催舟前行了。
  司空湛的額際已然見汗,可見他耗力之鉅。
  史劍英忙道:“前輩還是歇歇吧,另外再想辦法。”
  司空湛停止施發兩儀真 ,歎了一口气道:“老頭子認栽了,我作了多次試探,只知道這風浪并非經由人力施為。”
  史劍英道:“非經人為,難道是自然發生的?”
  司空湛道:“當然也不是,海上風暴之生,最小也有千百丈范圍,可是這股巨浪,僅是不到百丈,專門對准我們這條船而發,一定是有种力量在操縱著。但施法呼風推浪,不出五行生克變化的范疇,我試探的結果,卻完全不是那回子事。這下子可把我給整住了。”
  龍君儿朝外一看,果見百丈之外,風平浪靜,只有他們的正前方,有一排排的巨浪壓將過來。
  她忽而一扭身,彎腰抄起一把海水來聞了一聞,道:“海水中帶來腥气,想必是海中的精怪所為,我去看看。”
  鑽身潛入海中就不見了。
  謝玲道:“她一個人去恐怕不行,我跟著去看看。”
  史劍英道:“不必了,她是在海底長大的,在海里絕不會吃虧。”
  謝玲道:“我們在騎鯨島上長大,水性也很熟。”
  史劍英笑笑道:“我沒說你的水性不行,只是說你不如她海底的情形熟悉,假如真是什么海底的精怪,她一定都知道對付的方法。”
  正說之間,遠處海面上冒起一道帶血水柱,粗逾數丈,高達百丈,然后像一蓬水花似的散落下來,頓時風平浪靜。
  沒有多久,龍君儿已笑哈哈地竄上了船頭。
  謝瑜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二姊,你還好吧?”
  龍君儿一笑道:“我很好,遇見了一個大家伙,風浪是它口中噓气噴射而成的,正好用來試試我的青霜劍之利鋒。不過那家伙實在太大了,一劍上去,它好像無甚感覺。我干脆在它肚子上破個洞,鑽進它的肚里,在它的內髒處一陣亂鑽又跑了出來,想是受傷不輕了。”
  謝玲忙問道:“二妹,那是什么東西?”
  龍君儿道:“我在海底常見到,可不知道叫什么,大概是一种魚吧,身体粗得像座山,張開嘴能把我們的船吞下去,小眼睛,大方頭。”
  謝瑜笑道:“頂上有個孔,會噴水的?”
  龍君儿道:“對了!就是它,剛才那道水泉就是它受傷后噴出來的,這种魚我常見,卻從沒有見過這么大的。”
  謝瑜道:“那就是鯨魚,我們北海多得很,我小的時候,經常騎在它背上玩的,只是鯨魚多半在寒冷的地方才有,東海气候太熱,不适于它們生存。”
  史劍英道:“這一定是魚玄机豢養的。”
  謝玲道:“鯨魚最大的也不過百來丈,二妹所說的那一條好像大得很多。”
  龍君儿道:“不錯,它是直立在海中對我們噓气鼓浪,從頭至尾不下千丈,是我見過最大的了,以前我在海底潛游時,見過一條,只有五百丈長短。”
  司空湛笑道:“玲侄說鯨魚最大不過百丈,但龍姑娘卻見過五百丈的,由此可見你們對海中的事還隔膜得很,但既有五百丈的巨鯨,自然也可能有更大的。”
  龍君儿笑道:“不錯,你們沒見過家母未脫体前的原身,現在遺下的貝殼,若非親見,你們再也不會相信世上有這么大的貝殼。”
  史劍英皺皺眉頭:“君儿你怎么可以拿你母親來作比喻。”
  龍君儿道:“這有什么不對嗎?”
  史劍英道:“太不恭敬了。”
  龍君儿笑道:“大哥,別的道理我不懂,這番話可是你錯了,我母親從未以异類自諱,更沒有引以為恥。我小的時候,他們教我認字,我父親就為這個問題,跟我母親展開了爭戰,結果還是父親輸了。”
  謝瑜忙道:“他們怎么辯的?”
