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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杜青云順著木梯走了下去,才發現這個地窖很大,几乎比面上的屋子還大,分為很多小間格,每格都有門鎖著,后面的一格中透出燈光。杜青云走了過去,但見徐明寒著臉在一張方木桌子前面,兩個蒙面漢子抓住了一個赤了上身的虯髯漢子,正在進行刑訊。
  那漢子看見杜青云進來,如獲救星般地叫了起來:“杜爺您行行好,快救救我!”
  杜青云淡然一笑道:“雷頭,很對不起,我原是請几位朋友幫忙把您邀來請教几個問題的,他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才害你受了委屈。快把雷頭儿給放下來。”
  徐明點點頭,兩名漢子才把雷大胡子由高吊的桌子上放下來,雷大胡子赤著上身,已經滿是淤青,放下地后;似乎已站不起來了,可見那些漢子個個都具有高明的身手,他們揍起人來,用的都是內家重手法!
  杜青云把雷大胡子扶了起來,放在一張椅子上,皺起眉頭道:“徐兄,下手太重了!”
  徐明微笑道:“杜爺!咱們這位大班頭可是真人不露相,一身功夫俊得很,幸虧我派去邀他的弟兄是兩個行家,預先用迷香把他迷過去了,才能把他誘到這儿來,如果要憑真功夫恐怕還會叫他給留下了!”
  杜青云哦了一聲道,旁邊那漢子道:“一點都不錯,而且他也真能挨,我用金剛掌使了七成的勁儿,要是個普通人,連骨頭都震碎了,這家伙居然還有气硬挺了下來!”
  杜青云道:‘失敬!失敬!雷頭儿既是高人,想必也是在外頭跑跑的,那就好辦,對兄弟要請教的事…”
  徐明道:“他口很嚴,只說是上面交下來的!”
  杜青云一笑道:“這也說得過去,雷頭儿在官面上當差,但不知上面是那一處衙門!”
  徐明說道:“他說是侍衛營,卻又說不出是那一個!”
  雷大胡子忙道:“杜爺,您圣明,小的只是一個班頭,營里的侍衛大人,個個都是上峰……”
  徐明冷笑道:“雷大班頭,侍衛營的人是你上峰不錯,但是你總不會連個名字都說不出來吧?”
  雷大胡子苦笑道:“找真的說不出來,這個人很面生,可是旁邊站的是營里的大爺,一個個對他都很恭敬,我能違抗他的吩咐嗎?”
  徐明道:“你說的只有這些?”
  雷大胡子道:“徐爺,這是千真万确的事。”
  徐明談知一笑道:“雷頭儿,憑你這一身功夫,比侍衛營里那些飯桶們高明多了,怎肯屈居這個小差使的?”
  雷大胡了歎了口气道:“那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侍衛營里都是八旗子弟世襲,我只換不上邊儿。”
  徐明笑道:“但是以你一身本事,干什么都比當這個班頭儿強,你為什么要窩在這個地方呢?”
  “這是我的老家,我從小就在這儿混大的,九城班頭地位卑小但管的事卻多,我覺得還不錯。”
  “在別的省當個班頭的确很神气,江湖圈子里的朋友都得賣你三分帳,只有在京師,隨便出來個官儿都比你大,連八大胡同的紅姑娘你都惹不起。雷頭儿,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如果沒有特殊的目的,你不會留在此地的,我姓徐的今天跟你亮了相,就是想交你這個朋友,可是你不講義情,我就沒法了,姓徐的再想混下去,就不能冒險留個仇家在外面,雷頭儿你說是嗎?”
  雷大胡子乞怜地望著杜青云。杜青云輕歎道:“雷兄,杜某也是愛莫能助,徐兄跟我雖是朋友,這次卻是完全是幫我的忙,請你來解答那個紙卷儿的問題。”
  “關于那個紙卷儿,我說的全是真話。”
  “這個我相信,可是那個人在侍衛營里有這么大的權限,找誰都能辦這件事,何以偏偏會找到你呢?”
