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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血濺!
  楚烈幽靈般的一劍刺穿了虎爺的左臂。
  虎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好像他的身体根本不是肉做的一樣。
  一個回轉,緬刀突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又攻向了地上的小飛俠。
  小飛俠心神大駭!
  他看到虎爺眼底有一种讓人心悸的閃光。
  他知道虎爺已到了瘋狂的地步,瘋狂到不知身上的疼痛,瘋狂到非要殺了自己不足以泄忿的地步。
  長劍正欲迎拒,花揚雪的匕首亦從一個不可能的方向突然出現。
  她又替小飛俠擋了一刀。
  而這時一怔之后的楚烈長劍亦從后追躡而至,筆直的刺向虎爺的后背。
  照說這种情形下,虎爺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立刻回身自救。
  然而大家都這么想,大家卻全都錯了。
  虎爺真正可怕的地步在于他狠,一個人能狠到不顧死活的地步,而非得達到目的,能不讓人心惊嗎?
  所以當虎爺根本不顧身后楚烈要命的一劍,而也不放松對小飛俠那致命的一刀時,每個人都心惊了。
  小飛俠的長劍拼命的揮舞。
  花揚雪的匕首已脫手而出。
  楚烈更是加快速度把劍往前推進。
  這是他們發現虎爺的企圖后唯一能做的事。
  于是在電光火石里,小飛俠突然從地上彈起,他的前胸已被虎爺的緬刀削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而虎爺卻臉上笑容剛起的時候,人已悶哼一聲,突兀著雙眼,仆倒在地。
  他的后背除了挨了楚烈一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更刺透了他的后心。
  翻了一個身,虎爺形容慘厲地似欲爬起,可是他動了兩下,已失去了力道,只能坐在地上,望著惊魂甫定的小飛俠露齒一笑!
  這一笑是詭譎的,也是恐怖的。
  小飛俠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竟興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覺。
  因為他面對過無數將死的人,可是從來沒碰上一個像面前這人,臨死前還能有著這么怕人的笑容。
  從虎爺逐漸渙散的瞳孔里,每個人都知道他已死了。
  然而從臉上的表情、可怖的笑容,每個人又都不認為他已經死了。
  久久之后,小飛俠仿佛從一場惡夢里醒來。
  他巍顫顫地站起身,才惊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小飛俠望著虎爺的尸身,心中百感交集,他收起長劍之后對著楚烈道:“大……大哥……”
  他這一叫,楚烈立刻來到他身旁連忙一番檢視,待發現小飛俠并無大礙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花揚雪亦長歎一聲,仰首望天自語道:“大仇已報,爹、娘你們……你們也該瞑目了!”
  雖是胜利,但胜利的代价卻是慘烈的。
  在清點過戰場后,“江海盟”固然大獲全胜,殲敵六百多人,俘虜二百多人,加上葬身江面的,總數有一千三百多人。但是“江海盟”和“大風會”合起來也折損了約有三百人之譜。
  這一場血戰的确是近百年來江湖少見的一仗。
  冬日午后的陽光和照。
  小飛俠在房間里獨自憑欄眺望遠山近江,腦子里想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這時候一陣輕靈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小飛搖搖頭,剛露出了苦笑,門就被人推了開,而賀美麗手上端著托盤,笑盈盈地走進屋子。
  她把托盤放在桌上,望著小飛俠道:“喂!該喝參湯了。”
  無奈的,小飛俠只得來到桌前,端起碗慢慢喝著。
  “干什么?瞧你這付模樣,又不是叫你喝毒藥。”賀美麗笑道。
  “我的傷這十几天下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幫個忙!大小姐,你就別每天再給我熬湯了,這玩意喝多了可是會上火的吶。”
  賀美麗瞪了他一眼,沒好气地道:“你這個人還真不識好歹,拿人家的一片心意全當成了驢肝肺。”
  苦笑著,小飛俠放下碗道:“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我……我是怕你麻煩……”
  “麻煩?比起你為我們“江海盟”做的,我這能算麻煩嗎?”