  龍君儿道:“母親說人貴自知而不忘本,她本來就是异類,修成万物之靈的人体,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沒什么可恥的。人貴自立,不應該以父母的出身為恥,才是人倫之大道。她說人世間,子女發達了,每以父母的出身貧賤為恥諱言,而且百計掩飾,這是最不對的行為。要知貧賤之家,能把子女扶植成為顯達,父母的辛勞尤倍于富貴之家,他們的行為与努力更為可敬。”
  這番大道理使得史劍英的臉紅了,其余四人也都有點訕然,因為他們都与史劍英的想法差不多。
  龍君儿有點愕然道:“我母親這番話不對嗎?”
  司空湛一歎道:“對!太對了!令堂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才能得天獨厚,無災無患而成正果。但憑她胸中這一番赤子之心,就是無尚的善因,一般的邢魔外道,所以要為禍人間,主要的就是缺少了這一點思想。他們恥于出身之不正,才想把正道壓下去,如果他們都能像令堂這樣想,世間就會太平了。”
  龍君儿吁了一口气道:“看了你們的表情神色,我還以為我母親的觀念有了錯誤呢!”
  司空湛道:“一點都沒有錯,倒是我們為世俗之見所囿,對令堂這番至論,感到慚愧而已。”
  謝瑜忙問道:“二姊,那條鯨魚這么龐大,一定是通靈了吧?”
  龍君儿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它的身軀雖然龐大,卻毫無靈性。”
  謝瑜道:“那怎么可能呢?它如未通靈,怎么掀起的波濤連司空伯伯都擋不住?”
  司空湛笑道:“正因為它不通靈性,所施的乃是發自本身天然的勁力,我才抵擋不了,如果它通靈施法,就不是我的敵手了,人為万物之靈,也是這個原故。”
  謝瑜不解道:“修為的法力,反倒不如天然之力了,那我們還修為干么?”
  司空湛笑道:“痴儿,這就是未聞道之故了,修為乃是使人所具有的本能發揮至最大的程度,甚至于超越了本身的限度。那也只是對人這一個范疇而言,并不是超越所有的自然了,自然之力,才是天地間最大的力量。如修道人所遇的天劫,也就是發自天然的一种制衡之力。它限制所有的人都登長生不老之境而破坏了生死輪回之均勢,雖然有人能御過天劫而登大道,那 是极少數違背自然之奇跡。”
  龍君儿道:“司空伯伯,那么修登大道的人,是否真能永生不滅嗎?”
  司空湛苦笑道:“這個問題可把我問住了,因為我從來也沒達到這個境界的,但据我的猜測,大概還是不太可能的。盤古開天辟地,迄今已億万年,其間修成大道者,不知其數,卻一個都沒見到。修至元神脫竅而達正果,最多也 是把精气保存個千百年而已。其后就飛升到一個不可知的境界中,這是一般的說法,但也可能是靈气漸衰而隨風所化,終至變成完全虛無。”
  几個人都呆住了。
  司空湛接著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靈气不泯,成為另一個生命,像你們一樣,這個可能性大一點,因為是我能見到而證實的!至于成道飛升之說,卻實在無由證實。正宗道派道成而成大羅真仙,佛門成金身羅漢而登佛境,后世卻從來沒見餅。”
  謝瑜忍不住問道:“司空伯伯,既然對于未來是一片不可知,為什么大家還要拚命修為呢?”
