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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隱跡隨群雄


  楚小楓道:“都是你們組合中的重要人物?”
  小紅搖搖頭,道:“他們只知道百花庄,只知道我這個人,和對外出名的項庄主,除了這些外,他們知道得有限,也許,他們會感覺到我們上面可能還有一個指揮的人,但他們絕不會知道,那個組合的內情。”
  她的口風很緊,听起來,好像是透露了很多的事情,但分析一下,卻又是什么都沒有。
  楚小楓暗暗琢磨了一下,笑道:“小紅姑娘你是例外?”
  小紅笑一笑,道:“可以這么說,因為,我來處不同。”
  楚小楓道:“其實,這些組合,也并非是全無跡象可尋!”
  小紅道:“哦!你發覺了什么?”
  楚小楓道:“我發覺你們這個組合,和花有關。”
  小紅略一沉吟,笑道:“不錯,你能想得起來,足見高明。”
  楚小楓道:“有此一線,就有蛛絲馬跡可尋,先找出有花的地名,再查看他們的出入人手,就不難判斷他們是否和江湖有關了。”
  小紅道:“楚公子,這個辦法不錯,不過,他們的變化很快,一夜之間,就可能把所有的含花名稱,完全的改變過來。”
  楚小楓笑道:“就算能改變,也不會改變得不留一絲痕跡,只要去查,總會找出來。”
  小紅道:“那可困難了,只要他們有了警覺,會有很大的收劍,夠你們辛苦了。”
  楚小楓道:“所以,還是由小紅姑娘身上著手。”
  小紅道:“你們查上二十年,也查不出我知道這么多,何況,你們根本沒有二十年查訪的机會。”
  楚小楓道:“為什么?”
  小紅道:“因為,照目前的發展,不出十年,整個江湖,都會淪入他們的控制之下,那時候,還有很多江湖人,不知道已身難作主。”
  楚小楓道:“這樣厲害么?”
  小紅道:“我打一個比喻說吧!這個組合,像一根鐵鏈子,一環套一環的連了下去,下一環,只知道扣在上一環中,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楚小楓笑一笑道:“這個組合,好像是鐵鏈子的環頭,帶一頭,而動全身。”
  小紅道:“不對,他是一只手,而且,手中還拿了一個挂鉤,挂鉤會挑動這個鐵鏈子。”
  楚小楓道:“這是羚羊挂角,無跡可尋了。”
  小紅道:“對!就算你找到了鐵鏈的一環,一環一環的查上去,他可以移動手中的挂鉤,鈞起另一個環節,你查到了最后,會發覺環環套成一個圓周。”
  楚小楓點點頭,道:“要找到那挂鉤才行。”
  小紅道:“也不行,必要時,他可以丟了挂鉤,你還能找到什么呢?”
  楚小楓道:“好厲害。”
  小紅道:“重要的是那只握著挂鉤的手,我卻是從那只手心中走出來的人。”
  楚小楓笑一笑道:“那些環節上的人,像你姑娘這樣的想必不少。”
  小紅道:“不多,我就算不是唯一的人,也不會超過三個,”
  楚小楓道:“哦!”
  小紅道:“你想想看,他們是不是要殺我。”
  楚小楓只好點點頭。
  小紅道:“所以,你就算傾盡全力保護我的性命,也是不太容易。”
  楚小楓道:“換一個角度看,有姑娘這樣的好餌,魚儿才會上鉤。”
  小紅道:“太冒險,据我所知,他們要殺一個人時,從來沒有辦不到的。”
  楚小楓道:“他們想殺我,而且,用了不少的方法,可惜,他們都沒有如愿。”
  小紅道:“你也許不同,第一,你有很好的武功,第二,他們并沒有全力要殺你,我有自知之明,我保護自己的能力很弱,如是全靠你們保護,增加了我不少的危險,就拿剛才的事說吧!不知為什么?一見你,我就有些動情,所以,沒有放出全部毒針,一旦放出來,我相信你逃不過,至少,我可以殺你的從人,你們不過十几個人,我們用十個高手,換你們一個,就把你們給換完了,何況,這正是他們的計划,盡一切可能,要江湖上的人,自相殘殺!”
  楚小楓呆住了,与君一席話,胜讀十年書,小紅姑娘這一番宏論,使他有著不得不相信的感覺。
  那是一种至高謀略的運用,超越前人的奇策。
  輕輕吁一口气,楚小楓才緩緩說道:“小紅姑娘,听你一番話,使在下不得不對他們生出了三分敬服,可是,這又和万知兵器譜、武林春秋筆,扯上什么關系呢?”
  小紅歎息一聲,道:“楚公子,我對自己的生命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我預料自己,最長話不過三大,我只望在我死去之前,能有得片刻歡愉,那是真正屬于我的歡愉,而我仗以得到這片刻歡愉的,就是藏于胸中的隱秘,這是一件惊天動地的大事,……”
  楚小楓接道:“俠名永傳,百代流芳,不止是仗劍行俠,維護武林道義的俠客,浪子回頭,蕩女從良,更會受人敬重,姑娘胸中有此大事,足以惊天動地,揭開武林的神秘,為什么不肯說出來呢?”
  小紅道:“楚公子,別想說服我,我也許不配和你雙宿雙飛,深閨纏綿,可是,我們之間是有條件的。”
  楚小楓道:“姑娘,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已經想得如此通徹,為什么還勘不破情色一關?”
