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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鷲拿起一塊,用力一拗成了兩段,中間卻是灰白色的鍚塊,外面包了一層金皮而已,笑笑道:“你看見了吧,這塊金子大概有一成是真金,其余的都是鍚塊,那天,我在寶庫中,拿起一塊試一試就知道了,只未便告訴你。”
  “你說金庫中那些金條全是假的。”
  “金子不假,只是沒那么多,里面灌了鉛或鍚而已。”
  雅麗絲恨恨地道:“騙子,這老狗是個大騙子,那些畜生們也是騙子。”
  她的臉色慘白,一下子似乎憔悴了許多。
  石鷲看了又覺得不忍道:“你也別難過,這些金子畢竟還有一成是真的,那些珠寶也能值些銀子,你依然是個很富有的女人。”
  雅麗絲吁了一口气道:“我不是為這些而難過,只是為了被人欺騙而生气,那些王八蛋,在送給我珠寶時,好象十分慷慨,獻出了全部身家似的。”
  石鷲問道:“他們都是宮中的金衣劍士。”
  “有些是,有些是各邦的土王。”
  “我想那些次等的珠寶才是那些王公們送你的,他們不至于弄些假貨來騙人。”
  “我也記不起是誰送的什么了,幸好我也沒對他們付出真心,更沒把他們當回事。”
  “這就是了,你對他們虛情假意,他們送你假的珠寶,大家假來假去,誰也怨不了誰。”
  雅麗絲一歎:“我想現在憑這點東西是打動不了你了。”
  石鷲笑著道:“雅麗絲,那怕你這些東西全是真的,而且再增加十倍,也打動不了我的,我只對你的人感興趣。”
  “假如我一無所有,你仍對我感興趣嗎?”
  “當然,其實你本身就是最珍貴的珠寶。”
  雅麗絲感動地道:“石鷲,我可是真心真意地愛你,你帶著我走吧。”
  “雅麗絲,我會帶你走的,但也必須帶著伊加拉的寶藏,這是我來的目的,我絕不放棄。”
  “石鷲,那頭老狗不但狡猾万分,而且還武功高強,不知有多少人要動寶庫的腦筋而死在他手上了。”
  “這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仍然前來,證明我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不管他多厲害,我要斗一斗他。”
  雅麗絲又默思有頃才道:“好!我帶你進寶庫去!”
  石鷲道:“你能帶我進寶庫去?”
  “是的!我知道那條秘密的通路。”
  “你怎么會知道呢?”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是誰?那個人靠得住嗎?据我所知,寶庫的秘密通路并不是十分的秘密,有很多人都知道。”
  “告訴我的人是老鬼的心腹,應該沒問題,那是恐怕靠不住,据我們的判斷,昨夜入侵的人是他們引進去的。”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确能進入中層的寶庫,他們經常在輪值時。把我帶到那儿幽會。”
  他見石鷲不說話,忍不住追問道:“你是否不高興!”
  石鷲的确不十分開心,但不是為了她所揣測的原因,只是他也不能直率地告訴雅麗絲,那會傷害她的自尊。
  石鷲的外形雖然粗豪,對于女人的了解卻夠得上一個情圣的資格,自然不會做那种傻事的。
  所以他只有點點頭道:“有一點,我不是伊加拉,听見你和別的男人約會,能夠完全不當一回事!”
  雅麗絲則顯然感動极了,緊緊地抱住了他,又親又吻,蘊著眼淚高興地道:“石鷲!你真好,你是真心的為我好,你知道嗎?現在我可以為你死一千次,因為你是第一個為我吃醋的男人!”
  “這是怎么說呢?難道別人還喜歡你跟別的男人好!”
  雅麗絲搶著道:“別人沒有表示過喜歡,卻也沒有表示過不喜歡,他們只認為我是一頭母狗,是一件陪男人睡覺的工具,所以他們既不介意我從前有過多少男人,也不介意我以后跟那一個男人好!他們把我當作妓女!”
  石鷲倒是有點替她難過了,只有找出理由來安慰她道:“雅麗絲,別這么輕賤你自己,別人不是不介意,只是因為你太美麗了,而你又是王妃的身份。”
  石鷲道:“你太美了,使得那些男人不敢存有獨占你的心,他們只求跟你親熱一下就心滿意足了。再者,你的身份卻是公認的王妃,大汗不管你跟別的男人要好,卻不會允許你离開他!所以別人不敢妄想和你能永遠好下去。”
  “那你又怎么敢呢?”
  石鷲歎了口气,心中在苦笑著女人就是這么不知足,別人在安慰她,她卻反過來要求別人了。
  一個年華老大的妓女,在對一個客人訴說她的不幸,找不到歸宿等等。
  那個客人多半是會安慰她說:“你也不是年紀很大了,而且又這么美麗漂亮,仍然會有很多男人為你著迷的,耐下心來,一定會找到一個合意的男人的!”
  “那有的事,你只是說來哄我而已!”
  “不!是真的;我絕不哄你,你的确是個可愛的女人,像我不就喜歡你嗎?”
  為了使彼此的气氛調合一點,也為了使自己這一段花錢買來的時間能得到更多的回報与溫柔。
  一個解事的客人是不會吝惜這种免費的同情的。
  通常,談話該到此為止,妓女會付出更多的虛情來回報客人的假意,互相在哄騙中滿足。
  但如若那個妓女很不上路,再追問一句:“那么你為什么不肯把我接出去娶回家呢?”
  遇上這种情形,客人只有翻白眼了。
         ※        ※         ※
  石鷲現在就有翻白眼的感覺,只不過雅麗絲究竟不是妓女,而石鷲也不是嫖客,他們的情形不致于如此尷尬。
  所以石鷲挺一挺胸膛道:“因為我不怕伊加拉汗砍我的腦袋,我是為了偷他的寶藏而來的,再多偷他一個老婆,也不會加深他對我的恨意!”
  這個答案自然不能使雅麗絲滿意,但是也沒有使她有失意的感覺,更便她明白,在這個男人心目中,劫取寶藏這個目標是最重要的。
  她也明白石鷲的目的并不是為錢財,他是大漠上很有名的大盜,生活很富裕,這是一項冒險与對自己的挑戰。
  雅麗絲自己也差不多是這樣的人,所以她倒沒像別的女人一樣去勸阻石鷲,又是一段沉默后,她下定決心道:“我現在就帶你到中層寶庫去!”
