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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秦淮河畔


  又是一天近黃昏,趙幽蘭倚窗而立,看看那絢爛的晚霞,逐漸消散,落日西沉。
  忽然,一陣北風,帶著絲絲細雨飄入富內,打在了臉上,霎時間,烏云彌空,夜幕未合,已然朦朧在片,大雨如注。
  天有不則風云,這一陣暴風雨來的好快。
  趙幽蘭掩上富門,室中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一座很大的藥房,貯藏著數百种名貴的藥材,趙百年未失蹤前就在這里配制出療治各种疑難雜症的藥物。
  趙幽蘭記得火石鐵鐮,就放在身側的檀木桌上,三天后,每當落日黃昏的時刻,她都來到這座藥房中,燃起一盞時燈,研配藥物,直到四更過后,才回房休息。今天,是第四個晚上了。
  趙幽蘭輕輕吁一口气,伸出右手,去取火石鐵鐮,准備燃起燈火。
  但覺手腕一緊,似是忽然被帶上了一道鐵箍,頓覺骨疼如裂,气力全失,不禁一呆。
  耳際間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趙姑娘,我不想傷害你,希望你能好好合作……”
  趙幽蘭心情為之震動,急問道:
  “你是誰?”
  “低聲一些,趙姑娘,如果你希望有人赶來救你,那就是逼我辣手摧花了,聰明如趙姑娘者,大概還不至于鬧得如此煞風景吧?”
  趙幽蘭鎮靜一下震動的心情,低聲道:
  “你捏疼了我的手腕。”
  緊扣在玉腕上的直指、突然松開,但那低沉音,卻透出絲絲冷意,道:
  “趙姑娘,我希望彼此尊重!”
  黑暗中,寒芒一閃,帶著金鐵冷森的刀芒,已逼上了趙幽蘭的咽喉,接道:
  “只是一剎的時光,就會鬧成幽明异途的局面,沒有人能在這樣快速一瞬中救你性命,我不希望趙姑娘,把大她的青春年華,投入呼救的賭注中。”
  話說完,刀芒忽然消失不見。
  但這已經證明了,他出刀的快速,他的話,不是虛言恫嚇。
  趙幽蘭确有呼救的打算,但面在,不得不改變主意了,她不想死,至少,不想這樣糊糊涂涂的死掉。
  鎮靜一下心神,极盡目光看去,也只能看到一個黑黑的人影,站在五尺左右處,顯然,那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而且,也用黑布掩去了面目。
  趙幽蘭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
  “只是問几句話……”
  黑衣人輕緩地說:
  “趙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真實的回答,我知道有人在這藥房的四周保護你,也明白這可能是個陷阱,但我還是來了,而且就在你的身旁,他們卻一無所覺,如果你還相信他們有能力保護你的安全,那就愚不可及了。”
  趙幽蘭完全冷靜下來,緩緩說道:
  “閣下想知道些什么呢?”
  黑衣人聲音平和的說道:
  “听說趙姑娘收到了一批藥材,可以配制成一种特殊的丹藥,那种丹藥具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可以延長一個人的壽命?”
  果然是有人來了,這證明肖寒月的設計,十分有效,這個人判事的才能,當真有過之處,但唯一使趙幽蘭覺得奇怪的是,張嵐、王守義和他們那些守在趙府中的人手,怎會如引的大意,敵人已經摸入了藥房之中,他們竟然會不知道,而這座藥房,又是肖寒月設計的防守重心。
  只听那黑衣人緩緩接道:
  “趙姑娘,是不是很難答复?”
  “不!我在想,應該怎么樣回答你?”
  “趙姑娘,這不是需要考慮的事,這是一件事實,有或沒有,應該立刻可以回答出來,我的耐性不太好,也不是一個怜香惜玉的人。”
  黑衣人聲音仍然是那么和平,但言詞之間,已然殺机隱隱。
  忽然間,閃光划空,室中一亮,趙幽蘭把握那一道閃亮,看清了黑衣人。
  那人戴了一頂北方特有的黑色絨帽,從頭上直套下來,一雙黑色的手套,除了兩眼露出來之外,全身所有的肌膚都隱藏在黑色的衣帽之中,左手中拿著一把刀,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右手握在刀柄上,隨時可以拔刀擊出。
  隆隆雷聲緊接在閃光之后,這給了趙姑娘一個思索的机會。
  三個月思念父親的痛苦、折磨,使聰明的趙姑娘有了超越她年齡的成熟,面對著死亡的恐懼,竟然能完全的平靜下來,雷聲頓住,立刻接口,道:
  “如果能集齊需要的藥材,就醫學理論上說,确有可能配制出一种延年益壽的藥物……”
  黑衣人道:
  “這种藥材,在四五天前,已經送到了這里!”
  “不錯,可惜的是,家父還沒有做過試驗,丹藥的真正效用,還無法肯定。”
  黑衣人點點頭,道:
  “配制丹藥的藥材,想必就在這座藥庫之中了?”
