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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忠逆難辨 丟冰宮敗 金枝玉葉 決戰爭端


  這一招拚下來的結果是出于雙方意料之外的。
  梅氏姐妹對這一式已頗有研究,她們赶避化解的動作也十分正确,但是沒想到在冷寒月手中施展的這一招會如此凌厲,雖然避得快,還是被刀鋒拖過肩頭,各削下一片皮肉來,鮮血盈然。
  冷寒月的惊駭更甚,她學會了這一招之后,終日浸淫,已經十分凝煉,刀式雖得自冷秋水,但經過官中武師們悉心的指點喂招以及自己下苦功研究,臻于爐火純青之境,這一招只要能從容出手,對方非死即重傷,即使武功高出她很多的人,也難以幸免!
  像這樣被人躲過去的,還是第一次,這一招不能奏功,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人太多,倒是不敢輕進了。
  但梅氏姐妹也是一樣,她們都已年近三十,在天山習藝,即已成為宇內一等高手,出關組玄冰宮,暗植勢力,憑她們手下兩枝劍,不知折服了多少高手,才建下玄冰宮赫赫盛名,像這樣一招被人殺傷,是無法想像的事。
  傷雖不重,但玄冰宮与綠梅谷的尊嚴卻太受打擊,這可以從跟來的那些人臉上明白地看出。
  包括姚大朋在內的十几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表示出他們心中的懼意。
  梅氏姐妹看在眼中,心里更不是滋味,深知今天如果不擺平這小子,天府的勢力,無形中會減卻一半,心中已存殺机,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道:“表弟!你還真夠狠的,對兩個老姐姐一見面就是這种殺手!”
  冷寒月冷笑道:“大表姐,那要怪你自己不好,小弟對于那些不自愛的親戚,一向沒有好顏色的!”
  梅冷怒聲道:“你說什么,把話講清楚!”
  冷寒月道:“不管是綠梅谷也好,玄冰宮也好,總還是武林宗派世家,身份地位清高超然。二位表姐卻流為娼妓,市色賣笑,叫人怎么尊敬得起來!
  梅氏姐妹為了便于理事,不得已才采取了那种掩護,故而特別矯情,作了許多不合情理的規定而使一般的客人卻步,人到那儿是去求樂子的,花了大錢卻買來一場冷落,自然而然地就乏人間津了,而她們的自己人卻可以公然地登門議事。這种障眼法不能說不好,但是被冷寒月當作笑柄來譏諷,卻是她們無法忍受的。
  梅冷目中殺机突現,厲聲喝道:“小畜生,信口雌黃,有欠教訓,我要代你老子管教一下!”
  冷寒月本來也不是她們的親戚,無所謂長幼之分,更不在乎地道:“欠教訓的是梅表叔,听任自己的女儿淪落下流,見了面我還想給他几個耳光呢!”
  這番話語涉梅鐵恨,梅冷一擺長劍就扑了過來,出手就是凶招,冷寒月連忙架開了,那邊的梅冰也使劍攻過來,她們對冷家庄的刀法特有研究,尤其對那一式六月飛霜,更是下過一番工夫,所以先前才能避過、此刻恐怕冷寒月再度使出,更是招招搶盡先机,不讓冷寒月有從容布式的机會,殺得冷寒月連連后退!
  冷寒月的刀法頗為可觀,她當然也不止只會一式六月飛霜,也有許多精招,只是不如那一式凌厲而已。
  可是在梅氏姐妹的全力搶攻之下,竟是毫無辦法,腳下連連后退,險狀百出。
  劉志遠在水文青的示意下,忙一擺長鞭,加人進去,他的招法很精,卻也敵不住兩姊的凌厲攻勢,好在他的鞭沉力猛,多少能影響到對方的劍招變化,但以二敵二,仍是落在下風。
  水文青看看不對勁,乃低聲對馬武和陳元生道:“二位要投身冷家庄,毫無寸進之功難以獲得重用的,這正是個机會,只要能保得少主的安全,就是大功一件了!”
  二人先前听他跟冷寒月的一番談話,隱約也感到他們的身份不簡單,尤其是這個水文青,不但不是個普通的車夫,地位之隆尤在劉志遠之上,甚至于跨越了冷家慶,听他作了這番指示,立刻各擺大刀,也攻了上去。
  他們是八卦刀門下高弟,技業在一般厂衛中也肩第一流,八卦刀法多屬主攻,他們進來。情況就改變了,梅氏姐妹至少要分出一半的力量去應付他們的急攻,竟由上風轉下風。
  梅冰急叫道:“姚大朋,你們是死人不成!”
