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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玉洞真人也為之一震,凝神提防四周,他也知道那家伙是著了暗算,卻不知由何方而來以及中的是什么暗算。
  這种看不見的敵人,使他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他必須全神戒備,才不致為人所乘,若是他全力去搏殺這個小子,一招未必見效,可是旁邊來的暗算就無法防范了。
  對峙了半天,他畢竟不敢冒險,收回了劍,冷冷地道:“小子,山不轉路轉,下次還會見面的。”
  南宮少秋道:“老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若是你在忠順王府混得不如意,不妨來找我,我負責給你們安插比供奉更高的位子。”
  玉洞真人的涵養好到了极點,居然也不加理會,只是朝古月上人道:“法兄,我們回去吧!”
  南宮少秋卻不肯放松,盯在后面搶問道:“二位施襲不成,又折損了三個同伴和一名車夫,鬧了個灰頭土臉,這下子回去見王爺,面子上恐怕交代不過去吧?”
  古月上人忍無可忍,一頓方便鏟,鼓目怒問道:“小子,你還待怎地?”
  南宮少秋道:“我是在替二位著急,想個下台的方法,比如說由我在二位身上弄點不輕不重的傷口。
  二位回去就可以說,由于我們這邊來了個厲害的幫手,二位力戰不敵,只有無功而退,像二位這樣皮毛不傷,好端端的回去,的确是很難向人交代的。”
  看來他是一片好心,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實在能气死人。
  玉洞真人城府那么深的人,也忍不住气得七竅生煙,厲聲大喝道:“小子,你實在欺人太甚,饒你不得!”
  回身發劍,又勁又厲!
  碧瑤怕他無法招架,連忙上前仗劍替他擋住!
  但她心中實在恨他不知死活,今天能夠安然全身而退,已經很不錯了,他卻偏要油嘴滑舌,把敵人又惹火了回身拼命。
  哪知南宮少秋搗的蛋還不夠,從車上取下了策馬的鞭子笑道:“碧瑤!你只要能纏住他三兩個回合,我就可以叫這老道出丑,著實的給他几鞭子,我的劍法不行,耍馬鞭可真有几手,我能擊落空中飛的蚊蠅呢!”
  兩三個照面下來,碧瑤被殺得連連后退,可見這老道是真的火大了,決心想殺人以逞一快。
  南宮少秋在旁邊,突然長鞭抖開一團鞭花,喊了一聲:“著!”
  “啪!”的一響,在玉洞真人的脖子上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著鞭處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玉洞真人只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怒火更熾,厲吼一聲,奮力劈開了碧瑤的劍,反腕猛掃,劍光罩向南宮少秋,其勢凌厲無比。
  碧瑤見狀大惊,急忙運劍去解救,但已來不及。
  她只有一咬牙,劍勢運足,攻向玉洞真人身上的要害,逼他撤招自救,以便化解南宮少秋的危机。
  哪知這位少爺忒也奇妙,對著漫天劍影,完全不當回事,長鞭巧妙地揮出,先是在王洞真人的鼻梁上打了一鞭。
  打得玉洞眼前金星亂飛,什么都看不見了,手下為之一松一慢。
  而南宮少秋鞭梢落回來,吧的一聲又擊中在手背上,使他的劍勢完全走樣,無法再傷人了!
  但是碧瑤的劍勢卻沒有停止,直透進玉洞真人的腰眼,穿刺腎盂,玉洞真人怪叫一聲,身形縱出兩丈遠。
  他再度落地時已是步伐踉蹌,向前只跑了兩步,腰間血噴如泉,身子搖晃著倒了下來。
  他倒在地下,沒有看殺他的碧瑤,只是指著南宮少秋道:“小子,你好奸詐,藏得好功夫!”
  南宮少秋的表情傻傻的,似乎不相信地道:“老道,你是怎么了,我告訴你我的鞭子耍得很不錯,但打在身上絕對要不了命,你怎么就死了呢?”
  玉潤真人說不出話來,但兩只眼睛卻瞪得老大,人已咽了气卻死得很不甘心。
  碧瑤似乎也難以相信自己真能殺死對方,因為玉洞真人的劍法比她高明,功力比她深厚,一切都胜過她多了。
  因此絕無可能是被她殺死的,但是玉洞真人腰上一劍明明是她刺進去的,也是玉洞真人致死之由。
  但玉洞真人真是她殺死的嗎?