  趙幽蘭道:
  “是!”
  “好!趙姑娘把那些藥材拿我!”
  趙幽蘭吁一口气,道:
  “是不是也要把我帶走?”
  搖搖頭,黑衣人緩緩說道:
  “江南第一名捕就在府中,帶你一起走,恐怕是不太方便。”
  趙幽蘭已從黑衣人的口气中,明白了父親尚未遇害,沒有趙大夫的精深醫道,縱然有齊一的名貴藥材,一樣無法配制出益壽神丹,但趙幽蘭學希望能得到明确一點的答复,略一沉思,道:
  “當今之世,只有家父和我知道配制神丹的方法……”
  黑衣人冷笑一聲,接道:
  “令尊活的很好,如果姑娘不愿令尊受到什么傷害,最好一次能把配制神丹的藥物拿全。”
  趙幽蘭呆住了,她心中想的事被人一語道破,而且,反被對方利用父親的安危作為恐嚇,這個人不但刀出如電,心智也是高人一等。
  “這些藥庫之中,存放有千种以上的藥材,如此夜暗……”
  “姑娘是想點起燈火?”
  黑衣人的反應很快。
  趙幽蘭道:
  “我的記憶力雖然很好,但調配神丹的藥物,共有二十七种之多,在黑暗之中摸索尋找,自難免會有錯誤,我不想連累到父親受苦。
  她雖不會武功,但聰慧過人,點起一盞燈火,可以引起張嵐的注意。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
  “姑娘如果真的關令尊的生死,可以把二十七种配制神丹藥材打成一包,第三天中午時,送到秦淮河畔……”
  “秦淮河……”
  趙姑娘愕然說道:
  “那地方,我怎么能去……”
  “你必須去,而且要一個人去,為了令尊的安危,姑娘似乎沒有選擇的余地……”
  “我怎么交給你……”
  “用不著姑娘費心,我們會找上你,惊憂姑娘,請多原諒……”
  緊閉的扇子,忽然大開,一陣急風挾著雨滴飛入。
  趙幽蘭關上窗子,打燃紙煤,點起了桌上的紅燭,火光照耀下,藥庫中一片光亮,哪里還有黑衣人的影子?
  室門迓然而開,張嵐和王守義魚貫而入。
  趙幽蘭看了兩人一眼,坐著的身子未動,淡淡一笑,道:
  “兩位來晚了。”
  張嵐微微一怔,道:
  “人已經走了!”
  王守義回顧一眼,道:
  “走了,你是說,有人來過,又走了。”
  “不錯……”
  肖寒月一身濕淋淋的行了來,接道;
  “我看到他人窗子中飛身而出,像一只飛鳥似的,走的好快。”
  望著張嵐和王守義訝然的神色,趙幽蘭未待兩人動問,就把經過說了出來。
  她說得很詳細,只听得張嵐、王守義呆在那里,良久之后,張嵐才歎息一聲,道:
  “咱們只想到他夜間會來,現在,只不過是剛吃晚飯的時間……”
  王守義苦笑一下,接道:
  “這一陣大風,幫了他的忙……”
  “不!他沒有被淋過,他抓住我的手腕時,手套還是干的。”
  趙幽蘭糾正了王守義的推斷的錯誤。
  張嵐看了王守義一眼,冷冷地說道:
  “那是說,天色未黑,他已潛入了這座藥庫中,隱藏了起來,咱們安排的暗中監視著這座藥庫,難道都瞎了眼睛不成?”
  王守義:
  “我立刻叫他們來,問個明白!”
  “算了,這是他們布置上的疏忽,敵人卻膽大心細,選擇了晚餐時那個空隙,好在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王守義突然把目光凝注在肖寒月的臉上,道:
  “肖兄弟,既然見到了來人穿窗而出為什么不同手攔截?”
  肖寒月道:
  “他走的太快了,我來不及攔截,其實,就算我出手,也是攔截不住。”
  張嵐道:
  “肖老弟,你在外面停了多少時間?”
  肖寒月道:
  “不算短,我听到了他和趙姑娘的交談。”
  “為什么不招呼我們一聲,也許,可以把他抓住。”
  “張兄……”
  肖寒月解釋道:
  “在下自知武功不濟,恐怕行動的時候,發出聲音,激起那人殺机,而且趙姑娘應對的很好,所以,在下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妄動。”
  “肖兄弟,怎么會發覺了那人,赶來這里?”
  王守義追問不舍。
  “我沒有發覺敵人,否則,我會先招呼兩位一聲,我只是知道趙姑娘到了藥庫,奇怪她為什么不點燈火……”
  張嵐一揮手,攔住了
  王守義,接道:
  “在下很慚愧,一點疏忽,几鑄大錯,肖兄弟亡羊補牢的高見,可否說出來,大家研商一下。”
  肖寒月道:
  “晚進也正要請教兩位,這一次,不能再有錯失了。”
  他說出一番計划,張嵐和王守義都听的不住點頭,但趙幽蘭卻似別有所思,時而皺眉,時而微笑,不知她想的什么心事?