  姚大朋也喝道:“馬武,陳元生,你們不要命了,居然敢反叛幫矽敵人而抗上,你們知道這是什么罪名……”
  馬武道:“姚大朋,你別大呼小叫的,你是厂衛中的人員,卻假傳令諭,胡作非為,你自己才是叛徒,告到曹總監那儿你自己先吃不了兜著走!”
  姚大朋一听他們的話,知道他們把什么底都掀了,怒了一聲道:“老曹早就知道我是另有所倚了,但他就是不相信我!
  仍然讓我挂著東厂的名義行事,就證明我吃得住他,諒他也不敢對我如何的!”
  劉志遠冷笑道:“你也許吃得住他,但不是吃定了他,最多是基于利害關系,暫時容忍你而已,卻不會支持你,當我們以冷家庄的名義,向他理論時,他還會包庇你嗎?”
  姚大朋不禁一怔,隨即朝馬武道:“你們別以為冷家庄能庇護你們了,要知道你們的家人還在我們的控制中!”
  馬武冷笑道:“我們的家人在京師,也許暗里受你們控制,但明里還是曹總監主其事的,劉兄已經知會冷家庄,叫曹總監對我們的家人著意保護,而且擒下你的的家人為質,你想曹總監會听誰的?”
  姚大朋臉色大變地道:“大宮主,我們投身天府,是希望榮華富貴能更進一步,若是連家人都不保,我們還混什么?”
  梅冷叫道:“你再不出手,不等人家殺你,本宮就盡屠你的家人!”
  梅冰忙道:“姐!你這樣子做法,還會有人听我們的嗎?
  事情不能這樣做的!”
  梅冷叫道:“要怎么樣做,這批家伙進身時,一個個都表現得忠心耿耿,表示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現在用到他們時,卻來講條件了,綠梅谷不要這种人!
  梅冰道:“姐!我們不是在綠梅谷!”
  梅冷叫道:“玄冰宮中也沒有這种人!”
  梅冰道:“可是爹主持天府,需要大批的人手,就必須用到這些人!綠梅谷与玄冰官中的人是我們基本的實力,那可不能輕動的,如果我們的基本實力受到折損,天府就不由我們掌握了!”
  這番話一說,情形卻更糟,挑大朋苦笑一聲道:“二位宮主,原來我們在天府,只是用作犧牲的羔羊,只管殺頭拼命,對不起,我們的命沒這么賤!”
  他一招手,招呼那些同伴道:“你們听見了,跟著這兩個在天府中,混不出個名堂的,大家還早回到京師去,老老實實的跟著曹總監去吧!”
  一名漢子立刻道:“我們還回得去嗎?”
  姚大朋道:“沒問題,我可以負責,大家回去后,在東厂的地位和職務毫無影響!”
  馬武立刻問道:“你憑什么作保證?”
  姚大朋冷笑道:“這個不需要向你交代,我說可以保證,就一定能保證,只是我卻為你們保證,你們攀上了冷家庄,飛上了高枝,也不會要我保證了!”
  在講話中,冷寒月已經停止了攻擊,只是在戒備的狀態中,聞盲怒道:“你給我快滾,帶句話給老曹,說這四個人冷家庄留下了,他要是敢動他們家人一根汗毛,就算他姓曹的有种!”
  姚大朋只是笑笑,帶了那十几個人騎了馬走了,現場留下的只有梅氏姐妹和兩名詩女。
  她們對發生這种事,也感到十分惊詫,梅冷朝梅冰冷笑道:“二妞,你會講話,你一開口,把人都說跑了!”
  梅冰咬牙道:“姚大朋這家伙根本就是曹正琳派來的臥底的,這樣子揭穿了反而是好事,讓他留在天府,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禍害呢!
  梅冷又朝冷寒月道:“表弟!天府之起,只是我們想有一番作為而已,可不是向冷家庄爭權!”
  冷寒月冷笑道:“可是你們卻要殺死我跟姐姐!”
  梅冷道:“沒有的事,我們要殺冷寒月,是因為她殺了我們不少人,對你可沒有存著加害之心,而且也是東厂的這批狗頭們唆使著如此干的,出了姚大朋的事,我們自然不會上當了,請轉告你姐姐和表叔一聲,向他們道歉,自己人總是自己人,我們可犯不著自相殘殺,讓別人揀便宜去,綠梅谷取代不了冷家庄的地位,表叔大可放心!
  說完轉身要走,冷寒月自然不甘心,可是水文青一再用眼色示意,她才忍下性子,看著她們离去了。”
  等她們走遠后,冷寒月憤然道:“文青!你為什么要放她們走!”
