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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吳韻珊冷笑道:“起初我并沒有打算害你們,可是我得知你是丐幫的新任掌門人,又是這次競技大會的魁首時,我就怀疑你的用心了,你伴送凌無咎回家,動机絕不單純,我當然要對你們不客气了!”
  俞士元剛要開口,吳韻珊搶著接下去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也不必再賴了!”
  俞士元一歎道:“好吧!算你厲害,崔幫主無故受害,他的行蹤只有凌惲一人得知,凌惲為人极為謹慎,只有在你家貪杯誤事,才會口沒遮攔,我根据一切的線索判斷,到你家來探望一番不算過份吧?”
  吳韻珊道:“不過份,而且我對你能從茫無頭緒中找到了我們,感到很興奮,證明你也是個厲害的腳色,所以才想斗斗你!”
  俞士元頓了一頓才道:“那么現在你的來意是否還想跟我們斗下去呢?”
  吳韻珊道:“不!由于你處理對姑媽的那場打斗,使我很心折,雖然你心存狡詐,卻能托以仁義,這是我万万不能及的,所以我認輸,甘心隨你前去受丐幫的制裁……”
  俞士元怔然道:“我心存狡詐?”
  吳韻珊笑道:“你還不承認嗎?你們出門沒多久,我就跟著來了,你們的談話我都听見了,你這只手裝得真像呀!”
  俞士元臉色一變,而且感到很不好意思,吳韻珊笑道:“你別不好意思,這沒什么,勇而無謀,是匹夫之勇,仁而無謀略,是婦人之仁,有勇有謀,兼及于仁,才是大英雄,真豪杰,我最欣賞這种人。老實說,幸虧凌無咎自己休棄了我,否則我也不會嫁他,我看不起他的婆婆媽媽……”
  俞士元一歎道:“你不能怪凌大俠,他的處境很苦……”
  吳韻珊沉聲道:“苦什么!義所當為,毅然為之。优柔寡斷,是非不明,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仁義,還配稱什么俠!”
  俞士元在她犀利的言詞下,也沒有話說了。
  南彪望著他道:“俞老弟!你怎么辦?”
  吳韻珊道:“這還用問嗎?他身為幫主,有責任為崔法法緝拿凶手報仇,我已經承認是凶手了,帶我去治罪好了!”
  俞士元道:“可是崔幫主并不是你殺死的!”
  吳韻珊冷笑道:“你這個聰明人怎么也糊涂了,難道你還咬定我爹才是元凶嗎?律法殺人者死,為什么劊子手殺人不犯罪呢?”
  俞士元道:“因為他是奉命行事……”
  吳韻珊笑道:“我爹也是一樣,雖然他不是奉我之命,可是主動設謀定策都是我,他不過依計執事而已!与劊子手殺人無异!”
  俞土元道:“不然!他殺人的目的是為己!”
  吳韻珊大笑道:“你錯了,我爹本來并沒有雄心,有雄心的是我姑媽,再由我促成,所以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俞士元笑道:“說來說去,你只是在為令尊脫出干系!”
  吳韻珊道:“沒有的事,姑媽已經离家找我爹去了,如果我死在丐幫之手,我爹必不甘休,一定會來找你報仇,所以我的死并不能制止你与我爹的的拼命。不過那是你們的事,与我沒有關系,我只是了清本身的事而已!”
  俞士元想了一下,突然道:“好!崔幫主之死就到此結束,你也不必跟我去領罪!”
  吳韻珊微愣道:“你的意思是就此算了?”
  俞士元道:“不錯!我會曉諭丐幫,以后不追究此事!”
  吳韻珊道:“那你如何向丐幫門下交代呢?”
  俞士元道:“實話實話!”
  吳韻珊道:“他們肯罷休嗎?”
  俞土元大笑道:“崔幫主一代人杰,卻死于一個弱女之手,這只能訴之天命,誰也不好意思提到報仇這兩個字!”
  吳韻珊頗感意外,想了一下才道:“不行!我還是要跟你走一次,我對丐幫的情形頗為清楚,這种事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必須听憑公裁!”
  俞士元道:“我是現任的掌門人,對丐幫的規矩略有修改,我的話就是決定,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
  吳韻珊道:“我不相信你有這么大的權力,丐幫任何一代幫主都不敢如此獨斷獨行!”
  俞士元笑道:“小姐!我跟別人不同,丐幫歷代的幫主者都是由上下長老推送的,只有我是他們前來懇請就任的。所以我要比別人獨裁一點!”
  吳韻珊笑道:“任何事都可以獨裁,唯有這件事,你卻要避避嫌疑,這也是我非要跟你去澄清一下的理由!”