  小紅苦笑一下,道:“我來自那一處充滿了偽詐的地方,我受了大多的創傷,再說,并非是你楚公子有什么大義凜然的地方,使我心生敬服,我是敗于你,是惑于你的英俊,一點春情,只是要滿足一個愿望,我小紅也得了喜歡的一個男人,古往今來,有不少英雄豪杰為女人,拔劍而斗,我小紅不才,卻想使一個英俊的少俠,伴我一夕風流……”
  楚小楓接道:“姑娘,這個……”
  小紅黯然接道:“楚公子,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已經是一個快要死亡的人了。”
  兩人談話,越來越露骨,成方倒是不便再听下去了,轉身向外行去。
  楚小楓想阻止,但卻欲言又止。
  小紅凄涼一笑,道:“楚公子,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再爭執下去,也很難有一個結果,你自信能夠保護我,那就帶我走吧!不過,你如保護不周,我被他們殺了,”你就很難再有這個得知隱秘的好机會了。”
  楚小楓苦笑一下,道:“我盡力而為。”
  小紅道:“好,咱們走!去殺了我帶來的那些人。”
  楚小楓道:“一十九條人命?”
  小紅道:“他們都作惡多端,死有余辜的人,不用為他們惋惜。”
  楚小楓道:“姑娘,這些人雖然作惡多端,但他們并非是元凶主腦,所以,殺了他們,不如放了他們。”
  小紅沉吟了一陣,道:“好吧!這件事,我依你。”
  楚小楓笑一笑,道:“姑娘這地方還有什么可留戀的么?”
  小紅搖搖頭,道:“這地方本還有一點隱秘,但那些隱秘對你們和我,都無關重要。”
  楚小楓道:“既是如此,咱們可以走了。”
  小紅苦笑一下道:“想不到,我們這一場交手,會有這樣一個結果。”
  楚小楓道:“我有三個追蹤你的人……”
  小紅撇撇嘴,道:“都是女的?”
  楚小楓道:“對了!”
  小紅道:“她們很高明,一路追了下來,但她們不知道,我們一路上埋有暗樁,所以,都中了暗算。”
  楚小楓急急說道:“你殺了她們?”
  小紅道:“沒有。”
  楚小楓道:“她們現在何處?”
  小紅道:“囚在另一間茅舍之中,我去放她們出來。”
  舉步行了出去。
  楚小楓沒有跟過去。
  小紅進入了另一座茅屋,放了綠荷姐妹。
  看到楚小楓,綠荷姐妹齊齊行禮,道:“婢子等無能,又勞公子相救。”
  楚小楓笑道:“不是你們之過,請起來。”
  小紅打量了綠荷等三人一眼,道:“這都是你的丫頭?”
  楚小楓道:“她們要這樣稱呼,不肯改口……”
  語聲一頓,接道:“姑娘認識她們么?”
  小紅搖搖頭。
  楚小楓道:“她們出身万花園。”
  小紅道:“哦!綠荷、黃梅、紅牡丹。”
  楚小楓道:“是。”
  小紅道:“百金身价,”
  楚小楓道:“什么是百金身价?”
  小紅道:“殺她們一個人,可以得到百兩黃金,我們這組合中,一向有很丰厚的賞賜。”
  談話之間,群豪都相繼赶到。
  王平等搜索了那谷口外的房舍,但卻未再發現什么。
  好像那許多的房舍中,只藏有一個對付華圓的凶手。
  楚小楓傳下了一道令諭,全力保護小紅姑娘的完全。
  王平設計了一輛馬車,外罩黑布,安裝鐵甲,連車門都是鐵的。
  鐵皮外面,還有一層很厚的皮革。
  不論什么暗器,大約都無法透入車廂之中。
  做這樣一輛馬車,日夜赶工,也花去了七日工夫。
  七日中,楚小楓一直留在南陽府。
  小紅一直受著全面的保護。
  不少人日夜相伴,使得小紅沒有机會再向楚小楓提起約定。
  自然。這也是楚小楓有意的安排。
  小紅姑娘不但受到了嚴密的保護,也受到了楚小楓很好的招待。
  他想以相處的友情,化解小紅心中一點欲念。
  不像小紅想的那么坏,七天過去了,小紅仍然好好的活著。
  四英、七虎,都對楚小楓生出了极大的信任与尊重,也沒有人問過楚小楓,為什么如此對待小紅。
  第八天,楚小楓請小紅登上了蓬車。
  車中的布置不算豪華,但卻很舒适。
  楚小楓親自陪同小紅坐在車中。
  拉車是四匹特選的健馬,王平和陳橫赶車,后面車廂外,還有兩個小座位,坐著成方華圓。
  四英開道,七虎后擁,成中岳帶著綠荷三姊妹,忽前忽后,探查可疑的事物。
  楚小楓和小紅同坐車廂中,但卻絕口不談江湖事。
  他要以時間證明給小紅看,希望恢复一個女性尊嚴,要她覺著人間是這么可愛。
  他們這一行浩浩蕩蕩,看上去十分扎眼。
  好像鏢局的人,保護著一件价值連城的寶物,引起了路人注目。
  車行數日,竟無發生事故。
  這日,車近許昌。
  情勢開始有了變化,大道上,不少佩刀挂劍的江湖人,快馬急行。
  盡管不少人對這輛蓬車側目,但還沒有人找麻煩。
  蓬車的角落處,留有向外探視的孔洞,打開之后,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景物。
  楚小楓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忍不住問道:“小紅姑娘,看到了這些江湖人物么?”
  很久的平靜,小紅似是已減少了對死亡的恐懼,气質也開始在慢慢的變化。
  她領受到了人間另一种溫暖。
  小紅點點頭,道:“看到了。”
  楚小楓道:“這些人,是不是那一個組合中人?”