  最震惊的莫過于古月上人了。
  而最難相信的也是古月上人,玉洞真人的武功比他還高一點,卻被這兩個小輩聯手在兩三招之內殺掉了。
  他不知道是對方技藝太高,抑或是玉洞真人一個偶然之間的大意。
  過程他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南宮少秋的鞭子的确耍得妙,在重重的劍影中突破進去,先聲奪人,擊中了玉洞一鞭。
  但是另一鞭擊碎劍勢的精著他卻沒有看見。
  就連參与決斗的碧瑤也沒有看見。
  因為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閃,极少有人能捕捉到的。
  因此,古月上人判斷是大意的成分居多。
  照理說,他此刻應該知難而退了!
  這次安排突襲的計划有六個人,對付一個雛儿和兩個女孩子,已經太過于小題大作了;但是因為忠順王還希望能威逼對方投向東厂來,才派出他們兩個老的來。
  卻沒想到事情竟變成如此,六個人死了五個!
  自己這下子回去真的難以交代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狠起心來一拼了。
  不管怎么說,也必須拼倒對方一個才有老臉回去。
  他名列凶人,想到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管什么前輩身分。所以他撈起月牙方便鏟猛地橫掃,竟是把三個人都罩在內。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襲的。
  這一招又急又凶,南宮少秋一聲:“不好!”
  雙手一拉碧瑤,一拉小紅,三個人并排地倒下去,鏟風堪堪由身上滑過,的确是惊險万狀。
  而南宮少秋應變雖有急智,反應卻實在太差,第一招險著被他躲過去了,躺在地下卻仍然緊緊地摟著兩個女孩子忘了放手。
  假如古月上人接著再來第二招,他們一定躲不過了。
  碧瑤和小紅卻是知道厲害的,雙雙掙開了他的手,一縱而起,挺劍要去攻擊古月上人以搶先机時,卻又呆住了。
  大和尚已嗒然西歸了,身子分成了兩截,而那只方便鏟帶著他的上半身飛到老遠的地方。
  下半段殘軀則倒在凜若天神的慕容剛足下,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支長劍。
  南宮少秋也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見慕容剛,笑著對他眨眨眼道:“剛叔,你可來了,方才我們這儿好熱鬧,你沒看見兩位姑娘有多凶。
  小紅姑娘一劍劈下了三只鳥。
  碧瑤則一劍刺死了一個叫玉洞的老道,他跟一個大和尚听說都是什么宇內十三凶中的人。對了,大和尚呢?”
  慕容剛笑道:“大和尚只剩下半截了,我來的時候,他正好在對你們偷襲,一鏟橫掃,我也給他來個依樣畫葫蘆。
  結果他那一鏟被你們躲過了,我那一劍被他的上身躲過了,隨著方便鏟飛到竹林里,卻把他的下半截留下了,我在這里守著,看他敢不敢過來拿!”
  惊魂甫定,大敵皆除!但兩個女孩子卻望著這一對活空,她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真笨還是裝傻!
  但慕容剛顯然說的是笑話,他埋伏一邊,逮准机會突出一劍腰斬了古月上人,時机的确選的絕佳。
  只是他應該早點出來挽救他們少主的危机的,先前在兩大凶人的逼攻之下,情勢多么危險。
  慕容剛難道沒听過十三凶人的厲害嗎?
  還是他對他們的少主深具信心呢?
  但看他的樣子,似乎真沒听過十三凶人之名。
  因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少爺!十三的人看來也沒什么了不起,那個和尚不是被我一劍砍成了兩截。而且他也窩囊得緊,丟了下半身都不敢回來取!”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別逗了,你能一劍劈他成兩截,純屬僥幸。他一心都在我們身上,沒注意你而已,再加上你身強力壯,才能一招奏效,可別真以為十三凶人是如此輕易好應付的。”
  慕容剛笑道:“這個我知道,少爺,你放心好了,我從來也沒以為我是無敵大英雄,否則我來到之后,早就現身出來了。
  正因為我知道對方不弱,而我自己也不怎么樣,現身出來幫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躲著抽冷子來一下,說不定能建下大功呢!”