  俞士元微怔道:“這是怎么說呢?”
  吳韻珊道:“因為凌無咎做了一件最混帳的事,他不但把我休了,還把我塞給了你,他去找凌惲做媒去了!”
  俞士元愕然道:“胡說!那有這回事!”
  吳韻珊道:“我可不是憑空造謠,有他的血書為憑!”
  說著在袖中取出一幅素絹,看得出是從凌無咎衣袖上撕下來的,上面血跡未干,遞給俞士元!
  俞士元猶豫不接,俞光接了過來念道:“韻珊表妹庄次,妹所欲事者為天下第一人,余實非所匹,謹以此書為絕,嗣后爾我之婚約亦告冰消,俞公子俞士元雖殘一臂,其智勇天成,仁心俠怀,亦足為天下之范,妹得事斯人,則夙愿可償,以妹之智,斯之勇,則天下無匹矣,且俞公子之仁心俠怀,得君臨武林,必可為蒼霖造福,亦武林之幸,而仁舅得俞公子為婿,亦可息爭止紛,天下可靜矣。俞公子人品武技,胜余百倍,想妹亦樂以事之,唯恐俞公子拘泥小節,余當赴六兄處,懇切陳辭,挽彼作伐,以武林安危為由,率丐幫門下懇之,俞公子恪于大義,當不致拒于千里之外。余不孝,老母前盼婉轉解釋,嗣后深山古洞,古佛青燈,為余最后之歸宿矣!……無咎嚙血留書……”
  俞士元听得呆住了,良久才叫道:“凌無咎簡直混蛋,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吳韻珊道:“你不要罵他,該罵你自己,如果你不是暗弄狡猾,假裝殘廢,他也不會想出這么個傻主意!”
  俞士元道:“我是為了保全他……”
  吳韻珊道:“他比你強,他是為了保全天下蒼生,假如你的手真殘廢了,的确不是我爹的敵手,而由我爹來稱霸武林,想得到是一團糟,你怎么能怪他不著急呢?”
  俞士元道:“憑什么他認為我會接受呢?”
  吳韻珊道:“他看了你為了他肯犧牲一只手,為了天下蒼生,自然也會犧牲得更大一點,而且他也怕你犯下牛勁,才特別跑去找凌惲,以大義相責,來要求你答應,很可見他很尊重你,并沒有把你當作個不義的小人!”
  俞士元歎了一口气道:“可是他太侮辱你了!”
  吳韻珊笑道:“我倒覺得他很看得起我,否則他不敢對我寫這封信,他的信上并沒有征求我同意,卻認為我一定會答應。如果換了你,你敢嗎?”
  俞土元低下頭。吳韻珊笑道:“我諒你不敢,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敢,他認定我是個只有野心,沒有感情的人,我還真佩服他……”
  俞士元吃吃地道:“那是他對你了解不夠!”
  吳韻珊冷笑道:“你對我了解又有多少?”
  俞士元又沒話說了。吳韻珊長歎一聲道:“我在門外听見俞光跟你開玩笑,居然跟凌無咎動的一樣心思,可見我這個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如此……”
  俞光連忙道:“吳小姐,我說的是真心話,而且我說你全是好話!”
  吳韻珊笑道:“好話坏話我還听得出來,所以我才答應鯽魚給你吃,如果你在背后罵我,我不毒死你才怪。”
  俞光一伸舌頭,吳韻珊又道:“俞相公,俞大幫主,你盡管放心,凌無咎糊涂,硬把我塞給你,我可不糊涂,我自知甚明……”
  俞士元急道:“吳小姐,你別誤會,我絕沒有輕視你的意思!”
  吳韻珊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很感謝你沒在背后罵我……”
  南彪尷尬地道:“吳小姐,洒家雖然說了几句……”
  吳韻珊笑道:“南天王!你罵我沒關系,因為你當面也一樣罵我,我給你的印象是如此,這倒怪不得你!”
  南彪窘得直搓手,吳韻珊又笑道:“俞相公,說句不要臉的話,我來找你的目的,倒是真的有意探探你的口气,因為我的才智如果能給你一點幫助而換取天下太平,我一定設法嫁給你,這是受了你人格的感動。你肯為凌無咎犧牲一只手,放棄天下第一的榮譽,我就應該補償你,尤其你這只手是被我逼殘廢的……”
  俞士元十分慚愧,低頭道:“早知有這些麻煩,我絕不鑄此大錯!”