  由于對張嵐、王守義的失望,嬌弱的趙幽蘭,正暗中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以丰富的醫學知識,保護自己和敵人作一決斗。*
  六朝金粉夸古都,無邊風月話秦淮。
  明代中葉的秦淮河畔,名動全國,是江南風月的精華所在,真是美女競艷,香風十里,大有江南佳麗盡集于此的美譽。
  秦淮風月的特色,和別處有些不同,那些江南美女,都住在畫肪之上,畫舫停泊在秦淮河中,每艘畫舫,固然建造的美化輪美奐,畫舫內外的燈火,更是各具匠心,上燈時刻,畫舫上万燈齊燃,在秦淮河中,排成一道數里的燈山,明滅閃爍,畫舫之中笙歌不輟,花燈美女,互相映輝,极盡誘惑能事,引得那些王孫公子,巨賈富商,文人騷客,江湖浪子,武林大家,不惜干金買笑,把秦淮風月襯托得金碧輝煌,通宵達旦。
  中午時分,秦淮河仍在沉寂之中,數十艘畫舫,排列水上,但卻一片靜悄。
  少了那點閃亮的燈火,和巧笑倩兮的美女,酒香笙歌,秦淮竟也有安靜的一面。
  一艘擺著鴨翅、雞腳鹵味的小船,輕輕在水上划動著,駛入河心,遠离了畫舫。
  操舟的六十左右的灰衣老人,照顧鹵昧的,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蓬發布衫,高卷著褲管。
  灰衣老人停下雙漿,苦笑一下,道:
  “肖老弟,我查問過了……”
  “王兄,可有結果?”
  敢情這兩個人,竟是王守義和肖寒月所改扮。
  停舟的水面上,四無鄰船,視野廣闊,兩人可以放心地交談。
  王守義歎息一聲,道:
  “沒有。那黑衣人如何混入了藥庫,我那兩個負責監視的捕快,竟然全然不知道。我辦了十几年的案子,也遇上不少窮凶极惡的匪徒,但都被我繩之以法……”
  肖寒月接道:
  “也替王兄掙來了這江南第一名捕的聲譽。”
  王守義搖搖頭,道:
  “也許,十余年掙來的這一點名气,要斷送在這件案子上了!”
  他突然伸手取出一個酒壺,兩只酒杯,斟酒了洒,先干了一本隨手拿過一只雞腳,啃了起來。
  肖寒月目光轉動,只見一艘梭形快舟,破浪而來,快逾奔馬,左手端起酒杯,右手取過一個鴨翅膀,道:
  “來,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梭形快舟,裂開一道水痕,由小船四五尺外馳過,激蕩的浪花,使小舟左右搖動,橫移兩尺開外。
  抬頭望去,快舟已到了五丈開外。
  望著那遠去的舟影,王守義道:
  “好強的腕力,如不是你配合得好,恐怕咱們已被迫露出了破綻,肖老弟,說你會無江湖經驗,可真叫人難信?唉!千慮一失,我真是有些急湖涂了。”
  肖寒月奇道:
  “咱們裝扮得像,怎么引起人家的怀疑呢?”
  王守義道;
  “咱們來的早了一點,這种賣鹵味、小菜、點心的不船,大都是在畫舫中姑娘起床之后出現,要午時過在一點,咱們早來了半個時辰,就是為一點疏忽,几乎造成大錯。”
  肖寒月點點頭,道:
  “這么說來,對方是一個善于計算,又十分小心的人了。”
  “不只是一個人……”
  王守義有些憂苦的接道:
  “可能是一個組織,肖老弟剛才看到那艘校形快舟了,如若兩臂沒六、七百斤气力,決無法使梭舟有那种飛馳水面的速度,還有那潛入藥庫的黑衣人,竟在我兩名精干地捕快防中,無聲無息的摸了進去……”
  肖寒月接道:
  “雖然是那陣大雷雨助幫了池,但他提前在晚飯時刻潛了進來,也出了我們的預料之外,我們卻把防護的重點安排在二更之后,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肖老弟,更可怕的是,他們那身武功,我這十几年捕頭生涯,也遇上過一些武功不錯的盜匪,但像這等高明身手的匪人,卻是未曾遇過。”
  “王兄,這方面,小弟恐怕是無能為力,我雖然也練過拳、掌、劍法,可是……”
  “我知道……”
  王守義打斷了王守義的話,接道:
  “張總教席是武林名宿,希望他能在這方面有所彌補。”
  “王兄的武功……”
  王守義接道:
  “我也許可以和剛才那個操舟人勉強一戰,但手下那些捕快,恐怕就很難派上用場了。”
  “這個……”肖寒月憂形于色接道:
  “王府中的侍衛,應該都是高手才對。”