  小紅道:“不像。”
  其實,道上有不少江湖人在交談,只是他們這一批行列太大,不少江湖人,有意的避開他們。
  楚小楓也下令蓬車轉向,朝著絡繹不絕的江湖人奔行的方向。
  這日,中午時分,蓬車行到了一條河邊。
  河邊集聚了不少的江湖人。
  這條河上,原本有一道石橋,不知何故,卻突然中斷。
  河水不寬,但流的很急。
  王平停下了蓬車。
  河中只有一條渡船,很小的渡船,每次只能載運兩人兩馬。
  但涌來的江湖人,卻是越集越多。
  楚小楓低聲道:“在下下去瞧瞧,姑娘請拴上鐵門。”
  原來,鐵門內部,還有兩道鐵栓。
  王平也下了車,陳橫卻坐在車前木座,擋住鐵門。
  楚小楓環顧一眼,發覺這一批云集的江湖人物很雜,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兩個一起。
  忽然間佛號充盈,一行和尚,疾行而至。
  當先一個老僧,灰袍芒鞋,白眉白髯,年紀雖大,但步履矯健,項上挂了一串念珠,赤手未帶得有兵刃。
  身后隨行一十二個僧人,一色月白僧袍,肩上扛著禪杖,年紀都四十与五十之間。
  那一十二憎人雖然都帶著一臉慈和之气,但看上去,卻是個個精壯,給人一种勇猛無匹的感覺。
  楚小楓回顧了王平一眼,低聲道:“這一批高僧是……”。
  王平道:“少林僧人,那位老禪師,是白眉大師,一度使中原綠林道上匪徒們聞名喪膽。”
  楚小楓道:“那十二個僧人是……”
  王平接道:“好像是傳說中的達摩院十二羅漢。”
  楚小楓道:“那是少林寺中很杰出的几個僧人了。”
  王平道:“少林寺中的僧人,分級很多,戒恃院中以上座、下座分級,達摩院另有分級之法,局外人,很難分得清楚,不過,我听過十二羅漢之名,是達摩院中,很高明的十二位僧人。”
  楚小楓道:“看起來,少林寺也似乎是決心介入江湖是非中了。”
  王平道:“少林寺一向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江湖上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他們也應該出面問問了。”
  楚小楓微微一笑,道:“少林寺肯出面,查問江湖是非,總是武林的大幸。”
  王平道:“我看他們好像只是想看看春秋筆記述近年中江湖大事,未必真的留在江湖上。”
  語聲一頓,接道:“公子,咱們要不要想法子和他們聯絡一下?”
  楚小楓道:“暫時不用吧!”
  王平道:“為什么?”
  楚小楓道:“第一,咱們要看清楚,他們這次,進入江湖中目的,用心何在?”
  王平點點頭。
  楚小楓道:“第二,他們這么一大批人,而且服裝特殊,十分扎眼,咱們如是和他們一搭訕,只怕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王平道:“公子高明。”
  楚小楓道:“据我冷眼旁觀,這一批人物中,十分混雜,說不定,還會有咱們的敵對之人混了進來。”
  王平道:“公子的意思是……”
  楚小楓笑一笑,道:“大家在混水中摸,這就要比試一下机智、謹慎了。”
  王平道:“哦!”
  楚小楓道:“告訴他們,由此刻起,咱們分成若干個小組,個別行動,非屬必要,不可聚集一處,暗中監視全局,互相通報消息。”
  王平應了一聲,轉身而出。
  那白眉老僧,似是极受人敬重,所到之處,不少人合十為禮。
  楚小楓盡量使自己變得很平凡,緩步走到了斷橋之處查看。
  很快發現了,這座橋,并非是因年久失修而坏。
  那是人家故意破坏的。
  方法很激烈,這座斷橋已完全沒有再用的可能。
  為什么要毀去這座橋?
  什么人?他的目的何在?
  這地方云集的上百的江湖人,也有不少人在橋邊查看。
  只見白眉大師大步行了過來,一個穿著長衫的老者,相陪而行。
  望著斷橋,白眉大師一皺兩道白眉,道:“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弄斷的。”
  長衫老者點頭,輕輕一抨花白山羊胡子,道:“不錯。”
  白眉大師道:“老衲想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用心何在?”
  長衫老者道:“就老朽所知,昨天,這座橋,還是好好的,一夜之間,為人破坏。
  楚小楓轉過身子、低聲道:“王平,你認識那老者么?”
  王平道:“認識,廬州胡逢春。一位很有名气的武林人物。”
  楚小楓道:“他的聲譽如何?”
  王平道:“他是一個很精明的人,很會算計,偶爾,也伸手管管江湖上的是非,但自己絕對不會找麻煩上身。”
  楚小楓道:“哦!”
  王平道:“他本來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楚小楓微微一笑道:“這人無惡跡,也無善行。”
  王平道:“好處說,他是明哲保身,坏處說,他是老奸巨猾。”
  楚小楓道:“看來,他和少林寺的白眉大師很熟。”
  王平道:“胡逢春很善交游,江湖上黑白兩道,他都交了很多的朋友。”
  楚小楓道:“哦!是這么一位人物。”
  王平道:“是,他是個耳目很靈的人。”
  楚小楓道:“王平,找個适當的机會,我要和他認識一下。”
  王平道:“公子,和他交往很容易,不過,最好,要先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楚小楓道:“哦!”
