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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雷古靜候有傾,不見對方動靜,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怎么不進招了?”
  南宮少雄笑道:“我說過只要三招,便將分胜負,現在只剩下一招,我必須留在必要的時候使用,而你現在連一招都沒攻,我也必須給机會。”
  雷古不禁一怔道:“下招你必能取胜嗎?”
  南宮少雄笑道:“事實上我們所謂真正進攻,只有一招,前兩招只是為了替你裝點門面,你堂堂的大秦使者,宮廷教師,我一招胜你,對你面子太難看了。”
  雷古怒聲道:“放屁!小子!你簡直欺人太甚。”
  南宮少雄沉下臉道:“大教師應該講究些風度,出口傷人未免太不顧身份了,你既然是個學劍的,便該懂得無論交手多少招。至正決胜負的僅有一招。”
  雷古被他說得臉上微紅,汕然地道:“可是那一招必須經過多次試驗后,才可作決定性的一擊。”
  南宮少雄無可奈何作了一個苦笑道。“大教師這份修養實在值得人欽佩,看來只有我勉強一試了。”
  說著抖手攻出一劍,直取雷古的前胸,劍招平實,毫無出奇之處,雷古兩眼凝視劍尖靜待他的變化。
  然而南宮少雄迄無變招之意,一直到劍尖逼近雷古僅有半尺之遙。
  于是撩起手中大劍向上一挑,同時將身子一則,這一看有閃有擋,即使他的長劍來不及挑開對方的武器,身形已脫出了劍勢之外。
  誰知南宮少雄這一著竟是損到了极點,長劍就伸到那個地方即停止不前。
  雷古的劍挑上來,擊著他的劍葉,將劍震得朝上一跳。
  而南宮少雄到這個時候,才開始使出力气,腳下跟進一步,控制著劍勢朝旁一削,劍尖貼著雷古的頸下掠過,又很快地收了回來。
  雷古大惊失色,連忙后跳一步。摸摸脖子,發覺自己并沒受傷,才放心下來。
  南宮少雄輕輕一笑道:“大教師無須緊張,民不与官斗,今天你是朝中顯貴,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傷你一點皮肉。”
  雷古又羞又怒,大聲叫道:“你想傷我也沒有這么容易。”
  卓少夫卻沉臉道:“教師!你別再丟宮廷的臉了,人家分明是手下留情,剛才少主若是再把劍進前一寸,你丟失的就不會僅是你的胡須了。”
  雷古臉色一變,連忙用手朝頷下一摸,那繞頰的虯髯已被雨宮少雄的劍刃一掃而光,雷古不禁呆了。
  卓少夫見他還站在場中發征,乃又沉聲道:“雷教師!請回來吧!”
  雷古哇地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直噴,顯然是急怒攻心,刺激過甚所至。
  可是卓少夫天卻毫不留情地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凌空將他舉了起來,擲回原來的座位上冷冷地道:“胜敗乃兵家常事,教師犯不著為這气坏了身体。”
  雷古在座位上一跳起來叫道:“咱家敗得不服,剛才我若是早點放開手,不讓他進來!……”
  卓少夫冷笑一聲道:“那你的頭早就掉了。”
  雷古瞪著眼睛叫道:“咱家不信……”
  說著抽劍搶出來,意欲再試一試,卓少夫在他身后大叫道,“站住!”
  雷古站住身子回頭道:“卓大人,咱家非再試一次不可……”
  卓少夫冷笑道:“很好!那你就接這一招吧!”
  身子跨前一步,長劍已出了鞘,像南宮少雄一樣地挺刺過來。
  雷古初未及備,直至劍勢逼近尺許,才一抖手震腕搭將上去,想咬開他的攻勢。
  卓少夫輕哼一聲,隨著這一綾之勢,劍光猛揚,但聞一聲厲響,紅光四濺。
  雷古那顆怔怔的頭頓已飛滾到一邊,龐大的身軀猶直立不倒。
  座中諸人莫不大惊失色,只有卓少夫嘴角含著冷笑,一腳踢向雷古的無頭尸体,匐然倒地。
  他再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去劍上的血跡,收到回鞘,一無表情地對南宮少雄道:“少城主劍法神奇多變,下官勉強學步,恐怕万万赶不上少城主的干淨利落。”
  南宮少雄一變臉色,吶吶地道:“卓大人!你怎么也識得寒家的劍招……”
  卓少夫微微一笑道。“少城主也許記錯了,据下官所知,這明明是塞外搏云快劍中的一式“步云追月”怎么又成了你家的招式了呢?”