  “中層寶庫?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在你們所到的金庫的后面,里面放著許多珍奇的珠玉寶貝,但根据所知,這還不是伊加拉汗最值錢的藏寶!”
  “哦!是的,我也听小倩說過,在寶庫的內層還有一間秘室,里面安放著青青王妃的遺体以及珍藏的精華。”
  “我也听過這傳說,只是沒人能證實,那里面是老鬼個人的秘密,除了老鬼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進去過!”
  “中層的寶庫你是去過的了。”
  “是的!去過好几次,老鬼帶我進去過,另外那兩個衛士也領我進去過,所以我對里面的机關都很熟。”
  “你一個人單獨進去過沒有?”
  “這倒沒有,我沒有這么大的膽子,對私入寶庫的人,老鬼抓到了一定會砍腦袋的!再說,那里也引不起我的興趣,那里堆貯的珠寶雖多,卻沒什么特殊的、不會比我目前所有的更好。”
  石鷲道:“那我也沒興趣,我要到最內層去!”
  “我知道,我們今天就去試一試,因為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机會,老鬼出去了。”
  “他經常會偷偷地轉回來的。”
  “這次不會,因為羅剎人派了一個特使來,邀集了各族王公,商討事務,所以他不可能很快就回來!”
  如果是郭英听見這個消息,一定會十分震惊,放下一切,轉而去偵探這件事去了。
  羅剎是北方的一個強大的番族,人民驃悍而狡猾,已經有數度寇我邊境的記錄,都不得而逞,但是卻一直虎視眈眈。
  這次派出特使,會見我這些藩屬外邦的族酋,必然沒有什么好事,很可能又將對我進行什么陰謀,那又比伊加拉汗干涉劫盜之事嚴重多了。
  只不過石鷲是個草莽豪杰,而且他一生足跡都在大漠上流浪,最多進關到過蘭州而已,既沒有朝廷的觀念,對國家安危也沒有什么常識与概念,對這件事也沒有賦与多大的注意,反而頗為興奮:“你能有把握他不會悄悄回來,這倒的确是個好机會,我們摸進內層寶庫去瞧瞧!”
  雅麗絲庄重地道:“石鷲,老鬼是絕對不會回來,但寶庫中有什么危險,卻是難以預料,尤其是內層秘室,從沒一個人進去過,我對那儿全無了解。”
  石鷲笑笑道:“那有什么關系,看情形而行動,我不怕死,但也不會莽撞到不顧危險,盲目送死,我在大漠上孤軍奮斗,十几二十年來,擊敗過不少的高手,經歷過無數的凶險,并不只是靠著運气和勇气,智能和謹慎也是一半的因素,我能應付一切困難的。”
  雅麗絲道:“還有一點,我們很可能被人家發現,那樣一來,這儿就耽不下去了。”
  石鷲明白她的意思,抱住了她道:“那又有什么關系,我原來也沒有打算在這儿過一輩子,被人發現了,我帶著你突圍,以后一生一世守著你,真要走不脫,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反正不論生死,我們都在一起,絕不分离。”
  雅麗絲要的就是這一項保證,听見石鷲說的如此慷慨激昂,自然滿意极了,也緊摟著石鷲,把整個身心都交給這個漢子了。
  無論是誰,只要是個男人,抱著雅麗絲這樣的一個女人在怀里,都無法抑制原始的生理欲望。
  石鷲不是個圣人,更不是石頭人,所以他的反應很強烈。
  倒是雅麗絲的反應出奇的冷靜,她輕輕地推開石鷲道:“你省點精神不好嗎,回頭要應付的凶險艱危不知有多少呢?我們反正有的是一輩子時間,何必急在此刻呢!”
  但到了這個時刻,石鷲已經是箭在弦上了,任何原因都無法使他平靜下來,他抱的更緊,喘吁吁地道:“雅麗絲,那我們更應該好好地享受一次生命,雖然我們已立誓此生永遠相守,但也很可能在今天就走到生命的盡頭,現在不愛一次,不是太遺憾了嗎?”
  沒有一個女人會在此時此境下拒絕她心愛的男人的,出征前夕,許多夫婦和情侶都是狂歡終宵,拚命地享受生命,不舍得浪費片刻的光陰。
  雅麗絲是個跟石鷲一樣,沒有明天的人,她當然更能体會到這种世界末日前的心情,所以她也不再抗拒了。
  兩個人就在那張石榻上臥倒下來,像兩頭八爪魚似的,緊緊地纏住了對方,似乎要把兩個形体揉合成為一個。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歡合,而且也很難記清是第几次了,但是對兩個人而言,似乎都是剛開始的第一次。
  因為,這一次,他們在肉欲中,滲進了愛情。
  他們用身体的運動与摩擦去取悅對方,也享受對方,但同時,他們更用心靈中的愛去充實對方。
  這种經驗是美妙而新奇的。
  因此,當狂熱的欲潮已經過去很久,洶涌的情潮仍在澎湃,使他們仍然緊緊相擁,舍不得分開,兩個人都沉默著,久久不肯開口。
  又過了很久,雅麗絲終于幽幽一歎道:“石鷲!我好高興,好高興,因為我終于有了第一個男人了!”
  這不是笑話嗎,雅麗絲的風騷在王宮中已經是公所認定的事實,宮中的男人有一大半跟她上過床,她居然到現在才有第一個男人!