  王平道:“這個人,只重名望、實力,咱們沒有名气,只有拿一點顏色給他瞧瞧了。”
  楚小楓道:“王平,辦法可以,不過,要技巧一些,別弄得太扎眼。”
  玉平道:“小的記下了。”
  這時,那渡船已回來了。
  對白眉大師,這些人都有著相當的敬重,紛紛讓開,那意思很明顯,是讓白眉大師先行登船。
  白眉大師回顧了一眼,低聲道:“胡施主,各位檀越,都那么客气,這個,老衲怎好意思,后來先過。”
  胡逢春捋著山羊胡子,笑道:“大師在江湖上的威望,十分隆重,极受武林同道的敬仰,大家既然有這個心,你也就不用客气了。”
  白眉大師略一沉吟,道:“好吧!既是如此,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胡逢春道:“理當如此。”
  白眉大師道:“胡兄請与老衲同渡如何?”
  胡逢春道:“大師既不嫌棄,在下自當奉陪。”
  白眉大師和胡逢春,竟然相繼登上渡舟。
  十二羅漢,隨后登舟。
  這條船,至少還可以再坐上四五個人,但卻無人再行登舟。
  楚小楓突然舉步而行,登上了大船。
  王平、陳橫、成方、華圓,四個人,分兩批跟了上去。
  加上了這五個,渡舟已成滿載之勢。
  胡逢春對這五個年輕人,登上渡舟一事,似是覺著很奇怪,一直在打量他們。
  白眉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胡兄,這几位少年英雄是……”
  胡逢春接道:“兄弟眼拙,不認識他們。”
  楚小楓道:“五湖四海皆兄弟,紅蓮白藕本一家,既是同屬武林一脈,何有你我之分。”
  白眉微微一笑,道:“好!小施主貴姓?”
  楚小楓道:“在下姓楚。”
  胡逢春道:“楚什么?”
  楚小楓道:“武林后進,只怕說出來名字,胡大俠也不知道。”
  胡逢春道:“哦!”
  渡船上,有三個位置,可以坐人,白眉大師坐了一個,胡逢春坐了一個,還留了一個。
  白眉大師拍拍木椅,道:“小施主,過來坐吧!”
  楚小楓舉步行了過去,一面說道:“長者賜,不敢辭!”
  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白眉大師輕輕吁一口气,道:“小施主意欲何往?”
  楚小楓道:“大師呢?”
  白眉大師哈哈一笑,道:“十日后,春秋筆在泰山映日崖上,再度出現,江湖上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就可以獲得澄清了。”
  楚小楓道:“不錯,在下也是去看那春秋筆的……”
  語聲一頓,接道:“其實,到這里來的人,只怕,都是想去見識一下春秋筆。”
  白眉大師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云集此地的人,只怕都是為看那春秋筆而來。”
  低喧一聲佛號,接道:“這一次春秋筆出現江湖,又相隔十年,十年來,江湖上的隱秘,都將要在映日崖上出現,有些人,假冒偽善,一手遮盡天下人的耳目,但人所做所為,卻都是些見不得天日的事。”
  楚小楓道:“大師,我生也晚,未見過上一次春秋筆出現的盛況……”
  白眉大師雖然佛門中人,但性子還是相當的急,接道:“老衲見過,那真是惊人的揭發,當場就有五個人自絕,而且事后自絕死亡的,据說有二十几個人,那真是江湖上的一次大清洗,以后,江湖上將近五年,沒有再發生過任何一件事情。”
  楚小楓道:“太平靜了,他們都在准備,江湖上一次更大的動亂,就在平靜,完全沒有人防備之下,完成了准備。”
  白眉大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檀越,江湖上,沒有一件事,能夠瞞過春秋筆,他就像千眼千手佛,無所不在,無所不見。”
  楚小楓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他們把所有的事,都寄托在春秋筆一人身上,江湖上焉得不亂,他們覺著,有春秋筆這么一個人物在江湖監視,宵小劍跡,就不會再有什么事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大師,你相信春秋筆,是人呢?還是神?”
  白眉大師道:“就算他是一個人,也是一個超人,一般人無法及得的超人,一支春秋筆,抵得千百位高手,在江湖上走動。制止罪惡。”
  楚小楓道:“大師,不論春秋筆,有些什么能耐,但他只有一支筆,無法記述江湖上同時發生在兩個地方的事情,江湖太大了。”
  白眉大師雙目聳動,道:“小檀越,這就不對了,你怎能藐視春秋筆。”
  楚小楓道:“大師,如若少林、武當,以及江湖上正大門戶,仍然不停的有弟子在江湖上走動,春秋筆就可以少問一點事情,集中精力,偵察隱秘。”
  白眉大師有些火了,冷冷說道:“小檀越你這是什么意思,春秋筆是何等高明人物,你小小年紀,知道些什么?”
  胡逢春道:“是呀!年輕輕的信口開河,批評長上,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戒之,戒之。”
  楚小楓道:“在下只是在和大師說理。”
  胡逢春道:“白眉大師,是何等身份的人,還要和你說理,這話就有些過分了。”
  楚小楓笑一笑道:“這位前輩是——”
  胡逢春道:“廬州胡逢春,听你師長說過老夫沒有?”
  楚小楓搖搖頭,道:“沒有听過。”
  胡逢春臉色一變,道:“你是什么人門下弟子?”
  楚小楓道:“區區在江湖上走動的時日不長,識人不多。”
  胡逢春哦了一聲,道:“老夫也不和你一般見識,不過,由現在開始,不許再胡言亂語了。”
  自眉大師道:“年輕人初入江湖,一定要懂得禮數二字。”
  楚小楓道:“兩位教訓的是,不過,在下還想說一句話。”
  胡逢春道:“希望是一句好听的話。”
  楚小楓道:“胡前輩見識博廣,對這石橋突然斷去一事,可有什么看法?”
  胡逢春道:“這件事,難道還能難倒老夫不成,解說起來,容易得很。這是北五省通映日崖必經之路,不知哪個,故意把石橋破坏,使人馬難以再向前進。”
  楚小楓道:“胡前輩,破坏石橋,阻礙了這么多武林高手,不能赴會,這個人豈是一般人物?”