  司空湛笑道:“問得好。仙与佛是兩种最高的境界,雖然無以證實,但卻是一种希望,何況在修為的歷程中,已能常人數十倍之壽,這也是值得的。也許蒼冥之上,真有天外之天,以不死之身,邀嘯其間,為了這個希望,大家才孜孜不倦地力爭上游。”
  說到這儿,輕舟為微浪所摧,已慢慢靠近了一座島嶼,但見奇石崢嶸,高峰接天,古木蒼森,云靄繚繞。
  司空湛用手一指道:“這就是無心島,半峰的那一座宮殿,就是魚玄机与管玄英所居的碧瑤宮。”
  史劍英輕歎道:“這兩人也是的,已經修成了散仙之体,居此洞天福地,何等逍遙自在,為什么還要興妖作怪呢?把一座好好的神仙島嶼,弄得妖云迷霧,烏煙瘴气。”
  司空湛道:“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他們可能也了解到未來之不可期,所以才想在有生之年, 一 君臨天下,傲視万物的滋味。再者,或許是他們自感精气已漸衰,必須從別的修道人那儿巧取豪奪,來彌補他們之不足。”
  玉磬道長道:“司空教主之言,再晚倒有點不懂了,此二人俱是千載修為,采補挹注之術已無濟于事。”
  司空湛道:“采戰僅奪人真元,還不算過份,他們的用心卻更為惡毒,因為他們已歷三度天劫而成散仙之体,辟谷駐顏,神凝魄固,尋常人生老病死之苦,對他們已無威脅。最難渡的就是最后的一道天仙之劫,厲害万分,他們才想攝取二十四蚌修為有素之士的精魄,煉成二十四都天凶煞大陣來抗御天劫。前次奪去我的血魂煞网,就是為操演陣式之用,現在可能已操演完竣。但我那些血煞修為太淺,不足為用,因此腦筋才動到宇內十三奇身上,想把這十三人的元神禁住,另外再湊上十一個。”
  史劍英不禁怒道:“這太可惡了。”
  玉磬道:“家師等十三奇,修為雖不若彼等之深,然也各有所專長,他們有這份能耐嗎?”
  司空湛道:“他們既然敢自設小西天,擺下什么龍華會,自然有所憑恃,因此倒不能過分輕視。”
  史劍英道:“管它有什么憑恃,今天就先給他們一個厲害看看。”
  正說之間,船已迫近島峰,僅有數十丈遠近。
  但是礁石如犬牙交錯,船只無法靠攏過去。
  謝瑜道:“這一點距离,我們可以飛身掠登了。”
  史劍英看了一下,搖頭道:“恐怕不行,他們在島上布下一种极為厲害的陣式,我雖看不出是什么,但知道一定有埋伏,否則我們已逼得這么近,何以不見一個人影。”
  司空湛道:“史老弟服過万載空青,目能透視幽冥,不妨看看是怎么一個陣勢。”
  史劍英极目四望才道:“東西北三面都有一面奇形的旗幡,南方的一面特巨,旗而為暗紅色,上面繪著一些奇形的符錄与一頭九首的怪獸。”
  司空湛忙問道:“那怪獸是否為象鼻龍首,六足四翼?”
  史劍英道:“不錯,正是這個形狀。”
  司空湛道:“難怪南荒蛇丐与青城煉士一登峰就被困在魔火陣中了,那是廣教中最厲害的九子魔火大陣。那頭怪獸名叫焰龍,是遠古洪荒遺种孵育于地心烈火之中,以火為食,所噴烈焰能溶金石,主幡在南,暗含离火之位,只要有人從空中登島,立生感應。”
  史劍英道:“我們身怀癸水神珠,可不怕火。”
  司空湛道:“焰龍所噴之烈焰是地心毒火所積,可不是虛質,癸水神珠縱能保住我們不為所傷,但身臨火中舉步為艱,也不是辦法。”
  謝玲急道:“那可怎么辦呢?”