  但是石鷲卻深深明了她這番話中的含意,雅麗絲是告訴他,她的感情之門一直是深閉的,今天才為石鷲打開。
  所以他吻了她一下,卻又在她丰腴的屁股上輕輕地打一下,“女人!穿好衣服!以后你若是再在人前這付形狀,老子會立刻宰了你。”
  這不是調情,而是一种愛的嫉妒所化的關切,使雅麗絲心中充滿了甜蜜,她搬開了石榻上的獸皮褲子,取出了一套規規矩短的衣服,那是維吾爾女人傳統的服裝,將全身緊密地包了起來,不露出一點肌膚。
  但仍難掩住她動人的曲線,使她看起來更有魅力。
  石鷲滿意道:“這樣子最好,雅麗絲,你知不知道,你穿上衣服的樣子比你不穿衣服好看多了。”
  這個說法自然是有待商榷的,因為現在除了石鷲以外,別的男人仍然是希望看見她不著寸縷的,因為別人希望見到的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好看的女人。
  雅麗絲嬌媚地一笑道:“石鷲,我為很多男人脫過衣服,卻只為你一個人穿上衣服。”
  這句話中所含的無限深情,使石鷲深為感動,但他皺起眉頭道:“媽的,你能不能不提這种事。”
  雅麗絲庄嚴地道:“不能,因為你明明知道我以前是個怎么樣的女人,我也不必假裝成一個圣女的樣子來自欺欺人,你接受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卑視我,也可以不要我,卻千万則企圖改變我,成為另一個女人。”
  石鷲是懂得她的意思的,他并不像他外表那么粗蠻,但他卻刻意地造成一付粗豪的形象,以致于成為別人對他的看法,那對他是有利的。
  因為一般人決不會加意去防范一個粗漢,他們只對城府很深的人怀有戒意。
  石鷲忽然發現雅麗絲也不像別人所想象那么膚淺,是個只懂得引誘男人上床的騷貨,她內心深處,有其不可摸索的一面,而剛才那番談話是非常有深度的,那是對人性与世情一种洞悉入微的觀察。
  說得出這番話,絕不是一個沒頭腦的女人。
  石鷲雖然也知道雅麗絲是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但他卻不想被她了解太多。
  雖然石鷲答應過她要帶她走,也答應她廝守終身,而心里也愛著這個女人,卻沒有准備要娶她作老婆的意思,廝守一生,也不是共同生活的意思。
  沙漠上的鷲鷹极少是成雙成對出現的,盡管天空是那么遼闊,而鷲鷹卻始終是孤獨的。
  鷲鷹自然也會有它的愛情生活。
  那必須与另一類异性共同建立的,但鷲鷹的世界中;卻容不下另一頭鷲鷹的。
  石鷲不想被人家了解太多,對郭英,他也作了适度的隱藏,對雅麗絲,他也必須如此,所以他裝作听不懂!大聲地道:“什么這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老子只知道,你要跟著我,成為我的女人,就必須順著我,听我的話,我不喜歡的事你不許做,我不喜歡的話你不許說!”
  這番話很專制獨裁,個性強一點的女人必然受不了,有點知識的女人,也會听來不是滋味。
  這完全是大男人主意的作風,無視于女人的尊嚴与存在,一切都要以自己為中心的。
  雅麗絲絕不是個馴服的女人,也不是個無知而盲從的女人,可是她居然笑吟吟地接受了,柔順地回答一個是字,目中閃著喜悅的光,似乎她已經看透了石鷲的偽裝。
  另外找一個大漠上的女人來,對石鷲的無禮与專橫也會接受的,因為大漠上的女人從小就被訓練要服從男人。
  可是石鷲卻看出雅麗絲的順從似乎不是為了訓練習俗使然,她那喜悅的眼神中,還包含著更多的東西!
  石鷲忽然變得擔心了,他既不能充份了解這個女人,似乎也無法保護自己,不被對方看透。
  憑良心而言,他有點害怕這個女人了。
  但石鷲卻絕不肯承認害怕這兩個字的。
  連死亡和伊加拉汗都不怕,卻要怕一個女人,這不是笑話嗎?石鷲決心要接受這一次挑戰,斗斗雅麗絲。
  這當然不是力的搏斗,而是心机与智力的防御。
  “看你能挖走我多少,還是我挖出你多少!”
  當然。這种斗是令彼此傷害到對方的。
  只不過那种傷害是無形的,造成他們的愛情不會進展得更深。
  不過,這也會增加他們彼此的吸引力。
  有許多以戀愛而結合的夫婦。在几年的婚姻生活后,忽然會變得彼此憎惡;但他們也沒有离异,同居一室,共床而异夢,彼此并沒有放棄相互照顧与本身所負的責任,但是卻沒有親熱的愛撫和知心的談話了。
  就像兩個陌生的人互相戒備著。
  這种冷戰有時會持續數十年,甚至于,一輩子,他們認為愛情已經結束了。
  但他們卻無意改變。
  其實,他們不明白,這何嘗不是愛情相互傷害,也是一种表達愛情的方式。
  否則,他們的互憎也不可能持久的。
         ※        ※         ※
  雅麗絲掀開了石榻的另一頭,拔起了一塊方形的石磚,下面是一個兩尺見方的深洞,又深又黑。
  石鷲訝然道:“這就是秘道的出口?”
  “是的!但只是其中的一個而已,到了前面的信道中,有几處分岔的路口,可以通到一些地方。我相信還有出口,只是我沒有去試探過。”
  “為什么不去試探一下呢?”
  “因為我不知道那個出口是由誰把持住的,更不知道如何去選擇最正确的走法,這底下的秘道通路密如蛛网,形成一所迷宮,沒有充份的把握,誰也不敢亂走,連伊加拉汗自己也不敢,所以他并不知道我這一條信道。”
  “這座王宮不是他建筑起來的嗎?他會不知道。”
  “不!這儿古代是烏孫王國的遺址,那個王國已經滅亡了,地下的秘道是古代遺下的,伊加拉汗只是在廢墟上又重新建立起一座王宮而已,你有沒有發現王宮中所用的建筑材料,大部份是用石塊!”
  “是啊!我正在奇怪,在大漠上那來這么多的石頭。”
  “是早先就有的,他從地底下起出了一部份,加以重新利用,當然也把地底的墓道堵塞了不少。”
  “什么是墓道,地下是埋死人的。”
  “是啊,你是哥薩克人,也是大漠的一支,應該知道大漠上的先人對死后的禮儀是很講究,一些國王們在生前就建造了巨大的墓地,里面有宮室和各种游樂場所,還有許多生人陪葬,這地下就是烏孫國王的墓地。”
  “為什么要建在王宮底下呢?”
  “方便呀!王宮是統治中心,生前在寶座上統治。死后轉到地下,仍然是統治者……”
  她拿了一具火把,從石洞的口中跳下去,原來底下只不過兩丈來深,而且靠石壁的一面還砌出了一格格可以攀緣的空格,像是階梯差不多!
  雅麗絲叫道:“跳下來呀,別去蓋蓋子了,說不定我們回頭還要利用它逃命呢,別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
  石鷲也跳了下去,雅麗絲拿著火炬在前引路,這下面的石道很寬敞,可以想見當年工程的浩大。
  走出了一段路,就有一個十字路口,分成四條道路,通向四個方向,各個路口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雅麗絲很仔細的看著石壁上所雕的壁畫人像,然后才決定如何走動,前進或轉折。
  石鷲問道:“這些雕像可以作記號嗎?”
