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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薛嬌嬌一歎道:“綠林中人才固多,但是英才難求,豪情中帶著匪气就成了粗蠻,要找個有謙沖坦蕩胸怀的男人,無异鳳毛麟角!”
  吳韻珊隔桌朝俞士元微微一笑,表示頗有希望,俞士元也回她一笑,這兩笑只有他們心中明白。
  郝通在座上道:“第二場仍是由馬兄弟候教!”
  吳韻珊忙道:“這次可別再耍盤子頂石頭了!”
  郝通臉上一紅道:“沒有了!這次是最切實的較量,大家互用兵器對擊,一招換一招,直到分出胜負為止!”
  吳韻珊道:“那不是拼命了嗎?”
  馬伯樂道:“本來是打算招力并較的,可是在下心儀南天王的胸襟,不敢以此冒瀆,我們只用兵器對擊,不傷人体,而且是文比,發一招止手,等對方還一招后再繼續,直到一方兵器脫手為止……”
  薛嬌嬌立刻道:“這樣最好,君子之爭,不傷和气!”
  南彪激動豪情,興沖沖地道:“洒家領教!”
  俞光送上他的鋼斧道:“南大爺,這下您可能會吃點虧,因為您的斧頭被我截去了一尺,重量雖然差不了多少,但是長度影響您出手的勁力,可就差得多了!”
  馬伯樂剛好叫人送上他的熟銅棍又粗又長,聞言道:“小兄弟!這話有道理,我的棍子也可以截掉一尺!”
  南彪忙道:“不必了!馬老兄的棍子不比斧頭,著力點不同!”
  馬伯樂笑道:“要比得痛快,就得公平!來人,拿去截掉一尺!”
  俞光笑道:“馬大爺!您這棍子是熟銅鑄成的,用銼子挫斷很費時,不如由小的給您代勞一下吧!”
  馬伯樂因為先前林万春与他嘔气,濺了一身湯水,對這小鬼頭頗為厭惡,現在見他赤手空拳要截斷自己的銅棍,心中更加有气,將長棍朝他面前一拋道:“拿去,我瞧你如何截法!”
  俞光笑嘻嘻地用腳一挑,將長棍勾了起來,握在手中舞了兩下,還擺了几個招式,然后一縮舌頭道:“南大爺!這跟您那柄大斧差不多重,倒是有得一比!”
  這條熟銅棍也在三四百斤之譜,俞光拿在手中,完全不當回事,雖然他在俞士元搬錘球時,与林万春互斗了一下,大家還看不出他有多大能耐,現在他一耍棍,倒是令人惊詫万分。
  因為他所擺的那几個姿勢,俱是极耗力的動作,至少也得有几千斤臂力,才能運得如此自然!
  馬伯樂首先道:“瞧不出你這小鬼還有兩下子!”
  南彪笑道:“馬老兄別小看他,論勁力也許是差一點,比臂力可不在你我之下,就是淘气得可厭!”
  俞光道:“南大爺,這一路上小的把您當祖宗樣的侍侯,卻落得您這—句褒貶,未免叫人太寒心了!”
  南彪笑罵道:“小鬼頭,快動手,別耽誤我們的正事!”
  俞光用手比了一比道:“馬大爺,您瞧這里可夠一尺?”
  馬伯樂哼聲道:“長一點短一點都沒關系,你少囉嗦!”
  俞光笑道:“您同意了就行,我是怕裁長了,您又罵人!”
  說著一手持捧,另一手運掌如刃,在比的地方用力一砍,當的一聲,銅棍墜下尺來長的一截,斷處如削!
  這一手太惊人了,除了俞士元這邊端坐不動,山寨諸人連郝通在內,都一下站了起來!
  默然片刻,郝通才道:“不必比了,單憑小兄弟這一手,敝寨無人能及!尊隨如此,俞幫主還用說么,敞寨認輸……”
  南彪笑著道:“郝寨主別上了他的當,這小鬼的掌力如果能到這种境界,天下都沒有他的敵手了!”
  郝通道:“那他是如何截斷鋼棍的?”
  南彪道:“他袖里藏著一柄小刀,長不過數寸,厚才分許,卻是一件真正的利器,削鐵如泥,我的斧柄也是他這樣削斷的,連銅鐵都不堪一削,乃兄的熟銅棍質地較軟,自然更容易否斷了,他一定最將短刀暗藏在手掌中,利用舞舞的机會,然后才裝模作樣地來上一掌!”
