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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陳金城悖然變色,金蒲孤在后面卻道:
  “陳先生,劉素客精擅奇門遁甲之術,縮地騰空無所不能,假如他要逃走的話,我們的确攔不住,因此不必攔他……”
  陳金城一怔道:“難道就這么放過他不成!”
  金蒲孤笑笑道:
  “從那恐怕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我們可以把其余的人留下來,拔了他的爪牙,猛虎雖惡,也將無所施其威矣!”
  劉素客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
  “金蒲孤,你不要這么毒,劉某若不是愛惜你的人才,在万象別庄中,早已要你的命了,想不到我一念之慈……”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劉素客,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不否認在万象別府中你對我客气過一番,那時你不殺我的原因是你認為我根本不夠資格与你為敵,后來你看出我的厲害,連番對我施展毒手,可惜都沒有成功……”
  劉素客怨毒地道:“不錯!可是你也不要得意,下一次你再能逃過我的手去,我就佩服你!”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很好!只要你今天不死,以后我們可以找個机會再斗一下!”
  劉素客傲然道:“你以為劉某今天死定了?”
  金蒲孤笑道:
  “我沒有這樣說,你一個人想走,自然是不成問題,只是你想把這些人也帶走,恐怕就難了!”
  劉素客聞言略作沉思,崇明散人立刻道:
  “劉先生!你有辦法盡管走好了,老朽自信尚有脫身之策!”
  劉寒梅也道;
  “主人!您走好了,我們的生死無足輕重,只要您能安然离去,我相信我們……”
  劉素客輕輕一歎道:“寒梅!你想錯了,你以為我走了之后,他們就會放過你們嗎?”
  劉寒梅微微一笑道;
  “金蒲孤自命為俠義之士,假如他對我們几個女子都赶盡殺絕,正好暴露了他偽君子的面目,您用不著自己對付他,他也難以立足于世!”
  劉素客目光向旁邊一移道:
  “假如只有金蒲孤一幫人,你這個念頭還有點用處,可是你忘了另外還有一幫人,這個姓陳的,還有那個姓駱的,他們都是貪利好貨的巨寇,道義兩字在他們心中不值一文……”
  劉寒梅仍是含笑道:
  “那更不用擔心,這几個人雖然不能以道義束縛他們,可是他們懂得厲害,只要您能安然离去,我諒他們也不敢對我們怎么樣,万一他們真要不顧死活,您日后可以采用更厲害的方法替我們報仇……”
  劉素客哈哈一笑道:“寒梅!我沒有想到你的想法會如此透澈,看來比我還高明呢!”
  劉寒梅微有怨色道:
  “主人這樣說未免太不了解我們了,現在的情勢大家都很明白,我相信主人更明白,您只是怕抽身一定會引起我們的誤會,這不是多余嗎?我們連性命都可以為您犧牲,怎么會怪您呢……”
  劉素客拍拍腦袋笑道:
  “我大概是被那個姓陳的空中舞了几圈,把腦子轉糊徐了,所以才對你們說出那种笑話,其實我早該想明白,今天的生死存亡,全在我一個人身上,我活得下去,你們便不會死……”
  劉寒梅立刻道;:“不錯!您要是死了,我們活的机會也不多,您還是赶快走吧!”
  劉素客點點頭,舉步向前走去,黃鶯与耿不取一擺修羅刀要想攔阻,卻被劉芬蘭与劉芬桃用劍接了過去,她們深知修羅刀的鋒芒厲害,每一招都是用劍決平拍著刀身架開,這樣打法自然比較吃力,可是她倆的劍法十分神奇,居然逼住二人,使他們無法越前半步!
  陳金城見劉素客已經走了好几步,正持飛身攔阻,劉素客回頭朝他一笑道:
  “姓陳的!這一次我不給你有机會近身了.而且你還得小心一點別碰上我手里的這枝毒針!”
  陳金城對那藍汪汪的長針看了一眼,心頭略懼,駱伯芳想起斷指之恨,怒吼一聲,扑了過來j
  寒梅与寒竹立刻跟上來分列左右,劉素客搖搖頭道:“你們不要怕,讓她上來好了,這一次我不會刺她的手指了,等我扰机會在她脖子上刺一針,看她是否舍得把腦袋割下來!”