  “是的,這就是路標,這地下墓道是一個大迷陣,据說是請了六個最有名的計數家分別設計的,又合成在一起的,完工以后,他們自己也無法走出來,不過他們都很聰明,各人把自己的設計,編成了一段故事,再以他們本人的肖像為故事中的主角,在墓道中的牆上雕了許多的壁畫,只要按照故事的發展連續起來,就可以找到一條通路出去,那些出口,也是他們秘密留下的。”
  石鷲很有興趣地道:“這牆上的人很多,在做著各种的動作,誰會知道那一個是誰呢,我看來全是一樣的。”
  雅麗絲笑道:“他們當然不能把畫像畫的太明顯,因為有人嚴密在監視著,不容他們作任何泄密的行為,所以他們的肖像就是刻畫自己的特征,像我所知道的這一個人,就是那個執花的女子。”
  “她的姿勢以及花朵所示的方向,就是正确通行的方向。”
  壁上所繪的都是行樂圖,有許多身著彩衣,手執禮器的宮女,石鷲看了一下道:“我知道了,她的花朵向東,就是指該走東邊的那條路了!”
  雅麗絲搖頭道:“你的行為,永遠与我相背!”
  石鷲道:“沒有呀,我一直都在听你的指點!”
  雅麗絲笑道:“我不是在跟你說話,而是在背誦故事中的文字,這是第十二個路口,應該遵循第十三段文字指引,那就是十三段文字的內容,根据指示,應該背向而行,走兩邊的信道才對!”
  石鷲一歎:“真麻煩,為什么要轉這么多的彎呢?”
  雅麗絲道:“必須要如此,才不會被人發覺,因為他們知道,工作完成后,一定會被處死,所以他們自己的故事,雜在家信中寫給家人,那些信當然會經過檢查的,認為沒問題了,才能准許送出去,所以他們必須利用這种方法暗示,才能把秘密送出去。”
  石鷲道:“那就是說,必須要把那篇故事背下來,才能找到正确的途徑了!”
  “是的!因為一個國王死后,必有大批的宮女妃子殉葬,那些人盛裝入墓,都佩有值錢的珠寶,為了保護這批殉葬的財富,外面的警戒一定十分嚴密,所以只有從一些秘密的信道進入,才能取得那些財富!”
  “那六個人都造了一處秘密的信道?”
  “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在自己設計的迷宮道路中,留下一個破綻,自己再抽空略加動手就行了。”
  “難道不怕人識穿嗎?”
  “這是一項很深奧的學問,懂得的人不多,而且各人的設計有各人自己的特殊風格,第二人都無法看得懂,所以他們才必須自己監督施工,就是他們傳出來的暗示,也只有他們的家人才能看得懂。”
  “你這一份又是從那儿得到的呢?”
  “是那天被你們殺死的兩個衛士之一告訴我的,這份秘密是他們的先人所遺。”
  “這條秘道連伊加拉汗都不知道了。”
  “應該是不知道,因為那老鬼還叫我設法探听一下他們的秘密,我探出來后,卻沒有告訴他。”
  石鷲一震道:“伊加拉汗也知道他們保有一條信道的秘密了?”
  “老鬼可能有些怀疑,卻不敢确定,所以他干脆把他們收做貼身衛士,看守內層寶庫的信道,免得他們輕易利用那個秘密,不過我想效用不太大,那天侵入的另外几個人是從這儿出入的。那顯然是他們引進去的,可是他們在里面依然触動了警鈴,可知老鬼的寶庫中另外還有秘密。”
  石鷲覺得伊加拉汗這個人真是不簡單,城府之深,實在難以了解,郭英來刺探他的秘密,那任務完成得了嗎?
  石鷲實在沒有把握。
  不過,郭英這小子也不簡單,他那天只在一眼之間,就看出入侵者与那兩個衛士是有結的。
  更以巧妙的方式除掉了兩名衛士,而且最近更設法拉攏了伊絲妲。
  石鷲是堅決反對利用伊絲妲的。
  郭英保證他不會傷害到伊絲妲,這又可能嗎?
  一時石鷲想得很煩,他几乎想到今天進去,在寶庫中撈一票,然后帶著雅麗絲遠走高飛,從此不管這儿的事。
  在得知伊絲妲公主就是他以前心目中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小金鈴儿之后,石鷲就一直很矛盾。
  現在他更煩燥了,一句話都不愿多說。
  好在雅麗絲也沒有再跟他多說話,因為慢慢已經要接近了,她把牆上的壁畫看得很仔細,口中喃喃有詞,辨認很久,才決定下一個方向。
  又走了一陣,她終于在牆上找到了一個插火炬的架子,從地下又找到了一支銅燎,點燃后,安插在架子上。
  略停片刻,牆上錚的一聲,裂開了一條縫。
  雅麗絲輕呼一聲:“行了!總算都沒有走錯,否則我們兩個只有永遠在地道中迷失了。”
  她推動那個裂縫處,竟是一道暗門,進入暗門后,外面竟是另一條信道中,從火炬的微光中,已可見前面閃閃的黃色反光。
  石鷲也記起來了,這儿正是那天他們進夾殺賊的金庫,那一塊塊的金磚堆在庫房中發著光。
  雅麗絲呼了一口气道:“真叫人難以相信,這些黃金會是假的,叫我看來,一點都沒毛病。”
  石鷲道:“也不完全是假的,每堆的上面几塊是真的,而底下的這一堆,外面所包的金皮,也有一到兩成的重量,那也是很大的財富,再說鍚塊也是很值錢的,這么多偽造金磚的鍚塊,合起來依然很可觀。”
  “但總比黃金的价值差多了。”
  “那當然,我只是不明白,伊加拉汗為什么要偽造這些金塊,又要深藏起來,他偽裝的目的是要夸大數量,那應該給人家看才對呀。”
  雅麗絲笑道:“既然這儿是金庫,應該是深封密藏的,何況此地戒備森嚴;卻仍然有不少人進來過,有這些人的口頭宣傳,就足夠證實了。”
  “可是他不加偽裝,數量也不算少呀。”
  “石鷲!你是以一個人的眼光來看財富的,這儿卻是一個王國的金庫,若是這儿的真正庫存只有兩成的話,在大漠上只能排列在第三四位了。龜茲、莎車、大月氏的國王,藏金都有這儿的三成到一半那么多,老鬼若不顯示他惊人的富有,他這大漠王就會成問題了。”
  石鷲的确不懂這种充闊的用意,他指指前方道:“那是到內層的通路,我們過去吧!”
