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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在厂衛中還兼份差嗎?那可是大肥缺!”
  “那份差事也得看當紅与不當紅,像我這樣地跑跑消息,每月六十兩銀子,打應酬都不夠,好容易走上汪公公的門路,他看我還是故人之后,才開口一千兩金子,要是別人,化三千兩也混不上呢!這可是個机會!”
  “活動一個大檔頭,要這么多錢?”
  馮武唉了一聲道:“六姐,你實在不懂,一個大檔頭可以獨擋一個部門,等我混到手上之后,各處大小官員們的教敬,再加上有事情時,當事人打關節,不出三五個月就加倍撈回來了,有許多生意還是在你們錢家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姐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胡美珍沉吟一下才道:“我還得去問問我們那位前輩白牡丹娘娘再決定點次我可得一個人去,你不許跟來!”
  “我跟去有什么關系?”
  “不行!她是個女人,我們女人家有些知心話要談,我還得請示几件心里的事!不能讓你听見。”
  “白娘娘是神仙,她不會開口,你們怎么談天?”
  “我有我的方法,我在神前求卦!”
  馮武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希望那位白娘娘不要搗我的蛋,胡亂給你指示!”
  胡美珍招呼小道士跟著她到偏殿去了,殿中只有老道士知本和馮武,知本獻上了一杯茶后,才低聲道:“公子既有世襲的前稷,何必去跟那樣一個庸俗婦人在一起。”
  馮武微怒地道:“我姓馮的要女人可以一把抓,誰希罕這老婊子,可是我最近活動前程要錢,只有她有錢。”
  “公子,這种女人的錢不好使,日后她纏上你,會使你透不過气來,除非你明媒正娶……”
  “那怎么可能,我有了發展,自然要論婚大族,好作個靠山,那能要這种女人呢?”
  “然而公子又將何以處之?”
  馮武笑了一笑道:“那時候我有錢了,加倍還給她,打發她走路就行了。
  老道士搖頭道:“這种女人并不光是錢打發得了的,她眼中看過的錢多了,她肯把一千兩金子給你活動,自然也不在乎多一倍的金子,她要是跟定了你,問題就麻煩了。”
  馮武臉色變了一變道:“最好她自己識相,否則我又豈是怕找麻煩的,在厂衛中,叫一個人不開口有的是辦法!”
  “公子這方法對一般女人還行,對這個女人怕不中用,她見得多厂,認識的人也不少,事前也會防著一手。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一個把柄,公子豈不是永將受人挾制。”
  馮武不禁為之一頓道:“那該怎么辦?”
  老道士道:“最好是別欠她的情,不用她的錢。”
  “那不行,我已經談好了,汪公公是賣了我家老頭子一個面子,才開价一千兩,那是最低的价格了,別人想混這個位子,最少也得三四倍呢!”
  “不用她的錢,并不是要公子放棄前程,另外找人借,不就行了嗎?”
  馮武苦笑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將軍世子雖是世襲的前程那是沾了祖宗的光,到了我家父手中卻把門路走絕了,目前我家里霉得發黑,整天都是債主上門,誰還會借錢給我,否則我也不會動這种下流腦筋了,我何嘗不知道這婆娘沾不得,但是沒辦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
  老道士笑道:“公子別心急,府上既有世襲的前程,公子又走通了厂衛的門路,那就是一條青云坦途,道人粗知相術,看出公子英气內蘊,將來必主大發,處處有貴人扶持,不會長久困頓的。”
  馮武苦笑道:“每個看相的都如此說,所以我遇到的唯一貴人就是那婆娘。”
  “不,公子的雙眉高挑,主于陽剛,絕非能仗陰人之助而得志的!”
  “不仗陰人我就沒志了,失去這個机會,我一輩子都抬不了頭,更別說什么前途了。”
  老道士終于道:“看來公子實在很急。”
  “當然急了,否則我吃飽了撐著,放著一大把的黃花大閨女不要,來侍候這么一個前途半吊子!”
  正說著胡美珍從里面出來了,馮武忙上去問道:“六姐,那位白娘娘怎么說?”
  胡美珍冷哼了一聲道:“娘娘說油頭粉臉的小伙子最難靠得住,要我耐心多瞧你几天。”
  “小馮,你要死了,對神仙也這樣冒瀆!”
  馮武道:“白娘娘根本沒開口,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猶豫不決,堆在白娘娘頭上!”
  胡美珍道:“胡說,娘娘靈极了,我說出心事后,娘娘給我的指示,一點都沒錯。”
  “憑著筐竹杯指示,我先說你不可靠,兩片竹林三次都是反面的,證明娘娘對你的批評還不錯,我又說你是十分可靠,這次娘娘給了三次都是正面的,那就是說不完全對,最后我說娘娘認為你還可見卻未能太放心,要我多等几天再決定,這下三卜都一正一反……”
  馮武急道:“六姐,我這么重大的事情來求你,你可不能憑兩片木頭來輕率決定……”
  “這是神明的指示,而且一連三卜,每次都是一樣,你不能說神明不驗。”
  “可是我的事很急,不能慢慢地等。”
  “不能等也得等,就算我答應你吧,我的錢托人放出去了,等几天有什么關系,你不是都說好了,該你的總歸是你的。”
  “六姐,目前只出了一個缺,想巴這個缺的人多著呢,若是再等几天,被別人弄了去,那可就晚了。”
  胡美珍道:“回去再說吧,你總不能叫我在這儿就給你個明确的答复吧!”