  碧瑤這才微微一笑道:“剛叔,你這下子可真建了大功了,腰斬凶僧,這一斬你將聲名大增。”
  慕容剛連忙搖手道:“姑奶奶,我可不要聲名大增,那只會增加麻煩,倒不如給我几兩銀子實惠些。”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這么一說可就叫我難堪了,你几時短過用度,錢放在你身上。隨你高興花……”
  慕容剛笑道:“少爺,承你看得起沒把我當外人,一切都交給我,但人不可無人我之分,你的東西放在我這儿,可不就是我的!”
  “剛叔!我可是說過你可以任意花費的。”
  “你雖然說過,但我也得有個算計,我一年可以領的俸多少,能花的有多少,不是我賺得到的,我不能花,花起來也不痛快。”
  對他的這份執著,南宮少秋只有搖頭歎息,倒是碧瑤与小紅對慕容剛的看法,又多了一層敬意。
  車子改由慕容剛駕著,又折上大路,直上西山,終于在半山間,一棟精美的華廈前停了下來。
  四個人下了車。
  門上有個不男不女的家伙忙迎了上來道:“我的姑奶奶,你們可來了,里面可又催了好几遍了,叫武七傳云板連遣出七道快馬去催駕了,怎么,你們設遇上?”
  碧瑤冷笑一聲道:“大米飯,虧你還有臉去催,你這個總管是管些什么的,只管傳人,不管清道的。
  我們在半路上叫人截住了,你居然也不著人來接應一下,害我們差點沒丟了性命,見了老爺子,我倒要問一個明白!”
  那個被稱為大米飯的家伙一惊道:“什么?被人截住了,姑奶奶你可別開玩笑,誰敢在這條路上截人?”
  “沒人敢?你不妨去山口那條到竹林寺的小路去看看,還躺著六個死人呢!你以為西厂兩個字是廣成子的翻天印,能叫諸神回避嗎?”
  “啊!真是有人截阻了,是些什么人?”
  “嶸山三鳥,空門雙凶,再加上一個番子!”
  “是東邊的,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直接冒犯,不過這是為什么呢?朱老四不是個莽人,不會做這种莽事儿的呀,他難道打算要跟老爺子硬干嗎?”
  “你准備著點,那是遲早的事。我推荐南宮公子給老爺子,忠順王要搶人,這會儿碰了大釘子,說不定惱羞成怒,會真來上一下子呢!”
  “敢情是為了這個,那就難怪了,這位是南宮少爺吧,瞧這一份流水行云的气概,哪個不愛呢?
  啊!姑奶奶,你剛才說的空門雙凶,莫不是名列十三凶人中的玉洞和古月那兩個老怪物吧!”
  “怎么,難道我還會虛報兩個名字來冒功不成?人是南宮少爺和這位慕容大爺殺的,尸骨還停在竹林里,你可以派人檢查去。
  大米飯喜動顏色地道:“那可真了不起,這可真是奇功,我得赶緊報告老爺子這個好消息去。”
  他說著回身就跑。
  碧瑤沉聲道:“大米飯!回來,這是什么規矩,你也不向南宮公子和慕容大爺見禮,要知道你雖是這擁翠山庄的總管,他們二位一進門可就能管著你!”
  大米飯忙又回身,對南宮少秋和慕容剛一揖道:“二位!千万饒恕小的失禮,小的姓范,叫范達迷,不過別人都叫我大米飯!承老爺的恩典,派在這擁翠山庄打雜,還望二位往后多多提拔!”
  南宮少秋見他滿面紅光,分明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但是他卻表現得一派卑恭屈膝之狀,倒是對他頗為注意。
  因此也回了他一揖道:“不敢當!范總管,日后多照應。”
  大米飯笑著又拱拱手道:“罪過!罪過!少爺太客气了,少爺您當了統領,就是小的頂頭上司。
  只要您吩咐,小的無不鞠躬盡瘁,唯命是從!您各位慢慢進來吧,老爺子在擁翠樓等著呢,小的先去報告好消息去了!”
  一轉頭又跑了。
  南宮少秋望著他的背影微笑不語。
  碧瑤問道:“少爺,你看這個人怎么樣?”