  司空湛道:“此陣之設,才及千丈,我們离得這么近還不見發作,正是占了地勢之利。五行之中,水能克火,土也能克火,所以不曾引動火勢。他們以巨鯨守島,掀風作浪,阻止舟船靠近,也是這層用意,因此我們 要步步不离水土而登峰,魔火大陣之設,就沒有威脅了。”
  龍君儿道:“那很簡單,我們在這儿下水,泅水登峰,問題就解決了。”
  司空湛道:“逼不得已,這也是個辦法, 是怕他們在水里另有什么設置,人力一分散,就麻煩了。”
  謝玲知道這層顧慮,是為了她們姊妹与玉磬道長而設想。
  龍君儿天生癸水之体,不虞火侵。
  司空湛修為深厚。
  史劍英得天獨厚且有紫云神罩護体,也可保無虞。
  史劍英也知道司空湛的用意,為怕二女及師弟難堪,笑笑道:“我們既然乘舟而來,到了這儿還要偷偷地上峰,未免也太丟人了,當然是乘舟直登。”
  謝玲道:“可是礁石錯列,舟身通不過,如果行法摧舟,一离水面,就陷入魔火陣中了。”
  史劍英笑道:“這也難不住我們,君儿,我們兩人下水去,用雙劍合璧,開一條路出來,司空老伯請坐鎮舟上,以定法鎮舟,以防對方使用詭計。”
  謝玲道:“我們不离開水面,他們還有什么鬼計可施?”
  史劍英笑道:“那還不容易,隨便弄點什么手法,來上一陣旋風,把我們的船吹离水面就行了。”
  司空湛一惊道:“老弟說得不錯,我也糊涂了,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們一定會這樣做的。”
  史劍英道:“他們已經准備這樣做了,我以慧眼暗察,在海底四周,已經藏有不少妖邪, 是為了我与君儿的雙劍是通靈寶物,無須行法催動,自行能以感應誅敵,他們才不敢輕動,等我們一离開,他們就會有動作了,所以我才請老伯注意一下!”
  司空湛愧疚地道:“老朽痴長歲月,臨敵卻全無机心,幸虧有老弟同行,否則的話,恐怕又要在這儿吃個大虧了!”
  謝玲道:“艙中有個暗格,可通水下,大哥跟二妹在那里下去,利用神劍把礁石清除后,不要破坏原形。妥當后,我們再搖揖登岸,舟身很堅固,不怕碰撞,這樣既可出其不意,先聲奪人,也免了許多麻煩。我們此來是專為找那一對老邪物晦气,并不想多殺生靈,更犯不著跟那些牛鬼蛇神,么魔小丑淘气!”
  司空湛道:“此計大妙,玲侄夙根深厚,稟性仁慈,就此一念之仁,也必可上獲天佑!”
  謝玲被說得不好意思,連忙帶了史劍英与龍君儿二人來到艙中,掀起一塊艙板,果然是一個可容人的方格,而且有一方晶板為隔,可透視水底。
  龍君儿笑道:“這個設置倒很別致!”
  謝玲笑道:“這是我在北海捕到一頭水母,見它的皮膜十分堅固,且又透明如鏡,一時好玩,取了下來,在艙底裝了這么一個玩意儿。沒事的時候,就在這儿觀察水底的情況,既可洞悉無遺,又不會惊扰水中的魚介,當得物外之趣!”
  龍君儿笑道:“小妹久居海中,那些魚蝦蠻族,根本就把我當作同類,更加有意思呢!”
  謝玲道:“我可沒有你這么好的福气,只能隔界靜觀,總算聊胜于無!”
  說著,把一方透明的晶膜移開。
  龍君儿先鑽了下去。
  史劍英也跟著下來。
  他們已有辟水之能,在水下行動自如,也能自由交談。
  兩人順著一條直線,把阻路的礁石都用神劍削割過去,足足開了一條兩丈多寬,丈許來深的水 ,直達岸邊,才又循原路回到舟中!
  來到船板上,史劍英道:“一切都弄妥了,我們破礁登岸吧!”
  司空湛大笑道:“說得好,前人但有破浪之說,破瞧之舉,實屬首創,傳諸后世,也足以自豪了!”
  謝氏姊妹各持一根鐵楫,鼓浪如飛。
  那只船筆直前駛,阻路的礁石因為被神劍削斷了根,碰上去紛紛碎倒在兩旁,竟然直抵岸上。
  變幻突然,島上雖有伏兵,再也沒想到他們竟能如此登岸的。
  因為島上的九子魔火大陣,布得十分周密,任何法力一施,立起感應,而他們憑恃天險,算准來人除了施展法術外,絕對無法登岸的!