  駱伯芳也為之一怔,劉素客已大笑著向前走去,陳金城太急道:
  “金蒲孤!你怎么不管了?”
  金蒲孤苦笑道:
  “我有什么辦法,論武功我差得遠,除了這兩枝破箭,對他毫無作用!”
  口中說著話,兩技箭卻脫弦而出,劉素客先前并不在乎,可是听見弦音之后,臉色突地大變,連忙叫道:“寒梅!寒竹!快!用天孫錦!”
  那兩個女子臉色也是一變,每人都在袖中掏出一匹紗似的輕綢,抖了開來,舞成一頂圓形幔帳,將劉素客裹在中間,長空掠空,發出刺耳的嘯聲,寒梅与寒竹將輕綢也舞得更急急圍在劉素客身外,風雨不透!
  片刻之后,長箭勁力消失,以回風的方式繞場一周,又回到金蒲孤手中,二女才停止手勢。
  劉素客臉色煞白地叫道:“金蒲孤,我一直不敢相信你的寶弓是真正的毀了,現在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你也真沉得住气,一直到現在才使了出來……”
  黃鶯与耿不取也悚然上手,黃鶯以一臉無法相信的神色道:
  “金大哥,你的寶弓還在手上!……”
  金蒲孤庄容道:“劉素客不是替我說明了嗎?”
  黃鶯怔了一怔,依然無法相信地道:“可是……”
  金蒲孤輕歎一聲道:
  “你的主意雖好,可是我對劉素客的估价實在太高了,總不放心將其弓交給呂子奇去保管,所以在他臨走時,又偷偷地換了回來,幸虧有這一手,才算保全了這張弓……”
  黃鶯默然片刻才道:“那呂老死得太冤枉了……”
  金蒲孤也黯然地道:
  “是的!呂子奇能夠把弓交回到我手上,實在很出我的意料,我以為劉素客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可是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只好將計就計試試他的反應!”
  劉素客此時已漸漸恢复了平靜,冷笑一聲道:
  “金蒲孤,我不能不佩服你,這一次你几乎殺死了我……”
  金蒲孤劍眉一掀道:“你那几乎二字用得不妥!”
  劉素客恢复了他的狂態,哈哈大笑道:
  “這兩個字用得妥當极了,我說几乎的意思是在不久之前,我的确認為你的寶弓已毀,所以才把芬蘭寒梅她們完全調開身旁,你若在那個時候出手,一定可以成功了……”
  金蒲孤沉聲道:
  “我對于今天的事籌划良久,只要你敢与我現身相見,我一定要置你于死地,所以我必須慎重其事將這一箭留作必要之一擊!”
  劉素客大笑道:“可惜你沒有把握住机會!”
  金蒲孤淡淡地道:
  “那是你的想法,我倒認為現在才是万無一失的時机,你所有保身的防范都已展示出來了,我敢說這天孫錦是你最后的一道防線!”
  劉素客怔了一怔道:
  “不錯!這的确是我最消极的一道防線,只有到無可奈何時才使用出來,可是這也是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別說是你的金仆姑長箭,再厲害十倍的東西也無法穿透天孫錦……”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
  “除非你將天孫錦縫成一個套子,整個人都鑽進去,才可以躲過我手中的箭……”
  劉素客不禁一呆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微笑道:“你不是自負絕頂才智嗎?為什么不試著猜猜看我是什么意思?”
  劉素客呆呆地想了一下才搖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金蒲孤神容一整道:“我相信你已經猜出來了!”
  劉素客神容一變道:
  “你是說准備先將寒梅与寒竹兩人先殺死以后,再對付我,我想你不會這么做吧?
  金蒲孤神色變得异常在嚴地道:
  “我非常不愿這么做!不過事若出于必要,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劉素客厲聲大叫道:“金蒲孤!我再也想不到你是這种人!我把你看錯了!”