  經他這一解說,眾人才為之釋然,馬伯樂接過長棍,細審斷處,發現經長四寸的銅棍,有三寸深處都是整齊的削痕,唯有那一寸的棍心才是震斷的,表面較為粗糙,才點頭一歎道:“以他的年紀,能有此表現也很了不起了,如果再假以時日,其成就必然凌駕于我們之上很多!”
  俞士元道:“他不會進步了,天賦雖然不錯,可是其志不凝,專在心眼上逞能,勁力之進,在于志凝,他將來只會日趨下乘,這也是天性使然。我管束很嚴,只是沒有用,也許他在偏途上能有成就,但永遠不會擠身力士之列!”
  郝通輕歎道:“可惜!可惜!”
  俞光卻輕松地一笑道:“沒什么可惜,我知道自己的材料,比天賦,一輩子也赶不到我家的相公,做個第二流的有什么意思!”
  這小孩子語惊四座,郝通淡笑道:“你認為俞幫主是天下第一流了?”
  俞光笑道:“這胡不改說,我也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相公也許不會是天下第一人,但我連他都赶不上,如果有人比他更強,我不是要排到第三第四流上去了嗎?哪還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我干脆不練也罷!從別的途徑發展,也許我會擠上個第一流!”
  郝通又問道:“如果沒人能高于俞幫主,你就可以移居第一了?”
  俞光道:“相公我是万万及不上了,如果沒有人能高于他,以我現在的年紀,加緊苦練,可能不作第三人想!”
  南彪笑笑道:“能居上天下第二高手,也很不錯了!”
  俞光眨眨眼睛道:“人心不足,誰肯屈居第二人的!”
  郝通道:“你如肯下苦功,安知一定不能如俞幫主!”
  俞光搖頭幌腦地道:“人貴自知,不行就不行,明知不行而強求,豈不是自尋煩惱,我才不這么傻呢!”
  郝通等于被他間接地教訓了一頓,而且還無法生气,只有訕然一笑,歸座強顏為自己遮羞道:“這位小老弟年紀雖輕,見解都高人一等,看來我們痴長歲月,真應該跟他多學學!”
  俞光道:“郝寨主,您可千万別學我,我是認定了沒出息的,所以才不求上進,因為上面有相公壓著,我永遠爬不上去,您現在已經是干的轟轟烈烈,綠林盟主在握,比我的机會強多了!”
  郝通臉色一沉道:“小老弟這話怎么說?”
  俞光笑道:“您運气好,現在的綠林盟主未必強過您,所以您才有意取而代之,我卻連個爭的机會都沒有,因為相公已經是武林白道盟主,輪不到我的!”
  俞士元喝道:“小鬼!你胡說些什么,這里有你開口的地位嗎?”
  郝通卻神色一變道:“原來俞幫主除了榮膺競技魁首外,還兼任了武林盟主!失敬失敬,那敝寨就太冒昧了!”
  (OCR者注:這里似乎缺了一段,大概內容應該是講述了武林盟主實則為傀儡,由于俞士元折劍毀符,故幕后之人定會派代表在丐幫門戶之會上出現云云。)
  俞士元沉吟未答,郝通連忙道:“門戶之會是絕端秘密的,兄弟這個請求自然太冒昧了,不過兄弟只要求在那人出現時才一觀究竟,幫主与貴屬下聚會時,兄弟自然知道回避的!”
  俞士元笑道:“郝兄太見外了,丐幫這次聚會并沒有什么秘密,只是為了敝幫崔故幫主之死向門下作個交代,郝兄如果有興列席,兄弟十分歡迎!”
  郝通忙問道:“崔故幫主乃一代英豪,兄弟正感到十分惊奇,難道這里面還有什么內情嗎?”
  俞士元見吳韻珊臉上浮起一層黯然之色,忙笑道:“沒什么,郝兄到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郝通世故通練,見他不說,也就不問了,笑道:“那各位請坐一下,兄弟立刻命人備船,說句放肆的話,由兄弟送行幫主,至少還可以節省兩天行程呢!”
  這倒不是他吹牛,綠林水寨對行船的技術是超人一等的,很可能比走陸路還快呢!
  郝通告退后,薛嬌嬌道:“那我們也可以去湊個熱鬧了!”
  俞士元笑道:“得女中豪杰蒞臨,當是窮家幫的無上榮幸!”
  大家哈哈一笑,隨即開怀暢飲起來。
  金龍水寨的動作很快,他們的酒喝完,准備也完成了,郝通准備了四條巨船,為了表示心跡,他只帶了副寨主巨靈神馬伯樂,其余都是行船的水手,而且還派了四名侍女,侍侯吳韻珊!