  一個個都在坐觀成效,沒想到這條船竟然能全仗人力而登,頓時慌了手腳。
  船頭靠岸,謝玲 上跳板,魚貫登岸時,島上呼嘯四起,几溜黃光向峰上射去示警,另外一列人則仗劍蜂涌而來!
  當先是一個中年妖嬈的婦人与一個黑臉道人,來到五丈前立定布開陣列。
  那婦人首先指著喝道:“何方來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傷了本島守島神鯨,且直闖禁地,你們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史劍英認識這一男一女,正是昔年万妖門漏网余孽,青蟒蠱姬与霞城散人魔魔子,冷笑一聲道:“一對劍下游魂,還認得本俠嗎?”
  青蟒蠱姬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有點記憶,卻又想不出名字來。
  史劍英淡淡一笑道:“可能向妙妙那妖婦還沒回來,因此你們把我忘了,但我手中這枝劍你們該認識的。”
  當然聲中,紫電神劍出鞘!
  春秋名器,非同凡響。
  尤其是此刻,劍雖握在手,紫色的光芒卻跳跳欲動。
  万妖門下,大部份都吃過這柄劍的虧。
  男女兩個妖人立刻臉上色變,不自主地退了一步。青蟒蠱姬余青儿脫口急叫道:“紫電劍,你是史劍英?”
  魔魔子卻道:“不可能,史劍英早在百余年前為妙姑所制,形神俱滅,那里又會鑽出個史劍英來。”
  余青儿卻肯定的道:“不錯,的确是他,我記得他的樣子。”
  魔魔子惊詫地道:“難道妙姑騙了我們,史劍英沒有死?”
  余青儿道:“妙姑也沒有騙我們,史劍英的确死了,他的 体是我親手埋在長江寒泉下石窟中的。”
  魔魔子道:“難道他又死而复活了?”
  余青儿惑然道:“照理不可能,我封閉時,他四肢已僵,七竅已開,何況他死時還沒有修成元神,又被妙姑吸盡元陽,就是一個修為有素的成道者也絕無复活的可能。”
  史劍英厲聲道:“仙家妙用,又豈是你們這些妖邪所能窺知的,史劍英幸而未死,就該你們遭殃了。”
  魔魔子朝他手中的劍看了一眼,又看了他的人,臉上惊懼之色稍退。
  因為史劍英是惜玉鼎真人的靈胎孕育,又經十三奇合力施法使神歸本体,突破了生死玄關,進入道家第八重天,已到返璞歸真的境界。
  表面上看起來,依然不像是修煉過的樣子。
  因此魔魔子冷笑一聲道:“史劍英,當年你仗著一枝神劍,誅殺同門多人,魔教門中,莫不恨之入骨,我們都在找你報仇呢,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史劍英笑笑道:“不錯,當年沒有誅絕你們,現在我就是來繼續未竟的工作。”
  魔魔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太狂了,這百年來你不知躲到那儿去了,才會昧于現勢,你不知道,你那個牛鼻子師父也該告訴你。魔教門下可不像從前那么好欺負了,連十三奇都在我們手中吃了虧,何況是你這肉身凡胎的凡夫俗子。”
  史劍英沉聲道:“大膽妖邪,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史某這次來,就是要盡掃妖魔的。我知道你們仗著魚玄机与管玄英那一對老怪物的撐腰,才敢如此橫行不法。我沒精神跟你們多纏,也不忍不教而誅,快把那一對老儿叫出來,收拾了他們,再找你們算帳。”
  魔魔子哈哈一笑道:“就算十三奇親臨,也無須教主出頭,憑你這小輩也配?”
  龍君儿早已不耐道:“劍哥!苞他們說這些廢話干嗎?我出手把他們收拾下來算了!”
  史劍英忙低聲傳音道:“君儿!別急,雙劍合璧,是專為對付那一雙老儿的,你的青霜劍千万不能露底,讓對方有了警惕,用別的方法對付他們!”
  龍君儿道:“那就快用呀,光在這儿斗嘴有什么意思!”
