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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雄霸天下


  万象別府中呈現著一片平靜,劉素客似乎因為金蒲孤之死而感到很悲哀,竟然開放了万象別府為金蒲孤舉喪。
  莫恨天与袁靖姑兩夫婦赶回來了,他們出去追索浮云上人尚無結果,卻因為听見金蒲孤的死訊而赶了回來!
  消息傳到杭城的四海鏢局時,曾經引起极大的震動,聚集在那儿的武林同道莫不以這位豪俠夭于英年而感到哀傷歎惜,駱秀芳哀值欲絕,布衣縮素,立刻作成孀婦的打扮,而且率眾到万象別府主持喪儀。
  固然這是劉素客的邀請,何以大家會化除成見,到万象別府奔喪呢?這有著好几個原因。
  第一是劉素客宣布殺死金蒲孤的凶手孟石生被他羈留在万象別府,准備用來作為祭典上的犧牲。這個提議使得許多与金蒲孤有關系的人無法拒絕,為了要替金蒲孤報仇,他們都恨不得手刃孟石生。
  其次万象別府是金蒲孤的喪生之處,尸骨還留在那激流中未曾撈獲,只有那個地方最适合作祭堂。
  最大一個原因是劉素客本人,他為了一送雄霸天下的野心,与武林中人作對,才引起金蒲孤出頭反抗,結果金蒲孤死在那里之后,他似乎改變了,大家要去看看他是否真的改變。
  假如劉素客的确能從此革面洗心,這將是天下最大的喜訊,金蒲孤之死似乎也有了代价。
  如若劉素客的改變只是一個姿態,大家也想利用這個机會除去了他,否則金蒲孤死后,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在智力上与他抗衡了,与其目后受他的茶毒利用,倒不如硬拼一下,邵使死在他手中,也省了許多麻煩。
  黃鶯与劉日英是半路上碰到大家的,經過她們二人的敘述,金蒲孤的死訊更證實了。
  最奇怪的是劉日英,她放棄了一個可以報仇的机會,留下了孟石生的性命,以為大家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現在居然又改變了心意,伴隨大家一起回到万象別府去。
  成群的人,組成浩蕩的行列,几乎是天下的武林精英人物的大集合,每個人都是素衣白袍,為金蒲孤示哀。
  人群中只有耿不取是金蒲孤的長輩,可是他一樣地穿著了素裝,那是為著他的老友天山逸臾而服喪。
  人群中還有著劉素客的另兩個女儿,月美与星美,她們不見容于老父,原是打算投到大姐那儿去的,現在又參加了奔喪的行列,回到万象別府來了。
  一行人到達万象別府的時候,是莫恨天在門口接待的,他見到了駱秀芳自不免有一番啼噓慰問。
  駱季芳淡淡地道:“莫大哥!恭喜你,听說你已經找到了一個如花美眷,得到了稱心如意的終身伴侶!”
  莫恨天紅著臉,不知該怎么說,駱季芳繼續道:“听說這還是劉素客做的媒!”
  莫恨天忙道:“是劉先生出力取多,但我仍是要多謝你們,尤其要感謝那……”
  駱季芳飛快地接口道:“那死去的金蒲孤!”
  莫恨天低下頭來道:“是的!像我這樣一個丑八怪絕不會有人肯下嫁的,靖姑所以肯嫁給我,完全還是為著金兄弟的原故!”
  駱季芳微感意外地道:“這是怎么說呢?”
  莫恨天遲疑片刻才道:“說出來不怕你們生气,靖姑真正看上的人是金兄弟!”
  劉日英忙道:“莫先生,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呢?”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這本來就是事實,那天在袁家作客時,情形你也該看得出來,靖姑對于金兄弟處處都流露著情意,可是她知道金兄弟已經有了你与季芳妹兩房妻室,自度才姿俱不堪与你們相爭,失望之余,才賭气嫁給了我!”
  劉日英道:“金郎已經死了,袁靖姑還活著,無論如何你也木該存有這种想法來侮辱那兩個人!”
  莫恨天道:“金兄弟對靖姑毫無情意可言,或許他根本不知道靖姑對他有好感,這怎么能說是對他的侮辱呢?”
  劉日英道:“那你也不該侮辱袁靖姑!”
  莫恨天苦笑道:“靖姑!這更不是侮辱,她自己親口對我說過這种話!”