  水文青一笑道:“她們并不是天府主腦,放走她們有益無害,因為從她們身上,可以找梅鐵恨在什么地方,也可以找出背后的控制者來!”
  冷寒月道:“那必須要有人踩住她們才行!’說完了她自己也笑了起來道:“你們都是老于此道的了,自然安排妥當,那里用得到我來提醒呢!’水文青笑笑道:“不過這次你卻沒有料准,我不會派人去踩他們的腳跟,那樣子太危險,這批人并不簡單,武功也高盯在他們后面,很難避過她們的耳目,所以我不打算派人踩在后面!”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們呢?’“找人一問就行了!”
  “找誰去問呢,有人知道嗎?知道了又肯告訴你嗎?”
  “我相信有個人一定知道,我找上他,他也非說不可,否則他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他沒說出是誰,分明是考考冷寒月的意思,冷寒月略一思索后才欣然笑道:“我曉得了,一定是姚大朋,他跟玄冰宮鬧翻,回去重新投靠曹正琳,自然對這批人的行蹤不敢保密。”:“姚大朋不是重新回到東厂,根本他就是老曹派在天府的奸細,老曹是個很謹慎的人,人家在他的手里挖人,他豈會不聞不問,一定廣作安排,光問姚大朋,不一定有結果,因為姚大朋的地位還不夠重要,所以我們要問,只有去問老曹去!”
  冷寒月點頭道:“對了,問老曹去,這老太監也夠奸的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聲不響,我要找他問問,他是什么意思?他這些厂衛是干什么的!”
  水文青道:“這倒不能怪他失職,事實上他對天府的內情早有所知,而且也遣人打人內部,以作防患!”
  “他阻遏得了嗎?假如對方勢力坐大,到他無法控制的時候又怎么辦!”
  ““他認為他能控制就行了,如何控制的計划在他肚子里,他不必告訴誰的!”
  “但至少也該向我父親票報一聲!”
  “你父親對他已有猜忌之心,他才不會做這种傻事,往上一報,你父親正好要求他全力對付天府,借以削弱他的實力,你總听過養敵以重這句話,自古以來,官軍剿寇,邊師征夷,從不會全功而凱的,他們必須留下一些禍患來維持自己的地位,把敵人都消滅了,他們就沒有存在的价值,攔之高閣,不再掌權了,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這批混帳,居然拿國家大計,宗廟前途來作維持私人權勢的工具!”
  水文青輕歎道:“這种情形積習已久,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你倒不必去責怪那一個!”
  冷寒月也長歎不語,事實上這种情形,她何嘗不明白,頓了一頓才道:“既是如此。你去問他,他肯說嗎?”
  水文青道:“以冷家庄的身份去問他是不行的,份量不夠重,冷家庄的地位与他平行,職權卻不夠重要,像這种事本來就是他的職責范圍,冷家庄插進去,已經是越權了,更不能要求他的幫助了。”
  “那要怎么辦?他的厂衛是獨立的,行動不受節制,他如不肯說,誰也本能勉強他;”
  水文青道:“怎么會沒人能節制他呢,你就能!”
  “我?除非我回到京師,擺出我真正的身份,當面問他,光憑冷寒月三個字是壓不住他的!”
  “自然是要你回去,你的傷也好了,可以回去了!”
  “那不行,你別想赶我一個人回去,說什么我也不干,文青,干脆咱們都別管了,把事情往京里一報,由我父親找老曹,責成他辦理去!”
  “那沒有用的,老曹不會盡心盡力,原因我說過了,我們不想抓權,這件事只有我們才會全力去做,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回去見老曹,我自己也要深入了解一下,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冷寒月這才笑道:“只要你肯一起走,到那儿我都會跟著,文青,我實在不愿意离開你!”
  這個平日冷若冰霜的女郎,只有在水文青面前,才完全她擺脫她的矜持,毫無掩飾地顯示她的感情!_水文青只有搖搖頭,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他們的回程是很迅速的,連客棧都沒回,一腳直到江邊,啟程登船,放舟江中,經過金陵,他們也沒有登岸,一直到江都,才舍舟換馬北行,直奔京師。
  水文青在姑蘇時,得到了消息,他的手下雖然沒有盯住那些人,卻有他們的行蹤報告。_梅氏姐妹率了一些人,匆促往西而去,离開了姑蘇不久就失去了蹤跡,證明他們行蹤很秘密,也很小心,姚大朋那一批人倒是時有所聞,也跟他們一樣,北赴京師,他們是利用沿途的繹馬赶路,行程超前不少。
  听說梅氏姐妹西行,水文青研判了一下,失色道:“我知道天府是誰在后面作怪了,宁王宸濠!”