  南彪俞士元与俞光吳韻珊等乘一條船,郝通与馬伯樂乘一條,史元敬与薛嬌嬌也是一寨之主,各有一條專船。
  可是薛嬌嬌与吳韻珊很投契,放棄了自己的專船,擠在俞士元這一條船上以便親近!
  她的船剛好讓給耿七娘帶著丐幫子弟乘了!
  長江的水道是水寨的天下,郝通的金龍旗在前開道,過往的船支看見了赶快讓道,聲勢很顯赫!
  而那些行船的水手又是精選的好手,順風扯帆,再加人力操漿,將船駛得像飛一般!
  黑狐智化的解藥果然是薛嬌嬌藏了起來,吳韻珊向她討取,當然沒有問題,也贏得了她更深的欽佩!
  船上無所事事,只有喝酒品茗閒談,使得南彪与薛嬌嬌之間也多了不少談話的机會!
  只是吳韻珊臉上的憂色日漸加深,在兩三天內,她与薛嬌嬌無話不談,了解既深,薛嬌嬌也替她耽憂了!
  她倒不是為吳韻珊的生命耽憂,因為俞士元心胸磊落,他答應不追究崔法法的死,自然是做得到的!
  可是薛嬌嬌起先認為吳韻珊与俞士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沒想到中間會有如許此多的周折!
  船在聚會的前一天到達君山。
  丐幫長老窮神凌惲早就布置妥當了,看見吳韻珊与俞士元同船而來,神情很詫异,可是俞士元并沒行說什么!
  因為金龍水寨將俞士元折斷盟主信符金劍的事宣揚了出去,消息傳得很快,距离最近的武當掌門第一個前來拜訪!
  少林掌門人悟空大師也率同競技代表大力神僧悟緣隨后赶到,只有峨嵋,卻毫無動靜!
  丐幫的聚會地在君山的一所大廟前,与會子弟都是三結以上的高位弟子,他們沒有居處,只准露天而宿。
  那是丐幫的規矩,大廟暫作賓館,俞士元就在偏殿中接見兩位掌門人,寒喧甫畢,武當掌門玄真子忍不住問道:“听說俞幫主折毀武林盟主信符,此事确然否?”
  俞士元點頭道:“不錯!是有這回事!”
  悟空忙問道:“為什么呢?”
  俞士元笑道:“少林曾膺兩度競技魁首,應該知道原因!”
  悟空一怔道:“老衲不明白,這金劍是武林盟主信符,權限至尊……”
  俞士元笑道:“听說此符可以約束天下武林,包括黑白兩道……”
  悟空道:“是的!不過綠林道另有組織,我們也不便多事,遇有糾紛,都是向綠林盟主白寒秋交涉,白盟主對此令符极為尊敬,所以黑白兩道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俱是此金劍之功,幫主忽加毀棄,不知是何緣故?”
  俞士元冷笑道:“在下毀棄它的第一個原因是我根本不知它的用途,峨嵋法元大師交出令符時,并未加以說明!”
  悟空一惊道:“真的嗎?”
  悟緣道:“當時是沒有說明,小弟以為法元大師會在事后說明的,假如他沒有如此做,那是太不應該了!”
  悟空道:“假如法元大師沒有說明,幫主是如何得知它能號令黑白兩道的!”
  俞士元笑指座上的郝通道:“我是听郝寨主說的!”
  郝通笑道:“家師曾為第一度競技大會的參与者,是以得知原委,因為武林盟主一職綠林道無份,我們不知道沒關系的,俞幫主一代人杰,峨嵋交出信符時,不說明其中原委,但不知是何居心?”
  悟空沉吟良久道:“法元大師乃有道高僧,他隱瞞令符原委,相信必有原故,老衲不敢妄加推測,不過幫主毀符之舉……”
  俞士元道:“我毀符的第二個原因是不滿意這令符的附帶條件,大師也擔任過盟主,該明白我是何所指。”
  悟空沉吟片刻才道:“老衲初度受命,心中的确也頗為不平,在第一次述職時,攜同本門兩位師弟前往拜晤那位高人……”
  郝通忙問道:“大師見到了嗎?”
  悟空一歎道:“見是見到了,當然已非第一屆設符的原主,据云那是第七代的傳人了,是一個小伙子……”
  郝通愕然道:“大師是十八年前膺任盟主的,已經傳到七代了!”
  悟空道:“競技三年一次,据說那監督人也三年一易,老衲是第七次,監督人也傳到第七代!”