  馮武無可奈何,咳聲歎气,老道士卻語重心長地道:“公子,白娘娘的指示是最靈的,閒時你不妨常來燒燒香,表達你的誠意,神仙或許對你另有指示。”
  說時朝他連連眨眼睛,似乎在作暗示,馮武卻只看在眼中,急在臉上,又布施几兩銀子走了。
  臨行時,老道士拿了兩個紙包給他們道:“這是神仙賜過的糕餅,叫如意糕,吃了定能稱心如意的!”
  將紙包塞在他手中時,還重重地頓了一頓,馮武煩躁地接了,伴隨著胡美珍上車而去。
  在路上,馮武才開始恢复南宮少秋的身分,打開了紙包笑道:“珍姐,咱們這次的戲扮得不錯,老道士終于人彀的,我相信里面一定是約我再去洽談!”
  果然包著米糕的紙包中另有一張小紙片,寫著:“所謀不必求之婦人,君于明日上午再來觀一晤,或可小盡綿薄,為君另謀之,唯行蹤宜秘,勿令他人知之。”
  胡美珍也打開自己那一包,里面同樣的有張紙片,寫的是:“綿羊怎可入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欲問終身何處屬,少年何加半百叟。”
  胡美珍哈哈一笑道:“我這儿也大有收獲呢?看來我們都可似撈到一點線索,我在里面時,那個小道士就對我說,神明對我一定還會有指示的,假如我看不懂,就叫我去問城里的張鐵口!”
  南宮少秋道:“問張鐵口不過是解這張箋紙而已。我也解得,綿羊怎可人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分明是要破坏我的事,雙轡為兩匹馬,二馬就是個馮字,說我姓馮的對她不合适,要她去找個老頭子而已。”
  胡美珍道:“問題是我們倆找的這個替身頗為有名,早就是他們注意的人。”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若是不出名的人,他們都會提高警覺,不容易上當,我找上這個馮武,的确是在謀事,而老汪也的确要他一千兩金子,他急得到處張羅,我認為這個身分可以利用,對方如果急于再布一條線,一定會找這樣一個人,所以才將他藏了起來,冒用他的身分一試!”
  胡美珍笑道:“少爺,你調查馮武,我為了逼真,也在這個叫美珍的女人身上下功夫,查出她要好的男人有兩個,一個是馮武,一個叫王易甫,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在錢家當帳房!”
  “那又怎么樣,他們要破坏我這一頭,一定要讓這個美珍敲准一頭,勸她找個老頭子算了。”
  “事情沒這么簡單,姓王的老頭子也在動她私蓄的腦筋,勸她拿出來說有個地方可以放出去,一年三大分利,三年就可以賺個對本,而且十拿九穩。”
  “做帳房的本來就是經手這种事。”
  “但是這位王老夫子卻已經代理了錢家几個姨太太的私營,拼命在找錢的路子,這就有問題了,忠順王垮了台后,府邸產業入了官,他的財源也很緊,一定要別謀財路。”
  “你怀疑王老夫子是他的爪牙。”
  “我本來也僅是怀疑,這下子倒可以敲定了,他們若是只准備吸收馮武,另外借錢給他就行了,可是他們又安排了這一手,好像存心在替那個姓王的老頭子舖路,未免熱心過了度。”
  南宮少秋道:“對,連那個張鐵口恐怕都還有問題,我一直在怀疑,忠順王潛伏起來,必然有許多党羽在掩護他,幫助他東山再起,這次我們几頭并進,即使再抓不到他,也可以把他的党羽掃蕩一空了。”
  第二天,有人向錦衣衛遞了話,說計全只是寄榻在呂祖廟,當地的主持卻是個守本分的出家人,如果查不出有涉嫌的地方,就不該老是封鎖那個地方……
  說話的是朝中一位御史,證實了忠順王的潛勢力仍然可觀,也證實了那所呂祖廟是忠順王一個重要的聯絡地方,封鎖了對他們很不方便。
  盧凌風得到了南宮少秋的知會,從諫如流,撤消了那儿的封鎖,于是馮武再次前往時,那儿已沒人守值了,居然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香客去進香,十分熱鬧。
  錦衣衛和厂衛都派了耳目,在附近刺探,記下每一個前去的人,那些人都有可能問題的,但沒有任何行動,忠順王是條大魚,大魚未入网前,收网捕捉這些小魚,打草惊蛇太不上算了。
  三眼劍神化身的老道知本在私室中接見了他,另外還有個中年人在,南宮少秋化身的馮武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忠順王的手下心腹,因此點了頭道:“莫公!想不到在這儿又見到了你!”
  那個中年人臉色一變道:“你認識我!”