  “什么!會是我七叔?”
  “大概不會錯,宗室諸王中,只有他最不安份,雄心勃勃不但聯絡了几個宗室,自成勢力,而且還明目張膽地擴充兵馬,我應該早想到他的!”
  冷寒月道:“我父親也知道他不安份,但沒有想到如此他膽大妄為!文青,那該怎么辦,是不是要上南昌去?’水文青搖搖頭道:“不必,梅氏姐妹如果是赶往江西,那就不是我們的力量能應付的,那邊整個是宁邸的勢力,朝廷的令渝在那邊都行不通…”
  “那還成話,他只有一塊封地,天下還是朝廷的!”
  水文青歎道:“你對外面的情形不清楚,朝廷雖有天下,只是名義上一統而已,事實上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受宗室藩王節制,連朝廷所派的刺史,都要他們同意,若是他們不喜歡,不須任何理由就可以請朝廷調換,所以派上任的官,都得仰承他們的鼻息!”
  “那樣子不是天下大亂了嗎?”
  “這只好怪你的老祖宗子孫太多,而且賦予宗室的權力太大,更有私心想保万年江山!”
  “這是每一個居朝的人共同的心理,誰也不希望自己手創的基業、落人別人手中!”
  “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的老祖宗卻只顧培植子孫,使宗室望大,他以為將來天下寶座縱有變化,卻不出朱氏子孫之手、宗廟可以不易,卻不知苦了做皇帝的子孫,弄得有權難申,想有心為老百姓造福,也困難重重了!”
  冷寒月默然片刻才道:“我不想為老祖宗辯白,但至少我父親不是失德之君,看在天下眾生份上,你我多盡點心吧,父親實在是有心求好,可是他內制于權臣,外受宗室約束,處境也苦得很!”
  水文青也只有搖頭苦笑了天府也因為連受挫折,又出了姚大朋的變故,無力再來管他們,所以這一路倒是十分平安地到了京師。
  行到了冷家庄,把一行人安頓了下來,對外,冷寒月是冷家庄大小姐的身份活動,但冷寒月卻另有其人,而与冷寒月有几分相像!不常見的人尚可一混,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可以分出來了。
  在秘室中見到冷氏父女,冷寒月恢复了她公主的身份,把此行的經歷先說了一遍,冷秋水駭然道:“我這個表兄是最不安份的,他一直想把子弟塞到冷家庄來,微臣因為怕他們倚勢而生是非,始終沒答應,五年前他來京師,跟微臣鬧得很不愉快,臨行放出了話,說他自己也要弄出一番局面來,微臣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想不到他真的胡鬧起來了,万請公主恕罪!”
  “這怎么能怪你呢?’”
  “微臣未能防患于未然,有失察之罪!
  水文青道:“他投身宁邸,利用宁邸的勢力,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倒是這次,寒月用你女儿的身份,在外面殺了不少人,多半是江湖上赫赫盛名之輩…·、·”
  冷泌芳笑笑道:“寒月姐姐是在給小妹揚名立功了,我們在京中接到消息几乎難以相信,那些人都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名家,寒月姐的刀法竟能凌厲至此!”
  冷寒月道:“一大半是文青出力幫的忙,卻記在我的頭上,我跟你一樣,都是坐享其成而已!”
  冷泌芳道:“寒月姐多少還出了點力,真正坐享其成的是小妹,一點力气都沒出,卻使冷家庄之名震于四海,不過二位也給小妹找來了大麻煩!
  她取出一張柬帖,卻是東厂邀她前往決斗的請柬。由曹正琳親自具名。
  水文青看后一怔道:“豈有此理,老曹不是胡鬧嗎?”
  冷泌芳道:“來人說小妹一柄寒月寶刀,殺盡他們的威風,他們想進一步領教一下!’”
  冷寒月憤然道:“這分明是天府的人在搗鬼,老曹這混帳,我幫了他多少忙,他卻來上這一手!
  水文青卻道:“姚大朋早我們兩天回到京師,不知道燒了什么火,事情很蹊蹺,我們不能躁急從事,必須靜以得變,暫時不先去見老曹,答應他的決斗再說!”
  “答應他的決斗?”
  “是的,我要看看這次他們變出什么戲法來!
  冷寒月暴燥地道:“文青,我覺得不必太去遷就他,我們一起到宮里,當著我爹的面,把老曹叫來,問他關于天府的事,看他如何交代!”
