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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万神幫”眾人紛紛栽落馬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方是哼出聲來,厲聲道:“爾等畏死怯陣,‘万神幫’何言一統紅湖?他們一老一少,你們也奈何不得嗎!”
  “万神幫”眾人人危懼,略一喘息,急急催動身下坐騎,但聞蹄聲滾動,密如急雨,卷起一股狂風,死命追下。
  星月無光,夜色茫茫。
  天香駕著鏢車,大汗淋漓。她自知這鏢車拉著木箱,又負載自己和村夫老者,如此下去,定會被“万神幫”追上。若是那樣,當不會有先前攻其不備的僥幸了。
  她心下火急,連聲道:“老丈,你赶車走吧!”
  村夫老者耳邊勁風呼嘯,神情急苦,听天香之語,亦連連道:“天香姑娘,我党天英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姑娘一人留下,也是抵擋不住那‘万神幫’的馬隊,姑娘斷不可冒此奇險!”
  天香心跳如鼓,自覺村夫老者党天英所言不錯。她一擊車馬屁股,嘴上又道:“老丈,他們怎會認識你呢?”
  党天英沉吟片刻,回道:“天香姑娘,我們今日凶多吉少,在下若將真相告訴于你,只怕也無用了。”
  他長歎一聲,回視馬隊如潮涌來,又是雙眉橫豎,慘烈道:“天香,我死無恨,只苦了姑娘了。姑娘,你恨不恨我?”
  天香身在車上,一心全系奔脫之上,何談有恨?
  此時,党天英如此之說,天香听來,心神一震:“不錯,今日我若死了,自是因他之故,我和他從未謀面,他又深知我的身世,還告之我的娘親就在木箱之中,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和娘親相見呢?—、、此中恩怨,當真難分難辨;說也不清。”
  天香心有旁念,拍擊馬儿之手卻是緩了。迷朦之際,忽听党天英一聲叫道:“天香,他們追上!”第四十三章深夜拜庄
  天香神游蕩蕩,党天英一叫,直似把她從夢中拉回。
  她心儿一頓,牙關一錯,竟不在催打車馬,卻扯住馬尾,讓車停下。
  “万神稻’眾复又把人車圍在核心。那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跳下馬來,其余人等亦是翻身下馬。
  禿頭短眉的漢子上前道:“党天英,你本不該死的。小姑娘,你不該了。不過,這會你們若是求我,晚了!晚了!”
  他似是大加怜惜,連連搖頭。
  “万神幫”殺人如麻,何曾象今日這般徒費口舌,惶惶作態?党天英心雖奇怪,面上卻平和威穆,冷冷道:“Z“小老儿死是應該,不過,若說這位姑娘該死,小老儿卻要討個公道。”
  禿頭短眉的漢子一聲長笑,陰聲道:“党天英,你自身難保,也敢和我討什么公道?……党天英,你是老糊涂了。”
  党天英自不在意,又道:“身為女儿,救她的娘親,又有何罪?……身為人夫,救他的妻儿,罪在何處?小老儿自言該死已是大違心愿,爾等若再加害無辜,小老儿雖自知力薄,亦不免搏L一搏。”
  党天英一番理論,禿頭短后的漢子听完一愣。他沉吟多時,方道:“党天英,你可說箱中之人,她竟是你的內人?”
  党天英擠出一笑,凜然道:“閣下以為如何?”
  未待禿頭短后的漢子回應,天香已是勃然色變。她一指党天英,斥道:“胡說!党天英,你該死!…党天英,你再著辱我娘,我就和你拚了!”
  天香道過此語,气血大涌。眾目睽睽之下,万不想覺天英竟說出此种話來。他或是怕死,或是求生之計,不管怎樣,這關系著娘親的名節,焉能任他這般放肆?!
  此中之變,“万神幫”眾料不及此,待見天香和党天英內生攻訌,又覺大喜過望。沉默片刻,他們忽發聲大笑,怪腔怪調,一時盡興而出,夜空交雜,排空嗡嗡。
  党天英臉上几變,扭曲彎彎。他看了天香一眼,目光之中,滿是濃濃的哀怨。大香一接那目光,怒气倏而一泄:
  “他為何這般看我?他污辱我的娘親,我不該斥責他嗎?…”
  天香魂惊之時,卻見那党天英猛一聲暴喝,直如平地惊雷,蕩蕩叫出,暴喝聲中,他身形頓起,宛若困獸一般,直向禿頭短眉的漢子扑來!
  禿頭短眉的漢子見之一笑。他自不躲閃,只是輕出長臂,直直抓向天英,口中猶道:
  “党天英,你是求死嗎?”
  党天英牙關咬破,身在空中,見禿頭短后的漢子這般輕看自己,更是憤气攻心,不存活念。他盡運周身气力,臉L漲紫,亦不換招旁攻,仍是直直攻到。
  二人對擊一掌,立有啞響之聲,漫如裂竹撕破,四下散開。響聲過后,党大英身被震起,空中几旋,他一擰身形,复又運气于身,扑向禿頭短眉的漢子。
  禿頭短眉的漢子腳下未動,待見党天英又是攻來,眉頭一皺,口道:“党天英,你真是糊涂了。”
  他搖頭不止,卻不再和他對掌。一待党天英狠狠扑至,他身形一錯,又手一抄,快過閃電,一下點了他的穴道。
  天香眼見党天英穴道受制,身如天石下墜,重重摔在地上,動彈不得,一時心下大苦:“他這般拚命,可是因我罵了他嗎?……他如此年紀,又怎會拿己性命和我斗气?他到底是何人呢?”