  俞士元問道:“以前的那些人呢?”
  悟空搖頭道:“那可不清楚,這第七代傳人神情十分高傲,一見面不問情由,首先考究武功,說起來可真慚愧,老衲那時是四十八歲,正當壯年,同去的兩個師弟一位是悟緣師弟,以力見長,另一位是悟修師弟,以達摩劍法見長,可是合我們三人之力,不出十招,就同時被他制倒!”
  俞士元微微動容道:“那這小伙子的武功确是不凡!”
  悟空輕歎道:“是的!技不如人,老衲等只有心甘情愿地認輸,那小伙子著實訓斥了我們一頓,說我們太沒長進,交代明年的述職地點,就叫我們回去了!”
  俞士元道:“他叫人述職,究竟報告些什么呢?”
  悟空道:“根本不用報告,他對武林動態比我們還清楚,与其說是述職,倒不如說是听取指示,他指出某地某人,心怀不軌,行止有虧,叫老衲前往警誡,某一門派何种舉措失當,必須加以糾正,老衲只是他的傳令人而已!”
  俞士元道:“他的話是否正确呢?”
  悟空道:“那倒沒有錯,老衲找到當事人后,提出事實,大家承認了,而且他所提的事都有證据,也不容人否認!”
  俞士元道:“那些人是否受過他的威脅呢?”
  悟空道:“沒有!大部份的人不知有這么一個監督人的存在,他也不准泄露他的行藏,凡事都由老衲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出面解決,必欲訴之武力,也是由老衲門戶中執行,或者號召同道合力執行!”
  俞士元又道:“如果各位的能力不足以制之呢?”
  悟空道:“這种情形很少,因為我們合起來,力量很大了,只有三十年前,武當執事掌盟主時,出了一個桀驁不馴的綠林巨寇,殺人劫色,無惡不作,黑白兩道俱憤起而群攻之,卻始終無法使他伏法,結果此寇忽然暴尸荒野,据猜測可能是屬于此監督人之所為……”
  玄真子道:“那時貧道年事尚幼,未任掌門之職,一切都由家師主持,貧道根本不知幕后尚有一監督人,是以未知詳情……”
  俞士元奇道:“難道令師在指道長繼任掌門時,未曾將事情說明嗎?”
  玄真子道:“沒有!家師甚至遣下命令,叫武當對本門技業固須精進,對身份浮名卻不必強求,善盡修道人的本份!”
  俞士元道:“這是怎么說呢?”
  玄真子道:“先師雖未明說,貧道卻体會他老人家是不欲門下弟子在競技會上出人頭地,是以武當三十年來從無杰出人才!”
  悟空道:“道兄太謙了,貴派人才輩出,只是不肯在競技會上炫露而已,老衲自從十八年前膺任一度盟主后,對此心也淡薄多了,此后的十二年,少林雖然出席競技大會,但并不作出人頭地之想!”
  俞士元忙問道:“為什么呢?”
  悟空一歎道:“武林盟主雖然權限极高,但責任重大,所受的气也夠窩囊的,每年一度,听取冷嘲熱諷,還要色恭言卑,唯唯听命,如非老衲幼入空門,涵養較常人深上一層,很少有人能受得了的!”
  郝通微微一笑道:“那果真是難以忍受的事,最初的那位監督人限制黑道人物逐鹿武林盟主,确是有點遠見,因為黑道人物絕對受不了這种閒气,那怕拼了性命,也要硬干一場,這一來他秘密的武林太上皇就做不成了……”
  悟空看他一眼道:“不過此人對六十年來的武林和平,也确實功不可沒!”
  俞士元一笑道:“這么說來,這武林盟主竟是件苦差,難怪大家要保持秘密,否則就沒有人肯出來干了!”
  悟空道:“不過這件工作還是有代价的,一則是盡到平息糾紛,安定武林的使命,二則每年一度的述職時,可以得到不少技藝上的指示,對技藝較為荒疏的一些門派,裨益非淺,峨嵋連膺兩度盟主,其門下技藝功夫,進境一日千里……”
  玄真子道:“法元大師所以不將內情見告,可能是怕俞幫主年青气盛,會与那監督人起了沖突而導致危險……”
  悟空點點頭道:“也許是這個原因,否則法元大師夙行頗為同道所敬重,斷然不會對俞幫主另具异心!”
  南彪道:“那到了一年述職之期又將如何交代呢?”
  悟空道:“到時候他一定會有處置法的,反正他已將盟主令符交出,從這上面不會再有什么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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