  小飛俠不敢哼聲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再說下去,到最后他參湯還是要喝,恐怕聯想睡個午覺都泡湯了。
  沉默了一會,賀美麗見小飛俠喝干了參場后,她抬眼幽幽道:“听說你明天要走?”
  小飛俠點點頭道:“我已經和瓢把子說過,你也知道我大哥他們已經离開好几天了。”
  賀美麗不覺道:“他們是他們,他們個個身上又沒像你一樣帶著這么重的傷。”
  小飛俠道:“其實我還有別的事,不得不离開。”
  偷望了對方一眼,賀美麗道:“你……你是不是急著要去看那個薔薇姑娘?”
  小飛俠只能點頭。
  賀美麗臉色微變,哀怨道:“她……她美嗎?”
  小飛俠輕輕一歎道:“美与丑只是一個人的外表,男女相悅重要的是彼此相互了解的一顆心。”
  咬了咬嘴唇,似乎壓制住流淚的沖動。
  賀美麗道:“你一直都是這么說,然而我也一直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可是我發現你卻從來對我不肯多去了解。”
  心神一震!
  小飛俠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經轉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以前那個跋扈和蠻不講理的人。”
  “但為什么你就從不正眼看我呢?”
  小飛俠只覺得頭暈得要命。
  他明白這個女人始終對自己存著幻想。
  他狠了狠心,正色道:“男人和女人之間,并不是都會發生感情的,有的人他們永遠只能做一對好朋友,如果硬要他們去談情說愛,那么到最后恐怕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對不?”
  賀美麗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當小飛俠發現到她眼底有种恨意浮現,他不覺心頭一跳,怔怔地看著她。
  甩了甩頭,賀美麗道:“我听說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
  賀美麗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著小飛俠,冷冷的道:“我听說你的薔薇曾是一個阻街拉客的妓女。”
  小飛俠只覺得被人當面打了一拳。
  他亦冷冷地回道:“不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笑了笑,賀美麗道:“有什么理由你宁愿要一個妓女,而舍棄一個身家清白的女人?”
  小飛俠臉色十分難看道:“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妓女若從了良,就不是妓女,而一個殺手若放下了刀,也就不再是個殺手。”
  賀美麗臉色一變道:“你有沒有考慮過,當有一天有人指著你的老婆說她和我上過床時,你將何以面對?”
  心火陡生,小飛俠的聲音從齒縫里進出,道:“那是我的事,你似乎管得太多了。”
  冷笑著,賀美麗道:“我很難理解你,更難理解這件事。”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愛過,也從來沒被愛過。”小飛俠火道。
  退了一步,賀美麗道:“難道我對你的一片真心全讓狗吃了?”
  小飛俠有點悲憤道:“愛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去傷害他的心;愛一個人,更不可能去提起他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賀美麗想必也急了。
  她大聲道:“這是你逼我的,這些天我衣不解帶,眼不敢合,日夜陪在你身邊,為的是什么?為的是什么?可笑的是你竟無動于衷,連聲好听的話也不會說,你叫我怎能順得下心中這口怨气?”