  馮武笑道:“我以前就在東厂中走動了,當然會認得莫公,不過南宮少秋接了東厂后,莫公就离開厂。”
  這人是岭南派的劍客,叫莫紀南,中原与岭南极少來往,真正知道他的人不多,所以忠順王將他隱了起來,但馮武是應該認識他的。
  南宮少秋幸好是跟馮武作了一番詳談,把他從前認識的重要關系人物都作了一番了解。
  莫紀南道:“我倒不知道你如何見過我的。”
  馮武道:“以前莫公公身居要職,我只是跑跑腿的龍套,把大家贏得精光,我也輸了二百兩,莫公卻全還給了我。”
  “這种小事你還記得清楚!”
  “莫公也許以為是小事,對我卻很重要,莫公還給我的二百兩,沾了莫公的運气,使我贏了將近五百兩,那一個年過得很風光!”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你老弟現在可抖了!”
  厂衛中有一些沒落的世家子弟,往往是為了人情才收進來弄點小油水給他們,地位并不重要,莫紀南是很會做人的人,他也經常做這种事,只是他井不記得馮武,听他自己提起這件事,才約略地有點印象,因此放心得多了,口气也松了!
  馮武卻道:“抖什么,南宮少秋原是南宮世家的少主,現在弄油水也沒以前方便了,除非是爬得高一點,自己獨擋一面。”
  “听說你有了一個机會!”
  “是跟汪公公說好的,南宮少秋要不干了,汪公公想自己補上一些人,免得到時接手不易。當年家父跟他還有一份交情,因為家父出事,他多少也有點份,家父一肩擔承了,他才沒事。這次他是想要略表歉意,才提拔我這個机會,可是開价一千兩金子,卻難住了我!”
  “那個老陰人,只知道要錢!”
  馮武道:“照行情三倍也不止,他只開一千兩,到底也夠意思的。這倒不能說他太凶!”
  莫紀南哈哈一笑道:“小馮,你還挺有良心的。”
  馮武道:“莫公說笑了,我們這种人不會有良心,否則就不會進厂衛,尤其是我擔任打探消息,原就仗著坑人來建樹的,逮到机會,至親好友也照坑不誤,那就不能講良心,不過我知道利害就是了!”
  莫紀南道:“王爺垮了,你賣賣舊日的消息,也足夠爬上去的了!”
  馮武道:“那可輪不到我,我知道的不夠多,也不夠重要,好事全被一些比我得力的人包去了。”
  “多少總有點好處吧!”
  馮武道:“我知道的都不夠重要,也犯不著報出。整人家不倒,反把自己賠了進去,那可不上算,王爺雖然明里垮了,他的勢力還在,我這种人惹不起。”
  “但是王爺死了!”
  “莫公,你別開玩笑了,這話騙別人還行,厂衛中人全都知道,死的只是王爺的替身,南宮少秋還在雷厲風行要找到王爺呢!”
  莫紀南道:“是真的嗎,那你可以用用心,建下這個大功,就從此一路青云了。”
  馮武搖頭道:“別說我不知道王爺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敢往上報,我在厂衛里混了几年了,王爺的勢力有多大,我也清楚,我沒南宮少秋那個本事,惹不起王爺!”
  “南宮少秋足可保護你的。”
  馮武道:“他也不會永遠干這個統領,最多還有兩三個月,他是非走不可,他不會把我帶了去,我還是在這個圈子里混,到時候隨便來個人,都能要了我的腦袋。”
  奠紀南這才點頭道:“你倒還算明白。”
  莫紀南道:“好,我給你這個机會,我借給你一千兩金子,讓你去謀個大檔頭。”
  馮武連忙道:“莫公,我知道你是王爺的人,也許是王爺授命要你找我,可是我實在沒那個膽子接受王爺的津貼而替王爺辦事!”
  “你放心,王爺也不要你辦什么事,更不要擔什么風險,只要你知道什么消息,知會一聲。”
  馮武苦笑道:“我能知道的消息,王爺一定會知道,厂衛中王爺的勢力還在。”
  莫紀南道:“不了,盧凌風和南宮少秋很厲害。而且王爺以前的鋒芒太露,手下人也跟著驕縱起來,安插下的人都被拔光了,就是一些還在位的,也受了注意,發生了什么大作用。”
  馮武道:“像我這种剛就任的,也不知道什么大的机密的,能為王爺效勞之處實在不多!”
  莫紀南笑道:“王爺實在并不需要你幫多大的忙,主要是為了幫你的忙,這儿是五張兩万兩的銀票,共計十万兩,折成黃金也是二千兩,你拿去打點一下吧!”
  馮武臉色一變道:“莫公!這個我實在不敢愧領!”
  莫紀南仍是笑嘻嘻地道:“我也不便勉強,你請吧。”
  馮武拱拱手,正待告辭,莫紀南也拱拱手道:“不送了,回去代為問候令等及府上各位安好。”
  馮武已經走了兩步,听見了那句問候的話,腳步為之一頓,連忙回來道:“莫公,家父已是風燭殘年,最近又常鬧病……”
  莫紀南笑道:“你若是個孝順的儿子,就該赶緊謀個好差事,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臉上一片冷峻,馮武想了一下才可怜兮兮地道:“莫公,那疊銀票還望見賜吧,王爺裁培之德,我會盡力報答的,只是請王爺体念一下我的能力……”
  莫紀南才哈哈大笑道:“你終于想明白了。”
  馮武苦著臉道:“王爺既然找上了我,是我的運气,我不該不識好歹的。”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王爺在世之事,雖然厂衛中努力在搜索他的行蹤,卻一直未能證實,我既然敢向你證實了這件事,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是!是!我太愚昧!”