  “那,…可能是因為我的地位低,便于差遣。”
  杜青云道:“紙卷上的內容你看了沒有呢?”
  “這我怎么敢看,我在公門這么久了,自然知道厲害,侍衛營交代的事,最好是別沾上。”
  杜青云道:“這張紙卷儿可以挑起江湖上一次大風波,交代你的人,存心是要你坐腊,因為他知道事后追究起來,一定會找上你的。雷兄,猜想想,你有什么仇家嗎?”
  雷大胡子頓了一頓才道:“于我這一行的,總免不了要得罪人,也許是這個人真的跟我過不去。”
  杜青云冷冷笑道:“雷兄說這話又不上路了,那個人既然有這么大的權柄,要對付你小小的一個班頭,還用得著來一手借刀殺人嗎?”
  杜青云又沉臉道:“我倒是知道一點,那個人找上你,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的身份只有你清楚,而且很密切,知道你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會把他咬出來,所以他才要你來擔任這個差使;第二個可能是你不知道他,而他卻知道你,所以才利用這個机會,讓我來對付你。”
  雷大胡子身子一震道:“第一個可能是不會的。”
  杜青云微笑道:“那就是第二個可能了,雷兄,侍衛營里的人費這么大的事,用意只是要除去你,可見你這位在班頭很了不起,你是否也應該合作把這個人抖出來呢!”
  雷大胡子頓了頓才道:“杜爺,給我兩天的時間,我一定探明這個人,給您一個交代。”
  “雷兄有這個把握嗎廣
  “有,找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站在旁邊的那几個侍衛我是認識的,我可以找他們問去。”
  “你的地位差他們太多,他們會告訴你嗎?”
  “我可以找到讓他們說實話的人,杜爺,九門提督衙門官雖不大,卻直接負責京師治安,敝上龍大人在圣上他面前還能說得話,我可以請龍大人代為調查。”
  “龍大人會替你說話嗎?”
  “應該會的,我忠心耿耿替他賣命,他怎么能不管,再說我只是個小班頭,不會有人要對付我,那個人很可能是要對付龍大人,他們為自己打算,也應該調查清楚。”
  杜青云苦笑道:“雷兄,我就不明白,一個婦道人家,怎么會跟您雷兄過不去的?”
  雷大胡子也很慢地道:“是的,那個臭婊子,居然動到我頭上來了,我姓雷的非要他好看不可。”
  杜青云道:“不必了,我這就陪你上壽王府里走一趟請見清華格格,當著她的面,你把事情說出來,我相信清華格格自然會對付他她的。”
  雷大胡子急忙道:“不,杜爺,格格絕不會對她怎么樣的,還是由我自己去設法得好。”
  杜青云一笑道:“這么說來,雷兄已經知道是誰?”
  雷大胡子道:“我……怎么知道呢?”
  “雷兄寫她是臭婊子,怎么會不知道呢?”
  “那是听杜爺說的,您不是說是個婦道人家嗎?”
  雷大胡子征了一怔又道:“杜爺,您真厲害,几句話把我的秘密全掏出去,您既然已經知道遞紙卷的是個女子,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了,我也說實話吧,那個人是青姑娘,也就是格格身邊的貼身丫頭。”
  杜青云微微一怔,隨即道:“她為什么要跟雷兄過不去呢?你
  們難道有什么私隙嗎?
  “怎么會有私隙呢?侍衛的領班是福貝子,但真正總攬其事的是清華格格,她是格格的親近人,有時也會代格格傳達∼下命令,如此而且。”
  “那她又為什么整雷兄呢?”
  “因為我是福貝子的人,福貝子想把侍衛營的大權整個抓過來,跟清華格格自然不免有點沖突,這小丫頭就幫著清華格格想打擊一下福貝子,一定是為了這人原因,她才來這一手的。”
  “她打擊福康安,跟雷兄有什么關系?”