  小飛俠腦中一片混亂。
  他揮了揮手,痛苦且無奈地道:“你……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賀美麗慌了。
  她慌忙地沖到小飛俠面前道:“我……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不要介意,我……我完全是無心的,你不要赶我走……”
  在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也有很多話是不能說的。
  因為不能做的事做了,不能說的話說了,造成的遺憾是永遠也無法彌補。
  所以當賀美麗看到小飛俠背轉過身后,她已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也明白她和小飛俠之間真的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她懊惱得要死,也悔恨得要死。
  在賠盡了不是、道盡了好話、甚至于流下了眼淚哀求,仍得不到小飛俠任何一句話后,她只能無奈而黯然地离開。
  小飛俠心在刺痛,對于賀美麗离開時臉上复雜的表情,他連看也沒看一眼。
  北風涼冽。
  冰冷刺骨。
  然而因為快過年的緣故,這條官道上不時仍看到許多人帶著大包小包的年貨,在赶著路。
  小飛俠孤身一騎,他小心地催著馬,心急万分地馳騁了好長一段路。
  對于賀美麗的話,他已不再放在心上。
  因為他自己想通了,想通了愛一個人并不是愛她的過去,而是愛她的現在和愛她的將來。畢竟薔薇的過去,他來不及參与,那么當然也就不能怪她,更何況她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唯一的選擇。
  因此在他想通后,他就再也不愿多待一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巴不得馬上飛到她身邊,仔細地看看她,好好地緊擁著她。
  然后他將帶著她找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安定下來,再也不理世事。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現在這個承諾即將實現,也無怪乎他有著歸心似箭的感覺。
  心里正想著“江山万里飄”已被殲滅后,多事的江湖道上應該宁靜了許多才對。
  小飛俠就看到大路邊馬車翻覆在地,而一對看似夫妻的中年人,男的死在車前,女的死在車后,几個箱子散落一地。
  皺了皺眉頭,小飛俠知道年關將近,這一定是有人攔路打劫做的殺人勾當。
  下了馬,來到出事地點。
  小飛俠不覺生出惻隱之心,正預備挖個坑把這對夫妻掩埋起來,忽然听到一聲慘呼由前面的樹林中傳來!
  他神情一凜。
  立刻身形一展,人如大鳥般急射而去。
  才進樹林,小飛俠就看到一幅慘不忍睹的畫面。
  只見三個大漢圍著一輛騾車,騾車旁四具尸体全都臉上布滿惊恐的表情,身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刀傷。
  那三個人顯然沒見到有人進了樹林,他們正大笑大叫著搜括著騾車里的物件。
  小飛俠怒气填膺。
  他的聲音像來自九幽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諸位殺人劫財,也不怕得到報應?”
  那三個人停止了動作,當他們看到小飛俠后,全都嚇了一跳,同時禁不住開始顫抖著。
  小飛俠有些奇怪,因為通常這些殺人劫財的強盜都是凶神惡煞,絕對不會有這种怯懼的反應。
  他仔細地看了看這三人,他突然有一种很面熟的感覺,然后卻又一時想不出曾在那里見過這些人。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那三人的心口上,只見他們個個臉色灰敗。
  突然——
  那三人互覷一眼后就如見到鬼般,分成三個方向返身就跑。
  小飛俠嘴角含著一抹冷笑,他一長身,立刻朝著右邊那人追了過去。
  也只是跑了兩步,那右邊的大漢只覺得后頸一涼,一陣刺痛還沒傳到大腦,人已趴了下去。
  小飛俠長劍一揮后,人就又朝著中間那人追去。
  于是中間那人才剛剛跑到路邊,小飛俠已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大漢一甩手中朴刀,立刻跪了下磕頭如搗蒜道:“你饒命……你饒命啊……”
  小飛俠已然恨极了,他的劍閃起一道白光,不待那人話說完,已經抹過了他的咽喉。
  緊接著他又返身再去追另一名大漢。
  對追人,小飛俠絕對是個專家。
  雖然在他殺了兩人后,再回頭已不見了敵人。但是他依舊人那人逝去的方向,找到了敵蹤。
  而在不久后,來到一處山邊的小屋。
  “稟……稟庄主,我……我們失了手……”
  “失手?怎么一回事?”
  “我們遇到了……遇到了小飛俠……”
  小飛俠來到小屋外,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對話。當他踹開門后,看清了被稱做庄主的人后,他不禁笑了起來。
  笑得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笑得是那么的令人頭皮發麻。
  世間事一飲一啄早有注定。
  所謂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能是現在最好的寫證。
  小飛俠笑聲一停,他怒目瞪著面前這個五短身材卻透著精明的人道:“‘混天鼠’,賴聰明,賴大庄主,多日不見了你可好?”