  “這金磚不要搬几塊嗎?你認得那些是純真的,我們不妨挑它几塊,先放到秘道中去。”
  石鷲連忙道:“不,這玩意儿太重,价值卻也不是极頂,比珠玉寶石差多了,再說這是屬于小金鈴儿的,我不能奪取她的財產。”
  “你還不忘記伊絲妲那丫頭,人家是郭英的人了!”
  “雅麗絲,你別胡說,我把她看成小妹妹,而且郭英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不能打朋的主意。”
  “好吧!隨便你,我根本不想要任何財富,照我的意思,搬它几塊金磚,就此走路算了,現在還是老鬼當權、你不算是奪取伊絲妲的。”
  “不;小金鈴儿上次告訴我了,她父親已經把這座金庫交給她了,保管、開支,使用都由她全權作主,因此,這已經是她的財產了!”
  雅麗絲哦了一聲道:“這是屬于伊加拉部的,看來老鬼也決心把王位移交給她了,那你那姓郭的朋友將來就可能成為此地的王公的。”
  “小郭不會成為這里的王公,小金鈴儿也不會嫁給他,她將來要自己治理這里!”
  “哈!那就太有意思了,不是叫那些婆娘們活活气死了!”
  “又是誰跟她過不去了!”
  雅麗絲道:“她們一本假正經,拚命地想把自己的子侄或親戚推介給老鬼好成為他的繼承人!”
  “繼承人不是小金鈴儿嗎?”
  “是的!但是她總要嫁人的,一嫁人,就必須把王位轉移,除非他終身不嫁!”
  “小金鈴儿是有過這個打算的,她現在跟小郭也說開了,她不能放棄責任,小郭不愿放棄祖宗,所以他們雙方都不談嫁娶,卻不禁燕好!”
  雅麗絲道:“假如生下了孩子呢?”
  石鷲笑道:“未經嫁娶,自然只有隨著母姓,自然而然把你們王位的繼承問題也解決了!”
  雅麗絲笑道:“不錯!這當然是可以的,只是沒想到伊絲妲也會接受這种方式而已,因為這個妮子很怪,很憋扭,以前為她擇夫時,她一概不滿意。”
  “后來她跟人家公開表示,她自己會找,不勞大家費心,而且她對繼承王位也沒興趣,真要找個丈夫,也不會要找個入贅的,就因為她有過這話,沒人再去麻煩她,可是大家都以為她無意于權位,紛紛在動腦筋!”
  石鷲這才知道是另外那几個王妃在為爭權而起哄,不禁一歎道:“小金鈴儿表示過,她之不肯放手,是因為這是一項沉重的責任,并不是貪戀權勢,有什么好爭的,她是苦于擺不掉!”
  “這是鬼話,她只要無意接受,誰也不能勉強她!”
  石鷲笑道:“這當然,但是要認清責任,做一個好的國王是很不容易的事,伊加拉汗國由一個無名小邦而跳為沙漠上第一強國,要保持這份光榮,更是難上加難……”
  “可是我看那老鬼卻輕松得很!”
  石鷲道:“雅麗絲,你是在言不由衷,我問你,假如你能成為這里的大汗,你干不干?”
  “我……我不干,我不是那份材料。”
  “你很謙虛!”
  “不是謙虛,是自知之明,本來我以為老鬼只是仗著財富,才成為了大漠之王,現在看了他用鍚塊來冒充金子以夸耀財富,想到維持這個王國也苦得很……”
  “本來就是,你我都不夠資格談這件事,但是我認為權勢与責任是并重的,人在爭取權勢時,看不到附帶的責任,等他爭取到權勢之后,才會了解到那隨之而來的責任有多重,那時他就不以為這是有趣的事了!”
  雅麗絲一笑道:“你倒是很看得開!”
  石鷲道:“競技會后,有好几個王公,都沒有子嗣的,想招贅我來作他們的繼承人,我一听小金鈴儿的解釋后,立刻都推辭了,因為我懶得負責任!”
  雅麗絲笑道:“這倒奇怪了,你若是答應了下來,立刻就有天大的富貴,成堆的金玉珠寶,送到你手上你不要,卻情愿冒著生命的危險來做賊偷取!”
  石鷲也笑道:“不錯!這是我人生的興趣,我覺得做賊比做大汗有趣,這跟你一樣,你不想當王妃,卻想跟我這個大盜私奔,不也證明你有天生的賊性嗎?”
  他們在這儿大聲的談話,倒是不怕人听見,因為石鷲知道那兩扇大門又厚又密,一點聲音都透不出去,他的目的,在探測里面是否有人。
  他的耳朵很尖,若是里面藏了人,听見了他們的談話聲,必然會有一些反應或動作的,那時就會有聲息,也必然無法逃過他的靈敏听覺。
  這時他們已來到另外兩扇門前,石鷲貼耳在上面听了一陣后道:“我可以确定里面沒人,這門怎么開了!”
  “左邊的門環輕叩三下,右邊的門環用力向下連拉三下,門就會自動打開!”
  “這是誰教給你的方法?”
  “老鬼!他也不是教我的,是我暗中偷偷地學會的,他的兩名衛士可能都不知道,否則上次也不會触響警號了。”
  “這是怎么說呢?”
  “這就是說,不用暗號也能把門打開,只要用力一推就能推出一條縫,再用短刀插進去,撥開門栓就行了,但那种開法,會触動警鈴,巡邏者馬上就會到達了。”
  “這倒是的确很妙。”
  雅麗絲笑道:“妙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警鈴的關鍵何在,因為這扇門上,未設任何其它机巧,就是這一點點,我也是第一次告訴你。”
  “這又是你偷偷地看來的嗎?”
  “不!這是我父親傳下來的技藝,我的父親是個很有名的鎖匠,他精制各种巧鎖,我自然也學了一點,這門是老鬼后來裝設的,就出于我父親之手,我當然知道!”
  “原來如此,那你的父親呢?”
  “失蹤了,十几年前就失蹤了,以后再無下落,這座王宮也是十几年前重建的,我想跟我父親的失蹤不無關系!”
  “你認為是大汗殺死了你父親而滅口。”
  “只有死人才不會泄密,這是最古老的保密手段。”
  她的語音很平淡,但是石鷲卻听出有一絲顫抖,知道這個女人心中,還藏著不少秘密呢!