  “侍衛營的大權不是在壽邸的手里福貝子雖然是領班,卻只掌握了一半的人手,因此在外面又培植了一大班人手,跟壽邸分庭抗禮,而我……”
  杜青云笑道:“我明白了,雷兄是福貝子最得力的人。”
  雷大胡子無可奈何地∼聲苦笑道:“社爺,您是身份超然的江湖人,技藝又高,清華格格跟您接近,無非是想拉攏您,但福貝子知道您是條不羈的神龍,對您十分敬重,不敢以此來冒讀您,他們互相爭權,您又何必夾在里面呢,現在那小丫頭既然想坑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杜青云笑道:‘的确懶得管你們這些是非,只是你們不該惹到我頭上來。”
  “是,我也是受人利用,請杜爺原諒。”
  “雷兄如果早說了,那不是免了許多麻煩嗎?”
  雷大胡子苦笑道:“我對徐爺還不清楚,很多話自然不便說,見了杜爺,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杜青云笑笑道:“好,事情總算明白了,徐見,雷兄既然那么夠朋友、咱們也不能不講交情,送他回去吧。”
  雷大胡子忙道:“不,不必麻煩,我自己能走。”
  徐明笑笑道:“我這個窩儿建立不容易,也不想煩你下次再來賜顧,為了大家方便起見,還是請雷頭儿先休息一下,不知不覺地回去的好。”
  他招招手,一個漢子送上一顆丸藥。徐明笑道:“雷頭儿,服下這顆藥,您就會在原處醒過來,就像做了一個夢。”
  雷大胡子倒是很光棍,張口就把顆藥吞了下去,還笑道道:“徐爺,您這叫太小心了,兄弟也要在北京地面上混的,不能得罪朋友嗎?”
  徐明淡淡地道:“雷頭儿,出了這個門儿,姓徐的就高攀不起了。大家避著點儿的好,往后∼年三節,徐某對你雷頭儿總有一番心意。”
  雷大胡子含含混混地道:“那里,那里,徐爺太客气了,這個兄弟怎么敢當呢!”
  說著話,頭已垂到一邊,身子軟軟地往地下瀉去。杜青云道:“徐兄,真要送他回去?”
  徐明一笑道:“那要看他夠不夠交情了,小七儿,看看藥力行開了沒有?”
  于小七上前一推雷大胡子,他動也不動,又翻開眼皮看看,定得像顆死魚眼珠一般,乃上前道:“老大,過去了。”
  徐明道:“好,你們招呼著,我自己送他回去。”
  几個漢子都走到門口,兵刃出手。徐明卻上前一指戳在雷大胡子的胸口上,雷大胡子身子一顫,半邊手腳被閉住了穴道,臉上卻現出了痛苦的表情。徐明冷笑道:“雷頭儿,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雷大胡子張大了口,半晌才擠出沙啞的聲音道:“徐爺,兄弟可沒得罪您,這是干什么呢?”
  徐明道:“那顆藥丸呢?”
  “不是已經吞下去了嗎?您是親眼看見的。”
  徐明冷笑道:‘’不錯,我是看見了,只是我不相信你真的吞了下去,所以我要剖開你的肚子看看。”
  雷大胡子忙道:“徐爺,您這不是開玩笑嗎?”
  徐明沉著臉道:“姓雷的,我胖子開酒棚子,也養了几個弟兄干些江湖勾當,卻不是賣人肉的黑店,手頭也沒有蒙汗藥,剛才給你的只是從天橋買回的大力丸。你要是真心交我這個朋友吞了下去,在這儿大家聊聊,寒喧十句話后,徐某打開大門,親自送你出去,因為你肯服下那顆藥,就證明你心中确是愿意拿我們當朋友,不想知道這個地方。可是雷頭儿太聰明了,把一顆大力丸卻當作是迷藥,偽作昏迷,徐某就覺得高攀不起了。”
  雷大胡子這次臉上才浮出了真正的懼色道:“徐爺,我只怕它不是真正的迷藥,而是……”
  徐明一笑道:“而是一顆致命的毒藥對嗎?”