  賴聰明連魂都沒了。
  他惊恐欲絕地望著小飛俠,就如看到鬼沒什么兩樣。
  他想逃,可是卻無處可逃。
  小飛俠上前一步,悲憤填膺道:“老天爺可怜,居然讓我在這里遇上了你,遇上了你這個賣友求榮的雜碎!”賴聰明語音顫抖道:“你……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這有錢,有好多、好多的錢,我統統給你,只要你放了我……放了我……”
  殘酷一笑,小飛俠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收了你的血腥錢,又怎能向我死去的好友交待?你那一把火燒得他連骨灰都找不到了,你知道嗎?”
  賴聰明惊嚇過度,惶恐道:“我……我已經后悔了,也……也已經得到了報應,我現在是有家歸不得了啊!”
  “當然,齊大當家的早已傳言江湖,誰也不敢收留你這個出賣朋友的人。”
  賴聰明一听齊鐵山的名字,臉色倏地一變。
  小飛俠接著道:“你后悔了?你怕了?在做出那种人神共憤的事情之前,你難道沒有想過這些后果?”
  混身打著哆嗦,賴聰明啞著嗓子道:“我……我也是被人逼的啊!你們應該去找虎爺……他才是真正的元凶啊……”
  小飛俠冷笑著道:“你還真能替自己脫罪,莫忘了我是親耳听到你和人說話。”
  想起了小飛俠那天的情形,賴聰明縱有十張嘴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小飛俠慢慢抽出了劍。
  他冰冷道:“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早已被你那些毒蛇給咬死了,你能苟活到現在也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現在,就是現在,我要替我那朋友王飛來和你一點一點的把這筆賬算一算了。”
  小飛俠的話一說完,他手中之劍已帶起一片寒芒。
  寒芒一閃,賴聰明已慘呼一聲,捂著右耳差點沒痛暈了過去。
  “我……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瞪著地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耳朵,賴聰明發了瘋似地叫著。
  小飛俠表情森冷道:“這是你放火燒屋的代价。”
  又是寒芒一閃!
  賴聰明的左耳也被削落。
  他滿臉血污,痛得眼珠子都快暴了出來。
  他惶恐万分地吼叫著:“你……你這個一點人性也沒有的殺手、惡魔,你……你會遭到報應的……”
  看也不看地上那對触目心惊的耳朵一眼。
  小飛俠眼里有种報复的快感。
  他依舊冷冷道:“這一只是你對朋友不義的補償。”
  賴聰明心顫膽寒地慘呼道:“夠……夠了,你……你已報复了……”
  “世上會有這么便宜的事情?”小飛俠一瞪眼道:“兩只耳朵就能夠換回一條人命,那么這個世界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明白了對方根本就准備把自己凌遲處死。
  賴聰明突然興起了困獸之斗的決心。
  只見他從身上摸出了一把彎刀,大吼一聲,人己如厲鬼一般沖向小飛俠。
  小飛俠目光一凝。
  他只輕輕地長劍一撥,就撥開了那把彎刀。然后在人們眼睛無法追躡的速度里,只見劍光一閃,賴聰明已打著轉子滾了出去。
  血水就像雨水般飄洒得這間屋子到處都是。
  賴聰明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瞪著一雙惊恐的眼睛,便寂然不動了。
  他死了,死在小飛俠的飛快十四劍里。
  本來小飛俠确有讓這個人慢慢的受著身体零碎痛苦的想法。
  然而卻又臨時打消了主意,畢竟殺人不過頭點地,他也怕這种殘酷的殺人方法有違天和。
  回過身,小飛俠望著那名逃到這儿的庄丁。
  那庄丁早已嚇得褲襠都濕了,見小飛俠的目光掃向他,不覺哆嗦著身体,牙齒上下亂顫,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飛俠心里歎了一聲!
  他淡淡地道:“你們殺人的時候,可曾想過別人的心理?”
  那人恐懼得再也燈不住,只見他身体一軟,整個人已癱在地上。
  對一個將死的人,小飛俠已失去了再費唇舌的念頭。
  他冷冷的道:“我給你一個痛快,你自己了斷吧!”