  劉日英道:“胡說!我知道是你与我父親合謀,用迷神大法惑亂她的心智才得到了她……”
  莫恨天神色一正道:“劉小姐!你誤會我了,你父親雖然用迷神大法將她困住了,可是我不愿這樣得到她,在我見到她之后,立刻將迷神法解除了,正式向她求婚的!”
  劉日英道:“是她真心答應你的嗎?”
  莫恨天庄容道:“不錯!她在答應我之前,曾經公開表示過她想嫁的人是金兄弟,可是她也明白這是痴心妄想,絕無可能,于是才賭气嫁給了我。”
  黃鶯听得不順耳道:“她賭的哪門子气?”
  莫恨天一歎道:“她說若是無法嫁給一個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就干脆嫁給一個天下第一的丑八怪,這一點我倒是很合适的人選!”
  眾人都大感意外,莫恨天苦笑道:“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她的哥哥,一方面她希望我會因她的原故不跟她哥哥為難,更希望她的哥哥為了親戚關系而不跟我作對!”
  黃鶯問道:“袁余生是否跟你化除成見了呢?”
  莫恨天苦笑道:“這恐怕很難,袁余生知道她的妹妹嫁給我之后,不但沒有改變仇意,反而恨我更深,連他的妹妹都不認了,幸好劉先生能制住他,不准他胡鬧厂
  黃鶯怒聲道:“袁家的人都是混蛋!”
  莫恨天苦笑道:“我并不怕袁余生,真要打起來,只有他吃虧的份,靖姑之所以肯委身下嫁,大概是希望我能原諒她的哥哥,不跟他一般見識!”
  黃鶯冷冷地道:“莫大哥!你現在好了,坐擁嬌妻,成雙作對,可是我們的金大哥呢?”
  莫恨天黯然道:“這一點我很抱歉,我知道劉素客絕不會傷害金兄弟的性命,所以放心地离開他們,誰知道孟石生那個畜牧會干出這种事呢!”
  黃鶯道:“我認為孟石生不是殺死金大哥的凶手,你知道你走了之后,劉素客又作了些什么嗎?”
  莫恨天道:“我知道,劉素客全跟我說了,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黃鶯搶著道:“鬼話,他敢講真話?”
  莫恨天道:“的确是真話,他甚至于重新帶我到地下秘室去過,拿出秘室的樣圖給我過目,證明他絕沒有害人之心,只是他沒想到你們會找到那條出路…”
  黃鶯道:“我們不另找出路,難道就困死在里面不成!”
  莫恨天苦笑道:“不會的!他只想困住你們以求自保,因為他怕金兄弟不肯放過他,尤其是他將金兄弟的師父化裝易容下來試探過一次,結果挨了金兄弟一箭而送掉了老命,使他更不敢放你們出來了,這倒是不能怪他!”
  黃鶯不禁為之語塞,莫恨天又歎道:“反正人已經死了,盡提往事徒傷人意,好在元凶孟石生被捉住了,我們還是用他來活祭金兄弟在天之靈吧!”
  駱季芳擺擺手止住黃鶯再開口,朝莫恨天一斂任道:“莫大哥!請你帶我們到靈堂去吧!”
  莫恨天點點頭,然后又輕歎道:“對于金兄之死,劉素客才是真正傷心的人,這些日子來,他把自己關在一間斗室之中,整天長吁短歎,愁容滿面!”
  黃鶯冷笑道:“也許他又在打什么害人的主意了!”
  莫恨天低聲道:“小妹妹!你對劉先生的成見太深了!”
  黃鶯怒聲道:“金大哥是為著他而死的,我怎么會不恨他!”
  莫恨天道:“你恨他也好,想殺他也好,我再也不會多管閒事了!”
  黃鶯叫道:“假如不是你在中間多管閒事,阻止我們殺死劉素客,金大哥怎會死得這么慘!”
  莫恨天苦笑道:“劉素客自己也這么說,他今天還埋怨我,怪我多事,他自己情愿被金兄弟殺死,也不愿意看著金兄弟先他而死,所以他決定了,等金兄弟的喪儀完后,他也無意再生于人世!你們誰想殺死他,他一定引頸就戮,即使沒有人動手,他自己也作了一死的安排!”
  眾人都感意外,連黃鶯都表示不信道:“真的嗎?”
