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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香飄紅袖不胜情


  天亮后,文束玉和衣倒在床上,一陣倦意襲來,正要朦朧入睡,忽目前面廳室中遙遙傳來一片激烈的爭吵聲。
  文束玉心神一緊,睡意全消,忙自床上挺身坐起。
  等他下床穿好鞋子,匆匆赶來前面,廳室中爭吵之聲已經靜止,只見局中兩名鏢師領著七八個鏢伙叉手站在那里,人人臉色鐵青,一個個胸口均起伏不已。
  文束玉走向其中那位年事稍長的鏢師,急急問道:“什么事?張鏢頭。”
  張姓鏢師切齒恨聲道:“還不是那批……”
  文束玉馬上明白過來:又是那些好朋友來借盤纏。
  這种借盤纏,相當于普通民間的抽丰;也是吃鏢行這碗飯最難應付,而且最感頭痛的一件事。
  不論阿貓阿狗,走上門來,三句行話一說,手一伸,沒有十兩,也得八兩!
  遇上客气的,還有一聲謝謝,有些則連謝字儿也沒有一個,頭一昂,大踏步而出,就生像到銀庄上提走自己一筆存款似的。
  開鏢行的,大家都知道,凡是上門伸手的貨色,十九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儿,可是,鏢行吃的是四海飯,這种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今天這儿跟你鬧一下,明天那儿跟你鬧一下,找鏢行,都是有錢的主子,有錢的主子哪個不怕事?
  文束玉皺皺眉頭,又轉向柜上道:“結果給了沒有?”
  掌柜的鄭師爺苦笑道:“不給行嗎?”
  文束玉有點奇怪道:“既然給了,還有什么好吵的?”
  鄭師爺歎了口气道:“打早上開門以來,這已經是第三起了,前面二起,一起八兩,都沒有說什么,唯獨最后這兩個家伙……”
  文束玉忍不住插口道:“怎么樣?”
  連一向有好好先生之稱的鄭師爺也似乎有些上火了,這時恨恨接口道:“八兩,不接,換了一封十兩的,仍然昂首不理,問他們究竟需要多少,其中一個家伙二指一伸,我問他:‘二十’?不開口!再問他:‘兩百’?那家伙才勉強地打鼻孔中哼了一聲,數目這么大,柜上當然無法做主,正碰上張李兩鏢頭赶來,一言不合,雙方便吵了起來。”
  文來玉道:“那么,怎說給了呢?”
  鄭師爺道:“雙方剛剛叫開,‘猴眼’申老二使即赶到,申老二向我眼色一使,我立即意會到二人來頭大概不簡單。于是,忙著取出二百兩,賠笑打躬,說盡好話,才算將兩個家伙打發出門……”
  文束玉乃又轉向那名目力過人、且記憶特強的趟子手申老二問道:“二人是何來路?”
  猴眼申老二聳聳肩胛道:“‘玉門十八鷹’中的老七和老八,這兩個家伙雖非十八鷹中頂尖人物,可是,在我們這一行之中,有几個惹得他們十八兄弟?”
  文束玉雖然不怎么清楚玉門十八鷹都是何等人物,但是,十八鷹的惡名,他卻曾不止一次听行中人提過,當下也就為之蹙額無言。
  鄭師爺又歎了一口气,喃喃道:“這种事,過去三兩個月才有次把,而最近這几天以來,竟几乎無日或缺,這樣下去怎生得了……”
  文束玉噢了一下,忙問道:“兩位局主還沒有回來?”
  鄭師爺答道:“兩位局主昨夜差人傳話回局,說要跟八達的歐陽局主去三原磋商起鏢細節,今天午前可以赶回來。”
  文束玉剛剛點得一下頭,門口忽然有人陰惻惻的向屋內問道:“兩位蔡當家的在不在?”
  眾人轉身望去,來的是兩個人,這時已一先一后向屋中走了進來。
  發話的一人走在前頭,是個身材瘦小的青年漢子,臉如絲瓜,唇角挂著冷笑,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東西。后面一人,身材也高大不了多少,臉皮雖比較白淨,但是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似乎比走在前面的那個家伙心地更為冷酷。二人都是一身勁裝,外披黑道人物常見的那种灰色短風衣。前面一人只在腰間圍著一條革囊,后面一人則在肩后露出三寸許一截刀把。
  張李兩鏢師剛剛平复下來的臉色又一度難看起來,猴眼甲老二則于室角,眼望來入,眼皮眨動,眉峰微微皺起,似乎正在苦苦思索二人之路數。
  來人入屋,一徑走向柜上,瞧也不瞧張李兩鏢師一眼,那神气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屋中還有其他人似的。
  鄭師爺強笑著自柜上起身拱手道:“兩位遠道辛苦了……”
  這是江湖上自成一家的客套話,總而言之,既要親切,又要自然,要使別人听起來有著“名人所至之處,果然無人不識”之感,這樣才能讓來人心中受用,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天下太平。
  其實,天曉得鄭師爺根本就不知道現下這二人是哪儿來的兩個毛東西!