  “易地而處,徐爺也會有這种怀疑的。”
  徐明一笑道:“不錯,我也會怀疑這顆藥可能有毒,但是我不會笨得不吞下去,因為我知道身在危境,只有表現誠意才能保住性命。雷頭儿,回頭我是把你送回九門提督衙門呢,還是送回傳衛營?”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雷大胡子苦笑一聲道:“那還有什么差別,一具尸体,送到那儿都無所謂了。”
  徐明笑笑道:“雷頭儿,既然兩邊兼差,雙方都應該通知一聲的,我看這樣吧,雷頭儿的身子送給侍衛營,那顆尊頭就送上提督正堂府,這們兩邊都不虧了。”
  雷大胡子還要開口,徐明長劍一揮,已把他砍為兩截。
  這种事杜青云自然不便說什么,只皺了皺眉。徐明笑道:“杜爺可是認為找們行事太狠毒了?”
  杜青云道:“那倒不,雷大胡子既然見到徐兄的真面目,自然是留不得他了。”
  徐明道:“不,我那個小酒棚子經過這兩天龍虎風云,大概也開不下去了,我倒是不怕他知道,主要的是這個地方,九娘的身份還沒泄露,尚可維持一下,所以才要秘密一點.但也不是非殺不可,可是這家伙太陰險,我不是試了他一下,差一點就叫他給蒙了。”
  杜青云道:“人是不能留的,但徐兄又何必要血染青鋒呢,給他一個手指頭也就行了。”
  徐明苦笑道:“大內出來的秘探有一手絕技,就是詐死,家師就上過這個當,他們在京師有一個密窩,本來是絕對無人知道的,有天抓了兩個密探回去問話,問完了就點了死穴,埋在空院里,誰知到了晚上,那個密窩就受到了大批血滴子的包圍,苦戰才得脫逃,而包圍的人里面,赫然有兩個日間被殺死的家伙在內。”
  “那是怎么弄的,點住了死穴的人,絕無复活之可能。”
  “他們都練就一种閉气穴之功,事先閉住了气穴,使人進人假死狀態,四個時辰后,穴解自醒,經過那次教訓,家師就得了個教訓,對大內的密探,一定不要怕費事,必須身首异處,才能确定是死了。否則不管是點死穴也好,嚼舌也好,甚至服毒自盡也好,都能复活的。”
  “這倒是聞所未聞。”
  “這一半是雍正所創,他在位時重用藏邊密宗高手,以天竺的瑜珈術為主,練就了這一套防功,用以刺探秘密,無往而不利,因為吾輩江湖人都尊重傳統,對死者的遺体不忍再加摧殘,就這樣泄了不少机密,以前大內密探在被擒之后,立刻咬破口中毒藥,七孔流血而死,那根本上就是一种障眼法。所以家師留給我一個教訓,對付大內的密探,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留下他的腦袋。”
  杜青云一歎道:“兄弟又長了一重見聞,只是這個雷大胡子既是大內密探,突然失了蹤,是否會增加麻煩?”
  徐明道:“不錯,很麻煩,尤其是他供出是受了郡主的貼身侍女小青的主使,而傳遞了那個紙卷,更是值得玩味。”
  杜青云道:“徐兄認為他供的是假話?”
  徐明搖搖頭道:“不,是真的,清華郡主到棚子里來喝酒,那個丫頭卻一直在附近晃蕩,頻頻与那些便衣侍衛接触,地位似乎
  很高,因此一定是她。”
  杜青云道:“邊城說他對字卷上的气息很熟,是出自一個女子所發,也以她最為可能,只是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若說她也是密探頭子,則她第一次叫兩名婦人塞在銀兩中遞來的紙條,則又似出于善意。”
  徐明微笑道:“她不過是泄露了清華郡主的武功底細,而清華郡主對杜兄根本是沒有敵意,她這番善意毫無用處。”
  杜青云一怔道:“徐見的意思是什么呢?”