  雅麗絲摸著門環,輕叩了左邊三下,又拉了右邊三下,門就輕輕的滑開了,石鷲眼睛為之一亮。
  他不是一個沒見識的人,而且也是一個識貨的人,但不能不為其中琳琅滿目的燦爛珠寶而目眩。
  西方的、東方的、中原的、天竺的、大食、大秦、甚至于蝦夷人、暹邏人等等,各种各式的形式珠寶都有。
  其實,它們的底質不外是黃金、白銀、珍珠、玉和寶石,但是因為鑲嵌、鑄造的形狀不同,風格手藝不一,遂使這儿成了個万花筒似的彩幻世界。
  連雅麗絲也怔住了,張大了嘴,半晌開不了口。
  石鷲道:“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价值連城,你怎么說此地也只有一些次等的劣貨呢?”
  雅麗絲道:“我不知道,我上次來的時候,此地的确沒有什么東西,現在至少多出兩倍來。”
  “你上次來是多久以前?”
  “半年吧,奇怪了,半年之內,怎么會添這么多的東西,老鬼雖然出去探購了几趟,但是沒有跑好遠,也不可能一下子買了這么多寶貝呀。”
  石鷲道:“怎么不可能呢!只要有錢,再多也買得到!”
  “不!沙漠上交易,多半是以物易物,或是以黃金折价,這半年來,庫中的黃金未見減少,而且庫中的東西也沒減少,反而多出這么多來,因此我知道不是交易來的。”
  石鷲想想道:“可不可能他是早就有了的,藏在別的地方,最近才搬到此地來呢?”
  這倒大有可能,或許就是從他的密室中移了出來,那間密室誰也沒去過,沒人知道藏了些什么。石鷲又道:“問題是他為什么又從密室中搬出來呢!”
  “這個誰知道,這老鬼的行事一向鬼鬼祟祟,沒有一個人能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石鷲沉思良久才道:“伊加拉汗不是瘋子,他做事必然有個道理的,在我的看法是,他的密室容量不太大,只能收藏一些最好的東西,因此,有了一批更好的東西后,就把這一批換了出來。”
  “什么,還有更好的東西!”
  石鷲笑道:“當然有了,現在你看到的這些東西只是名貴而已,卻不是精品,也不能算罕世唯一的絕品,那些才是最好的東西!”
  雅麗絲搖頭道:“我沒見過這种最好的東西。”
  石鷲道:“我也沒見過,因為那些東西,輕易不得一見,但是小郭會知道那些東西的。”
  “你是說郭英,他會幫助你嗎?”
  “他是我的朋友,當然會幫我的,而且這也是幫他自己,他沒有理由不幫我的忙。”
  “可是他現在和伊絲妲很好,還會幫你嗎?”
  石鷲笑道:“這個你放心好了,男人与男人之間的友情和道義是不受任何影響的。”
  雅麗絲道:“我對你們之間的事不太清楚,我知道別的男人之間,沒有你說的那么有道義。”
  石鷲笑了一下道:“你從未見過一些真正的男人,以后你會了解我和小郭之間是怎么一回事的,那座秘室是怎么一個進入法的?”
  雅麗絲歎了一口气道:“其實這里的東西弄了几件出去,也足夠我們一輩子過富足的生活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就此滿足的。”
  石鷲笑道:“是的!因為我來此的目的不單純是為了錢,相信你也一樣,否則你在此地,已有足夠的時間和机會從這儿弄走一批東西的,你卻輕易地放棄了,不也是為了想深入一層嗎?”
  雅麗絲輕歎一聲:“是的,石鷲!以前我留此不去,确實是想等候一個更好的机會,取走一筆更多更大的,但是此刻,我卻只想跟你一起,平平安安的离去過一生。”
  這份情意是很會感動的,但石鷲卻只平淡地道:“雅麗絲,恐怕你找錯人了,我這個人不怕危險,不怕艱苦,就是無法安于平淡,我為自己取名石鷲,就是要像天上的鷲鷹一般,遨游天空,不受拘束。”
  雅麗絲歎了口气,她知道無法說服這個男人放棄冒險的,事實上石鷲真要是听了她的話,她反而會感到失望的,因為她同樣是不安份的人。
  要進入最后的一層密室,要移動牆上一面大金盾,那面金盾很重,是純金鑄成的,上面還嵌了許多寶石,份量很重。
  石鷲跟雅麗絲合力才把它從牆上移了下來,露出了一個小方格,方格中是一尊翡翠的佛像,碧綠透明,光澤洁潤,令人看了就喜歡。
  石鷲道:“這就是所謂的好東西,這尊佛像的价值比那面盾牌高出几倍都不止!”
  說著伸手要去拿取佛像,雅麗絲卻叫道:“取不得,這是警鐘的樞紐,一拿開就會響起來了。”
  石鷲縮回了手道:“那該怎么辦?”
  雅麗絲道:“開門的樞紐就在佛像的座下,正确的開啟方法我也不知道,因為這是伊加拉汗個人的秘密,他每次出入都避著人,不讓人看見!”
  “那么要怎么進去呢?”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曉得打開秘道之門,必須要轉動樞紐,樞紐在佛像座下,一定要移開佛像,才能轉動到它,可是移開佛像,也同時會触動警鈴!”
  石鷲想想道:“伊加拉汗經常到這里面去,他是否每一次都触動警鈴呢?”
  雅麗絲道:“這倒沒有,但是每次他都叫人走開,所以從來也沒人知道制止警鈴的方法!”
  石鷲深思片刻又問道:“那道秘門在什么地方呢?”
  雅麗絲道:“在旁邊,這是他衛士私下揣測的,因為他們沒看到他轉入他處,自然而然地神秘消失了,只有把門開在此地,才能避過他們的眼光監視!”
  石鷲在一旁的牆壁上摸索了一陣,甚至于還用手輕叩牆壁后道:“這后面是實心的,根本不可能有秘門。”
  雅麗絲道:“一定會在那儿,這儿左右都是貨架,上面是堅石,再也沒有別的地方有通路了。”
  石鷲卻不理會,仍是高舉著火把,四下察看著,忽然走到一邊,指著一只箱子道:“這里面是什么?”
  雅麗絲道:“是一些中原的字畫以及天竺的佛經等,听說是古董,但是有几個內行人檢查過了,說里面只有一兩件近人的作品是真的,其它的都是膺品,不值什么錢!”
  “那又為什么要放在此間呢?”