  莫恨天道:“我何必替他騙人呢?”
  黃鶯一呆道:“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安排!”
  大家都不開口,默默地前進著,万象別府這次倒是門戶洞開,一切的埋伏禁制都關閉了。
  眾人中劉家姊妹是自幼生長在這儿的,自然相當熟悉,可是她們竟發現有許多布置是從所未見的,不禁神色微异,莫恨天似乎知道她們的心思,輕歎著道:
  “令尊大人這次的确是灰心世事了,他准備把這個地方交給你們姊妹,作為你們今后的歸宿!”
  劉日英道:“我們的六位姨娘呢?怎么都不見了?”
  莫恨天道:“你父親無意于人世,已經在昨天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劉日英不信道:“打發走了?她們怎么肯走的?”
  莫恨夭一歎道:“你父親的心事只告訴我一個,她們并不知道,還以為是派她們出去辦事呢!”
  劉日英問道:“她們上哪儿去了?”
  莫恨天道:“這可不曉得,回頭你可以問問你的父親,我相信他對你們必然還有一番交代的!”
  駱秀芳道:“我還有一個侄女儿跟一個侍女……”
  莫恨天道:“駱洛仙与阿芳都跟著令兄走了。令兄對金蒲孤似乎尚有余恨,他也不好意思在此地跟你們見面!”
  駱季芳道:“‘洛仙沒有必要跟著走呀!”
  莫恨天搖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們三人也是昨天离開的,只有陳金城留在此地幫忙靖姑布置靈堂,袁余生守著孟石生,這么大的一片地方,只有寥寥几個人,實在太冷清了,我真為此地感到難過!”
  慢慢地走到了后山,靈堂正設立在金蒲孤墮水處的那片高岩之上,素帷白燭,香煙線繞,供著一万靈碑。
  看到“故義俠金蒲孤之靈位”几個字后,駱季芬第一個撐不住,扑到靈前痛哭起來,其次是劉日美与黃鶯,再后面是劉月英与劉星英姊妹。
  同來的豪俠們一個個也凄然垂淚,陳金城把預備好的麻衣取出來,其中劉日英与駱季芳是未亡人的身分,裝扮自然与別人不同,她們必須服重孝,黃鶯視金蒲孤如兄,她要以幼妹的身分服喪,劉月英与劉星英選擇了同樣的服裝,其余的人則都在胸前佩了一朵白綢的素花!
  好容易把痛哭的人勸住了,劉素客拄著一根木棍,神容憔悴,慢慢地走了過來!
  面對著這只手掀起巨濤的魔頭,每個人都閃露出濃重的仇意,尤其是十大門派的代表,想到掌門人在他手中所受的折辱与慘殺,都恨不得咬他兩口!‘
  可是他們畢竟是重視身分的知多之士,處在這場合下,不便有所動作,只是眼睜睜地盯著他!”
  劉素客慢慢地走到靈前,上了三桂清香,喃喃默禱了片刻;然后轉身面向群眾,環顧一眼道:“劉某在各位的心目中是眾矢之的,各位想到劉某項上這顆腦袋不止一日了,今天可是個好机會,誰有興趣,就請上前動手吧!”
  說也奇怪,盡管每個人都想殺他千万刀,他自己提出這個請求后,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
  劉素客等了一會儿,見大家都沒有動作,不禁夷然一笑道:“你們這些人無怪乎能被劉某玩弄于股掌之上,劉某答應把性命交給你們,居然沒有人敢上前拿了去!”
  武當元妙真人不禁慍然造:“劉素客!你不必如此賣狂,我們并非不敢殺你,而是不愿意在這种情形下殺死你!”
  劉素客仰天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你們就是想動手,只怕劉某的腦袋還沒有那么容易拿走!”
  一句話將大家都激怒了,有几個人忍不住就想拔出武器上前,莫恨天連忙攔在中問道:
  “劉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劉素客冷哼一聲道:“我只是告訴他們一聲,劉某除了自己不想活,別的人要想殺死我恐怕都沒有這個本事,莫兄盡管叫他們上前試一試好了!”
  莫恨天不禁有點慍色道:“劉先生,你昨天跟我是怎么說的?我已經把那番話轉告大家,還在大家面前极力擔保你的誠意,現在你這种態度,豈不是存心在拆我的台!’”