  “這是一個很怪的人。”
  “怪?怎么個怪法!”
  “他內外兼修,身手俱屬一流,可是看他對人這种謙卑的態度,倒又實在不相稱。”
  “這家伙會是內外兼修。”
  “我自己雖然沒下多大苦功去練,可是我看人絕不會錯,這是我伯父特別關照的,他說我將來要領軍帶人,自己不一定要勇冠三軍,但不可不知人……”
  “這么說來,倒是我們看走眼了,他從小就淨身進了宮,一直在當小太監,被人壓著抬不起頭。
  因為他聰明伶俐,能言善道,善解人意,我義父才提拔他一把,讓他在西厂里當個總管。
  他不但打打雜,而且還負責宮里宮外的傳遞消息,因我義父平時必須在宮中,必要時才出來一趟,可是他也沒對這家伙特別看重!”
  南宮少秋道:“一個人的武功修為到了某一种境界時,自然而然會產生一股傲气,那是所謂的風骨。
  這家伙有技而無風骨,倒是不簡單,如果不是他故意藏拙,就是他別有用心,倒不可不防。”
  “這……我要告訴于爹一聲。
  “目前還不必,我多觀察他一陣,弄清楚他是哪一种人就行了,不怕他城府再深,我也有辦法掏出他的底來。”
  四個人向前行去,一路上都有人站崗,看見他們后都執戈行禮。南宮少秋道:“這儿是西厂了。”
  “是的!他們部是當差的番子,那些有執事的大檔頭、二檔頭們,都在樓中陪侍我義父了!”
  南宮少秋輕聲一歎道:“這算是什么呢?執軍器而不著戎裝,列軍儀而無軍容,不倫不類。
  若叫我伯父看見了,不每人賞他們一頓鞭子才怪!趁早叫他們隨便站站還像個樣子些,這樣半吊子看了都戳眼睛。”
  碧瑤的臉微紅道:“他們是便衣辦事的人員,不能著戎裝,如果你要好看,可以調些御林軍來站崗。”
  南宮少秋道:“我要什么好看,我只是說這樣于不成体統,便衣辦事就隨便行動,不必擺樣子?”
  “這都是大米飯弄出來的,一個自小在宮中的太監能有多少見識,等你接事之后,你是統領,要怎么樣改革都行。
  現在你給我留點面子,少批評兩句行不行,因為我也是副統領,這一切我也有一半的份儿的。”
  “你也是副統領,那誰又是統領呢?”
  “是我義父自兼,以后請他免掉這份兼差吧,其實他自己也极少出來管事。”
  “居其位而不謀其政,這是最要不得的事。”
  說著已經到了一棟華樓之下。
  大米飯站在樓梯上,堆著滿臉的笑容道:“老爺子听你們來了,高興得要親自來下迎接,是小的攔住了,各位快請上去吧。”
  說完又回頭在前引路。
  上了二十多級的樓梯,卻見一個老者,白面無須,臉色紅潤白發蕭蕭,長得倒是儀表堂堂,只是沒有胡子,缺少威嚴。
  碧瑤先一步上去,扶住了他的膀子道:“干爹,您怎么出來迎接呢,那可不敢當。”
  這就是勢傾大內、最有權力的宮中尚衣監江振。
  南宮少秋很絕,他見江振著了錦袍,挽起了頭發,擺脫了官監的打扮,知道他對自己宮監的身分不滿意。
  因此也不稱呼他為公公了,屈下一膝道:“小侄南宮少秋參見老伯。”
  這個稱呼使汪振滿心歡喜,連忙拉他起來笑道:“好!好!賢侄太客气了,剛才听說賢侄在路上受了惊。”
  “几個跳梁小丑,不足為論。”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豪情万丈,空門雙凶,在你口中竟是跳梁小丑,朱老四听見了,不气破肚子才怪!”
  他口中的朱老四是指忠順王。
  朱是皇旁的國姓,一般人都要避諱的,他卻直呼而出,而且忠順王是皇帝的堂兄,排行第四沒錯,但忠順王是公開御封的親王,他卻直呼朱老四。
  不僅他如此,連大米飯剛才也喊了聲朱老四,可見他們這伙人的跋扈与罔顧法紀了。
  汪振緊接著,又看向了慕容剛。
  慕容剛不得已也作了揖道:“末將慕容剛,參見老爺子。”
  汪振也客气的向他彎彎腰道:“好,果然是一世虎將,听說空門雙凶中你也宰了一個,是哪一個?”