  雅麗絲笑道:“伊加拉開始時很生气,說他是找一個收藏家買的,大罵人家欺騙他,不過他又不肯死心,另外找了好几個人來鑒定后,結果都相同,他才死了心。”
  石鷲道:“能騙過他倒是不容易。”
  雅麗絲道:“這個老鬼精明無比,唯獨在這一方面,卻是個大外行,不過他也很想得開,气了几天后,气就消了。說上回當學回乖,好在這些字畫偽造的本事不差,再過百十年,它們本身也都成為古董,那時就值錢了,所以他就用一口大木箱子放了起來!”
  石鷲道:“要保存字畫,可不比別的東西,必須要維持干燥、陰涼,但又要不時搬出去晒晒太陽,這個地方雖然夠陰涼干燥,搬出去晒太陽可不方便!”
  “從沒有人把它當回事,伊加拉汗自己不說,別人也懶得多事,因為大家都知道,再過百十年,縱然值點錢也有限的很,誰也沒對它太感興趣,何況這些字畫的体積又大又重,搬動不易,這箱子放在此地十來年了!”
  石鷲道:“十几年不移動,何以沒有積塵?”
  “這個誰知道呢,也許老鬼自己沒事時打開看看吧!”
  石鷲笑笑道:“我倒是對這些字畫很感興趣。”
  說著雙手推住了箱子的一邊,用力將他移開到一邊。
  雅麗絲道:“打開看看就行了,何必又要搬開呢?”
  箱子底下是波斯地毯,已經被壓出了一個方形的凹洞,石鷲卻不理她,繼續掀起了地毯,下面的石板地上居然有一塊是松動的,石鷲再度用力把石板掀起來,火把的光線照的很清楚。
  那是一個暗道的入口,舖著石級!
  雅麗絲駭然道:“石鷲!你怎么知道這里還有一個地道的入口呢?”
  “你所說的那些地方都是不可能的,我把不可能的地方都刪除掉,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雅麗絲道:“可是那個樞紐呢,那确實是警號,有一兩次,外面聞警進來,這里都打開了!”
  石鷲笑笑道:“那儿的确是警號,卻不是開門的樞紐,因為伊加拉汗已經造成別人的印象,以為那一定是開門的地方,結果別人一動佛像,警鈴卻響,實際那個地方根本就開不了門,而暗通的入口也沒有別的机關。”
  “他為什么要這樣子做呢?”
  “當然是為了安全,大家都拚命去找牆上的暗門,就不會注意到下面了,尤其是那一箱子字畫,伊加拉汗讓人都知道它是假的,就不去搬動了,正好可以把地道的入口蓋住,豈不是很理想。”
  雅麗絲歎道:“這個老頭子實在花樣多端,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地道是在這箱子下面呢?”
  石鷲得意地道:“第一,你說到這些字畫的情形很特殊,大漢上的人,從來也沒有收藏古董字畫的習慣,伊加拉汗的行徑顯然不平常,一件反常的事就值得研究了!”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第二,你說這口箱子已經有十來年了,可是上面的積塵卻不見,分明是已加移動,第三,這旁邊的地毯上的印子約略可看出是箱子壓出來的,證明這箱子移開已不止一次了,伊不是個懂得欣賞的人,而欣賞內中字畫,只要打開箱蓋即可,不必整個箱子都移動的。”
  石鷲越說越高興,比手划腳地道:“根据這种种跡象,我想到這口箱子在此地,主要的目的必在掩蓋什么,而此地最大的可能,就是秘室的入口了。”
  雅麗絲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的肩膀道:“石鷲!真想不到。你的外表看來很粗壯,你的心思卻細密如針!”
  石鷲大笑道:“我被人稱為大漠之鷲,又豈是偶然的,我若是像一般所想的那樣粗笨,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為了表示他的男性气概,他手執火把,往下帶頭走去,還叫雅麗絲在后面跟好,兩人走進了漆黑的信道。
  這信道高不過兩丈,寬卻有四丈許,而且是用發光的大理石砌成,十分講究,信道是很曲折的,東一拐,西一彎。好在只得一條,尚不至迷路。
  但兩個人心中都十分緊張,因為伊加拉汗的秘密寶藏,就在出現他們眼前了。
  突然,兩個人的面前一亮,又出現了一幅奇景。
  他們已處身在一所石室的前面,這所石室比他們想象中高大得多,像是王宮的下殿。
  中間是兩座并排的寶座。舖著獸皮,寶座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十分美麗的女人,長發如墨,用一根絲帶纏住。赤足,膚白如玉,明眸似星。
  面目宛然和伊絲妲很相似,而另一個人,卻赫然是伊加拉汗。
  乍然一見,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伊加拉汗,那是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
  但過了一陣子,兩個人仍然維持著初見的姿勢不動,才發現那只是一對蜡制的人像。
  雅麗絲長吁了一口气才道:“這個老儿真會嚇人,弄這么一幅蜡像來坐在此地。我要毀了它。”
  她抬手就要發出暗藏的袖箭,卻被石鷲擋住了道:“你這是干什么,這蜡像可沒惹你。”
  “看見這老鬼的樣子我就恨。”
  “那你該射他本人去,對一座沒有知覺的偶像發狠有什么用呢?而且這座蜡像雕塑得如此逼真,顯然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你忍心加以破坏嗎?”
  雅麗絲固執地道:“有什么不忍心的,想起那老鬼對我所施的一切,我真恨不得砍他一千刀一万刀,我的能力殺不了他。但能破坏他的塑像泄忿也是好的。”
  “雅麗絲,不要這樣子,憑心而論,伊加拉汗對你不錯了!他供給你最好的生活。”
  “那算什么,我只等于他養的一頭牛而已,甚且連牛的地位都不如,因為牛不必听他的指使去陪別的男人睡覺。”
  “雅麗絲,這不公平!牛沒有你這么好的生活。”
  “可是他剝奪了我的尊嚴,使我生活的不像個人,至少一頭牛可以像牛一般地生活吧。”
  石鷲歎了一口气:“雅麗絲!你實在愛抬杠,我問你。若你做了別的王公的妃子,待遇會兩樣嗎?”