  南宮一雄臉上一紅道。“卓大人不愧博學,寒學劍法极少有自劍,多半是撤取名家精招溶匯貫通而成……”
  卓少夫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這倒是下官少見多怪了。不過這倒不算抄襲,那一式在令郎手中使來。威力尤甚于原式。至少比下官強得多了,少城主可以做到收發出心,下官免不了要傷人……”
  南宮一雄指著雷的尸体一皺眉頭道:“劍招之事暫且不論,這……”
  卓少夫微微一笑道:“城主無須擔心,人是下官殺的,自然由下官負責,這家伙在宮中目空一切,圣上早對他不滿了,只是沒有想到他對那一式“步云追月”竟會束手無策,由此可知天下劍術,各有其所長,只要使用适宜,最通俗的招式也會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少城主能在數招之間,看出對手的弱點,因勢制宜,足見在劍上的造詣与天份都已高到絕頂。”
  這家伙信口滔滔不絕,一面在講南宮少雄,眼睛卻不住地朝著那兩個扶桑劍土望著,竟在激他們出手。
  果然一個身形技矮的東流劍手忍不住了,慢慢地由座上站起來,操著流利的漢語道:“在下想在少城主劍下討教几手高招。”
  卓少夫輕輕一笑道:“好极了!寺田先生乃扶桑無影流高手,南宮少城主為中原劍術名家,兩雄遭遇,相信必有一番精彩的演出。”
  說完他就抽身退到一邊去了。
  南宮少雄望望對手,又望望父親,南宮一雄輕輕一歎道:“事已至止,你盡力而為吧!”
  寺田慢慢地走到廳中央,朝南宮少雄一拱手道:“少城主請賜招!”
  南宮少雄回了他一禮,但見他兩手交叉胸前,一先一后,微握半拳,竟象是要用空手對敵的樣子,不禁神色一動,回想開口。
  卓少夫已搶先道。“寺田先生的無影流劍法,講究是一個快字,快得無可捉摸,因此少城主,盡管出招了,寺田先生到開始還擊時,才會撥劍!”
  寺田點點頭,傲然地道:“不錯,而且無影流劍還有一個特點,出劍的方法是千變万化,動手之間,只有一招便決定生死,請少城主注意我說的生死兩字,因為無影流中比劍,只分生死而不論胜負,固此少城主出手時,千万不可存著點到為止的心念……”
  他說話時的態度十分平靜。
  南宮少雄倒不禁為之一愕,呆了片刻才道:“這是何苦呢!我們無怨無仇……”
  寺田正色道:“這是勢所必然的事,無影流劍手之佩劍,俱為掌門人所賜,受劍之時,立有諾言,不見血劍不歸鞘……”
  南宮少雄立刻打斷他的話頭道:“先生這話似乎太夸大了,假如我既不想殺死先生,也不被先生所殺呢?”
  寺田哈哈大笑道:“這是從來沒有的事,在下學劍至今,歷時三十來栽,共比過八次劍,從無一次落空過。”
  南宮少雄一怔道:“三十多年中,先生只比過八次劍,這似乎太少了一點吧?”
  寺田傲然道:“無影流乃扶桑最負盛名之劍派,可是敝派人數少,本派除掌門人外,就只有九名弟子,以寥之十人,能在數万名劍手中,坐享盛名,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無影流劍手在比劍時的規格极嚴,不是成名的高手不比,不到對方夠一殺的條件時不出劍,所以在下連殺八人已是最多的了……”
  南宮少雄想了一下道:“假如一個庸手對你拔出劍來要求与你決斗,你是比也不比?”
  寺田怫然道:“自然不比。”
  南宮少雄道:“假如他追著要殺你呢?”
  寺田怔了一怔才道:“這情形在敝國絕不會發生,無影流門下劍士都有特別的標志,尋常武士見到那標志就躲著走,誰還不怕死敢上來惹麻煩。”
  南宮少雄又問道:“那先生劍下所殺的八個人都是名重一時高手?”