  劉素客蒼涼地一笑道:“劉某平生唯一眼膺的古人是曹孟德,這位一世的來雄在棄世前分香散履,道盡英雄末路的心情,所以劉某在昨天也將姬妾遣散,以堅必死之心,何曾有欺瞞莫兄之意?”
  莫恨天愕然造:“那你方才對大家說些什么呢?”
  劉素客瞼現傲色道:“劉某此生最服膺的個人只有一個金蒲孤,先哲未能重生,今人又已作古,劉某才感到此生落寞,愿赴泉下以伴知己,可是劉某稱雄一世,姑且不論成敗,總不能死于一個庸才之手!”
  少林見性大師淡然合什道:“劉施主心目中還有誰不是庸才?”
  劉素客傲然四顧道:“舉目天下,無一英才!”
  這句話自然又激怒了一些人,可是見性大師將他們攔住了,依然淡淡地道:“如此說來,劉施主是欲死無由了!”
  劉素客哼了一聲道:“劉某沒有這么說!”
  見性大師道:“劉素客!你既然不想死在庸人之手,世上又找不到一個能殺你的人,這不是生死兩難嗎?”
  劉素客冷冷地道:“不見得,劉某方才已經先示過了,除非劉某自在不想活,否則劉某這條命還沒有人能拿去!”
  見性大師道:“那施主是准備自殺了?”
  劉素客點點頭道:“不錯!可是劉某如此輕易就死,又有點不甘心!”
  耿不取怒聲道:“你究竟還想干什么?”
  劉素客冷笑道:“劉某在臨死之前,還想找几個人殉葬,以供泉下驅策之用!”
  眾人立刻鼓噪起來,奇怪的是莫恨天,居然毫無表示,元妙真人沉聲道:
  “劉素客,我們知道你必然會有花槍,今天絕不放你過去!”
  劉素客傲笑道:“你們的意思怎么樣?”
  元妙真人道:“今日赴會的人大家都商量好了,哪怕同歸于盡,也一定要除去你!”
  劉素客淡然道:“很好!劉某希望的也是如此,但不知你們准備什么方法來對付劉某!”
  元妙真人道:“我們都是光明正大的武林人,至少不會用卑鄙的陰謀!”
  劉素客哈哈大笑道:“劉某一生專好用奇計智謀,可是在金蒲孤手下一再受挫,今天也想改改方法,跟你們來一次賭賽,一次賭命之賽!不過你們可以放心,今天劉某絕不用詭計,你們准備用什么手段來取劉某之命,劉某也用同樣的方法奉陪!”
  元妙真人大叫道:“我們除了武功之外,不會別的手段,難道你也用武功來跟我們拼命不成?”
  莫恨天忙道:“這不公平,劉先生雖然懂得武功招式,卻沒有功力……”
  劉素客笑笑道:“莫兄無需替兄弟擔心,反正兄弟是要死的人,不妨吃點虧好了,功力雖然是武功的主要條件,但是并不能就算是胜負的依据,莫兄就讓他們試一試吧!”
  莫恨天默然無語,黃鶯卻悄悄地走到他身畔道:“莫大哥!你還讓他害人?”
  莫恨天低聲道:“在這种條件下,我并不覺得他有害人的企圖,因為他是站在絕對不利的地位上!”
  黃鶯道:“’我才不相信他會這么老實!”
  莫恨天立刻道:“這一點我敢保證,只要他動用到一點其他的陰謀,我馬上站在一邊制裁他!”
  劉素客大聲笑道:“兄弟正想請莫兄作個仲裁,而且絕對支持莫兄的保證!”
  黃鶯叫道:“你詭計多端,誰知道你暗中在搗什么鬼,也許你預作了什么安排,連莫大哥也騙過了!”
  劉素客笑道:“這樣吧!我認清了挑戰的對象后,預先把對付的方法寫在紙上交給莫兄保管,若是我不按照紙上的方法行事,莫兄立刻出手制裁我如何?”
  莫恨天對黃鶯道:“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黃鶯道:“我不知道,你最好問問大家!”
  劉素客笑道:“你也許認為莫兄會跟我串通一气,這樣好了,你可以再拉兩個人跟莫兄一起作仲裁,檢查我的字條,這該沒有弊端了吧!”
  元妙真人忙道:“不必!我們相信莫先生的為人!”