  “小馮,你也別口中說得好听了,我知道你心中并不愿意,是被逼得沒辦法。”
  馮武低下頭道:“莫公諒察,目前這個情形下,的确是誰也不敢多事去沾上王爺的。”
  莫紀南一歎道:“這個我明白,王爺一著失算,去練兵是很不智的事,將大半的心血力量投進去,才被人家擺了一道,現在王爺學乖了,專在暗中活動,他的勢力仍然是可觀的。朝中的大官們,他仍有一半以上的影響力!”
  “那些人還是听他的?”
  莫紀南大笑道:“他們敢不听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根小辮子捏在王爺手里,王爺不但能叫他們身敗名裂,也能叫他們身首界處……”
  說到得意時,聲如梟鳴,馮武听得臉上變色,莫紀南才有了知覺,連忙道:“不過你老弟放心,你這份差事是王爺花了十万兩銀子買來的,王爺自然會好好珍重!”
  莫紀南道:“拿著吧!錢沒有嫌多的,尤其是像你們公子哥儿,上任后眼光別太淺去撈那些小數目,所以自己腰中著實些的好,今后多听指示,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捏著那把銀票,又是喜歡,又是害怕,就在這种复雜的情緒下告辭去了。
  他辦事倒快,連夜把錢送進了汪振的別邸,領到了一紙汪任手諭,統領南宮少秋也接見了他,然后委派了他的任務,卻不是個重要的職司,只是各地行走而已。
  馮武自然是很失望,在莫紀南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免不了有所怨言,但莫紀南卻笑道:“老弟,汪老頭儿是著在銀子份上派了你這份差事,南宮少秋不會不知道,他當然對你的能力不會太重視,你也別泄气,好好地辦兩件漂亮的案子,使他對你刮目相看!”
  莫紀南笑道:“那不必發愁,替王爺辦事,王爺不會虧待你!你沒有班底更好,正便于建立自己的班底,過一兩天,我會替你安排的。”
  馮武接事后的第七天,就辦了一件漂亮的案子,查出云州總鎮曹子英貪贓枉法,逼奸部屬妻女,冒吃空額糧暢達數十万兩之巨,馮武對人宣稱是他早就有所風聞,而且掌握了部份線索,但是因為他的地位不夠重要,別人不敢深入地告訴他,曹子英在朝中頗多奧援,別人怕告不倒他而反為所乘,現在他夠資格管事了,人家才放心把一切都告訴他。
  曹子英立刻就革職查辦,而且在獄中賜藥自盡,家產查封,家人充軍、妻女入官妓。這個處分很嚴厲,朝廷為了整作飭軍紀,特地用了重刑。
  查封家財是馮武主其事的,他也有線索知道曹家的財產用什么方法藏匿,一絲不差地查了出來。
  查封的財產只呈報一半入官,余下的一半,兩成獻給了汪振,一成半入了馮武的私囊,另外的一半則提出來,給他手下的人朋分了。所以馮武那一組人,最少也落到了上千兩的進帳,皆大歡喜,對馮武大檔頭自然是說盡了好話,連汪振也十分賞識,說這小子會辦事了。
  一連辦了几件漂亮的案子,馮武几乎是出盡了風頭,真正的馮武卻直是提心吊膽,擔心著身分會被拆穿,因為他的身分有一半是被南宮少秋借用的,在厂衛中視事的是他,到汪振那儿稟事的是他,跟同仁之間,互相酬酢的也是他,只有跟莫紀南接触時,才換了南宮少秋。
  不過,他對南宮少秋的易容術,的确是十分的欽佩,他只有身材与南宮少秋相同,臉形輪廓只有兩三分相似,最多可以說是南宮少秋的弟兄,絕不像一個人,可是南宮少秋每次比照他的樣子喬裝易容后,居然惟妙惟肖,連聲音都學得報相像了。
  擔心盡管擔心,他也很開心,這對自己的將來是有太大的好處了,南宮少秋在厂衛中干不了多久的,將來一定會完全交回給汪振,自己走通了汪振的門路,异日在厂衛中,必將是備受重視。地位日重,獨挑大梁,雖然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南宮少秋簽應了一旦有事,必會全力支援,平時會拔兩個有本事的人幫助他,必要時,還可以頂替他的身分來代他處理。
  所以南宮少秋吩咐他干什么,一定是如奉綸音,奉命唯謹,半點都不敢稍怠,只苦于一件事,就是每天他必須把自己的行蹤,接触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做過那些事,一點不差地報告出來,甚至于跟那個女人一起睡覺,都不能隱瞞少許,這實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他只好盡量少人接触,宁可沒事就回家去找丫頭們胡調,因為他手頭有了錢,家里也闊了起來,買了兩個聰慧可人,美貌解事的丫頭,放在身邊侍候著倒也自得其樂。
  這天他又到了厂衛總處,由南宮少秋召見了,問得很詳細,他倒非常盡心,一點不差地說了,然后才進入一間密室躲起來,面著三個絕色佳人,卻不敢露出一絲輕浮,他知道這三個人是三條母大虫,任何一個都能要他命的,不過,他也有輕松的地方,那就是這段時間的行蹤,他不必記起來,也不必報告。
  一個人若是想要把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記住而向人提出報告,那在生活中就全無樂趣了。
  他認為南宮少秋是有點多事,憑他一個小人物,不會如此受到重視的。
  不過,南宮少秋的顧慮并不是多余,的确是有用的,他以南宮長春的侄少爺身分,進入厂衛,把忠順王的篡國陰謀一手粉碎,已經引起了忠順王的戒心,對再次要用一個人時,已經十分注意了。現在,他又以馮武的身分,來到了一家叫四海春的酒樓,在門口就被個漢子撞了一下。
  馮武在平時就是好事愛鬧的,此刻架子大了,自然更不能輕易了事,何況他看出這個漢子是故意來撞他的,因此立刻發脾气,口里罵混帳,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出去。
  那知道一伸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個漢子冷笑道:“朋友這是大馬路,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人來人往很擠,碰撞一下難免,你憑什么開口罵人,伸手打人?”