  水文青笑道:“他自然會有一番說詞,而且還入情入理,抓不到他一點的錯!”
  “怎么會抓不到錯,他明知宁邸在暗中籌設天府,意圖不軌,不想辦法去擺平,反而添波助瀾,幫助他們掀風作浪,難道還有理”
  “當然有理,若換我是老曹,我也是這個做法,發現一個敵人已十分強大時,正面去對付他固無不可,但必須勞師動眾,甚至于還會掀起軒然巨波,影響到舉國的安宁,這個代价太大,歷史上有許多例子,如晉室八王之亂,唐代的安史之亂,都是當朝對藩鎮的處置不慎所引起的,最近的本朝,就發生過一次最明顯的例子。
  冷寒月不作聲了,她知道是指永樂的燕王之變,燕王以皇叔的身份,發動清君側,攻陷舊都金陵,逼得惠帝下落不明,出之海外而代有天下,是為成祖,而成祖是她的祖父,這些事跡記憶猶新!雖然一般老百姓禁止談論,但是在宮庭之中,卻時時提出檢討的。
  水文青又道:“我相信老曹一定在你爹面前報備過了,所以才敢如此放手行事!否則就是一個失職的罪名,也足夠砍他的腦袋了!”
  “你是說爹已經知道天府這回事了!”
  “我相信是如此,也許他還不知道詳情,但是宁邸有不安之狀,你爹是充分明白的!”
  “爹為什么要瞞住我們呢,他應該告訴我們呀!”。
  “也許你爹在考驗我們的辦事能力,也許這是他的策略之一,裝糊涂不讓我們知道,由得我們鬧去,可以安對方之心,如果通知了所有的部門,發動全力來對付天府,反而會引起了宁王的疑忌之心,提早發動了,要知道天府的活動只是宁王的一個試探,既非他的主力,也不是禍患之源,問題是在江西南昌!”
  “爹不是在利用我們嗎?”
  “人主對臣屬之用,但顧全大局之有利,不計其他!
  “對別人還可說,對我卻不該,我是他的女儿!”
  “寒月,出身在帝王之家,不可以常情度之,你們的家不是一個普通的家,而是整個天下,儿女親情,必須置于國族之下!這倒怪不得你父親!”
  “怎么說也不該叫厂衛的人來找我決斗!”
  水文青笑道:“你頂的是冷家庄大小姐的身份,恐怕連皇帝也不知道冷寒月就是你,否則老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向你下戰書!”
  冷寒月想想道:“我不管,我要進宮去找爹談一下,問問他究竟知道多少,打的什么算盤。”
  水文青想想道:“你去弄弄清楚也好,老實說,我并不在乎被利用,也不在乎犧牲,但是對老曹的做法不敢寄于十分信任,万一他的辦法不夠高明,我們白賠進去是小,誤了大事才嚴重。而且我還有一個私心,我個人可以不計名利,不去爭功,我邀來的這些朋友卻不能供人平白利用,白白犧牲!”
  冷秋水也道:“水大將軍說得有理,我冷氏一族忠心國事,為國捐軀義不容辭,但要我們死得明白,要我們去作成東厂,讓老曹作為墊腳石,更爬高一層,我們就太冤枉了,務請公主給我們一個明白!”
  冷寒月道:“我會的,怎么樣也不能叫冷老吃暗虧,何況這些麻煩還是我惹出來的!”
  “這倒不能怪公主,是我那位表兄不甘寂寞,想取我的地位而代之,若非公主這一次真象挑明,我們還一直在糊里糊涂地挨打,連對象都不知道呢!”
  “冷老這邊發生了什么事嗎?”
  “是的,有三個子弟被人殺死了,一名是在八大胡同与人爭風打架被殺,一名是在鬧市与人細故爭執而被殺,另一名則莫名其妙地被人殺死在市郊!”
  “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不知道,對方都是外地來的陌生人,一言不合,立刻三四個人圍上來,亂刀齊下,殺了人后,呼嘯而去!”
  “在鬧市公開殺人,地方上的官人呢?”
  “我們的子弟出了師,身手都不同流俗,能夠在几招內殺死他們的,武功必然更高,尋常官人怎么能攔得住他們呢!起初老朽以為是過路江湖人所為,現在知道是綠梅谷居后主持,倒也難怪了!”
  冷寒月不安地道:“’這都是我惹的禍,我在外面殺了天府几個人,他們才對冷家庄采取報复,冷老放心好了,我一定要叫那几個人死得瞑目的!”
  冷秋水黯道:“我們既以此身許國,無所謂仇不仇,但這么不明不白地身死,實在令人心有不甘,如何為死者雪冤,我們自己會有辦法的,但求公主能把我們這片微忱,上達于天听就感激不盡了!