  倒是莫恨天自己笑笑道:“處在今天的場合,我也覺得難以自清,還是加派兩個人的好!”
  劉素客道:“我推荐一個人,金夫人駱女俠,各位對她的立場應該沒有怀疑了!”
  元妙真人道:“貧道推荐耿先生…”
  耿不取忙道:“不!我不行!”
  黃鶯道:“老耿!你的武功淵博,見多識廣,正是最理想的仲裁人選!”
  耿不取道:“因為我准備第一個下場找劉素客挑戰!”
  元妙真人道:“假如劉素客不玩別的花樣,我們任何一人都有殺死他的能力、耿先生不需大才小用了!”
  耿不取沉聲道:“我為老友天山逸叟之死,必須要找劉素客報仇。所以這第一場我挑戰定了!”
  眾人見他如此一說,只得再推舉少林見性大師參加仲裁之職,因為各家代表中以他年齡最高,功力最深,且又是出家人,定力較深,不易受外物所惑,見性大師也只好勉力接受了!
  黃鶯卻道:“我再推荐一個人,那是劉姊姊,她雖是劉素客的女儿,卻也是金大哥的妻子,金大哥之死,劉素客該負大部分責任,而且她對劉素客种种陰謀知之最深,有她在場,劉素客的花樣就玩不出來了!”
  沒有人反對,劉日英也含淚答應了,陳金城移過一張木案,搬了四張椅子,請四個仲裁人就座,黃鶯雖不是仲裁人,卻站在劉日英的身后幫同監視。
  劉素客見大家都安排就緒了,才笑向耿不取道:
  “瞅兄是否准備第一個下場踢教,其實天山逸臾之死,應該是他的徒弟金蒲孤負責!”
  耿不取叫道:“老蕭是你送下去的!”
  劉素客道:“金蒲孤若不想殺我,蕭兄何以會致命?”
  耿不取怒道:“放屁!若不是你把老蕭迷失了本性,困留在此地,老蕭絕對死不了,就為著這一點,我也不能饒你!”
  劉素客一歎道:“好吧!兄弟平素引耿老哥為第二知已,与君共赴冥台,泉下庶几不致寂寞矣!”
  耿不取怒道:“‘你好像認為我死定了!”
  劉素客一拱手道:“兄弟絕不敢先耿老而死!”
  耿不取在狂怒之下就想出手,劉素客卻搖搖手道:“慢來!慢來!兄弟尚未將應付之法預留于書,倘若耿老突爾仙去,別人又道是兄弟動了手腳,兄弟可不能背這個黑鍋!”
  耿不取道:“你知道我將如何對付你嗎?”
  劉素客哈哈一笑道:“不僅知道,而且兄弟還針對耿老的方法,作了個脫身之策!”
  耿不取道:“我不相信!”
  劉素客微笑道:“兄弟馬上手書一紙,耿老老是能稍留一分人情,回頭自可印證,否則明靈有知,也定然叫耿老心服口服,死得瞑目!”
  耿不取怒叫道:“少囉嗦!你快留遺書吧!”
  劉素客取過預置的筆墨,在素箋上寫了几行字,折好了交給莫恨天。黃鶯伸手就要打開!
  劉素客連忙按住道:“耿老有千百种殺死我的方法,我只猜他一個可能,你再要把我叫出來,那似乎太不公平了,因此我請你事后再看!”
  黃鶯道:“我看了不說行嗎?”
  劉素客搖頭道:“不行!你的修養還不到這個程度,到時候,你很難控制自己!”
  黃鶯瞪眼道:“不先看一下,我絕不相信你!”
  劉素客歎了一口气道:“我再退一步,這封紙帖可以給莫先生与見性大師先行過目,然后再參照我們的行動,若是有一點不符,就算我姓劉的又在搗鬼!”
  黃鶯這才松手,劉素客將柬帖送到見性大師面前道:“你是個出家人,我相信你總懂得此中天机!”
  見性大師展開柬帖,看后默木作聲,遞給莫恨天,莫恨天倒是參祥了半天才道:“就這么簡單嗎?”
  劉素客笑道:“別看它簡單,卻是生死之机!”
  說完慢慢走到靈台前,朝耿不取道:“耿老請出手吧!”