  碧瑤忙道:“慕容將軍是一劍腰斬虎牙僧,干淨俐落,比女儿和南宮少爺還強呢,我們是雙戰玉洞……”
  汪振興奮莫名地道:“賢侄,在這儿雖說是跟朱老四各領一厂,負同樣的任務.可是他仗著人多勢眾,處處要占強一步不說,還要排擠我,想吞掉我這個部門。
  我雖然不服气,但是勢不如人,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難得有賢侄來幫忙,咱們就不必怕他了!”
  他拿起案上的一顆大印和一道令符道:“這是西厂的統領憑信,老夫現在交給你,也就是把西厂全都交給你了。今后該如何整頓內部,加強對外工作表現,全看你的了,你盡管放手去做好了!”
  碧瑤道:“就這么簡單嗎?”
  汪振道:“當然不會這么簡單,還有很多手續公文,不過小范會辦,老夫當眾宣布過,就算是定局了!”
  于是在一頓接風宴与慶功宴后,南宮少秋的西厂統領就算是正式就任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調閱檔案,看一看舊有的人事資料,心中已有了底子。
  因為大米飯在這方面很稱職,對于哪些人忠貞可靠,哪些人的忠貞有問題,哪些人肯定是跟東厂有來往的,都作了個詳細的注腳。
  照檔案看,汪振并不糊涂,對厂中人事是很清楚的。
  只是東厂的勢力實在太強了,西厂中几乎有一半人是已為東厂所吸收,二成的人有待查證。
  而實際可用的人不過兩成,而且地位都不高,技藝也沒什么特出的。
  南宮少秋皺眉道:“糟!太糟了!難怪我在來的時候,會受到對方的攔截了,看來東邊的勢力早已侵吞到這邊,間諜充斥,隨時可以吞掉這邊了!”
  大米飯道:“可不是,老爺子就是擔心及此,所以才亟力要個人來整頓,幸好找到了統領。”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目前是沒有辦法的了,因為那些人只是形跡可疑,并沒有在确切的證据,不能動他們。”
  “有證据也沒法子動,因為他們只是跟東厂有來往,那可不犯法,兩個部門都是為朝廷效力……”
  “這倒也是,看來,想要清除這些人,我還得另外動腦筋、范總管,我有一批人,目前可不想帶進來。”
  “統領,您若是不帶人來,恐怕獨木難支。”
  “人我是帶來了,只是不能明著帶進來,免得泄了身分,我要二十份執事腰牌,名單暫不呈送,憑牌辦事,由我負責。”
  “是!統領有用人的權,名字不鐫上腰牌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申報上來,以便向戶部支俸。”
  “這二十個人不報名,統一支俸,由我統一具領后,再分發給他們。”
  “統領,照規定上,至少要報告上面一聲的。”
  “上面是誰?范總管,我這個統領是隨著大統領同進退的所以我只認一個汪老伯,假如他要問我,我會直接告訴他,否則我絕不告訴第二個人,那些腰牌你給是不給?”
  大米飯沒辦法,只得道:“當然給,統領要几塊金牌?几塊銀牌?几塊銅牌?”
  “本座帶來的人,沒有使用銀銅牌的,自然全是金牌。”
  “這個恐怕沒辦法,照編制規定每個厂中金牌是二檔頭缺,只有三十名缺額,現在已有廿四名了,統領最多只能補上六名!”
  “沒那事儿,我不理什么限制。我這些人員是對外辦事用身分不夠辦不了事。你所擔心的是怕那些俸給報不准,這沒關系,不夠的我自己補上。
  二十面金質腰牌,你立刻給我送過來,范總管,以后我交代的事,你少給我談規定,厂衛辦事,几時守過規矩的!”