  馮武見打人不成,反而為對方所執,面子上更下不來了,冷哼一聲道:“殺胚,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冒犯本座,來人哪,給我殺了。”
  他的身邊并沒有人,可是一聲令下,斜里一道寒光,無聲無息,一下子就插進了那漢子的咽喉。
  漢子松手,馮武一腳把對方踢了出去。
  殺了人還要加上一腳,也只有馮武這种公子哥儿才做得出來,而且當街為了一點小事而殺人,也只有厂衛中人才如此無法無天,這在南宮手下是不敢的,但馮武卻是汪振自己引進的,倒也不足為怪。
  人群中出來兩名漢子,一個上前彎腰拔出尸体上的飛刀,另一個卻彎腰恭身道:“大檔頭,這死人如何處理?”
  馮武仍自悻悻地道:“把地方召來,查明尸体的身分,然后追究一下,是誰指使他的,這儿的行人雖多,我身邊并不擁擠,他故意沖上來生事,分明是受人指使!”
  這時酒樓中又沖出三名漢子,都是一身勁裝,一個人叫道:“好家伙,這是那來的王八旦,居然敢殺死我們的同伴。宰了他給老張償命。”
  叫聲中三個人各擺兵刃沖了上來,馮武的兩名手下立刻各迎住一人,馮武自己拔劍也對付一人。
  這后來的三名漢子功夫都很了得,馮武的兩名手下也不弱,竟是勢均力敵,但馮武本人卻不行,被人殺得連連退后,危險万分,不過對方似乎無意要他的性命,否則兩三個回合就能將他刺倒下來了。
  他的手下見上司危急,抽冷子又是兩口飛刀,襲向跟馮武對敵的漢子,這次對方已有了防備,但也只能架開了一口,另一口釘在肩窩上,深陷人肉兩寸,痛得把手中的劍都丟掉了,馮武這下子可神气了,立刻舉劍亂砍,口中還叫道:“殺!殺了這些暴徒,再追究他們的主使人!”
  不過他的劍法實在不怎么樣,人家已是空手,還負了傷,他仍是砍不到對方,只是局勢已改觀,變成他主動地追殺對方了。
  樓中的莫紀南沖了出來,首先托住了他的手道:“馮公子,這是誤會,請停手。”
  馮武那里肯啊,還是掙扎著要殺對方,不過莫紀南的手卻像鐵箍一般,使他無法動彈。
  他才悻悻地道:“馮公子,這几個都是我的朋友,是山西太原鏢局的鏢師,不是歹人。”
  “什么!是莫老朋友,居然對付起我來了。”
  “那有這种事,我說過是誤會,他們是我請來幫公子的忙的,公子不是說手下沒有好手嗎?老夫才特地請了來,原是准備在今天推荐給公子的,那知道你們剛見面,還沒有認識就打了起來。”
  馮武冷笑道:“盛情心領,這几個家伙一來就拆了我的台,我還敢借重嗎?”
  莫紀南歎气道:“老夫一時未曾注意,那個姓張的說有事要下樓片刻,哪知就跟公子沖突了起來,公子殺死了一個,又傷了一個,相處也難愉快,幫忙的事自然作罷,但是也望公子看在老夫面上,放過這件事吧!”
  馮武頓了頓才道:“看在莫老的份上自然只有算了,可是莫老叫他們快點离開,他們是被我那兩個手下殺傷的,我不想他們再起沖突。”
  “那當然,老夫自會曉諭他們,不得再在京師出事的,公子這兩位貴屬是新來的?”
  “是的,是汪公公推荐給我的,是兄弟兩個人,練得一手好無影飛刀,汪公公最近對我十分器重,知道我手下沒有好的班底,才特地搬了兩個人給我,因此莫老也不必再為我找人了,來了我也無法安插!”
  莫紀南看了那兩名手下一眼道:“想不到汪振手下也有不少好手!”