  誰知,饒得鄭師爺迎以笑臉,兩個家伙卻一點也不領情,絲瓜臉那廝走過去,左手食指一曲,反過來以指節儿敲敲柜面,用一种极不耐煩的語气道:“快,快,咱們兄弟還得赶路……”
  鄭師爺咽了一口口水,終于一聲不響自抽屜中取出一個紅紙銀封。
  絲瓜臉那廝接過一掂,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然將銀封摔了回去,拍台豎眼叫道:“這,這,去叫蔡大功跟蔡逢辰出來!”
  雙獅兄弟,老大叫“怒獅”,老二叫“病獅”,此人口中的“蔡大功”和“蔡逢辰”,正是雙獅兄弟的表字,在江湖上,除了上對下,或者仇家相向,徑呼其人之名,可說是一种莫大侮辱,于是,張李兩鏢師再也無法忍受了!
  就在張李兩鏢師正待發作的剎那,趟子手申老二突然一跳而起,經過張李兩鏢師身邊時肘彎一碰,腳下不停,徑向柜上奔了過來,人未至,話先到,第一句是罵掌柜的鄭師爺:“嗨,老爺,你今儿是怎么啦……”
  接著,人赶到,雙拳一抱,向來人深深躬身賠笑道:“許俠。辛俠,兩位好,兩位什么時候來長安的?坐,坐,噢,對了,兩位還要赶路,小意思,小意思,兩位需用多少,說個數儿就是了!”
  絲瓜臉側眼將申老二打量了一下,不住點頭,似乎頗為嘉許雙獅鏢局中居然還有這么一個眼力過人的趟子手。
  另外那個佩刀的冷冷接口道:“最好三百兩,沒有便罷!”
  申老二一呆,忙又賠笑道:“是,是……”
  鄭師爺愣在那里,半晌方道:“柜上此刻全部只剩五十余兩,兩位局主又都不在,一下子叫我去哪里找?”
  絲瓜臉哼了一聲道:“真巧呀!人不在,銀子沒有,咱們兄弟今天這個臉面看樣子大概是丟定了!佩服,佩服,雙獅兄弟果然是腰杆愈挺愈硬!”
  這時,甲老二沒了詞儿,鄭師爺更是不得主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他兩個能作這個主,其宗沒有現銀何?
  另一邊的張李兩鏢師,雖然二人都眼中冒火,但此刻卻無進一步表示。因為他們一听“許”“辛”兩姓并列,已猛然想出來人之身份,兩鏢師知道,他們縱然不惜一拼,但這家雙獅鏢局就不得不卸招牌了。兩位局主待他們不薄,為了鏢局之前途,受點閒气畢竟是小事。
  靜立一旁的文束五,這時忽然走過來,非常平靜地向鄭師爺道:“鄭師爺不必為難了。”
  鄭師爺眼中一亮,忙道:“文相公方便?”
  文束玉不答,身子一轉,面向二名來人沉聲道:“兩位有事不妨請使,別說柜上沒銀子,就是有,也不給,話是我說的,我姓文,明天便离開這儿,兩位隨時可以加以指教!”
  局中上下人等,無不駭然倒抽一口冷气,張李兩鏢師救人心切,雙雙搶出大駭道:“且慢——”
  許、辛二人同時轉過身去,冷笑道:“誰在這儿大呼小叫的?”
  張李兩鏢師本是想解釋一下,說明文束玉只是局中一名文職人員,希望對方不可誤會,假如對方不滿,兩位局主將來自會代他登門賂罪,二人一時情急,嗓門不免粗了點,以致又引起另一誤會。這時,張李鏢師气往上沖,索性也不解釋了,由李姓鏢師搶著報以冷笑道:“云鶴山庄一場爭寶會,想不到竟為我們雙獅鏢局帶來如許無妄之災,現在,本局好話已經說盡,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位文老弟說得一點不錯,別說沒有,就是有,也不給,兩位瞧著辦吧!”