  雅麗絲不禁沉默了。
  石鷲道:“就是最有權威的大汗,有時也難免會叫他的侍姬去籠絡別的男人的,這不是那一個人的錯,而是大漠上習慣的錯,大漠上的女人,生來是沒有尊嚴可言的。”
  雅麗絲再度沉默了,石鷲的話雖然刺傷了她的自尊,但的确是事實。
  在大漠上,只有少數的女人才有尊嚴,那就是成為一個男人正式的妻子,才不會被像禮物般的送來送去。
  此外,女人就是貨品与財產,經常易主的。
  伊加拉汗對她還算是好的,雖然有時要強迫她接受一些男人,但至少還給她一些自由挑選的權利,若是在別的王公處,她這种行為,有十個腦袋也被砍掉了。
  手是放下來了,但心里似乎余恨未消,狠狠地瞪了伊加拉汗一眼,這一瞪,使她又發聲尖叫,扑進了石鷲的怀中,恐懼地道:“石鷲,這儿有鬼。”
  石鷲沒好气地道:“雅麗絲,你別胡鬧了,你又看見了什么了?”
  雅麗絲的手指蜡像道:“她們的眼睛會動,剛才兩個人一起在用眼睛瞪我。”
  石鷲回頭看了看道:“這兩尊塑像的眼睛都是張大的,你盯著他們看,自然就會感覺是在瞪著你。”
  “不是的,剛才他們是轉過眼珠來瞪了我一眼。”
  石鷲又看了一下,心中仍然不信,口中卻道:“這石室的后面還有一條信道,而且這殿堂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陳設,可見寶藏還在后面,上面的兩尊塑像似乎是塑來專為鎮守寶藏之用的,因此也可能裝了對活動的眼珠。”
  “那有什么用呢?”
  “自然是想嚇退到此的人,阻止他們更進一步深入,別去管它了,我們進去吧。”
  雅麗絲忽地萌生怯意道:“石鷲!我們別進去了,就到外面去拿一點東西走吧。”
  石鷲奇怪地道:“雅麗絲,你是怎么了,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來此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發財,主要是想揭穿伊加拉汗的暴富之秘,甚至于也想斗一斗他。”
  雅麗絲道:“他的致富沒有秘密,完全是經營而得,他有十几支商隊,經年不斷地來往于中原和西方各地,為他作各种貨物的交換。”
  石鷲笑問道:“比如說是什么貨物呢?”
  “什么貨物都有,但都是較為值錢的,而這些貨物一到了其它的地方,身价更要暴漲三四倍,所以他所獲的利益很高,財富也一天比一天增加。”
  石鷲冷笑道:“就這么簡單嗎?”
  “這并不簡單,有許多王公們也試圖仿效,派出商隊去,可是他們的實力不足,派出去的商隊從沒有能回來過,連本錢都賠光了。因此,這一條財路只有他一個人獨吃獨吞,他的商隊都是在競技中被甄選出來的武士們擔任隨隊的保鏢,再由他自己部族內精選的壯丁擔任夫子,個個都是饒勇善戰,才能擊退那些盜賊。”
  石鷲道:“我也是在大漠中闖蕩過的,而且也闖出了一點名气,但是我卻沒有碰上過他們的商隊……。”
  “那是你的運气好,沒有遭上而已,他們的商隊對來犯的人很棘手,一定是殺光為止,不容許有一人逃生,所以也招致了盜賊們的怀恨,對其他的商隊采取同樣的報复行為,遇上了也是雞犬不留。”
  “既是雞犬不留,又怎么知道是盜賊們的報复呢?”
  “盜賊們殺死了商旅后奪去財寶,留下了尸体,用鮮血在黃沙上寫下了字,提出警告,要伊加拉汗的商隊小心點,可是他們遇上伊加拉汗的商隊時,遭殃的卻是他們自己!”
  石鷲在心中暗笑:愚蠢的人們,你們都被伊加拉汗騙了,沒有一個商隊能獲得如此暴利的,除非是一些不太值錢的貨品,才有几倍的利潤,价值百万的珠寶,運到另一個地方,最多只能提高一倍的身价、變成兩百万而已,使加拉汗的致富手段是搶劫,所謂沙漠上的盜賊,就是他的商隊,他們根本不化本錢……
  可是目前對雅麗絲解釋這些還太早,沒有确切的證据是無法叫人相信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批貢品,以及大秦的格里思王子的下落。
  石鷲估計在人員中,生還者的机會已經不多了,但是必須找出他們的遇害經過,找出尸骨,追出凶手,以便向大秦王作一個交代。
  大秦是西方的一個大國。
  大秦是早期對他們的稱呼,實際上他們所建立的是羅馬帝國。
  大秦的宗教在中原被稱為景教,如何獲得這個名稱已不可考,但實際上卻是所謂的基督教,遠在唐代,已經流傳入中華了。
  唐太宗時曾為景教入傳而立碑。
  東西兩大帝國由于疆域的遠隔,沒有利害的沖突,因此可以建立起和平和文明的交流。
  一般的交流已由部份的商人在進行了,中國的絲、茶、瓷器、綢緞以及造紙術,火藥制法,和羅盤等,都已輾轉流入西方,引起了西方文明上重大的震撼与變遷。
  在元代,蒙古人的三次西征,也曾經把東方人的威力遠披到西方,甚至于遠在漢代時,對匈奴人的几度征伐。
  將匈奴人遠逐至西方,使西方人飽受威脅,終而讓匈奴人在西方立足,建立了匈牙利帝國。
  一個在東方被驅逐出去的民族,卻能在西方所向無敵,造成一股旋風以的大震撼,這是西方人難以理解的。
  因此,他們對東方最強大的一個帝國……
  始終是抱著敬畏的心理,羅馬皇帝一直想了解中華之所以富強之道,所以才特遣一支人馬,帶著名貴的禮品,由王子率領著,以朝圣的態度還來東方朝貢的。
  在中國的朝廷而言,外邦來朝也是一件盛事,這對于天朝聲威之遠播,朝廷威儀之建立,更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大事,所以事前就吩咐一切有關的人員妥為接待。
  特使團到達伊犁將軍還盛大地為他們開了個歡迎會,增撥了几百人加強護衛,送他們入京。
  事前即已把貢品的禮單,以及國書的副本,遣專人送達京師,等格里思王子到達京師時,再正式呈遞國書完成手續。
  由于大秦皇帝國書上的措詞非常謙虛和客气,中國朝廷也十分滿意,接待工作已在急鑼密鼓,著手進行了。
  那知,特使團卻在沙漠中失去了蹤。
  特使團的人員以及護送的軍隊都莫名奇妙地失蹤了。一千多人,就這么從世界上消失,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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