  胡逢春道:“不是又能如何?”難道他還敢和這上千的武林豪雄做對么?”
  楚小楓道:“胡前輩,他挖斷橋梁,攔住了這么多人的車馬,難道還不算和我們做對么?”
  胡逢春道:“這個,這個……”
  楚小楓接道:“胡前輩,你看,那人發覺弄斷了橋梁之后,還無法阻止咱們,會不會再耍出別的花樣?”
  胡逢春怔了一怔,道:“我想,這還沒有人敢?”
  楚小楓道:“他敢弄斷了這座石橋,就敢再出別的花樣。”
  胡逢春道:“弄斷石橋,是在偷偷摸摸中進行,我想不出,有些什么人,敢挺身而出,和我們這些人作對?”
  楚小楓笑一笑,道:“唉!胡前輩,至少,那弄斷這座石橋的人,膽子就夠大了。”
  胡逢春一手捋著山羊胡子,似想發作,但另一种力量,卻促使他無法發作出來。
  白眉大師雖然不是個很善心机的人,但他究竟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楚小楓的話,使他有了很大的警覺。
  船上,陷入一片沉默中。
  船靠岸了。
  船家一躬身,道:“諸位,下船啦!”
  白眉大師輕輕叮一口气,道:“這石橋搭建不易,但卻在一夜之間,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弄斷了!”
  胡逢春道:“嗯!這中間确然是大有文章。”
  白眉大師望望天色,道:“這溪水不深不淺,不會水的人,越渡不易。”
  楚小楓道:“以大師在江湖上的威望,和目下這么多江湖能人,只要大師一聲令下,再建這座斷橋,并非難事。”
  白眉大師點點頭,道:“胡兄,你看,這件事情如何?”
  胡逢春道:“只要大師下令,搭座橋并非難事。”
  于是,白眉大師傳下令諭,十二羅漢,領先動手,他們力大無窮,每人扛了一塊千斤巨石。
  兩岸群豪一齊動手。
  這些人中,又有兩位對建筑之學,有著相當的研究,兩人出面指導,斷了的石橋,竟被群雄修補了起來。
  進行雖然順利,但也花去了大半天的時間,石橋修好,已經是玉兔東升,己到初更左右的時分了。
  成中岳為首保護的蓬車,也馳過了石橋。
  楚小楓在修橋的時間中,表現的并不出色。
  他极力的在斂收自己的鋒芒。
  這地方沒有酒樓、飯店,除了一些帶有干糧的人外,大部分都覺得饑腸轆轆。
  楚小楓發覺了一件事,那位廬州胡逢春一直在注意著他。
  所以,他沒有与成中岳等再作聚首,同時,示意成方、華圓、陳橫走在一起。
  看上去,楚小楓只是和王平走在一起。
  白眉大師望望修好的石橋,哈哈一笑,道:“胡兄,可惜那位破坏石橋的朋友,白費了一次心机,枉費力气了。”
  胡逢春目光轉到了楚小楓的身上,道:“這位楚朋友,請過來,老夫有話問你。”
  楚小楓緩緩步行了過來,道:“胡前輩有什么吩咐?”
  胡逢春道:“楚朋友,你說前面還有什么陷阱?”
  楚小楓道:“胡前輩,前面一定有麻煩!但什么麻煩,在下就不知道了。”
  胡逢春道:“年輕人,你去過映日崖沒有?”
  楚小楓道:“沒有。”
  胡逢春道:“老夫識人不少,但像你這樣年紀,敢如此對我說話,老夫還不多見。”
  楚小楓道:“老前輩的意思,晚輩還未听得很清楚。”
  胡逢春道:“咱們走在一起如何?老夫不說了,這一位白眉大師,常年在江湖上走動,見識丰富至极,你和我們走在一起,這一路上,你可以听到很多的江湖事情。”
  楚小楓道:“這真使晚輩受益不淺,但不知白眉大師肯否攜帶晚輩同行。”
  胡逢春呵呵一笑,道:“楚老弟,這個你放心好了,白眉大師那里,只要老夫說一句話,包管可以帶你同行。”
  楚小楓道:“那就多謝胡前輩了。”
  胡逢春道:“楚老弟,你有几位同伴?”
  楚小楓道:“目下和在下同行的,只有一位朋友。”
  胡逢春道:“好!請來見個面吧!”
  楚小楓回頭舉手一招,道:“王平,過來見識一下這位胡前輩。”
  王平一抱拳,道:“在下王平,見過胡老英雄。”
  胡逢春道:“好!好!你和這位楚兄是……”
  王平道:“在下是恃候公子的。”
  胡逢春怔了一怔,道:“你是說,你是從仆?”
  王平道:“是的。”
  胡逢春道:“哦!楚兄弟,你是……”
  楚小楓道:“這位王兄弟,和在下是世交,雖然名份有別,但在下一向和他是兄弟相稱。”
  胡逢春點點頭,道:“難得啊!難得!年輕輕的就有這樣的气度。”
  這時,白眉大師突然開了口,道:“胡兄,咱們該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胡逢春道:“就老夫所知,咱們要再向前行三十里,才到白茅集,那地方才有吃喝的食物。”
  楚小楓暗中觀察,發覺了集中在此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
  但聞輪聲轆轆,成中岳帶著一輛逢車行了過來。
  白眉大師一皺眉頭,道:“這輛車中,不知坐的何許人物,觀看春秋筆一事,倒是很少有人坐車前往的。”
  胡逢春道:“唉!少不更事,少不更事,這又不知道是哪位年輕人耍的花樣?”