  冷寒月道:“我一定會轉告的,但冷老每天都可以接触到我爹,自己提出報告不是更好嗎?”二冷秋水道:“不!老朽烙守臣分,冷家庄的職分是護衛天。
  駕,我們只有受命行事,從不敢在圣上面前多說一句分外的話”
  “那是冷老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本分,冷氏一門三代都是擔任這個工作備受异數,其原因所在,就是因為我們守本份!
  冷寒月十分感動,也有點慚愧。冷家庄的人一片忠心,默默地力自己家中所作的貢獻太多了,相反的,自己父親給予他,們的卻太少,但此時卻也不便說什么,只有向水文青道“文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進宮去!
  “不了。你們父女間談話方便些,多了我反而不好!
  “爹可沒有把你當外人!”
  “我知道,但有些地方我還是不在的好,你們是父女之親,關上門怎么說都行,但有我在,他就要顧全到尊嚴,不能夠太隨便了!
  冷寒月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在爹面前撒嬌耍賴,磨得他非答應我的要求不可!”
  水文青一笑道:“皇帝是很難享受到親情的,你若是明白這一點,最好不要把他當皇帝,只認為他是你的父親,你又是他最小的女儿,這樣子才不會把事情鬧僵,別跟他講道理,即使你有理,也別使他認錯、皇帝是不會錯的!”
  冷寒月笑道:“文青,你這個人心机也很重!”
  水文青輕歎道:“在這個圈子里不能沒有心机,只要是出于善意,即使是自己親人之間,也不妨略使心机!”
  “可是心机深的人,。整起人來就不得了!”
  “不錯!所以你看人必須清楚,了解一個人,不能看他的心机,而要看他的心術,一個心机太深而又心術不正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人物,至于我是怎么的一個人,則留待你自己去觀察了”
  冷寒月是笑吟吟地离開的,可見她對水文青的心術是十分滿意的,她很高興他能有心机,否則那將是一個十分乏味的人,一個毫無心計的老實人,并不是一個女人的理想對象,尤其是對一個聰明的女人而言。
  冷寒月進宮并沒有能阻止那場決斗的進行,只不過將決斗的時間挪后了几天,使得雙方都有時間作充分准備。
  這在京師是件大事,冷家庄与厂衛不和是眾所周知的事。
  一個是執掌全國机密的密探。對一方重鎮將帥,都有生殺于奪之權,但冷家庄卻是天子的近衛,兼任皇帝的耳目工件,是密探中的密探!
  這兩個衙門表面上看是互相不隸屬,誰也不管誰,但工作卻是重复而沖突的,相互傾軋在所難免,誰都知道他們必然會有公開沖突的一天。
  這一天終于來到了,在人心上,大家是偏向于冷家庄的人多,但也未必盡然,東厂設立多年,之后又有西厂和內厂,工作還是一致的,由一個人統率全局,這個人目前是大內司禮監曹正琳,多少京官以及外地的藩鎮,為了自己的前程,多半向曹正琳交好,他們是支持厂衛的,曹正琳若垮了台,他們將很受影響。
  決斗是公開的,卻是屬于官方的,一般的老百姓不得興會。決斗的對象是冷家庄的大小姐冷寒月,她曾以一柄六月飛霜寶刀,殺了厂中几名供奉。
  是非曲直是無法在言辭上取決的,各都有一篇理由,只有付之武力解決了。
  厂衛方面出面的是東厂的統領司徒平,他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也是個很有權勢的江湖人。
  決斗的地點是在御用小校場,那是皇帝校點禁軍的地方,稱上有個小字,規模卻不小,气勢上較之大校場還雄偉得多,這次的決斗由皇帝親任主裁,益見不見。
  所以一大早,京師各部會的官員都到齊了,校閱台的兩側都有座位,按照官職的大小安排好坐次,四周有御林軍巡守,維持秩序!”
  已時正,兩隊應戰人員魚貫進場,分兩列站立在小校場中心,等待皇帝的降臨!