  他的態度一硬,反而把大米飯吃住了,連忙唯唯諾諾地把金質腰牌送來了。
  碧瑤瞧了笑道:“還是你這位統領威風,這家伙雖然對人恭順,但最會拿蹺找麻煩,動不動就拿規定來難人。
  因為所有的規定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只好由著他說去,別人為了辦事方便,只好常送他一點小人情。”
  南宮少秋神色微動地道:“原來他好貨!”
  碧瑤道:“自古太監沒有不貪的,包括我義父在內,都有這個毛病。”
  南宮少秋道:“他們又沒后人,自己在宮中,衣食不缺,也沒有多少時間去享用,要錢干嗎?”
  碧瑤一笑道:“這你可問住我了,我也說不上,也許他們是天生受財吧。大米飯私下有兩處公館。
  一處是他的家人,由他哥哥當家,另一處則是住了几個粉頭儿,丫環婆子用了一大堆呢。”
  南宮少秋搖頭歎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真是天曉得,為家人設個窩,倒還情有可原。
  另外那個藏嬌金窟,不是浪費嗎?明擺著是替人預備,花錢去買王八做,這家伙的癮頭可真不小。”
  小紅不禁掩著嘴笑。
  碧瑤雖也忍俊不住,但卻強繃著臉道:“南宮兄,你能不能說話正經些,要知道你現在是西厂厂衛統領,總要有點威嚴!”
  南宮少秋道:“那可沒辦法,我生來就不喜歡搭架子,所以才走進這個圈子,否則我早就做官了。”
  碧瑤道:“我最討厭一個人油嘴滑舌!”
  南宮少秋道:“那你也只好將就一下。碧瑤,我第一次見你也沒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你為我作成了這個差事,我很感激,但并不表示我一切都得听你的。”
  他的神色逐漸正經起來了。
  碧瑤也是一怔,頓了頓道:“我几時要你全部都听我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可是情形的确如此,你認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行。
  你先是告訴我如何做事,現在又要告訴我如何做人了,甚至于告訴我如何做一個你喜歡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認為大家相處,最重要的就是互諒、互敬、互重,在欣賞別人的优點時,也要同時容忍他的缺點,不要勉強別人改變來适合自己。”
  自從認識相交以來,這是南宮少秋第一次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地說話,卻使碧瑤最受不了。
  她脹紅了臉道:“我是為你好,否則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南宮少秋緩緩地道:“沒人規定這個統領一定要什么態度,只是你自己不喜歡而已,假如我一定要討你喜歡才能干統領,我宁可不于。”
  “干不干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說完這句賭气的話,她回頭就跑開了,惟恐眼淚會流出來。
  小紅白了南宮少秋一眼道:“少爺!你也是的,她不過才說了一句,也的确是為你好……”
  南宮少秋逍:“你也認為她是為我好嗎?這個統領雖然權大,卻不是真正的官儿,而且也不受人管。
  況且我就算行止失常,御史也參不了我,因此我用不著裝起一副正經的樣子來給人看。”
  “將來你不是永遠干這一行,你要去帶兵的!”
  “那就更荒唐無稽了,她從沒帶兵怎么知道如何帶兵呢?她分明是以自己的好惡看法作標准,卻要別人去迎合她的標准,你憑良心說,她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紅呆了一呆才道:“就算是吧,她也是一番好意,這是在關心你!”
  南宮少秋道:“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她關心的方法錯了,關心一個人是想著如何為對方做些什么,而不是要對方為自己做些什么。
  她也許是一向驕傲慣了,只知道如何去糾正別人,從來也不知道如何去与別人平等相處,她永遠是一個發令的人。
  這樣的人可以成為一個好的主管,卻不是一個好朋友好妻子的。你把我的話告訴她,要她平心靜气地思考一下!”
  小紅咀嚼了一下他的話后,含笑地追了出去,終于在一間屋子里找到了正在擦眼淚的碧瑤。
  她笑著過去道:“表姐,你那樣一個堅強的人。也會掉眼淚嗎?”
  碧瑤憤憤地道:“我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會這么沒出息,可是想想實在气人,他簡直不識好歹。”
  “不!表姐,這次是你錯了。”
  “我錯了,我告訴他的那些話難道不對?”
  “對不對我們不論,但無可否認,你不是為了道理而告訴他,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喜惡,你討厭說話不正正經經,他卻是風趣已慣。”
  “他那叫風趣嗎?完全是貧嘴!”