  匍匐著,那人從地上爬了過來。
  他恐懼著道:“你……你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啊……”
  小飛俠一腳把剛才賴聰明手上的彎刀踢在那人的面前。
  小飛俠歎气道:“我若是饒了你,又怎么對得起那些被你殺了的人?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
  這時候那個人坐都坐不起來了,又那還站得起來。
  “看樣子你連自己了斷的勇气也沒有,真讓人替你難過。”
  小飛俠轉過身,慢慢地走出這間屋子。
  那個人只當對方已經饒了自己一命,心里正是一喜,突然小飛俠走到門邊時手掌一切,已切下一塊木條。
  而就在那人心里一喜的時候,小飛俠手上的木條已經飛了出去,直接插入了那人的腦門了。
  眼中有种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掠過。
  小飛俠頭也不回地走了。
  殺人對小飛俠現在來說,的确是一种痛苦。然而在這世上有的時候還只有以殺止殺,才能解決許多問題。
  所以在殺了“混天鼠”賴聰明后,他沒有一點儿高興的樣子。
  有的只是腦子里不斷地浮現出王飛那一張堅毅与正直的臉孔。
  他明白血仇已報,但對這一個朋友的死,這一輩子他都會怀有一种歉疚。人家說小別胜新婚。
  小飛俠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不過愈接近“搖鈴老人”李濤那湖中的小島,小飛俠就愈有一种渴望見到薔薇的念頭。
  他催馬催得很急,也就可感覺出他那內心的焦急。
  想起薔薇那張嬌靨以及如夢如幻的眼睛,小飛俠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覺。
  是的,所有的一切恩怨全都隨著虎爺的死,“江山万里飄”的瓦解,而煙消云散。
  在以后的几月里,他可以帶著她再也不必擔心受怕,再也不會從睡夢里惊醒,而躲著那不知什么時候會出現的追兵与來敵。
  安宁的日子是踏實生活的開始。
  小飛俠一面催騎,一面想著。
  他想到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与薔薇同上京城,見一見從未謀面的母親,然后認祖歸宗。
  接著他可以買一塊地,或者找一個适合的地方,与薔薇住下,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生一堆娃娃。
  有薔薇這樣的女人作伴,他一定不會寂寞,也一定能夠快樂。因為她是這么一個讓人愛怜、疼惜的女人,又是這樣一個善体人意的女人。
  小飛俠笑了!
  一种發自內心的微笑!
  而他也在微笑里到了岸邊,找到了一條渡船,連价錢也不講地就催促著船家快點擺渡。
  李濤一見小飛俠就緊緊地把他抱在怀里。
  “好小子,你們那一仗簡直打得漂亮极了,整個江湖現在談論的全是你們,連我這封劍隱退的老人听了都不由得熱血沸騰呢!”
  小飛俠笑著道:“老哥哥,那一仗的确慘烈,可是贏的代价卻是拿生命与鮮血換來的,這种榮耀我可宁愿不要。”
  “什么話!”李濤一面仔細端詳著他,一面道:“男儿立身江湖就應該顯名、揚名、那一個名人不是從血堆里站起來的?我是老了,要不然那一仗說什么我也要去。”
  “你如果去了,那四位嫂子可就饒不了我了,其實你的功勞也不小了,若不是你冒充楚烈、薔薇冒充花揚雪在這里出現,虎爺那個老狐狸還不會上當呢,我們也就無法讓他斃命君山了。”
  李濤對小飛俠這一記馬屁挺受用的。
  他呵呵笑道:“這倒是真的,否則這一輩子還不知道要等到哪天才能殺了虎爺,江湖也不知那一天才能得到平靜了。”
  進了大廳,小飛俠見到了李濤四位如夫人,
  在一問候后,他忍不住道:“嫂子,怎不見薔薇呢?”