  楚小楓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江湖上大劫將生,他們竟是毫無所覺,春秋筆就算有回天的功力,只怕也是很難獨撐大局。”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兩位前輩,看春秋筆,難道不能坐車么?”
  自眉大師道:“這倒沒有什么人規定,不過,大家為了表示對春秋筆的敬仰,從來沒有乘車前去的。”
  楚小楓道:“原來如此。”
  胡逢春道:“不知是哪一個門戶中人,竟然如此的放肆,老夫見到他們之后,倒要查問一下。”
  楚小楓心中暗道:“要糟,這胡逢春如是真的查問起來,倒是一樁很大的麻煩事,該不該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呢?”
  篷車就走在前面,而且,故意走得很慢,似是有意讓楚小楓等听到。
  白眉大師道:“胡兄說的是,出家人不便多事,胡兄應該問他們是哪一道上的。”
  胡逢春道:“大師,江湖上門戶紛陳,不下百家,兄弟如是問出麻煩了呢?”
  白眉大師道:“如若江湖上,真有這樣不講理的人,老衲自當為胡兄的后盾。”
  胡逢春笑一笑,道:“有大師這句話,胡某人間起這件事來,就可以放心了。”
  楚小楓暗暗道:這位胡逢春,勿怪能在江湖上長期立足,原來,他作事,竟然是如此的小心。
  一行人向前行去。
  很快的追上了逢車。
  這時,已過初更,新月如鉤,碧空似洗,月色皎洁,景物清明。
  篷車四周,環伺著不少的人。
  而且,都是气宇軒昂的劍手、刀客。
  胡逢春是何等人物,打眼一瞄,已發覺這些人,雖然是名不見經傳,但卻是一些功力深厚的后起之秀。
  這些人,有些天不怕、地不怕,最是難纏。
  那逢車主人帶了這么多年輕高手相隨,定然是一位不凡人物,說不定,就是江湖上四大世家中的哪一位少爺公子。
  名動江湖的四大世家,不論哪一家,胡逢春也自問招惹不起。
  所以,他改變了主意,看見了當作未看見,并未喝問。
  但白眉大師卻沒有忘記這件事,而且,還記得很清楚,低聲道:“胡兄,問問他們是哪里來的。”
  胡逢春曾經夸下海口,白眉大師這一提,自不便再裝作下去,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你們哪一位是領頭的?”
  其實,環繞在篷車四周的七虎、四英,早就看到了楚小楓。
  但他們都已經奉了令諭,所以,沒有人向楚小楓招呼。
  篷車停了下來。
  成中岳走在車前面,悶聲停步。
  但他并沒有迎上來,卻示意段山行了過去。
  段山揮揮手,道:“閣下是……”
  胡逢春道:“老夫廬蟻胡逢春。”
  段山道:“哦!原來是胡大俠。”
  胡逢春道:“這篷車中坐的什么人?”
  段山道:“咱們的小姐。”
  胡逢春道:“哦!婦道人家?”
  段山道:“是!”
  胡逢春道:“諸位是哪一個門派中人?”
  段山看看站在胡逢春身側的楚小楓,道:“咱們沒有什么門派。”
  胡逢春一怔,道:“你們的人手不少啊!”
  段山道:“不算太多,不過是几個人罷了。”
  胡逢春道:“諸位准備到哪里去?投親或是訪友?”
  段山道:“都不是,咱們去見識一下春秋筆。”
  胡逢春道:“哦!也是去見春秋筆的?”
  段山道:“春秋筆難得出現一次,這是一件大事,除非是沒有听到這個消息的人,否則,都會赶來看這一場熱鬧。”
  胡逢春道:“哦!但就老夫所知,看春秋筆出現在江湖上的人,只怕沒有几個坐車的。”
  段山笑道:“沒有几個,那并非是說,絕對沒有,對嗎?”
  胡逢春道:“不!就老夫所知,你們是唯一坐車的人。”
  段山笑一笑,道:“這個不犯禁忌吧?”
  胡逢春道:“至少,對春秋筆,是一种大不敬。”
  段山道:“這樣嚴重么?”
  眼看段山步步退讓,胡逢春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道:“看你們這一群,似乎都是很年輕的人,所以,老夫覺著應該忠告你們几句。”
  段山道:“是!是!老前輩請賜教。”
  胡逢春道:“如我們肯听老夫相勸,那就叫他們离開馬車,步行到映日崖,對春秋筆是一种敬重,如是他們确然不能步行,騎馬赶路去吧!”
  段山看楚小楓一直不插口,心知他不同意此事,笑一笑,道:“老前輩的指教,咱們理當遵從,不過,有一件事,咱們放心不下。”
  胡逢春一挎山羊胡子,道:“什么事,說給老夫听听。”
  段山道:“如若咱們离開了篷車,万一遇上了什么危險,有誰擔當得起?”
  胡逢春道:“危險,會有什么危險?”
  段山道:“譬如說,車中坐的夫人、小姐,受到了什么傷害呢?”
  胡逢春哈哈一笑,道:“笑話,笑話,這一路上,武林人絡繹不絕,怎會有人敢行刺,再說,縱然有什么仇恨,也不會在這當口,出手報复,閣下實在是多慮了。”
  段山道:“正因為人數太多,太雜,才有防不胜防之感,在下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老前輩的好意,只好心領了。”
  胡逢春呆了一呆,道:“你……”
  段山冷冷道:“除非,老前輩有一种更好的辦法,保護他們的安全。”
  白眉大師突然接了口,道:“小施主,老衲愿意擔當。”
  段山道:“大師是……”
  胡逢春接道:“少林寺的白眉大師,江湖道上,有誰個知,有誰不曉。”
  段山道:“大師如何保證?”