  寺田傲然道:“不錯!那八人在扶桑都是有名望的高手了,可是他們在無影流的神奇劍法下,一招授首。”
  南宮少雄頓了一頓,舉劍在手,好象在思考如何進攻。
  南宮一難卻突然道:“南宮等一下!我還有几個問題要請教寺田先生一番。你先退下來。”
  南宮少雄應聲退下。
  寺田莫明其妙地道:“城主有什么話要問的?”
  南宮一雄不動聲色地道:“听先生剛才的口气,好像先生愿意与小儿交手,還是看得起小儿?”
  寺田點點頭道:“不錯!少城主的劍藝尚堪一擊。”
  南宮一雄又道:“要是一個比小儿差的呢。”
  寺田斷然地道:“在下無此雅興奉陪。”
  南宮一雄微微一笑道:“那我想看看先生如何應付這件事!紀五!你進來!”
  紀有德應聲入門恭身道:“城主有何吩咐?”
  南宮一雄含笑指著寺田道:“你去向寺田先主討教几招,寺田先生是扶桑名家,劍藝十分高超,你只能擋過他一招,便算是胜了……”
  寺田勃然大怒道:“城主!這是什么意思?”
  南宮一雄將臉一沉道:“劍城在中華武林圈中,盛名無出其右者,閣下不過在彈丸小國中有點成就,居然敢到此地來賣狂,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實學,紀五,拔劍攻上去!不必顧忌我不准殺人的規誡,三招之內,你無法使得對方亮出武器,你就不必在此地了。”
  未后一句話聲色俱厲,紀有德不敢違抗,身起向前,撤出長劍攔腰削去。
  寺田閃身躲過了,厲聲大叫道:“卓大人你赶快制止這家伙,我不能忍受這种侮辱……”
  卓少夫卻幸災樂禍地笑笑道:“寺田先生,劍皇帝麾下家巨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你要是不通這一場,恐怕無法引起他們賜教興趣……”
  他的話沒有說完,紀有德已劈出第二招,這次速度奇疾,根本不容對方有閃避的机會。
  可是寺田的身法尤其奇特,誰都沒有看清他是怎么一晃,居然又脫出了劍峰的威力之外。
  紀有德似乎也有點無法相信,肅容沉腕,正准備第三次的進攻。
  寺田的手已按上劍沉聲道:“好劍法,劍皇帝門無虛士,假如台端的第三劍能再進一層境界就夠得上我回招的資格了。”
  紀有德不明白他所謂的資格了是什么意思,冷笑一聲回答道。“好极了!我從來不知東瀛劍法有何精妙,這下子倒要好好領教一番。”
  說著振腕,一抖劍花正想作第三次的進招,斜里突飛來一團青影,直扑他的門面。
  紀有德吃了一惊,顧不得發招攻敵,挺出長劍去格架那團青影,劍光一絞,洒落一片碎瓷与水花。
  原來那是杯茶,被他連杯劈得粉碎。
  同時陳劍憤然起立喝道:“紀大俠,請住手……”’
  陳劍面向南宮一雄怒道:“城主!這种手段太卑劣了,紀大俠雖然已經投歸你的門下,可你也不能拿他的生命來作為試探對方實力的犧牲品!”
  南宮一雄怔了一怔才道:“你以為紀五一定無法擋過人家的一招?”
  陳劍怒道:“從寺田先生連閃兩劍的身法來看,能与不能你比誰都清楚。”
  南宮一雄不說話了。
  陳劍再轉向南宮少雄道:“你為什么不說話呢?我相信你也清楚得很。”
  南宮少雄臉上一陣燥紅,吶吶地道:“寺田先生的劍法究竟如何?在下未曾親見,不敢忘下論斷。”
  陳劍哼了一聲道:“那你應該自己來試招,至少你比紀大俠的生存机會多一點……”
  南宮少雄不開口了。
  南宮一雄嘿嘿一笑道:“寺田先生的劍法只有一招,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無論誰是對手都只有一次机會。”
  陳劍冷笑道:“可是令郎的劍法高出紀大俠很多,被殺的机會總比紀大俠少得多……”
  南宮一雄惱羞成怒地道:“這是我的事,用不著閣下來管,你要是不服气,為什么不自己來出頭代替紀五。”
  陳劍抽出長劍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先聲明一句,假如我僥幸能在寺田先生刻下逃生,也只是代表我個人面對著外邦劍手的挑戰……”
  陳劍冷笑一聲又道:“我自問不夠資格代表中華數千年傳統的武學,但至少還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去送死,紀大俠!對不起,請你把這一場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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