  “薔薇?薔薇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李濤的四老婆林倩臉上惊异地道。
  小飛俠傻了。
  而李濤更是莫名其妙。
  李濤怔怔地道:“小……小伙子,你可別告訴我們你……你沒和她在一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咱雖然有四個老婆,就算統統讓給你,也賠不起你的薔薇哪……”
  小飛俠哭笑不得,他左看看右看看,當發現對方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他沖到李濤面前,一臉惊慌道:“老哥哥……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薔薇怎么會不在這里?不是說好了嗎?我事情一了就來這接她的?”
  李濤看到小飛俠也不是開玩笑的,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飛俠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他抓著李濤的雙臂搖著道:“老哥哥,你別嚇我,快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薔薇為什么會沒在這里等我?”
  李濤被他搖得頭也昏了。
  這時李濤的大老婆竹霜道:“兄……兄弟,薔薇在三天前接到你的口信,赶去“江海盟”總舵与你會合,怎么?你們沒有碰到面?”
  松了手,小飛快一屁股坐倒在椅子里。
  他失魂落魄了好一會,才喃喃道:“我什么時候有叫人傳口信給她?”
  李濤推了推小飛俠,慌道:“兄弟,你振作點,振作點……”
  小飛俠突然慘厲一笑!
  他頹喪道:“她一定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李濤心急如焚道:“你別這個樣子,先別往坏處想。咱們把事情好好研究研究,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差錯的。”
  小飛俠面容一慘道:“這還有什么好研究的?我根本沒要人傳信,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小飛俠遇事從來就沒有如此慌亂与六神無主過,但他現在腦子里卻一片混亂,想著的只是一些誰也不敢想的問題。
  小飛俠突然又跳了起來。
  他瞪著李濤道:“來傳話的是什么人?你們怎么會相信呢?而薔薇又怎么會离開呢?”
  歎了一聲,李濤囁嚅道:“傳話的据他自己說是“江海盟”的人,他說你因為身負重傷,在“江海盟”總舵修養,而希望薔薇赶去照顧。”
  小飛俠急道:“那么你們就相信了他的話?”
  李濤道:“這沒有理由不相信的,因為你們那一仗早已在江湖中傳開,而我們也的确知道你受了傷。另外虎爺已死,“江山万里飄”已瓦解,沒有人再會与你為敵,所以薔薇一听也就毫無考慮地跟著來人走了。”
  “兄弟,會不會是別人傳的話?而你不知道?”李濤的二老婆青梅道。
  “是呀!這也有可能,說不定人家是好意,想讓你見到薔薇有個意外的惊喜。”李濤的三老婆紅紅也一旁附合著說。
  小飛俠想了想,搖頭歎道:“不,不太可能。”
  “為什么?”
  “因為那一戰結束后。我大哥就与花揚雪聯袂上京,而齊大當家的也急著把“大風會”的一干赶來助拳的人帶了回去。除此之外,只有賀敖海賀瓢子可能做這件事。不過,他知道我的傷勢,也明白我傷一好就要离開。”小飛俠一面想一面道。
  李濤疑道:“那就奇怪了,因為來傳信的人對你們的事了若指掌,我們還問了他半天,他都能有條不紊地詳詳細細的說出來啊!”
  “我必須馬上去找她。”
  小飛俠連一刻也待不住了。
  “我陪你去。”
  李濤也站了起來。
  搖搖頭,小飛俠道:“老哥哥,你就在些守著消息,也免得出了什么事,連個傳話的地方都沒有。”
  李濤默然了。
  見對方沒再堅持。小飛俠道:“我會一路逆江而上,一面找,一面到賀敖海那儿查證,一有了消息我就會派人通知你。”
  李濤想了想,點頭道:“那也好,我這邊若有消息,也會馬上派人通知你,唉!真他奶奶的急死人,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与你作對,而有意擄走薔薇呢?”