  胡逢春道:“如是有人傷了他們.老衲愿意負責緝拿凶手。”
  段山道:“一定能拿得住么?”
  白眉大師道:“老衲不能空言,全力施為就是。”
  段山道:“如是殺死了我們的夫人、小姐呢?”
  白眉大師道:“這個,這個……”
  胡逢春接道:“年輕人,白眉大師是何身份,難道你還他抵命不成?”
  段山道:“就算大師肯抵命,也無法使咱們夫、小姐复生。”
  一轉身,行近篷車,不再理會兩人。
  胡逢春气的一跺腳,道:“這算什么規矩,唉!時下的年輕人,竟是一點也不知道敬老尊賢。”
  白眉大師道:“唉!胡兄,如非老衲受寺中嚴厲的規戒約束,我真要立刻教訓他們一頓。”
  楚小楓突然開了口,道:“大師、胡前輩,其實,他們坐車赶路,和咱們本來無關,兩位用不著如此生气。”
  胡逢春道:“楚老弟,你要明白,老夫和白眉大師,都是一番好意。”
  楚小楓道:“我明白,不過,這是見仁見智的看法,他們也許确有苦衷。”
  胡逢春道:“苦衷,什么苦衷?簡直是少不更事,胡鬧,胡鬧。”
  楚小楓道:“胡前輩,話也不能這么說,如若那位執掌春秋筆的先生,沒有規定不能乘車,大師和胡前輩,又何必堅持如此呢?”
  胡逢春道:“春秋筆雖然沒有這么一個規定,但江湖上,一直沒有這种前例。他們為什么可以乘車而行呢?”
  楚小楓道:“胡前輩,每一件事,都應該有一個開始,對么?”
  胡逢春道:“開始,楚兄弟,有些事不能有開始啊!”
  楚小楓道:“哦!為什么?”
  胡逢春道:“因為,有些傳統的習慣、美德,不容破坏。”
  楚小楓笑一笑,道:“老前輩說的如此嚴重,晚輩倒是不便多口了。”
  突然放低了聲音,道:“胡前輩,你准備如何處置這件事?”
  胡逢春道:“處置?連我也不曉得如何處置了,這一批年輕人,人數相當的不少,依我的看法,他們都還是有几下子的人物,如是他們不听勸告,弄反了,只怕很難收拾這個局勢。”
  楚小楓道:“這么說來,老前輩是不准備多管閒事了?”
  胡逢春道:“唉!老夫倒是有些為難了。”
  楚小楓低聲道:“胡前輩,其實,我看那個人,說話也很和气,也許他真的有些什么問題,譬如說,真的有人要殺那車中之人。”
  胡逢春道:“當著這樣多的武林人物,就算天下第一凶人,也不便下手啊!”
  楚小楓道:“不便下手,并非是說他不敢下手,何況,殺人的方法很多,有的暗中算計,你想想看,這多人,混在一處,暗中有人施襲,單是找凶手,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胡逢春一佛山羊胡子,道:“有道理啊!”
  楚小楓道:“胡前輩,晚輩還有一個看法,不知道對是不對?”
  胡逢春道:“你說話很有道理,說說看,還有什么高見,”
  楚小楓道:“我看,他們篷車外面,圍了不少的人,可以都是隨行的保鏢人物。”
  胡逢春道:“哦!”
  楚小楓道:“他們可能是在保護一個人,那人就坐在車中。”
  胡逢春道:“有道理,有道理。”
  楚小楓道:“能有這么多人保護他,那個人定然十分重要!”
  胡逢春哦了一聲,道:“年輕人,看來,你是個很精于分析事理的人。”
  楚小楓道:“晚輩很少在江湖上去動,全無經驗、閱歷,對事的看法,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想,所以暢言無忌,有些事,就沖口說了出來。”
  胡逢春笑一笑,道:“楚老弟,你再說說看,他們這輛篷車之中,坐的是什么人?”
  楚小楓笑一笑,道:“老前輩的看法呢?”
  胡逢春道:“楚老弟,是老夫在問你。”
  楚小楓不愿太露鋒芒,用心只在消去這一場沖突,眼看這一場沖突已經息止下來,立刻吁了口气,接道:“老前輩,這個,晚輩實在無法推斷。”
  胡逢春道:“車中可能坐的女人。”
  楚小楓笑一笑,沒有接言。
  成中岳率領的篷車,似乎是有意的和白眉大師等走在一起,白眉等走慢了,那篷車也慢了下來,白眉大師等一加快,篷車也跟著加快。
  白眉大師很快的發覺了這件事,不禁一皺眉頭,道:“胡兄,你瞧出來沒有,他們是有意的跟定了咱們。”
  胡逢春道:“看來,他們是別有用心了,咱們得小心一些。”
  楚小楓笑道:“在下的看法不同……”
  胡逢春接道:“楚老弟,你又有什么看法了。”
  楚小楓道:“在下覺著,他跟著咱們,可以是為了安全。”
  胡逢春道:“什么安全?”
  楚小楓道:“那篷車中人,既然受到了嚴密的保護,自然是一位……”
  胡逢春接道:“一位很重要的人。”
  楚小楓道:“是否重要。在下不敢斷言,不過,那個人一定有著很大的危險,所以,才受了嚴密的保護。”
  胡逢春道:“老弟,你的看法,總是比我更合理一些。”
  楚小楓道:“晚輩是這樣猜想罷了,樹大好遮蔭,像白眉大師這樣的人物,再加上,少林寺中十二高手,和你胡前輩的盛名,他們跟著你走,自然是沾光多了。”
  胡逢春點點頭,臉上是一片佩服之色,心中又有些飄飄然。
  這一次,他沒有贊美,但臉上卻是一片激賞之色。
  那是由衷的敬佩。
  白眉大師笑一笑,道:“如若他們真是這樣的用心,那倒是無可厚非了。”
  楚小楓道:“怎么,大師覺著他們這做法如何?”