  金蒲孤神情有點异樣地道:
  “你的确把我看錯了,否則你就應該自己學會使用天孫錦的方法!”
  說著又搭上一枝箭厲聲道:
  “劉素客,我現在只搭上一枝箭,你該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劉素客默然片刻才一歎道:
  “我明白,寒梅!寒竹!你們不要管我了,金蒲孤這一手真厲害,他自己不肯做惡人,還想叫我在臨死前多負一點罪孽……”
  劉寒梅立刻道:“不!主人!我們宁死也不肯放手!”
  劉素客一歎道:
  “寒梅!你真傻,金蒲孤剛才那兩箭就可以殺死你們的,可是他偏偏不肯這么做,就是要我對你們的性命負責,剛才他如殺死你們是他的不仁,現在他如殺死你們就是我的不義了……”
  劉寒梅哭出聲音道:“妾身們心甘為主人一死!”
  劉素客黯然道:
  “你們就是陪上几條命也救不了我,何必又增加我的罪孽呢!我劉素客不在乎屠盡天下之人,甚至于包括我的女儿在內,唯獨對你們六個人,我不忍心出此!寒梅!你听我的話,不要管我!”
  劉寒梅不想開口,劉素客卻沉下臉來道:
  “不必多說了,我雖然沒有正式稱雄于天下,可是九大武林宗派的掌門人都為我執役過,劉素客之名雖末號令天下,然而武林中翹楚之士,聞我名而股懍,以一未習武功之文士,憑縛雞之手而撼乾坤,雖死何憾,你們再要這樣糾纏下去,我只好自絕于你們之前!”
  劉寒梅擦擦眼淚道:
  “主人既有這等豪情,何必等人家來殺死呢,倒不如自己尋個了斷……。
  劉素客豪聲大笑道:
  “你以為我貪生怕死嗎?劉某生為豪雄,死也要找個英雄下手,芸芸眾生中,只有一個金蒲孤能入我眼中,所以我必須死在他手中方得瞑目!”
  劉寒梅默然片刻才哽咽地道:“主人死了,叫我們怎么辦?”
  劉素客微微一笑道:
  “金蒲孤會照顧你們的,他算得上是個人物,跟著他也不辱沒你們!”
  劉寒梅慘然變色,其余五個女子也有著悻然之色,劉素客又哈哈一笑道:
  “你們大概以為我這种說法是一种侮辱,其實你們真能跟著他還是福气,只怕他還看不上你們呢!算了,我也不再跟你們多作安排了,你們如有与我偕歸之心,等我死后再作表示吧,現在可別叫我難過,曹孟德也是一世之雄,唯獨分香散履這件事做得不夠气派,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雙眼一閉,所有的事都撒手不管,才是真正的洒脫……”
  說著見劉寒梅等人仍無動作,不禁有點怒意道:
  “寒梅,你是存心想逼死我!你叫我劉素客一世裊雄,死于婦人之手,未免太辜負我平時對你們的一番情意了!”
  劉寒梅終于長歎一聲,放下手中的天孫錦退過一邊,劉寒竹也學她的動作,等她們都走開了,劉素客才朗聲一笑道:“金蒲孤!你可以動手了!”
  金蒲孤弓開滿月,不知怎的,那枝箭就是放不出去,大家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耿不取首先道:“小子!你是怎么了?莫非又動了婦人之仁!”
  金蒲孤輕聲一歎道:
  “這個樣子看來有點近乎謀殺,我怎能對著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下手!”
  耿不取厲聲道:
  “臭小子!你瘋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机會,今天若是讓他逃了出去,异日束手待斃的恐怕是你自己,那時我想他對你可不會這么客气!”
  黃鶯也道:
  “金大哥你快下手吧!我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劉素客,深深感覺到這個人的危險,今天你若放過他,怎么對得地上那三個死人!”
  陳金城接著道:
  “只要劉素客能活過今天,這地上伏尸恐怕還要增加千倍不止!……”
  這句話才真正地打動了金蒲孤,但見他將手一松,那枝長箭立刻脫弦而出,呼嘯直進,眾人的眼光都凝注在劉素客身上,要看這一代巨蒙是怎么個死法!