  小飛俠沒有再多說,他略一點頭,人已沖了出去。
  江面遼闊。
  帆影點點。
  站在船頭的小飛俠望著江面,整個人就像石像般,動也沒動一下,已經有好一會了。
  他人沒動,腦子里卻一刻也沒停過。
  想了上百個假設,到最后他統統推翻得一個不剩。
  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個時候還有什么仇家會對自己如此了解,而騙得薔薇輕易上當。
  而到現在他也才明白自己對薔薇的感情是如此之深,深到他從得知消息開始,已整整一天吃喝不下,連眼睛也無法閉上—會。
  因為只要一閉上眼,他就仿佛看到薔薇正無助而絕望地看著自己,嚇得他惊出一身冷汗,久久不能平靜。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一個人若被郁悶積壓久了,就有一种沖動,忍不住地會大聲吼叫!
  小飛俠對著江面吼得嗓子都快啞了,整個人才覺得胸中舒服了許多。
  就在他准備回到艙房里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艘快船。
  和“江海盟”接触久了,小飛俠只一眼就認出了那艘快船正是“江海盟”里專為傳迅情報而備的。
  小飛俠心中一動,立刻回頭對著船家道:“船老大,你想個辦法攔下那艘快船。”
  船老大常年在江上討生活,一見小飛俠指的那艘快船,他就慌了。
  小飛俠有點不耐煩道:“怎么樣?有什么問題嗎?”
  船老大不得不老實道:“客官,那是“江海盟”的船,小的怎么敢攔?”
  小飛俠一听就明白了意思。
  他笑著道:“你盡管攔,我与賀瓢子是朋友。”
  有些猶豫,船老大道:“客官。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瞧你這么年青,怎么可能和賀瓢把子認識?除非你是小飛俠。”
  沒想到自己的名字連這個船老大都知道。
  小飛俠也才明白和“江海盟”并肩一戰,還真的是一夕成名。
  他只好說道:“我就是小飛俠。”
  船老大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人家竟真的是小飛俠,嚇得他差點沒掉到江里。
  于是只見船老大立刻把船停了下來,亮起一面銅鏡,映著太陽就對那快船發出一閃一閃的信號。
  小飛俠當然明白這是水上人家的一种通信方法,當那艘快船也有信號傳來時,他就站在船頭靜靜地等著。
  不一會那快船已迅速接近。
  船頭上一名大胡子已開口吼道:“源遠流長是江,浩瀚無邊是海,船老大,你可是幫里的人?”
  就在那大胡子“唇典”剛說完,他就看到了小飛俠。
  只見他面容一變,拼命用手揉著眼睛,一抱拳對著小飛俠道:““江海盟”昌平舵費沖見過爺。”
  小飛俠一招手道:“你認識我?”
  費船不等兩船靠近,他一個飛身人已落到小飛俠的船上,又是一抱拳道:“爺對“江海盟”恩重如山,幫里弟兄哪個不認識你!”
  笑了笑,小飛俠道:“既認識我,那就好說話了。”
  費沖神色恭謹道:“爺有什么吩咐?”
  小飛俠道:“你這么匆忙,可是幫里有什么急事?”
  費沖一怔.隨即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大小姐已离幫好几天了,瓢把子他念得慌,傳話要大伙查查大小姐的行蹤。”
  對于賀美麗,小飛俠是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頭痛。再加上臨別時和她弄得頗不愉快,他也就懶得再問。
  小飛俠岔開話題道:“幫里這兩天可有人找我?哦,我是說有沒有一個女人去總舵找我?”
  費沖搖頭道:“回爺的話,費沖早上才從總舵出來,沒听說有您說的人到總舵找您。”
  小飛俠皺起了眉頭,一顆也立時提了起來。
  他有點慌道:“你能确定?”
  費沖笑了笑道:“我在舵里守的正是碼頭口,若有人上總舵,我一定曉得。”
  小飛俠道了聲謝,打發走費沖后整個人如掉入冰水里,竟不自覺地起了輕顫。
  也難怪如此,他本來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薔薇是真的赶到了“江海盟”總舵。現在希望破滅了。他立刻陷入了一种茫然無所适從的困境里。
  他不知道該住那里找。
  他也知道該如何著手。
  一個人怔怔地站在船頭,真讓人擔心他會不會一個想不開跳進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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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飛雪、第一王朝等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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