  徐明道:“我想她才是個真正危險的人物,不但要對付我們,而且連清華郡主也在她的算計之中。”
  杜青云默然片刻才道:“是的,我們起初忽略了這個丫頭,現在才知道她不簡單,不過對這個丫頭的真正身份,我們還是要慎重處置,今天在雷大胡子這一事上,我發現了很多疑問,因為她在交代任務時,還有許多侍衛營的人在側,她真是個厲害的人,絕對不會做這种傻事的,万一紉珠跟小如因為沖突而有了傷亡,我們一定會追究的,雷大胡子也一定會被追出來的,而芙蓉也會徹查這件事,她難道不伯暴露身份嗎?”
  徐明想想也有道理,頓了一頓才道:“那么杜兄的看法是如何呢?”
  杜青云道:“我想不妨作兩個假設:其一是小青是我們的人,潛伏對方,借這個机會揭穿雷大胡子的身份,要我們設法除掉他,因為這樣的一個人,對我們留在京師确是一個威協,因為我們把注意力放在一流宗上面,對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根本未予重視!”
  “不錯!我先前也沒對這家伙太過重視,直到今天才發現他的不簡單,恐怕已經有些事落在他的眼中,因為我今天把他帶到地答中來弄醒后,他見到我并沒有惊异之感,似乎早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那就更接近我的假設,大內密探雖然不知道徐兄就是名震江湖的風云神俠夜游神,至少已注意到你們這一伙人在京師的活動了,她才設法提出警告!”
  “可是她干嘛要用這個方式見?讓白姑娘跟紀姑娘打上一架,那可不是鬧著玩儿的!”
  杜青云笑道:“我們就在附近,她們兩人武功不相上下,三招兩式,不會分出高低的,架也打不長的,因此這一次挑撥只能是開開玩笑,但她能利用一張字條唆使兩個女孩子打起來,還暗示著另一個危机,那就是寒星門中,大內也有人作伏,否則我与白紉珠的事知道的人太少了,絕不會有人利用來挑撥的……”
  “是的!這個問題值得深究,看來杜爺要跟邊城好好地談一下,免得造成更深的誤會!”
  杜青云一歎道:“我就是顧慮到這一點,才沒有拒絕紉珠的婚事,這雖有先師的遺命,但并沒有一定要我遵守,可是我為了大局,只好答應了,因為寒星門是白仙子所立,而白仙子是當年血滴子主要人物,為了先師之故,才退出那個圈子,她心仍是半向著朝廷的,我如果太絕裂,她一怒之下,可能又率同門下,投入一流宗,那對我漢室武林人物,將又增加一批可怕的強敵!”
  徐明歎了口气道:“我們雖然不再以義師的身份活動,但畢竟是大漢子民,杜爺為了江湖同道多委屈一點吧!”
  杜青云笑笑道:“紉珠人品武功都稱上乘,以我一個天涯浪人,也不算是委屈了!”
  徐明道:“杜爺另外一個假設又是什么呢?”
  “那就是小青是一流宗里另一批勢力的代表人物,邊城告訴我一流宗有四個副門主,都是各擁實力,明目張膽地各植權柄以爭勢,她這么做等于向我們示威,芙蓉雖然不想与我們為敵,但干涉不了她的行動!”
  徐明打了個哈哈道:“杖爺!假如您這第二個假設是事實的話,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否會曉得。”
  杜青云一笑道:“她既是京師第一才女,繼任了獨當一面的一流宗主,當然不是簡單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呢。因此我們不必操心。”
  徐明道:“不!這應該操心,如果她真是另一方勢力的代表人,則我們把雷大胡子弄得失了蹤,她又豈能坐視?”
  杜青云笑道:“雷大胡子不是個大人物,卻是個小名人,走到那儿都有認識的,她既然讓雷大胡子來干這個差事,也可能是借我們的手除去他,因為雷大胡子已經亮明了是福康安的人,福康安眼高于天,絕不會跟小青是同一圈子里的人,小青怎么會為雷大胡子來追究呢?”
  徐明道:“可是福康安卻不肯放過這件事的,這不明擺著條驅虎吞狼之計,讓福康安來找我們。”
  杜青云為之一怔,片刻后才道:“這很可能,假如那丫頭是存此居心,就太險惡了。”
  徐明道:“所以杜爺是否有通知蓉姑娘一聲必要?”