  耿不取忽地一掌劈出,劉素客輕搖雙肩閃開了,可是耿不取那一掌卻是虛招,掌影輕晃,兜轉回來,呼呼呼一陣三掌,將劉素客打得滿地亂翻,一直滾到懸崖旁邊,再移前尺許就會滾下去了,劉素客好像很痛苦的撐了起來,待往回爬,耿不取忽然沖過去,又是一掌猛擊,口中怒叫道:“滾下去!”
  見性大師忙喊道:“耿施主!得留人時且留人,和平養無限天机!”
  也許是他叫得太遲,也許是耿不取報仇心切,根本不理他的招呼,但見人沖到劉素客身前,掌心接著劉素客的后心,奮力朝外一送,一條人影飛出懸崖,直向洶涌的激流中墮去,水花四濺,隨即被急流淹沒了。
  多少圍觀的群眾都發出一聲惊呼,因為他們發現墮入急流的竟是耿不取,而恨之切骨的劉素客卻在崖邊慢慢地站了起來,對著激流發出一聲輕歎!“武功內力高如耿不取,竟會對付不了劉素客而致喪身激流,怎不令人惊詫万狀呢!黃鶯忍不住叫道:“劉素客!你又在施詭計了!”
  劉素客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有四個仲裁人在這儿,你為什么不問問他們的意見!”
  大家立刻又朝四個仲裁人望去,莫恨天呆了片刻才道:“見性大師還是請你宣布吧!”
  見性大師先合什念了一聲佛號,然后才沉聲道:“耿老是自己用勁太猛,無法收勢失足墜崖!”
  黃鶯叫道:“我不信,老耿的武功已至爐火純青之境,怎么會控制不住自己呢!”
  見性大師歎道:“急怒攻心之下,他的自制力自然是差一點,而且他沒有防到自己所發之力會無所依憑!”
  黃鶯道:“他的掌力明明擊在劉素客身上,怎么會無所依憑,老和尚,你別上了劉素客的當!”
  見性大師道:“老袖也恨不得死的是劉素客,可是老袖必須根据事實發表真相,劉素客用的是移形卸力之法,化開耿老的掌勁,因而導致耿老之失足!”
  劉素客淡然道:“你為什么不把我的柬帖公開朗讀給大家听呢!那樣豈非省了許多口舌!”
  見性大師頓了一頓,終于舉起柬貼,高聲念道:“懸崖能勒馬,始知回頭是岸,逼人莫過絕,乃留無限生机,挨打不還手,未必自己吃虧,万丈涌急流,勸君莫下毒手,移形避鋒,卸勁自保,僅此二途,立見分曉!”
  大家都呆住了,黃鶯低聲道:“就是這一點點……”
  見性大師點頭,黃鶯道:“這分明是他故弄玄虛,把老耿引到懸崖旁邊去的!”
  劉素客怒聲道:“我是被他逼過去的!”
  黃鶯道:“你既然有移形卸勁之力,什么方向不能退,偏偏要退到懸崖旁邊去!”
  劉素客冷笑道:“那你最好問他去,他的功力一掌打死我有余,為什么偏偏要把我往懸崖處送去!”
  黃鶯道:“他要替蕭老爺子報仇!”
  劉素客淡然道:“我要為自己留命,這种生死相爭的關頭,你總不能叫我坐听宰割吧?”
  見性大師正色道:“移形換位与卸勁化力都是武功中常見的功夫,這倒不能說劉素客使用陰謀!”
  劉素客道:“而且這兩种功夫都是用作自保而無法殺人的,我光挨打不還手,足見心中毫無殺机,耿老如若能跟我一樣,就不會失足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活到他那把年紀,仍然想不開,那可不能怪我了!”
  黃鶯自然不育服气,可是莫恨天卻開口講話了:“小妹妹!假如死的是劉先生,你是否還有這么多意見?”
  黃鶯無以為答,莫恨天輕歎道:“你們一直要我相信劉先生是個坏人,甚至劉先生自己也不否認,可是事實表現卻是兩回事……”
  黃鶯道:“這正是他狡猾之處!”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金老弟若是在世,絕對不會贊成這句話,他要叫人相信一件事時、絕不用言詞為憑据!”
  劉日英輕輕一拉黃鶯,叫她不要再開口了,劉素客卻拍拍身上的灰塵,傲然四顧問道:
  “你們還有哪一位有意思下場照顧劉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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