  絲瓜臉那廝滿廳掃了一眼,偏臉向另外那廝道:“老二,你看這屋內夠不夠寬?”
  那名辛姓老二毫無表情地道:“如由小弟動手,當然以街心上當眾表演來得過癮!”
  許姓老大頭一點道:“也好!”
  二人說著,徑自并肩向室外走去。張李兩鏢師對望一眼,一言不發,也向屋外跟出。
  甲老二不住抹汗跺足,連歎:“完了,完了!”
  文束玉呆立在那里,心中有如箭攢。他知道,禍是自己惹的,不為自己,張李兩鏢師不至于挺身而出;而現在,听申老二語气,張李兩鏢師顯非來人之敵,如果張李兩鏢師因而喪命來人之手,他將何以自處?
  過去,他雖身在鏢局,卻始終對江湖上一切人和事沒有好感;如今,他忽然覺得,要是自己此刻也有一身武功該多好!
  文束玉正茫思間,一陣怪笑突然傳入耳鼓,是那個辛老二的聲音:“真麻煩,還要分兩次,嘿嘿,亮家伙啊!”
  文束玉一惊,連忙向外奔出。這時,外面大街上,無數聞訊而來的人已將張、李、許、辛四人團團圍在街心。張、李与許、辛四人相隔丈五左右對面站定,辛老二手中已多出一柄明晃晃的潑風刀,張李二人則仍空手站在那里。
  遠處,自東街方面,正有三騎緩緩而來。
  三匹馬上坐的都是少女,一騎在前,另外兩騎則落后約摸五六丈光景。后面馬上的兩名少女,一個身材丰滿,一個則較瘦削。前者背插雙劍,衣著紫色。后者背斜單劍,衣色純白。而最前面的那名少女則是一身火紅!
  這時,紅衣少女首先攏近,只听她皺眉自語道:“‘金谷’問題尚未解決,人倒先死去不少,昨夜是酒痴晁老儿收拾了魯東三雄,今天一清早文痴余老儿宰了開封霍家兄弟,現在這前面又不知道是那一幫跟那一幫對上了……”
  紅衣少女自語至此,馬上一長身,不禁失聲道:“咦!什么?是‘惡客’許干、‘快刀’辛立他們兩個?云鶴庄中沒見到血屠夫那個老鬼,怎么他一對寶貝徒儿卻來了長安呢?唉唉,對面那兩個家伙不曉得是不是雙獅鏢局的鏢師,他們碰上這兩個小煞神,今天大概是報銷定了!”
  街心中快刀辛立抬頭瞥及馬上的紅衣少女,陰沉沉的一張面孔忽然綻出一絲笑容,揚聲招呼道:“紅云姊,快來欣賞小弟的刀法……”
  紅衣少女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了不起的臭刀法,竟也值得向本姑娘夸耀,哼,本姑娘要不是顧忌你那老鬼師父還真有兩下子……”
  紅衣少女語音一頓,忽然注目咦道:“誰在那邊拼命向前擠?”
  緊接著又啊了一聲道:“是他?看他這副惶急神情,難道他跟對面那二人同是雙獅鏢局的鏢師不成唔——這一來就說不得了!”
  文束玉剛剛擠到前面。辛老二一把波風刀已經呼的一聲向張李二鏢師閃電般盤掃而去。
  這廝似因受了紅衣少女一頓奚落,气無可出,剛才還端出大將風度,說什么要一個一個分開來,這時不但前言盡棄,出手也透著特別辛辣,張李兩鏢師雖明知不敵,此刻也只有橫心一拼了。
  于是,兩人大喝一聲,分向左右閃開,人退七尺,旋身倒卷而上,兩雙鐵掌不約而同向快刀辛立夾攻過去。
  快刀辛立果然不愧快刀之名,去勢一頓,全身下挫,潑風刀于自己頭頂上迅速絞起一道光圈,張李兩鏢師因存著拼命之心,一時能發不能收,竟然四掌同向刀圈中扑去。
  就在張李兩鏢師四條手臂行將不保的剎那,但見紅衣少女紅袖一揚,猛然打出一道紅光,紅光所至刀芒立斂,快刀辛立手腕一麻,一把潑風刀几乎脫手,直气得他跳腳大罵道:“夏紅云,你,你——”
  紅衣少女馬上側目道:“我怎么樣?”
  快刀辛立咬牙道:“你下來!”
  紅衣少女冷笑道:“真的嗎?”