  吳韻珊笑道:“你沒有錯,錯在凌元咎不該跑去找凌惲多嘴。因此你獨斷獨行,貿然對丐幫宣布放過我不追究,他們不知內情,對你有了別的看法,你跳下黃河也洗不清,所以我必須跟你去澄清一下……”
  俞士元吶吶地道:“這個……這個……”
  吳韻珊道:“你別吞吞吐吐的了,我跟你去,絕沒有別的目的。知道你的手沒有殘廢,就證明你的智力也高于我,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更不會死皮賴臉地賴著你。到了丐幫,要殺就由他們殺,要放我,就大家各走各的……”
  俞士元道:“既然我的手沒有殘廢,凌無咎的話自然也不能作數,我對丐幫的人自有一番解釋,小姐不必去了……”
  吳韻珊冷笑道:“我處處為你著想,你怎么不為我著想一下?”
  俞士元一怔道:“小姐這話怎么說呢?”
  吳韻珊道:“凌無咎到丐幫替我做媒去了,我連去解釋一下都不行,如果傳了出去,叫我如何做人?凌無咎不敢要我,你不肯要我,世上的男人不止你們兩個,我不能永遠這樣不明不白地背著黑鍋!”
  俞士元道:“我可以替小姐澄清此事!”
  吳韻珊冷笑道:“凌無咎還不止到一個地方去說,丐幫的人都是你的下屬,他們只能請求卻不敢勉強你,我想凌無咎很可能還會到其他門派去游說這件事,利用大家的力量來勸導你答應,我必須跟你去做個聲明。”
  俞士元道:“小姐可以到處去聲明,丐幫不必去了!”
  吳韻珊道:“我是一個女流之輩,從來沒出過門,你是個大男人,難道忍心叫我一個人拋頭露面,單身跋涉嗎?”
  南彪听她說到這里,聲音都哽咽了,不禁慨然道:“吳小姐!洒家可以護送你遍訪各派……”
  吳韻珊道:“南天王,謝謝你的好心,可是我非要先到丐幫去一次,把崔法法的事作個交代。我雖是一個女流之輩,可是同樣有副倔強脾气,一人做事一人當!”
  俞士元終于道:“吳小姐,你這樣說,我還能推辭嗎?我約定丐幫的門下十天后在君山集會,本來我准備辭行的,現在帶上你,自然不能那么走了,好在順風順水,坐船也很快,你回去打點一下,我們馬上走吧!”
  吳韻珊笑道:“我沒有什么可打點的!現在就可以走了!”
  俞土元道:“你隨身衣服總得帶几件吧!”
  吳韻珊道:“以前我是凌家的人,吃的,穿的,都是凌家的,現在凌無咎休了我,凌家的一絲一縷我都不想要!”
  南彪鼓掌大笑道:“好!洒家就佩服你這种干脆分明的人!”
  吳韻珊嫣然一笑道:“南天王,只要你以后不再罵我髒婆娘就夠了!”
  南彪歉然笑道:“不罵!以后誰再罵你,洒家還替你揍他!”
  俞士元皺著眉頭,叫俞光出去雇船,俞光興沖沖地走了。
  吳韻珊卻跟南彪娓娓閒談,不斷地問他百粵蠻境的風土人情,講得非常高興,俞士元在旁落落寡歡,兩個人也不理他。沒多久,俞光已經把船雇好了!
  俞光雇的這條船很大,足足可以乘坐几十個人,是一條大型的官船,吳韻珊初見那种船,還諷刺俞土元道:“丐幫幫主只是叫化子頭而已,你的排場倒不小!”
  俞士元微笑道:“俗語說討飯三年懶做官,可見得一個叫化子的享受猶在官宦之上,我這個叫化頭儿自然要更闊气一點了!”
  吳韻珊當時只笑了一笑,可是等她上了船,才發現所以要雇這條巨船的原因,那是為了裝載行李!
  俞士元的行李只有兩只木箱,箱中放了他一對銅錘,足足有千余斤重,再加上南彪的鋼斧,足足抵上十几個人的体重,使那只船吃水頗深。
  在艙中坐定后,她才歉然一笑道:“讀万里書不如行万里路,我先前以為自己很不錯了,出門之后,才發現自己的淺薄!”
  俞士元淡淡地道:“守愚藏拙,最好的辦法是效金人三鹼其口。我知道這批行李太惊世駭俗,走在陸路上連馬都不敢騎,因為沒有一匹馬能承載得起,乘船尤其麻煩,而這些麻煩都是你引起來的,你還在旁邊說風涼話!”
  吳韻珊碰了一鼻子灰,賭气回到她的艙房里去了。
  南彪頗不過意,低聲道:“俞老弟!吳小姐沒出過門,自然有些大惊小怪,可是她跟你走是一片善意,你又何必要使她難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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