  “也只能寄望他們了……”
  王守義抬頭看看天色,接道:
  “近中午時分了,趙姑娘也該來了。”
  掉轉船頭,馳回河畔。
  這時,已有不少賣點心的小船,開始出動,穿梭在畫舫林立之中,這就使得王守義和肖寒月的小船,不再起眼。
  本來十分幽靜的秦准河畔,人也漸漸多了。天下聞名的秦准風月,又一天開始复生,畫舫上窗門開啟,猶帶惺松睡眼的姑娘們,招乎著小舟上的船家,購買點心;
  王守義打點起十分精神,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小船沿著河岸,緩緩行駛,留心著水中、岸上,每一處可疑的地方,人物。
  這時,一個身穿藍布衣裙的村女,手上提著一個花布小包袱,正由十几大外緩緩行過來。
  肖寒月坐在船上,一直盯著那村女看。
  王守義低聲道:
  “趙姑娘來了,我上岸去迎接她……”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鬢前散發被垂,遮卻了她大半個臉。”
  “什么?”王守義大為吃惊的說:
  “你能看到她的臉?”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只可惜,她垂下的頭發太多了,鼻子以上,大部被頭發遮住。”
  相隔十几丈的距离,能及細微,看到眉目飄發,這种眼力,實是惊人得很。
  事實上,王守義也在看那村女,而且,是運聚目力在看,但他只看到大約的形貌,窈窕的身材。
  “肖老弟,你是說那村女不是趙姑娘?”
  “我不能肯定?但她穿的衣服、手中的包袱,那是我們約好的顏色。”
  王守義道:
  “那大概不會錯了,也許趙姑娘扮成村女,換上布衣,樣子有一點不同,我上去看看,不能讓趙姑娘再涉險了。”
  話雖說得婉轉,但心中對肖寒月的能見趙幽蘭眉目細微一事卻大感怀疑。
  肖寒月心中也在奇怪,這番總署,早經商定,由張嵐帶著王府侍衛,易容改裝,負責在岸上保護趙姑娘的安全,王守義、肖寒月負責水上,怎的竟不見張嵐等人。
  小船剛剛靠岸,忽見一個身穿水綠衣裙的姑娘,直向那村姑迎了上去。
  王守義心中一動,低聲說道:
  “肖老弟,看著船。”
  跨步登岸,急行過去。
  那綠衣少女已和村女會合,村女把手中的花布小包袱交給了綠衣少女。
  但兩人卻沒有急于离開的樣子,對立交談。
  王守義本是快步追赶,現在,卻放緩了腳步。
  他已經追得很近。看得也很清楚了,那村女果然不是趙纓蘭
  肖寒月沒有看錯,那村女兩髯間散發披垂,果然是大半個臉都被垂發遮住。
  現在,王守義离那村女,只有七、八尺的距离,她又舉起了纖纖玉手,理起鬢邊散發,面目清晰可見。
  王守義呆住了,他辦了無數奇案,江南名捕,自非浪得虛名但卻從未遇到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衣物,一樣的花布小包袱。
  那村女回過頭來,看了王守義一眼,微微一笑,牽起要衣姑娘的手,低聲道:
  “姊,帶我到畫肪上看看好么?”
  綠衣少女歎口气,道:
  “小妹,有什么好看的,那是女人賣笑的地方,姊姊命薄如紙,淪落風塵,我怎么還能把你也拖下水去……”
  “姊,我只是看看就走嘛!”
  村女的口气,滿是哀求。
  綠衣姑娘有些無可奈何的道:
  “好吧!坐一下就得走。”
  兩人轉向秦准河畔行去,就從王守義的身側行過,王守義聞到了那綠衣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气。
  呆呆望著兩個少女的背影,王守義搖搖頭,吁一口气,道:
  “怎會這般巧合,而是一個巧妙的設計!”
  王守義轉臉看去,不知何時,肖寒月已站在他的身后,怔了一怔,道:
  “肖老弟,你是說……”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她穿著同樣的衣服,在約定的時間到了秦准河畔,但她不是趙幽蘭,趙姑娘……”
  王守義忽然跳了起來,接道:
  “趙姑娘呢?”
  “還有張總教席……”
  “對!他還帶著兩個侍衛,難道、難道……他們出了事情?”