  快刀辛立使气叫道:“不真的,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你怕我師父,我可不怕你師父,過去我辛立處處讓著你丫頭也不過是為了——”
  紅衣少女一聲脆叱道:“住嘴!”
  快刀辛立又叫道:“既然你對我一點意思沒有,我還有什么不可以說的?!”
  紅衣少女粉頰全緋,忽然扭過頭去道:“大姊您代小妹去教訓這小子一下,看看究竟血屠夫徒弟快刀辛立的刀快,還是芙蓉仙子徒弟雙劍貴妃楊芬芬的劍利!”
  快刀辛立眼光一順,不禁微微一楞。他一時气昏了頭,竟沒有注意到芙蓉三徒,雙劍貴妃楊芬芬、冰姬白玉梅、五月花夏紅云,這時全部在場。老實說,由于雙方師父齊名,自己雖不將一個夏紅云放在心上,但是,如果三對二,那就絕無便宜好討了!
  惡客許干是出了名的鬼心眼,人揀忠厚的欺,吃不下的絕不逞強,他一拉師弟衣袖,低聲道:“走吧,以后有机會再說不遲。”
  一對惡煞兄弟,向四周掃出一道狠狠的眼光,大踏步沖開閒人而去。
  站在鏢局門口的猴眼申老二,這時深深噓出一口大气,同時搖頭喃響道:“真是怪事,雖然誰也沒有見過芙蓉仙子,但大家都知道其人心腸之冷,實較那位什么血屠夫有過之而無不及,至于芙蓉三徒,更是出了名的潑辣,尤其是最小的五月花夏紅云,雙獅鏢局不知何時積了德,今天居然會由這名小魔女出面解了一危……”
  對這件事弄不明白的人可多哩,不但當事人張、李兩鏢師一頭霧水,連雙劍貴妃和冰姬兩姊妹這時也在向小師妹五月花追詢原因不已。
  雙劍貴妃楊芬芬惑然道:“云妹今天怎么了?‘五行歌’中列名人物,一向有著河井兩不相犯之默契,這次為了金谷之寶,各人之代表爭得那么厲害,彼此間都沒有誰跟誰輕易翻臉,云妹如何為了漠不相關的兩名鏢師,竟去將血屠夫那老鬼的門下得罪了,師父知道了怎么辦?血屠夫知道了又怎么辦?”
  五月花夏紅云不在意地一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冰姬白玉梅呸了她一口道:“活見你的大頭鬼!”
  雙劍貴妃輕輕歎了口气道:“算了,走吧,不知怎么回事,從昨天下午開始,這丫頭就像忽然換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五月花夏紅云眼角迅速一溜,漫聲道:“你們早晚也會的。”
  雙劍貴妃楊芬芬一怔道:“丫頭怎么說?”
  五月花夏紅云低笑道:“我說,走——”雙頰浮霞,眼角又是偷偷一溜,接著,一鞭揮下,潑辣辣領先向西城方面縱騎而去。
  雙劍貴妃与冰姬對望一眼,搖搖頭,跟著催動坐騎。
  閒人散清,雙獅鏢局這邊眾人剛回到廳屋里,雙獅兄弟,怒獅蔡大功,病獅蔡逢辰,也接著返局。
  眾人不敢隱瞞,由張鏢頭將适才經過向兩位局主—一報告出來。
  雙獅听完,怒獅首先大叫道:“好,好,大家都做得很對,文老弟夠勇敢,申老二夠机靈,鄭師爺夠耐心,你們兩個則夠血性,我在也一樣!”
  病獅皺眉道:“不過——”
  怒獅攔住道:“沒有什么過不過的,殺了頭,只是碗大一個疤,我們蔡家兄弟平常自信對得起道上任何一位朋友,假如說盡好話,賠盡小心,仍有朋友要跟雙獅鏢局過不去,雙獅鏢局又沒有開什么金礦銀山在那里,遲早是關門一條路,大不了再賠上几條命,除了這些,還能怎樣?”
  眾人听了,均甚感動,張李鏢師雙目盡濕,那是感恩之淚,也是英雄之淚,他們都為剛才做的值得而感到無限自慰。
  停了一會,病獅皺眉又道:“芙蓉三徒會幫本局這個大忙,想來也真是怪极。”
  好几個人同時脫口說道:“是呀!”