  杜青云想想道:“不必,我裝著不知道,讓邊城找九門提督去要人,拿著那張字條作證,叫九門提督交出雷大胡子,問他們是什么意思,我裝著根本不知道雷大胡子上那儿去,也不表示紙卷儿是小青寫的.讓福康安自己從侍衛營的身上去找出小青,那不是好得多。”
  徐明笑道:“杜爺!還是您高明,輕而易舉地就把人家拋來的熱山芋給拋了回去,難怪您這笑面追魂能轟動武林,這可不是全仗著武功能掙得來的。”
  杜青云微笑道:“徐兄,不知托九娘打听的兩筆鏢貨貨主的底細,是否有回音了?”
  徐明道:“有了,這兩個人的身份很暖昧,本身都沒什么錢,可能背后還有主儿,他們只是出面而已。”
  一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底子呢?”
  “一個是和申府中總管的小舅子,另一個則是新近告仕回鄉的戶部尚書的內侄。”
  杜青云目光微亮道:“他們是否有問題呢?”
  徐明笑道:“戶部尚書是個肥缺,和申的總管家油水更足,因此這兩筆紅鏢倒是難以捉摸,因為他們本身就有問題,很難探出是否雜有其他的關系了。”
  杜青云想了一想道:“徐兄看該不該接?
  徐明道:“我希望你不要接,因為天馬鏢局不接下來,我絕不會放過這兩筆財寶的,那都是他們搜利來的民脂民青,就還之于民。”
  杜青云笑道:“那我倒是非接不可了,因為對方找到了天馬鏢局,我拒絕了,接著鏢就出了事,官府要是查起來,我就脫不了嫌疑。”
  徐明笑道:“社爺如果接下來,我當然不會動手,可是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等你們把鏢貨送到地頭后,一個月之后,我就從貨主手里下手,杜爺在交鏢之后,最好快點帶了人回京,我一定計算著,等你們回到京師的日子,我再以夜游神的身份干他一票,把貴局撇開就是。”
  杜青云一拱手道:“足見盛情,感激不盡,不過兄弟也得聲明在先,得手后別忘了我一份,天馬鏢局提供消息,應該有一份酬勞的。”
  兩人哈哈大笑,相与走出地客。
  徐明道:“你上老九那儿去吧,我要安排一下處置雷大胡子的事了。”
  杜青云道:“用化骨散把尸体一化不是干淨利索了。”
  徐明搖搖頭道:“不行,那股气味太重,不比在野地里,風吹吹就散,老九這個地方經常有些神秘人物會來的,如果叫他們聞到了气味,反而出岔子,就是要化,也得把尸体運出去再化,再說老九很迷信,她根本不讓我們在這儿殺人,怕弄得宅子不干淨。”
  杜青云一笑道:“江湖人還信這一套。”
  徐明道:“我自己不信,但是我鼓勵手下的弟兄們信,因為這
  樣一來,可以使他們心里有所畏懼,相信因果報應,就能約束他們行為,何況鬼神之說很難講,尤其是那些凶暴之徒,死于非命后,常常有一股戾气不散。”
  “假如真的話,雷大胡子已經死了,戾气也留下了。”
  “這倒不然,气是形体而生,依形体而在,形之所在,气之所在,形体消除了.气也漸漸散淡,所以人多半是死在家里,鬼多半出現在墓園,就是這個道理。”
  杜青云說道:“想不到徐兄還有這一套玄深的鬼論。”
  徐明一歎道:“這不是理論,是經驗,我比你長几歲,殺得人比你多得多,陰魂不散的事也曾親見,我才向一位玄門高士請教,据他的解釋,所謂精魄,乃是人的精气所聚,老病而死者,精气損耗將盡,不得成形,暴死者,形僵而气未盡,故而有時能聚力虛幻之形,有若煙霧,目可見而手不可捉,听來不無道理。”
  杜青云道:‘’徐兄遇見過鬼魂索命的的事嗎?”