  “當然了,汪公公也并不是指望著南宮世家成事的,他也知道南宮少秋不會一直替他辦事,再者南宮少秋的身分擺明之后,連朝廷都對他禮讓几分,汪公公是名義上的總監,實際上還得听他的,心中也不想永遠借重,自然要自己作一番部署的!”
  “南宮少秋一走,公子就可以上去了。”
  “那倒不可能,我沒有那么大的本事,也負不起這么大的責任,不過東西兩厂,我可能會負責一個。”
  “那公子最好還是接東厂。”
  “為什么,東厂的人事最難控制,因為那原來是王爺手中負責的,雖然被汪公公接了過來,也只換了几個主要的負責人,大部分人員都沒動,汪公公有意思要我接西厂,那是他原來就負責的,人事上有把握一點。”
  莫紀南一笑道:“南宮少秋雖然把東厂接了過來,但他也沒有把握說能完全控制。”
  “正是這話,以南宮世家那么雄厚的勢力都做不好。這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接。”
  “但是公子卻可以接下來。”
  “我!莫老別開玩笑了,我對自己吃几碗飯很清楚,我要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出頭了,不會霉到現在。”
  莫紀南笑道:“但是有人支持就不同了,公子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因此公子不必過慮。”
  馮武張口欲言,莫紀南道:“上樓再談,從長計議。”
  他挽著馮武的手向酒樓中走去。
  他們這邊一說合,另外打斗的兩處也停止了,無影飛刀弟兄要跟進去。馮武道:“我跟這位莫老先生有點事要談一下,賢昆仲就在樓下坐坐好了,酒菜叫他們揀好的送,挂在我的帳上。”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也不必破費了,老夫早就交代過了,一應花費都由老夫支付。”
  馮武笑道:“莫老還是省省吧,厂衛在酒樓中吃頓飯是給他們面子,我不問他們要几個就算好的了,他們還敢要我的錢,說一聲挂帳是好听啊。”
  “公子進厂衛沒多久,就把行情摸熟了。”
  “我在厂衛中可有不少時候了,哪一套不懂!只不過以前沒現在這么罩得住而已,所以我才拼了命要爬高。”
  莫紀南道:“不過公子那一套在這儿可行不通,這家酒樓的底子可硬得很,憑誰也無法在這儿白吃白喝。”
  馮武眉毛一掀道:“我倒不信,今天如果他們敢收我一分銀子,那算他有种!”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是厂衛新貴,他們自然犯不上跟公子斗气,不過公子落個逞勢壓人,強占民利的名義總是不太好吧,南宮少秋還沒走,有人去告上一狀,汪振也未必包得了!”
  馮武道:“這倒也是,不過就憑剛才在門口發生的那件事。我就可以借題目做文章,三天兩頭,帶著大批的人在生意最忙的時候來調查,不出一個月,看他開不開門!”
  他把厂衛中欺負老百姓的那一套搬出來了,莫紀南笑笑道:“公子總不會來搗老夫的蛋吧!”
  “原來這家酒樓是莫老開的!”
  “老夫只是負責管理而已,真正的東家是誰,公子肚子也有數。”
  “哦!原來是王……”
  莫紀南飛快地接口道:“王老先生的生意做得大,這只是一處而已,有錢就有勢…”
  他放低聲音又道:“公子,還是慎言的好,現在不比從前了,王爺兩個字,還是少提為妙。”
  馮武笑笑道:“那倒沒關系,京中的王爺多得很,私底下在外設生意的也不少,我手中捏著一大堆的資料,都是老汪供應的,他現在當權,卻也有几個碰不起的人,叫我避忌著點。”
  馮武又笑笑道:“不過這一處的王爺卻真的需要避著點,攪了他的生意,未免太不好意思。”
  莫紀南也笑笑道:“可不是嗎,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搗起自己人的蛋了。”
  說著兩個人進了一間雅座,桌上放了精制的几碟小菜,馮武心中一動,幸虧他向真正的馮武問得清楚,敢情這又是一道考驗,第一次是在門口,考驗自己的武功,現在又來上了這一道手續,看樣子他們對自己的身分,多少還未完全信任,但表面上卻裝作不知道地笑著道:“為些菜好像是專門為我准備的,每一樣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前天馮武在家無聊,要兩個慧婢在家為他弄了几道菜,獨酌散心,菜式也是一樣的。
  莫紀南笑道:“老夫是專程約公子到此一聚,自然要顧全公子的口味,公子請嘗嘗看!”
  兩個人坐了下來,各斟了一杯酒,莫紀南就一個勁儿邀他吃菜,他嘗了几口后,神色微變,放下筷子道:“莫公莫非在我家里也安了人,調查起我的行動來了!”
  莫紀南笑道:“公子太多心了。”
  馮武道:“絕不會錯,莫公應該清楚,我是干這一行的,警覺性不會這么差,前天我在家閒极無聊,我兩個貼身丫頭弄了點酒菜消遣,她們的烹調手藝尚可,但是沒弄清我的胃口,結果有的太咸,有的太淡,有的又炒得太老,被我數說了一頓……”
  “那么今天的菜呢?”