  玉磬道長道:“師兄!恩師交代過,你非至必要關頭不要出手,這一陣由小弟來對付!”
  史劍英道:“你對付得了嗎?”
  玉磬道長笑笑道:“小弟對付不了時,司空教主還可以出手,先讓小弟來摸摸他們的底細!”
  語畢一聲清叱:“妖道授首!”
  手指處,乙木神劍已化一縷青光飛射而出。
  魔魔子微笑道:“這點本事也敢獻丑,瞧本師給你點教訓!”
  語畢也一揚手,發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虹,卻比青光粗了一倍有余,兩道光華在空中接触后,青光立受包圍,在暗紅光圈中沖突不已。
  司空湛微怔道:“這妖邪好像有兩下子,他放出的法器不知是什么東西!”
  史劍英運目細察道:“是一柄如意狀的鉤戈!”
  司空湛道:“那一定是廣成遺闕中的血玉戈,難怪令師弟的乙木神劍受制了。這原是魔教中的凶器,為廣成子收下后,因為無暇加以煉化,又不能棄在外面為妖邪所用,才置于遺闕魔鼎之中,看來魚玄机一定憑仗法力,潛入廣成遺闕中,將這些魔教法器都取出來了!”
  史劍英道:“這位前輩也真是的,既以降魔宗師自居,遍降宇內七十二天魔,卻又為善不澈,不把這些魔器加以毀棄,流落后世,仍為妖邪所用。”
  司空湛道:“那倒怪不得他,他以一己之力,收降群魔后,大道已成,飛升在即,沒有時間再去煉化這些凶器了。那七十二天魔每人都有一項厲害無比的凶器,扁是收服他們,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而每件魔器,至少都要費一甲子之功才能加以煉化,他那有那么多的時間。無可奈何之下,只有將這些凶器,置于魔鼎之內,外加禁制,使之不出世為害而已!這血玉戈即為七十二凶兵之一!”
  史劍英道:“可是它已重行出世了!”
  司空湛道:“廣戊子為防不測,預為之計,每一种魔器都附有一道克制之法,魔器离鼎后那克制之法也脫禁而出。老朽出身魔教,對某些魔器知之頗詳,血玉鉤恰好是我知道的一种。也知道收服之法”“”史劍英道:“您老人家既知收服之法,還不赶快施展,玉磬師弟已經快支持不住了!”
  司空湛看了一下道:“我雖然知道收服的方法,卻沒有這個本事,道長出身正教,學過天雷正訣沒有?”
  玉磬道長道:“弟子習過此訣, 是功力太淺!”
  司空湛笑道:“學過就行,現在你用全力把飛劍收回來,血玉鉤必追隨而至,我出手替你擋一下時,你立刻對准它連發三道天雷印訣!”
  玉磬道長已精疲力竭,聞言立刻運功將青光收回!
  那道暗紅色光華突然暴漲,化為斗大的一道光柱,直壓了過來。
  司空湛厲叱一聲,雙手齊揚,指尖發出十道紅光气柱,將光柱隔住了。
  玉磬道長左手早已捏好訣印,口念真言,三收三放,三朵金色光圈連續發出!
  去到暗紅色光華之間,就發出一片金光,跟著就爆炸開來,變為一片金芒,巨響一聲,光柱就細小一倍。
  三聲過后,光柱已縮為杯口粗細。
  而司空湛卻适時一聲大吼,手指十道气柱繞空飛舞,織成一片光网,里著紅色扁華,縮成一根尺來長的棍狀之物。
  苞看張口噴出一片血幕,那是他畢生修為所化的血光煞幕,頓時將魔魔子所施的真气隔斷。
  雙手抓住了那段圓棍,一搓一抖,成為寸許長的一柄鉤戈,哈哈一笑道:“霞城散人,多謝了!”
  魔魔子見所施的法寶已被阻斷真气。連忙運功想再度收回。
  但是那柄血玉鉤受了司空湛精气感應,与原主已脫离了連系,任憑他如何用力,那柄紅色的玉鉤已穩穩地握在司空湛手中,動也不動了!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