  王守義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話,說:
  “這不太可能啊!張嵐那身武功,和他丰富的江湖經驗……”
  肖寒月淡淡的接道:
  “王兄,我們遇上了高人,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兩位姑娘。”
  “對!先把她們抓住。”
  抬頭看去,那綠姑娘和布衣村女,已行到了河邊,正准備登上一艘小舟。
  王守義心中大急,气納丹田,大聲喝道:“張杰、羅鏢攔住他們。”
  他快步向前奔去。
  張杰、羅鏢是王守義手卜兩個最精干的捕快,藥庫被人潛入王守義挨了一記悶棍,不敢再有疏忽,把兩個左右臂膀也調了來,應天府中的捕頭可算是精銳盡出。
  但見一艘緊靠岸邊的小船上,突然站起了兩個船夫打扮的大漢,一躍登岸,攔住了即將登上小舟的綠衣姑娘和布衣村女。
  這一支伏兵突出,看出了王守義的才能,江南第一名捕,用有不凡之外。
  王守義急奔如飛,追到河畔。
  那布衣村女似乎有些害怕,躲在綠衣姑娘的身后。
  綠衣姑娘卻是十分沉著,看了兩個大漢一眼,道:
  “兩位是……”
  左首大漢笑一笑,道:
  “問我們的頭儿吧!”
  綠衣少女回頭看了急奔而至的王守義一眼,道:
  “問他?”
  王守義接道:
  “不錯,是我讓他們攔住你們!”
  綠衣姑娘輕顰一下柳眉儿,冷然說道:
  “你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攔住我們,就算是訛詐吧?也該找個借口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難道你們還敢打劫搶人啊?”
  應付這种場面,王守義可是游刃有余,冷哼了一聲,道;
  “好利的一張嘴巴,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不過,老夫不吃這一套,把包袱解開給我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果然是搶人呀!救命啊……”
  綠衣姑娘大聲呼叫起來。
  肖寒月赶到了,但他沒有插手,只是站在一側,冷眼旁觀。
  王守義轉眼回顧,發覺已有不少人圍上來看熱鬧,不禁一皺眉頭,道:
  “張杰,把閒人攆開。”
  張杰就是先開口的大漢,看著圍上來的人物,大多是船夫小販,不見特別扎眼的人,一拱手,道:
  “各位鄉親,我們是衙門的人,正在查件案子,各位請幫襯一下,沒事的請回到船上,不要妨害公事。”
  右手取出一面腰牌,四下揮動。
  看到捕快的腰牌,人倒散去大半,只有四五個膽大的人,沒有散去,但也退到一丈開外。
  綠衣姑娘忽然一笑,道:
  “喲!大爺,既是衙門的人,怎么不早說一聲。”
  解開花布包袱,攤在地上,里面只是几件女孩子換洗的衣服。
  王守義看了站在一側的羅鏢一眼,羅鏢伏下身去,撿起衣服查看。
  他查看得很仔細,但那只是几件衣眼,連銅板也找不出一個。
  王守義皺皺眉頭,道:
  “姑娘是……”
  “我叫荷花,在楊柳舫上候教,她是我妹妹。”
  “楊柳舫……”
  王守義抬頭看去,果然見林立在水面的畫舫中,有一艘楊柳舫,約停在十丈之外。
  “大爺……”荷花笑一笑”,道: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走了。”
  王守義道:
  “哦,到那里?”
  “自然是回楊柳舫了,如果大爺們還要問話,我在楊柳舫上等候。”
  荷花回答的气定神閒。
  想不出留難的理由,王守義只好揮揮手,道:
  “好!你回去,不過,不能离開楊柳舫,還有令妹,也請你暫時留住她,不能离開。”
  荷花點點頭,牽著妹妹的手,登上一艘接腳的小舟。
  回顧望了肖寒月一眼,王守義有些茫然的,道:
  “老弟,這是怎么回事?”
  但聞步履聲響,一個大漢急奔而至,高聲問道:
  “那位是王總捕頭?”
  王守義看那大漢年約三十六七,一身青色緊身衣服,道:
  “區區就是,閣下……”
  “韓伯虎,張嵐張大人要我通知王總捕頭一聲,立刻回到趙府中去。
  王守義不認識這個人,卻听過韓怕虎這個名字,此人是金陵城中威遠大鏢局重金禮聘的副總鏢頭,到金陵不到半年,王守義還未見過,想不到竟是張嵐的朋友。
  事情發展如一團亂麻,但王守義的處理卻很明快,回頭對張杰、羅鏢揮揮手,道:
  “去盯上荷花姑娘,天黑之前,如不見我派人通知,你們就撤回永樂堂。”
  兩個人應一聲,立刻登上小舟,划向楊柳舫,這張杰、羅鏢是王守義最得力的兩個助手,武功好,人也机警,辦事穩健,滴水不漏。
  肖寒月似乎是想到什么?張口欲言,但在話出口之前又忍子下去。
  回到了永樂堂,只見布衣裙的趙幽蘭早在廳中,輕顰柳眉儿,一語不發,坐在廳中間一張太師椅的張嵐,更是臉色冷肅,兩個佩刀侍衛,分站廳門兩側。
  王守義一眼就看出了气氛不對,但卻想不出,什么事會鬧得如此僵持,輕輕咳了一聲,道:
  “張兄……”
  張嵐一擺手,道:
  “王總捕頭請坐。”
  “謝謝……”
  王守義已感覺到,事情相當嚴重,在沒有了解原因之前,最好不要多話,規規矩矩地坐在一側。
  韓怕虎一抱拳,道:
  “張兄,對小弟還有什么差遣?”