  馮武冷笑道:“今天的菜很好,完全合我的胃口了!”
  “館子里的大師父,手藝自非家中的侍儿可比,這是我重金禮聘來的。”
  馮武道:“不然,那兩個丫頭的手藝并不差,只不過我的口昧較為特別,与一般人略异,所以才有那些挑剔,現在這些菜雖是合了我的口味,卻未必合一般人口味,因此我知道是特別為我做的而且一定是听到了我跟丫頭們的談話,莫老,這是什么意思!”
  莫紀南的臉上也不見了笑容道:“這也是向公子提出一個警告,你的行動時刻都在受監視中!”
  馮武拂袖起立道:“莫老,我為了受一點好處而幫忙,盡點力是應該的,但沒有把人賣給你們,莫老在我身上來這一套,就太不夠意思了!”
  莫紀南道:“公于不要誤會,凡是為王爺做事的人,都有這樣的安排的!”
  馮武冷笑道:“莫老說這种話就太不上路了,我又不是沒在厂衛中待過,王爺如何待人我清楚得很,從來也不興這一套,除非是對那些不信任的人……”
  “正是這話,王爺的處境今非昔比,公子是新進的人員,自然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
  馮武道:“這可不是我要巴結王爺,是王爺找上我的,既然找了我,又不信任我,那還有什么意思!莫老請上告王爺,說我們之間,一拍兩散,我借王爺的錢,一兩日定當奉上,以后對王爺的事,我能盡力一定盡力,至于王爺有何差遣,我就不敢多巴結了。”
  “馮公子准備過河拆橋了。”
  馮武慍然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是王爺做得叫我不敢攀附,這個不能怪我。”
  “馮公子以為這樣就能放手擺脫嗎?”
  馮武也沉下臉道:“莫公,最好大家別抓破臉,各留一份交情的好,莫公要留難我,我沒辦法,可是我手下那兩個兄弟卻不易留下,只要他們走了一個,莫公自己也留心點,天下將沒有你容身之處。”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也不是第一天進的厂衛,圈子里的那一套我太熟了,而且我升上這個大檔頭也有個把月了,多少也接触了几個人,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會有人把我的事原原本本送到南宮統領那儿,這樣子對王爺可大為不便,他想再建下這個實力,可不容易了。”
  莫紀南怒道:“馮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么做?”
  馮武冷笑道:“為什么不敢,我也在圈子里几年了,這一套早就學會了,從莫老第一次找上我,我就防著這一手了,我本來倒是真心為王爺做點事的,可是王爺的這一套使人太寒心了!”
  “哈……我早說過老馮的儿子是不會太簡單的,紀南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隨著這語聲,門口又走進一個便裝的中年人。气勢非凡,果然是忠順王,馮武臉色一變,但仍屈膝一跪道:“參見王爺,王爺安好。”
  忠順王笑著拉起他道:“別客气!別客气!我這王爺是已經被革了爵的,也是個死了的人。”
  馮武道:“可是大家都知道王爺依然健在。”
  忠順王笑道:“那也不過是几個人而已,對大多數人而言,我是已經死了。”
  他的眼中有些感慨,但隨又精光畢露,充滿了殺机道:“不過,我究竟不是那么容易殺得死的,有些人以為我是完蛋了,居然敢翻臉不認人,我就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馮武知道自己最近整掉的那些人,就是忠順王的報复和示威行動,因為所有的資料都是莫紀南所提供的,假手自己向其他的人提出了警告。
  所以他有些畏懼地道:“王爺,卑職對王爺并未失去尊敬之心,因此對王爺的吩咐,一直不敢少懈!”
  莫紀南忍不住道:“那些事情你當然起勁了,那對你也有莫大的好處,這都是王爺的栽培!”
  馮武抗聲道:“莫公,我這個大檔頭是憑家父的人情掙來的,雖然得了王爺的幫助,但我自己也籌到辦法了。這并不是說我不知感激,但你一定認為我受了多大的恩惠,我就不能領這份情了!”
  忠順王沉下臉道:“紀南,你少開口,我自己出來了,就用不著你說話了,對世家子弟,你不能用江湖人的那一套,他們天生有一股傲气!”
  馮武道:“王爺明監,對江湖人也不能用那一套,王爺過去就太縱容計全了,一味地運用權謀來制人,才把個鐵打的基礎給毀了。”
  忠順王點頭歎道:“我知道,那是個很慘痛的教訓,以后我不再犯這個錯了。”
  莫紀南道:“可是這個馮武對王爺也藏二心……”
  忠順王一笑道:“這不是二心,是必要的措施,他父親當年也是一個人物,他的家學淵源,自然也不是頭不舞之鶴,這反而使我很放心,因為這證明了他夠聰明,夠謹慎,可以共大事。”
  “可是他的忠心卻令人怀疑。”
  忠順王笑道:“世家子弟的忠心表現和江湖人不同,他們是很理智的,不會只憑熱血來賣命,但他們懂得如何作有利的選擇,不會感情用事,你不明白世家子弟,亂插手只會誤事。好了,小馮的事由我自己來對他說,你出去吧!陪陪那兩個他的手下,他們才是江湖人。”
  莫紀南悻悻地退了出去,馮武才低聲道:“王爺!這個地方靠得住嗎?您輕易現身太危險了,現在各處都在捉拿王爺,甚至于懸下万金的重賞!”