  ‘遇過,我殺死過一個采花淫賊,把尸体丟在一所廢園枯井中,以后就听說那儿鬧鬼,我為了好奇,也在黑夜到那儿去一探,果見一團黑影出井中冒出,朝我扑過來,面目依稀可辨。就是那個被我殺死的淫賊,幸好我膽子大,揮劍亂劈同時大聲叱喝,數責他的罪過,糾纏了半個時辰,終于把他給沖散了。”
  杜青云駭然道:“還真有這种事。”
  徐明道:“是的,這是我親身的經歷,因此我才去請教一位玄門的高土,求教化解之法,他告訴我精魄形成之原因,叫我不必擔心,幽魂是戾气之所在,也因為遺賅得特殊地形之助,未腐化,使气仍得滋潤而托附其上,但已無生之知覺,更不懂得索命報仇。”
  它們在夜半出現,是因為日間陽气太盛,壓制著陰厲之气不能出來,所以會扑向人是由于聲气之感應,因為人与人气息是相同的,只是膽气壯,不拿它當回事,自然不受其侵害。很多人被鬼嚇死,是因為自己心虛膽怯,使陽剛之气削弱,致為陰寒之气所侵,老年人容易見鬼,就是本身的陽气不足之故,世所謂鬼怕惡人,也是同樣的原因。”
  杜青云蕭容道:“多謝徐兄賜教,使兄弟又長了一番見識,兄弟雖持無鬼之論,但很多人又言之鑿鑿,連至圣孔子都不敢說無鬼之論,懸疑至今,終不得解。”
  徐明一筆道:“其實這對杜爺根本沒什么,你立身正直,仗正義之劍而洗邪,胸中正气极為充沛,自然請邪辟之唯恐不及,還敢來侵犯你嗎?”
  兩人相互一笑。杜青云來到樓上,紀小如跟杜九娘正坐在床上,握手細談,看來已經得到了相當的諒解。
  紀小如見了他靦然地起立适:“大哥,真對不起,先前是不知道。”
  杜青云笑道:“那時候連我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怪你呢?倒是白紉珠感到很抱歉,特地到鏢局里向你道歉,那知道你跑到這儿來了。”
  紀小如道:“是你叫我上這儿來等著。”
  杜青云道:“我的小姐,你是鏢局的東家,我是要你先上這儿來,向九娘打听一下貨主的情形的。”
  紀小如道:“那我不管反正你是總鏢頭,我連自己只兼了個鏢師的名義,同樣要受你的指揮,這些事由你去操心吧,問我也沒用,我根本拿不定主意。”
  杜青云道:“分尊要把鏢局聯了,是你要開起來的。”
  紀小如道:“我是因為有了杜大哥幫忙,才挑起這個擔子,否則我一個女孩子,什么都不懂,怎么敢撐呢?杜大哥,反正整個局子交給你了。”
  杜九娘笑道:“杜爺,紀姑娘說的是實話,天馬鏢局的繼續開設,目的不純為生意,她是負不起這個責任,還是您多費心吧,那兩家貨主您都知道了。”
  “剛才听徐兄說了,事有蹊蹺,我決必接下來,看看他們是在
  變什么把戲!”
  杜九娘一笑道:“笑面追魂威名果然不凡,剛挑起總鏢頭的大梁,立刻就有大生意上門,剛才我們已經把您的鏢旗樣子畫好了,立刻叫人赶工繡制,大概在出鏢之前可以繡好十面應用,不出半年,南北道上,將到外可見杜爺的新月旗飄揚。”
  說著推過一付紙繪的圖樣,一面是個傳統的鏢字,附有舊的天馬標記,另一面則是在一把新月劍下,一個大杜字。
  杜青云皺皺眉頭道:“這不太招搖了嗎?”
  杜九娘道:“也不算招搖,杜爺的新月劍早已名震四海,何況杜爺出任天馬鏢局總鏢頭的事儿,北京城里外都知道了,這是瞞不了人的。”
  杜青云只有苦笑了一聲道:“打扰了半天,我們也應告辭了,明天還要接待貨主談生意。小如,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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