  皇帝是在兩個人的陪同下來一勺,一個是曹正琳,依然作客裝太監打扮,一個是冷家庄主冷秋水,錦裝長劍,精神矍鑠,這是雙方的當事人,更后面則是大將軍常玉琳,一身戎麥,威風凜凜,他是皇帝的外甥,兼領禁軍,手底下還有一個密探組織,對皇帝直接負責,這個組織實際上是水文青在領導負責的,而且他与水文青二人實際上還要受朱若蘭(冷寒月)的節制,不過那是絕對的机密,沒有几個人知道,連曹正琳都不清楚,因為那個提騎尉組織是挂名在禁軍營下的,所以這位年輕的大將軍才是當朝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主裁席設在校台上,擺了四張椅子,正中一張是皇帝的,旁邊略偏是常玉琳,曹正琳和冷秋水各据一邊。
  在校場中不似朝廷,這個場合也不似朝議,群臣不必行三呼跪拜的大禮,僅只是肅立候皇帝坐下后就各自落坐了,常玉琳代表皇帝宣布競技目的規則。
  目的是一篇堂皇的話,誰都會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听听而已,但是從規則上卻可以看出嚴重性。
  一般官式較技是禁止殺傷人命的,這次卻是在競技時死傷不計,只有落台者作負,胜方不得追殺,在台上認輸,也應立即停止,仲裁席上發出罷斗的,而后,競技立應中止,不服從者,立殺無赦!
  在仲裁席下,站了十名禁軍中的穿楊好手,每人手張一具勁弩,箭已控弦待發,十具勁弩對准一個人射時,神仙也逃不過。
  常玉琳曾經先示范過十名監場管手的射技,第一次招上一架靶子來,相距三十丈擺好,一聲令下,十弩齊發,十枝箭都射中在紅心上,證明他們的准!
  第二次抬上一面大銅鑼,厚達半寸,是軍中用來作示警所用,還是相距三十丈,次第發弩,箭及鑼穿,證明了這弩箭的勁利。
  第三次更為惊人了,由籠中放出了十只飛鴿,繞場飛翔,然后常玉琳做個手勢,那些好手紛紛舉弩封鴿,嗖嗖響中,將工十只飛翔中的鴿子在眨眼間全部射落了下來。
  這說明了他們的手眼快准到什么程度,因此這十名弩手擔任處置違規者,具有絕對的制裁力。
  示范完畢后,競技就開始了,東厂方面的人臉上有著不歡之色,這些禁制明著是為他們而設的,因為常玉琳跟冷家庄交好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他的緹騎尉中人員,跟冷家庄多有連系。
  冷家庄這邊是冷寒月領隊,后面坐著十几個年輕的好手,沒有一個超過三十歲。水文青坐在她旁邊,兩人不住地低聲交談,狀至親呢。東厂方面的司徒平則神色平靜,嘴角微微帶著笑容,他后面的人則老少男女都有。
  第一場,東厂方面派出了一名道裝全真,仲裁席上報名是梵淨山,練气士蕭賢,東厂客座供奉。
  蕭賢使的是劍,飛身登台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是為向冷寒月索報兄仇而來,先兄蕭圣,死于冷寒月之手。”
  常玉琳立刻喝道:“蕭道長,現在是兩個部門的較技,可不是報私仇的場合与時候,你要守規矩!”
  蕭賢道:“家兄也是東厂供奉,在執行公務時被冷寒月所殺,貧道不是在報私仇!
  常玉琳道:“冷大小姐把她在外所殺的几個人都具報了,是非曲直頗難核定,你們為公,她也是為公,所以才給你們一個公決的机會,卻不准談及私務,否則本席就要代圣上取消你的代表資格了!”
  蕭賢一咬牙道:“好!貧道就代表東厂向冷寒月索戰,請求在台上付之一決!”
  “那當然可以,不過要照秩序,冷大小姐在冷家庄送呈的名單上排名第五,你必須擊敗前面四名才輪到她!”
  蕭圣道:“那貧道也等第五個出場!”
  “那可不行,雙方名單是預定先呈的,報備在案,不得更改,你是第一個,就得第一個出場,除非你認輸!”
  蕭賢想想道:“貧道就認輸好了。貧道的對象只有冷寒月一人,可沒興趣跟別人過手!”
  “認輸下台,就不准再上台了,以后也不准再找冷大小姐,否則本席就將采取制裁行動!這是協議好了的!”
  蕭賢怒叫道:“這是誰作的協議?”
  曹正琳開口道:“是咱們。蕭賢,令兄為公捐軀,厂中自有追恤,但不能成為私仇,咱家好不容易才爭到這一場競技的舉行,不可以因公及私,你要是不守規定,橫生枝節,咱家也沒辦法了?”
  司徒平也在台下道:“蕭道長,現在是以公對公,一切都有規矩,可不能由著你高興,你若有本事,大可以連胜四場后,自然可以輪到冷寒月,否則你就下來,別耽誤別人的時間!”
  另一個虯髯壯漢也叫道:“老蕭,干就干,冷家庄上都是些后生小子,難道你就怕了不成,咱們每個人都要找冷寒月,你不行還有別人,窮嗜蘇個什么勁儿!