  忠順王大笑道:“在重金的誘惑下,沒有一個人可以作為心腹,有些人追隨王爺,將來的好處不僅万金之數,或許還不會有二心,但這儿的人,未必人人都有這种好處,他們的忠心就要考慮了。”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思慮很周詳呀!”
  馮武道:“家父昔年敗事,就是毀在親信的手中,仇家所出的代价,高過家父給他們的好處,他們就倒戈出賣了家父,卑職每引以為戒,以前也許不夠資格談這些,現在卑職略略有些机會,家父常以此為訓。”
  忠順王笑道:“所以你對手下十分大方,利益均沾,這一陣子,你的手下都撈了一筆,連厂里其他的同仁,都得了不少好處!”
  馮武也笑道:“卑職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及人,要想在這個圈子里站得久一點,必須廣結人緣,叫大家都肯幫我的忙,至少也不好意思扯我的后腿,再者,厂衛的外快較活,不像家父當年那么死板,看得見的好處,我不妨大方一點,讓人家多得一些,看不見的好處我吃上一份,就沒人多說話了!”
  “哦!還有看不見的好處,本主也領了多年的厂衛,內情竟不如你清楚,倒要請教一下!”
  馮武微微沉吟,忠順王道:“本王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說的!”
  馮武道:“對王爺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因為王爺不會再領厂衛的!”
  “那可很難說,本王重領厂衛和可能雖然不大,但本王執掌江山的可能卻大得很,到那個時候,本王不會如此昏庸,不會再讓人作怪了。”
  馮武笑道:“那個時候王爺也不會再要我在厂衛中效忠,這條財路也就不存在了。”
  “這倒是,謀國要武、治國要文那時本王重視的是你另一方面的才華,因此你不妨說說,讓本王也學個乖。”
  馮武笑道:“其實說穿了也平常,卑職抄那些人的家時登錄有案的財產,實報六成,四成歸公,一成報效汪公公,一成我這組里落下,兩成提交厂里均分。”
  “這是朝廷默許的,我辦事的時候,也是如此呼,你又有什么好處呢!”
  馮武笑道:“我卻知道他們的財產絕不止此數,故意將情節弄得重一點,再跟他們談价錢,因代价而減輕,總要叫他們吐出個七成來,再保全他們的性命,這七成可以不入帳,我提出三成給汪公公,四成就落在我的手中,最多再拿出個一成,給几個過手的人分分,我自己那三成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囊中了!”
  忠順王神色一動道:“那些人肯吐出來嗎?”
  “這就是運用之妙了,但主要的是不要太狠,給他們留了個兩三成,他們就會吐出來了,若是半分余地不留,他們自然宁死不吐了!”
  “既是不入帳,你就一手拿了也沒人知道,干嗎還要讓汪老儿吃個大份呢!”
  “這是非常重要的,減輕罪名,從輕發落,還是要靠汪公公的力量,這可不能騙人的,必須要确實做到,如此犯事的心存感激,才不會把事情抖出來,即使他真要翻臉,上面有老汪頂著,也不會出大漏子……”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你實在是很有算計的人,我倒后悔以前沒有重用你了。白白給那些狗頭們坑了不少去。”
  “是的,王爺不知道厂衛的好處,才放棄了厂衛,那些本來忠于王爺的人,為了利之所趨,自然要倒向老汪那邊去了。什么都比不上黃金白銀可愛呀!”
  “小馮,你接任三個月,到底弄進了多少!”
  “承蒙王爺栽培,交了四件大案子給我,大概總落下二十万左右吧!”
  “什么,才這么一點點,据我所知,你手下的兩個二檔頭,撈進的也不止儿數。”
  “王爺說的是銀子,卑職計的是金子!”
  “啊!二十万兩金,小馮,我當王爺時,也沒有你這么高的進帳,你倒真去撈!”
  “王爺,這要碰机會,不是准能有這么多的進帳的!我是托王爺的福辦厂四件大案子,每件有五万的收入,當然,這也要事主夠肥才行,若是個窮光蛋,就沒有這么好出息了,王爺交待了七件案子,有三件我是分文未進,一點小油水,我干脆由底下人分去了。”
  忠順王沉吟片刻才道:“小馮,我最近也想弄點收人。”
  馮武道:“王爺要舉大業,一定要錢的,卑職的收入可以奉獻出一半來!”
  “小馮,你弄錯了,我不是向你借錢!”
  “卑職知道,但卑職應該向王爺表示一下的,飲水當思源,若沒有王爺供給消息,卑職也得不到這些好處,這是卑職奉獻的,可不是借給王爺!”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盛情可感,不過我不要你的錢,只是再交几個夠肥的人給你,明的一份,你照原例去分,暗中的那一份,由你我均分!”
  “王爺!那辦不通的,不經過老汪,事情就沒那么順利,人家此刻畢竟是在當權的時候!”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好吧,反正每一件案子,你必須給我弄足五万兩,余下的由你如何籌措分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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