  張嵐搖搖頭,道:
  “韓老弟請回鏢局吧!以后,有需要麻煩你!”
  韓伯虎道:
  “好!兄弟先告退了。”
  轉身而去。
  肖寒月看著張嵐,又看看趙幽蘭,在王守義身邊坐下。
  張嵐長長吁一口气,道:
  “王總舖頭,趙姑娘交給你了,我們這就离開。”
  他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守義急急站起,攔住了張嵐,道:
  “張兄,什么事?惹你這么個生气法?”
  趙幽蘭抬頭看了張嵐一眼,欲言又止。
  這就使得張嵐火气更大,冷冷說道:
  “緝捕凶手,捉拿人犯,不是我作教席的責任!”
  “是是是……”
  王守義急急接道:
  “是我們作捕快的責任,張兄是奉七五爺的口諭,從中相助。”
  故意提出七王爺,是提醒張嵐,你也是奉命而來,說走就走,那就是不把七王爺放在眼中。
  張嵐歎口气,道:
  “七王爺那里,我自然會去交代,這件案子,我張某人是不想再管了。”
  去意如此堅決,倒是出了王守義的意料之外。
  這件案子,因難重重,眼下,只是稍有眉目,有張嵐以王府總教席的身份頂著,知府大人不好追得太緊,七王爺也不便常常查問,張嵐要去撒手一走,這就麻煩大了,王守義心中一急,連忙說道:
  “張兄,什么事?請說出來,大家商討,你老可是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我是依附驥尾,听候差遣。”
  張嵐接道:
  “我不吃皇糧,不拿俸銀,也沒有辦案的責任。”
  “話是不錯,不過……”王守義道:
  “這件案了很棘手,你老既然管上了,半途撒手,豈不是要落人話柄。”
  張嵐怒道:
  “只要七王爺答應老夫撒手,誰敢說我閒話?”
  一直未開口的肖寒月,突然說了話,道:
  “張兄,究竟為什么事?”
  趙幽蘭歎息一聲,接道:
  “都怪我,得罪了張老前輩……”
  “你……”
  肖寒月大惑不解的,道:
  “怎么會開罪了張老前輩?”
  趙幽蘭苦笑一下,道:
  “因為,我沒有照你們吩咐合作,得罪了張老前輩,不過我抓到一個敵人,不知道能不能將功折罪……”
  王守義興奮地說道;
  “抓到了一個敵人,在哪里?”
  他忽然發覺張嵐有不悅之色,赶忙住口。
  趙幽蘭緩緩站起身子,行近張嵐,福了一福。道: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消去你心中的气怒,但我的想法,只是備不時之需,所以,才有那些准備,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會先藏入馬車之中,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車中有人,等我發覺到有問題的時候,呼救恐已不及,大人怪我的是,在馬車啟動之前,大人來看我,我沒有說明車中潛藏有人……”
  張嵐接道:
  “就算你生恐危生命,不敢呼救,但至少也應該示意一下,站我有點准備,可是你卻若無其事,一聲不吭,哪還把我張某人放在眼中?”
  “這一點,算是我的疏忽,但我已有了擒賊之法,賊人机警,我如有示意恐怕也有警覺……”
  “這么說來,是老夫錯了?”
  趙幽蘭道:
  “不!是我的錯,我早該對張前輩說明准備的擒賊之法,也就不會有這場誤會了。”
  肖寒月、王守義總算明白了這場誤會的原因,奇怪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趙幽蘭,竟然能生擒了潛入車中的敵人,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但聞張嵐長歎一聲,道:
  “罷了,罷了,老夫年近半百,怎能和你一般見識?這件事咱們就此不再提它了!”
  武林中人,最愛面子,張嵐爭的就是趙姑娘說一句道歉的話。
  眼看風波平息,王守義暗暗吁一口气,道:
  “張老,這么說來,趙姑娘本就沒有到秦淮河去了?”
  張嵐道:
  “敵手狡猾,老夫也不得不防他們一招,邀了韓怕虎帶著几位鏢師,暗中隨行保護,想不到他們竟然早派人潛入蓬車之中,幸好,那人被趙姑娘用藥物迷暈擒住”這一鬧,就過了中午,自然是用不著再去准河了,老夫才要韓伯虎去掃呼你們回來,一方面,也讓你們認識一下,這個人不但武功好,人也机靈的很,以后,恐怕還有借重他的地方。”
  王守義道:
  “張兄,你問過那人口供沒有”?