  她神差鬼使,腳下一點,身形已飄向党天英,只想救他回轉,莫讓“万神幫”傷他的性命。
  她一心記挂在党天英身上,卻是忘了大敵在側。禿頭短眉的漢子冷眼一瞥,又是雙手一抄,天香身在半空,只”覺一股勁風掃來,隨后身于猛地一麻,施展不得,向下直墜。
  天香下墜之時,神智一清。她自知被人點了穴道,叫苦不迭:這樣一來,党天英性命難保,自己亦任人宰割了。
  一想娘親身在箱中,難熬之時,她的身子突然停住。一雙大手,把她穩穩托住。天香睜眼一看,禿頭短眉的模樣赫然在目,她心下一嘔,險些吐出水來。
  身入敵怀,天香自知縱有千悔万恨,又能如何?她雙目一閉,只是待死。
  過了良久,卻听耳邊禿頭短眉的漢子輕輕一歎,隨后抱她上車,平放下來。一會,党天英又被抱上車來,放在其側。
  一長臉大漢接著坐在車頭,吆喝一聲,那馬儿蹄踏聲起,緩緩而動。
  “万神幫”眾各上坐騎,隨侍左右,直如眾星拱月,一同前行。
  天香躺在車上,身形隨那縹車L下顛簸,勞苦難耐。
  党天英看之大怜,輕聲道:“天香,是我害了你啊。”
  天香不解搖頭,無力道:“老丈,你還生我的气嗎?……你那么說,終是不該。”
  党天英吁了一聲,細細打量著她,喃喃道:“天香,你長大了,這么大了,是個大姑娘了。你娘若是醒了,真不知有多么高興。天香,你真的喜歡你的娘親嗎?……”
  天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這樣說話,又不應該了。听他的口气,竟和我的生身父親一般,自己若不是先前他那般求死之狀,定會再罵他一頓。
  党天英見她無語,目光一緩,歎道:“天香,我已臨死不遠,你若心存疑問,自可問我便是。”
  天香諸疑在胸,早是紛亂無緒,郁悶難堪。今听他一言,忽地心頭大亮,悅喜不盡。她側過縣去,顫顫道:“你真的不怪我了嗎?”
  党天英默默點頭,隨后道:“時候不多了,你問吧。”
  天香見他目光神傷,哀苦無限,又是一惊。她自不多想,小聲道:“老丈,你是何人?……你怎知我娘未死,在這木箱之中?……我路過此處,你便喚我,你是怎么識得我的?…我們一家,你又怎深知底細,敢情你和我們一家,很早就相識嗎?……”
  她諸疑久在胸中,這會一吐為快,竟是無頭無腦,一并道來。党天英見她這番急迫,默默听過,面上聳然一動,口道:“天香,你無須問了。我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于你,行嗎?”
  他不待大香作答,忽又臉色肅然,低聲道:“大香,此處大敵環側,處處有耳、我小聲說來,你万不可自制不住,惊叫有聲,讓他們看出异樣。”
  天香沉沉點頭,自知党天英所說不差。此中關系著自己一家人的秘密,“万神幫”既是沖著自己娘親而來,當是大有隱情,雖不可猜測,卻是絕不會有什么好心。如若讓他們听去一二,那還了得?!
  天香念及此中厲害,不自覺地走上前去。
  党天英俯耳過來,正待啟齒,忽听赶車的瘦長漢子一聲高喝,那馬儿一抖鬃毛,竟是猝然停下。
  党天英、天香惊醒過來,側目一望,但見鏢車已來至一庄院門前。眼前庄院大門漆黑緊閉,其上碩大銅環,作猛獅之狀,伏在那里,正瞪著凶狠的眼睛,向他們逼視。
  兩人心頭一緊,各自挪開少許,再不作聲。
  冷寂之中,禿頭短眉的漢子滾下馬來,來至門前,舉手扣打銅環,口道:“万神幫’南方舵舵主宮笑海,前來拜庄了!”第四十四章一紙軸卷
  禿頭短眉漢子自報名號,聲震四野。林中老鴉驀地惊飛,鳴聲噪噪。天香目睹于此,心道:
  “此人自稱官笑海,又報上‘万神幫’的名頭,此庄主人若不是他們同道,只怕嚇也嚇死了,怎敢開門納盜?……想必是他們已然約好,狼狽為奸,宮笑海這才無所顧忌,直上門來。”
  她料到此處,忽義惊惊一顫,目光落在那木箱之上:“宮笑海前番只言求取木箱,可是為了送給此庄主人嗎?……此庄主人又是何人,竟費此周折,興師動眾,要我的娘親?”
  她思情之下,念想自己的爹爹獨孤雄已然在定時寺現身,那會已抱著死去的哥哥文奇崛走了,這會此庄主人,當不會是他了。不是自己的爹爹,又有誰這般施為?此中真意,又為了什么?
  天香疑心更甚,魂魄俱惊。她屏住呼吸,目對黑漆大門,竟是不肯眨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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