  白眉大師道:“本寺中,清規森嚴,但很多,都已不太合适江湖中的事情,他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自然是不知道這些清規的束縛了,所以,對方如是稍為抑制一些,老衲就沒有辦法找他們的晦气了……”
  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如是老衲一人在江湖走動,觀察是非,有些事可以從權,但帶著一批人物,那就不能逾越了。”
  楚小楓道:“大師說的是,少林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一向是門規森嚴得很。”
  白眉大師哈哈一笑,道:“這一批年輕人,雖然有些不知高低,但他們一旦遇上了什么凶險,老衲還是不能坐視。”
  王平道:“對!這怕也是他們跟著諸位同行的祈求了。”
  行約二十余里,到了白茅集。
  但天色已到了三更時分。
  胡逢春找到了一座大客棧,叫開了門戶。
  成中岳率領著七虎、四英,也及時而至。
  他們很能自制,等白眉大師等要了吃喝,房間之后,成中岳才對店伙小二道:“給咱們也准備些吃喝之物,安排几間客房。”
  店小二搖搖頭,道:“客官,客房不夠了,只余下了三間房子。”
  成中岳笑一笑,道:“三間就三間吧!我們余下的人,就在這廳中打個盹。”
  店小二點點頭,轉身而去。
  胡逢春冷眼旁觀,已發覺了這群人中,成中岳似乎是個首腦,當下一拱手,道:“閣下貴姓?”
  成中岳道:“在下姓成。”
  胡逢春道:“原來是成兄,對面還有一座客棧,成兄帶的人手不少,為什么不住到對方客棧,擠在此地,不是太過委屈了。”
  成中岳道:“胡前輩,你是老江湖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何況,這一路十分擁擠,只怕,對面那家客棧之中,也已經住滿了人。”
  胡逢春笑一笑,未再回答,站起身子,向里行去。
  楚小楓也站了起來,回顧了成中岳一眼,也舉步行了進去。
  原來,楚小楓等一行,都已經用過了飯。
  陳橫緩步行了過來,低聲道:“成爺,咱們要怎么安排?”
  成中岳道:“想法子,把篷車拉入店中如何?”
  陳橫低聲道:“可是要請她們下來吃飯?”
  成中岳道:“不用了,就在車上吃……”
  語聲一頓,低聲道:“綠荷、黃梅、紅牡丹,留在車中,車門仍要栓好,開放通气孔,今夜,該哪几個值班?”
  陳橫道:“四英值班。”
  成中岳道:“我、你、四英,圍車休息,要七虎今夜,好好睡一覺。”
  陳橫道:“把篷車推入哪一進院中?”
  成中岳道:“盡量接近白眉大師等住的地方。”
  陳橫點點頭。
  這篷車相當的重,幸好,這座客棧中,有專門進車的門戶。再加上人手多,篷車推入了院中。
  那是靠近右跨的院中,篷車停放之處,正是白眉大師等宿住跨院的一邊。
  成中岳親自檢查了那面分隔跨院的牆壁之后,才把一面靠在牆上。
  四杰取出了簡單的行李,圍車而臥。
  胡逢春和自眉大師住了一個邊間,由窗口處,可見篷車。
  兩個人都留上了心,想看看篷車中,坐了什么人物。
  但兩人都很失望,一直沒有見過篷車門開。
  天到五更時分,黎明前,一段黑暗。
  店中群豪,都已經很累了,十之八九,都入了夢鄉。
  還有一部分人沒有睡熟,而且,竟然悄悄起來。
  楚小楓就是其中一個。
  和楚小楓住在一起的是王平,王平也跟著站了起來。
  王平低聲道:“要出去瞧瞧么?”
  楚小楓道:“不用出去,咱們這一扇窗子,剛好對正了篷車。我總覺著,那石橋斷得有些古怪,咱們突然改變了行程,來赶春秋筆這一場熱鬧,只怕也出了他們的意料之外,所以,這一段時間,將會很平靜。”
  王平道:“白眉大師在江湖上很有名气,還有少林寺十二羅漢同行,就算他們真的准備下手,只怕也要考慮一下。”
  楚小楓道:“話雖如此,咱們還是不能大意,他們想不出咱們的用心何在?”
  王平笑一笑,道:“如若那丫頭一橫,在映日崖抖出內幕,那才叫熱鬧啊!”
  楚小楓道:“所以,對方不會要咱們把她帶到映日崖。”
  王平道:“他們必須在咱們到達映日崖之前、結束她的性命。”
  楚小楓道:“不錯,他們會全力以赴。”
  王平沉吟了一陣,道:“公子,想想看,也夠他們費心机,目下這條路上,云集了天下黑、白兩道中高手,他們要想在這里下手殺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小楓道:“王平,我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我想,少林、武當兩大門戶,實力未必能胜過丐幫和排教。”
  王平道:“這一個,在下倒不便妄作評論,不過,這些時丐幫、排教一直精心培養弟子,實力之強,為立幫開教以來,最鼎盛的時期。”
  楚小楓笑一笑,道:“但丐幫和排教,也不愿正面和他們為敵。”
  王平點點頭。
  楚小楓接道:“所以,我覺著,這批人不簡單,他們實力的強大,只怕已凌駕各大門派之上。”
  王平道:“但最重要的是他們那一股神秘感。”
  楚小楓道:“對!他們隨時可以找到敵人下手,咱們卻找不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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