  張嵐搖搖頭,道:
  “沒有……”
  舉手一招,接道:
  “把他拖出來!”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應了一聲,行到大廳一角,拖出來一身著灰衣,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
  這個人年紀雖然很大,但他卻長得很瘦小,身長不滿四尺一副皮包骨的身架,單以他身材而論,很像十几歲的孩子,但臉色卻是灰里泛青,是那种肋無四兩肉,生性极端冷酷、陰毒人物。
  看清楚了灰衣人的形貌,王守義心中大大的震動了一下,道:
  “張兄,是不是點了他的穴道。”
  “是中了趙姑娘的迷藥。”
  趙幽蘭道:
  “我給他解藥,讓他醒過來。”
  伸手取出一個玉瓶。
  “慢著……”
  王守義伸手攔住趙幽蘭,道:
  “這個人陰狠刁猾,武功又高,千万不可大意,我先點了他几處穴道再給他解藥。”
  王守義點了他雙臂穴道,還是不太放心,又取來了一條絲繩,捆住了他的雙足。
  趙幽蘭取出一個玉瓶,拔開瓶塞,在那灰衣人的鼻孔,倒了一些白色粉末,道:
  “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他就可以清醒過來了。”
  張嵐看看王守義,道:
  “你認識他?”
  “認識。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提起他的名號……”
  王守義說道:
  “張兄,你也可能知道。”
  張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灰衣人兩眼,道:
  “他是……”
  “鬼刀侯玄!”
  果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張嵐呆了一呆,道:
  “他就是侯玄?久聞其名矣!想不到會是這么一副德性。”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就是這么一副貌不惊人的樣子,才會叫人常看走眼,加上他一向行動詭密,惡名雖著,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卻是不多,三年前,他在金陵城中傷了兩條人命,我追了他三個月,連影子也找不到,想不到,三年后,他又在金陵出現,卻被趙姑娘擒住,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張嵐道:
  “听說他刀出如電,很多武林中的高手,都栽在他的手中。”
  “張爺夸獎了……”
  不知何時,侯玄已經醒了過來,但他仍然側身靜臥,連動也沒有動過一下,如果不是他忍不住開口說話,在場之人,竟然無人知道他已經醒來。
  張嵐低頭看侯玄一眼,道:
  “你認識我?”
  候玄微一挺腰,人已坐了起來,笑道:
  “張爺名滿江湖,現在又是七王爺座前紅人,我候玄豈可不識,只不過,你張爺是大人物,不認識我侯某人罷了?”
  他雙臂穴道受制,雙足又被緊緊捆著,毫不費力的一下就坐了起來,這人功力的精深,卻非小可。
  王守義冷冷說道:
  “候玄,你可是被緝拿的要犯,最好老實點,如圖掙逃,格殺勿論。”
  候玄冷冷看了王守義一眼,淡淡說道:“侯某人雖是階下之囚,可不是被你王總捕頭拿住的,你神气什么勁呢?”
  王守義臉色一變,就要發作,卻被張嵐攔住,道:
  “候玄,你在江湖上也算一號人物,大丈夫敢作敢當,張某人想問你几句話,希望你能据實回答?”
  “那要看你問什么了?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就是千刀万剮了我,侯某人也不會說一個字。”
  張嵐皺皺眉頭,忍著心頭怒火,道:
  “趙大夫是不是你擄走的?現在何處?”
  “不知道!”
  候玄回答的非常干脆。
  張嵐冷笑一聲,道:
  “那你潛入趙姑娘的馬車中,目的何在?”
  候玄回頭瞄了趙幽蘭一眼,道;
  “提起這件事,侯某人就覺得窩囊,這一遭陰溝里翻了船,我鬼刀候玄,竟然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里!”
  “張兄,你听听,他是一派胡言,答非所問,不給他一點苦頭吃……”
  王守義憤怒地說:
  “只怕是很難使他就范。”
  張嵐點點頭,目光盯注在候畜的臉上,冷冷說道:
  “候玄,你既知老夫之名,也該知道我的脾气,一諾千金,只要你据實回答老夫的話,我保證不弄逼供,要是再退頑強,支吾以對,那就自找苦吃了。”
  候玄坐正了身子,淡淡一笑,道:
  “你說話算數?”
  張嵐怒道:
  “張某必踐,你……”
  候玄接道:
  “張爺別生气,在下知道王守義的手段,只不過想要張爺重复一下保證罷了。”
  語聲一頓,接道:
  “在下受人之雇,想竊取趙姑娘一批藥物。”
  張嵐道;
  “什么人雇你的?多少代价?”
  候玄道;
  “代价很高,白銀五千兩,至于雇我的人,就不便說了。”
  王守義搖搖頭,道:
  “張兄,候玄老奸巨猾,盡兜圈子,這么文明問法,絕對問不出結果。”
  張嵐臉色一變,道:
  “候玄,我重視你是個人物,想不到,你卻戲弄于我。”
  候玄接道:
  “怎么?一定要說出雇我的人?那不是坏了道上的規矩……”
  突然雙腿一掙,捆在小腿上的絲繩,竟然寸寸斷裂,坐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來。
  王守義吃了一惊,霍然站起,伸手抓去。
  候玄左臂一伸,五指如扣,疾拿王守義的右腕脈穴。
  這一招變化詭异迅速,迫得王守義疾退了三步,道:
  “你的雙臂……”
  “怎么,大出意外是不是?”