  怒獅也為之搔耳道:“這倒的确——”
  文束玉便趁這机會將昨天那名青衣丑漢的話傳述出來,怒獅不待听完,搶道:“我明白,我明白,都是一回事,那人意思無非說,這兩天上門的好朋友可能不在少數,我們兄弟最好來個避不見面,其實大家看到的,我們兄弟在不在還不都是一樣。”
  怒獅說著,忽然咦了一聲道:“文老弟,你說那人什么長相?”
  文束玉重新將那青衣丑漢的長相說了一遍,怒獅呆了好半天,方才失聲喊出一句:“我的媽呀!”
  眾人大惊,怒獅轉向病獅道:“老二,這人是誰,可能連你都不知道,你猜這人是誰?”
  病獅果然搖搖頭道:“沒見過。”
  怒獅接著道:“但該听說過。提起此人之名號,張李二鏢頭大概也不陌生!”
  病獅張目道:“誰?”
  怒獅一字字地道:“誰?鬼爪抓魂手,丑——義——鳴!”
  眾人全為之目定口呆!五行歌雖然不少人都能背誦如流,然而,歌中列名之人物,在武林中卻始終像遙處在另一個世界一般,真正見過那些人物的,可說百不獲一。這次,云鶴在開什么爭寶大會,一般武林人物赶來,也不過是來看看熱鬧而已。因為參加者,据說多為前述之五行歌中人物,別人誰敢去找霉倒?但是,就雙獅晨間所得消息,那些人物并沒有一個是本人親身參与,有的派徒弟,有的派專使,有的甚至只托人帶來一個口信。至于為什么大家重視此會,而又不肯親自出席的原因,外人自是莫測高深。而今,血屠胭脂爪中的一爪,居然在居易樓上現過身,這在武林中,自然要算是大新聞了!
  文束玉皺眉道:“他昨天還說:五行歌中人物,就以鬼爪抓魂手之武功最差,又說什么此人能列名其中,可說是全憑僥幸,想不到他說的竟是他自己。”
  眾人問清始末,均不禁為之失笑不已。
  下午,文束玉一個人又從鏢局中溜出來。
  不過,今天他去居易樓,其目的已經不是單單為著喝酒消悶了!
  第一,他現在業已無怨可遣。父親逾期不見前來,大概今年——也許是永遠——不會再來了。像這樣也好,就讓它轉為一种美好的記憶吧。他有父親,跟任何人一樣,而且,父親還曾經看望他一次,先后連續計達十余年之久,比起那些生不見雙親的孤儿們來說,他算是夠幸福的了!
  第二,他希望再見到那位鬼爪抓魂手。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今天,的的确确百無一用是書生;午前那一場風波,給他的刺激實在太大了!當時,他詞夠嚴,義夠正,理夠直,气夠壯,但是,這些又有什么用?它們的价值,全部加起來也抵不上那位姑娘一枚小小的暗器!因此,他對習武一事產生了狂熱。
  文人之重明哲保身,和武人之重施義普濟,正相當于佛家小乘与大乘之別,他愿意舍棄前者而就后者。不過,這也并不是說他想拜鬼爪抓魂手為師,他希望再見那位鬼爪抓魂手,只是想請對方指點一條路而已。
  雖然他對那位什么鬼爪抓魂手之為人并無惡感,然而,他總覺得鬼爪抓魂手這几個字太過不雅。他要習武,就應師承于堂堂正正之門派,練習一种堂堂正正的武功,以堂堂正正的手段去蕩寇掃丑;以魔制魔,終非正道。
  是的,他今天還准備痛痛快快的醉一次,不過,這也許就是最后的一次自我暴棄了!
  “得得……得得…得得……”當文束玉快要走到居易樓,正在一邊走,一邊出神之際,驀然間,蹄聲入耳,突有十余騎自東門方面飛一般狂奔而來。
  文束玉身軀一偏,疾忙讓去街邊店檐下。
  鞭花与叱喝交雜,十余騎風馳電掣般頃過盡;跟昨天情形完全一樣,第一批剛剛過去,第二批又接著出現……
  馬上騎者,多半為勁裝大漢,亦有少數青年男女摻雜其間,而騎姿則十九相同,一個個上身勾伏,左手逼,右手鞭,揮汗如雨,全想馳越人前,有如一場競爭激烈的馬賽。
  文束玉知道,這一群定是昨天赶去云鶴庄的原班人馬,但令人不明白的是,今天何以還要赶得這樣急?
  難道——大家已知道寶藏所在,唯恐后人落空不成?
  文束玉對這些不感多大興趣,也懶得去多費腦力,等到人馬過完,繼續向居易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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