  可是那枝箭在劉素客的身外回繞良久,卻一直無法穿透過去,偏著尺許的距离,就像是被一層無形的气牆擋住,左鑽右鑽,終于力竭而墜……”
  “姓金的!你少玩花樣了,赶快下手吧!……”
  “劉素客!你究竟在鬧什么鬼……”
  金蒲孤与劉素客几乎是同時叫了出口,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相同的詫异之色,這倒使旁觀的人為之大惑不解了!
  這兩個人都是絕頂才智,也都是同樣地深沉不輕易表露本性,听他們說話的口气,好像是雙方在互相怪責,劉素客認為金蒲孤在耍弄手法,不肯一下子殺死他,金蒲孤知是表示自己盡了最大的努力,認為劉素客還留下了一手自衛之策……
  然而看他們兩人說話的神情又不像是作偽,金蒲孤是懊喪失望而詫异,劉素客則是表露著被侮弄的憤怒!
  因此他們雙方說完后都是一怔,兩人都表露出無法相信的神色,足見他們自己也不相信這件事!
  僵持片刻后,劉素客的臉上泛起一層欣色,金蒲孤則泛起一層怒色,他們都明白了剛才所流露的神情絕無虛假,劉素客是一心等死,金蒲孤也是存心想殺死他。
  致于那一箭無效,既不是金蒲孤手下留情,也不是劉素客另有准備,自然也不是天意要保全劉素客的性命!
  那只有一個可能,另外有一個絕頂高明的人在暗中施為替劉素客擋下了那一箭,雖然那個人沒有現身,他們都不知道是誰,但以情勢而論,對劉素客總是有利的,無怪他要喜動顏色了!
  因此劉素客哈哈一笑道:“金蒲孤,看來劉某命不該絕,還可以活上一段日子!”
  金蒲孤卻沉下臉,又搭上一枝箭朝旁邊道:
  “老耿,上人,麻煩二位四下搜索一番,看看是誰在搗鬼!”
  耿不取与浮云上人也看出事情有點不對勁,聞聲立刻分身向劉素客身邊扑去,駱伯芳与駱仲和姊弟二人与陳金城則神色一變,三人同時動作,越過劉素客,向他身后繞去,耿不取与浮會上人各有飛身投上一棵大樹,舉目向四下瞭望,仍是一無所見!
  駱氏姊弟与陳金城三人則齊集在劉素客身后丈許之處,圍著一塊大石,排成三角形,然后大喝一聲,三人同時發掌,擊向那塊大石!
  掌力齊集,但听得轟然一聲,那塊方圓數丈的大石居然被他們合力擊得粉碎,碎石飛舞,灰塵彌漫!
  那三人卻像發瘋了一般,仍自不肯停歇,拚命發掌向灰霧中猛擊,隆隆之聲,不絕于耳!
  大家都被他們的動作弄得怔住了,連劉素客也是莫明所以地望著他們,只有金蒲孤不動聲色,瞄准劉素客又射出一箭,這一箭發得無聲無息,又勁又疾,大概只有他一個人看得見箭勢的去向!
  就在箭快要触到劉素客的身体時,怪事又發生了,劉素客的腳下地底中突然冒出一條黑影,以最快的手法,一把接住了那枝長箭!
  地下會冒出一條人影已屬怪事,這人能以空手接去了金蒲孤所向無敵的神箭更為惊人了,駱氏姊榮与陳金城則大喝一聲,齊又朝那條人影扑去,同時發出掌大!
  想那三人的掌力齊集,何等雄厚,小屋子般大的石塊尚且一擊而碎,可是擊在那人身影上,竟是如同沒事人一般,而且那人影反手一彈!居然將三人都反推出好几步,然后回過身來,使人看清他的面目。
  金蒲孤等人見了都大為吃惊,因為此人形貌之丑惡,可以說是前所未見!通体上下,都是光溜黑滑,只能分出一個大概的輪廓,頭上除了眼睛鼻子嘴外,也与身上是一個形色,一個顏色,難怪他從土中鑽出來時,讓人看去就只見一條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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