  “不管是什么,他已經活了這么久,習性已成,你不能再去改變他,至少不能為了討你歡喜而改變他,你只能決定這個人是否能相處,是否可以相守終身!”
  碧瑤一怔道:“什么廝守終身,哪能談得這么遠?”
  小紅道:“或許你自己還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但人家可漏了口風了。”
  碧瑤忙問道:“他說了些什么?”
  “我把他的話轉述一遍,你听了自己去捉摸一下,若是你對他毫無意思,不妨日后疏遠一些,否則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對這樣一個男人,你是否能接受!”
  碧瑤紅著臉道:“鬼丫頭,越說越不像話了,什么叫接不接受?難道我就非嫁人家不可了!”
  “我可沒這樣說,反正人家是擺出話來了。在我的看法中,他的要求并沒有錯,一個男人原該有他的尊嚴,不能事事受制于婦人,那种男人一定沒出息!”
  小紅接著把南宮少秋的話說了一遍,也把南宮少秋說話時的神情与態度,描述得很詳細。
  碧瑤听了冷笑一聲道:“稀罕,他以為我非嫁他不可了。”
  小紅道:“瑤姐!你這樣想就大錯了,今天的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人家只表明自己的態度立場而已。
  倒是你,以為他這個官儿是你賞的,處處都要去干涉他,甚至于管到他的言行舉止了!你說對不對?”
  “我是為他好。”
  “得了!瑤姐,你我心里明白,人家更明白,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喜惡而已,難道你真懂得如何做官嗎?
  他有自己的背景和立場,并不需要去巴結逢迎,自然也不需要做作,坦率自然、活潑風趣,那有多好!
  難道你會喜歡一個不苟言笑的木頭人?算了吧,你自己也不是那种一本正經的道學先生,何苦來裝成假正經呢?”
  碧瑤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鬼丫頭.著樣子你倒是很欣賞他的,為什么你自己不嫁給他呢?”
  小紅笑道:“我的确很欣賞他,他若開口求婚,我會毫不考慮地答應。只是人家看中的是你,我除了單相思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呢?”
  碧瑤笑著道:“丫頭的臉皮真厚,看什么話都說出來了,你放心有了我就少不了你的,無論如何,我也會把你帶在一塊儿的。”
  小紅也紅著臉道:“瑤姐.你的臉皮也夠厚的,自己都還沒著落呢,居然替我打算起來了。”
  碧瑤笑著要去擰她的嘴。
  小紅笑著躲,兩個人鬧成一團!
  但是沒多久,碧瑤卻長歎了一口气!小紅奇道:“好好的,你又歎什么气.莫非又想反悔了?”
  碧瑤苦笑道:“我們都是一廂情愿,也許他根本看不起我們,以為我們真是青樓歌妓呢!”
  小紅也輕歎了一口气道:“瑤姐,你的心眼儿可真多,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你了,患得患失的。
  他就算是傻瓜,也該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了。
  青樓歌妓那會有這身武功的,何況我們兩個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在江湖上的名气也不小。
  我根本沒改名字,你碧瑤兩個字,也把碧落仙子給現了出來。
  你說他還會想不到嗎?否則他早就該問問我們的姓名了,到現在不問,就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我怕就是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分,也還未必瞧得起咱們,人家究竟是將相世家,跟江湖儿女之間,畢竟身世懸殊,有點距离的。”
  “瑤姐,不是我說你,那么一個干脆的人,怎么會那么別扭呢!這位少爺如果是像你所希望的那种一本正經,古板的道學先生,或許會有這种想法,但他卻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性格,絕不會在乎這些的。”
  碧落道:“看看再說吧,這种事總不能咱們自己主動去催他吧,總得要人家先有了表示。”
  “那當然,咱們又不是真的干窯姐儿的,總不能自己送上門去,只是你今后也別太正經了,把人家嚇倒了,那才是自絕于人呢!”
  “鬼丫頭,又口沒遮攔了,這叫什么話?”
  兩個女孩子又鬧成了一團。
  不過碧瑤也明白地顯示了她的心事,掃除了她眉頭的愁皺。
  再見到南宮少秋時,碧瑤還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已有了笑容。倒是南宮少秋皺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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