  蕭賢無可奈何地道:“好吧!貧道候教!”
  常玉琳宣布道:“冷家庄方面,第一名代表劉志遠!”
  劉志遠登台,蕭賢道:“劉志遠,你是風雷鞭門下,不是冷家庄的人,湊什么熱鬧!”
  劉志遠笑道:“蕭道長,你的消息太不靈道,劉某是冷家庄派駐在姑蘇地方的聯絡人,綠梅谷的兩位梅小姐早就在劉某身上做工作了,你居然說劉某是局外人?”
  “冷家庄不過是擔任皇宮近衛,要在外地派什么人?”
  司徒乎道:“蕭道長,官場編制你不清楚就不要亂說話,劉志遠代表冷家庄出場,就是冷家庄的人。”
  蕭賢道:“貧道不過問問而已,風雷鞭与貧道有些交情,貧道怕傷了他的弟子不好意思!”
  劉志遠笑道:“在下只是跟秦老爺子學過鞭法,卻算不得風雷門下,道長不必擔心,你跟秦老爺子有交情,也算不得是劉某長輩,劉某對你也不客气!
  蕭賢怒喝道:“小輩,就是風雷鞭本人在此,本師也不含糊他,你竟敢如此放肆!”
  劉志遠道:“在下只是告訴道長,在這較技台上不論交情淵源,手底下拿得出來的才是真本事!”
  “本師就劈了你這狂徒!
  搖劍就待進擊,劉志遠退了一步道:“慢來!咱們是否施以兵刃交手,這要先講明白的!”
  “這也有嚕蘇嗎?”
  “常大將軍宣布規則,交手時可以不限一种手段,但必須在事先聲明,我們究竟是比武,不是無賴拼命!”
  蕭賢道:“本師所為難道你不清楚!
  “不知道,劉某連道長大名,今日也是初聞!”
  蕭賢成名多年,被列名江湖上十大凶人之一,居然受到如此奚落,目中凶光頓發,厲聲道:小輩,你听好了,本師除了手中這一柄劍神奇莫測外,袖子尚有兩柄子母飛劍,腰中有一袋落星追魂砂,更擅吞云吐霧法術,著著俱足以致命,你小子是死定了!”
  劉志遠哈哈一笑道:“不過是一些暗器与下五門手法而已,劉某就憑手中這枝銅鞭就足夠應付了”。
  蕭賢咬牙道:“小子!你狂好了,回頭本師若不叫你粉身碎骨,誓不為人!”
  劉志遠卻笑道:“道長,手底下分生死,掉了腦袋都沒話說,不過兵刃無限,誰生誰死還很難講,劉某也該把自己的底細,抖給道長明白,劉某藝出風雷鞭門中,道長當知風雷二字的由來,那是說他鞭發有風雷之威!
  蕭賢冷笑道:“在本師眼中卻不值一顧!”
  劉志遠仍是笑道:“道長也許不放在心上,在下卻仍須說明,鞭發有風雷之威是一點不錯的,但威力并非來于鞭式,而是鞭上有一些特殊的构造,道長千万要小心!”
  蕭賢微微一呆道:“那是詭計手段,太不光明了!”
  劉志遠坦然道:“冷家庄的使命護衛圣駕的安全,非逞個人之勇,所以劉某的本事也只在擊殺來犯的暴客,不是在江湖中爭胜,道長如果覺得不值一戰,可以退下去!”
  “那不是要向你認輸了!”
  “劉某与人動手,不計胜負,只有生死,鞭勢一發,風雷繼之,一向不留人生路!”
  “胡說!你以前也不是沒跟人動過手,你在姑蘇以保鏢掩護,也常跟人交手,貧道怎么沒听說過!”
  那是因為沒到拼命的時候,今天情形不同,劉某為代表冷家庄,顯示我們護駕的威力,勢將無所保留!”
  蕭賢心中的确有點發毛,他知道冷家庄的技業,并不是完全靠武功招式,另有許多奇特的殺人手法和神兵利器,如冷寒月的六月飛霜寶刀就是其一,因此劉志遠吹得凶,他倒宁可信其有。
  但是如此被他嚇了下去,心中實在不甘,因此眼珠一轉道:“本師偏不信邪,接招!”
  聲發劍至,招式极凶,而且他的殺手還不至于此,曲袖中的子母飛劍,另一手探囊,洒出了一片落星追魂砂。
  他是存心在一出手,就把劉志遠放倒了下來,完全超出了一般比武常規的戰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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