  候玄冷笑,道;
  “我如不解開雙臂穴道,怎敢掙斷絲繩,這只怪你王總捕頭制穴手法太差。”
  張嵐緩緩站起身子,道:
  “高明,如此短促時間,能夠運气自解穴道,這份內功,放眼江湖,屈指可數,張某人小看閣下了。”
  候玄道:
  “張爺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侯某人是個殺手,為人處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
  張嵐雙目中神光閃動,面色凝重,冷然說道:
  “好個不擇手段……”
  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候玄一閃避開,笑道:
  “張爺,我不想和你動手……”
  張嵐接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
  雙掌連環進擊,片刻間,拍出二十八掌。
  候玄瘦小的身軀,有如風車一般,在方圓三尺之內,閃躲回轉,竟然把廿八掌完全避開沒有舉手封架,也沒有還擊一招。
  張嵐呆住了,這是他從沒有想到過的事,竟然有人在他連環二十八掌之下,不封架,不還擊,輕輕松松地閃避開去,再打下去,不但顏面無光,而且毫無胜算。
  王守義知道鬼刀候玄武功很高,但高到如此程度,卻是大出了他的意外,他是作捕頭的人,不像張嵐那般講求江湖規矩,唰地一聲,抽出藏在抽中的鐵尺,道:
  “張兄,這個人放不得,咱們聯手擒了他。”
  這時,站在一側的兩個王府侍衛,也亮出了兵刃堵在廳門口處。
  張嵐似是忽然間老了十年一般,有些茫然道:“我們聯手……”
  王守義接道:
  “是啊!咱們在辦案子,不是一般江湖上比武過招,用不著太多顧忌。”
  候玄雙目神光一閃,冷冷說道;
  “王守義,不是我候玄夸口,你那點武功,在候某人的手下。走不過十個回合的。”
  王守義心中明白,候玄确非夸口,眼下唯一的机會,就是張嵐能放下面子,兩人聯手,或有胜望,偏偏張嵐是個最愛面子的人,自恃武林名宿身份,一時間竟然放下了臉,沉吟難決。
  忽見寒芒閃動,一股刀風,直襲侯玄。
  原來,守在廳門口處一個侍衛,深知張嵐為人,看他面有難色,立刻揮刀擊出,准備代替張嵐,和王守義聯手擒敵。
  刀如閃電,一閃而至。
  但聞候玄冷笑一聲,右手疾場,金鐵交鳴,血雨濺飛,蓬然聲中,那飛扑過來的侍衛,摔跌到五尺以外肖寒月的身前。
  候玄站在原地未動,除了臉上一片殺气之外,雙手未見兵刃。
  但那侍衛卻是咽喉裂開,气息已絕,連一聲呼叫也未出口,分明刀中要害,一擊斃命。
  “鬼也手法,當真是神出鬼沒……”
  張嵐忍不住惊歎出聲。
  “張爺見笑了……”
  候玄淡然地說道:
  “他突起發難,來勢太快,我一時間收不住手。”
  王守義臉色肅然,一揮手中鐵尺,道:
  “候玄,你拒捕殺人,那可是滅門大罪……”
  候玄道:
  “王總捕頭一定要找死,侯某人只好成會你了。”
  王守義道:
  “我為固執法,死而何撼。”
  這兩句話擲地有聲,大有一代名捕的气概。
  張嵐長于一口气,道:
  “殺人償命,王兄,咱們聯手擒他。”’
  右手一探腰間,取出一對子母金環,分握雙手。
  候玄突然一個閃轉,靈動無比地欺到了趙幽蘭的身側,一手抓住了趙幽蘭的右臂。
  緊強的趙姑娘,目賭殺人流血,心中已掠恐欲絕,但她卻咬牙忍住,沒有失聲大叫,那里還想得到候玄會打她的主意。
  事實上,就算她早知道了,也是閃避不及。
  候玄的動作太快,快得張嵐和王守義都救援不及。
  嬌弱的趙幽蘭,面對著死亡時,卻出奇的鎮靜,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竟無畏懼之色。
  “兩位如果不顧忌趙姑娘的生死,盡管出手。”
  大廳中突然靜了下來,靜地落計可聞,王守義、張嵐都明白完全沒有搶救趙姑娘的机會,一時間,呆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肖寒月劍眉聳動,俊目放光,盯注候玄,突然開口,道:
  “放開她……”
  候玄冷笑道:
  “好大的口气,放開她,你小子是什么人?”
  “我叫肖寒月,你要人質,我可以代替趙姑娘。”
  “哈哈,肖寒月,沒有听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份量?”
  “我…”
  “你只是一個無名小卒,連十兩銀子也不值的小人物……”
  候玄輕藐地說:
  “你要代替趙姑娘作人質,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東西?”
  肖寒月軀抖動,雙目圓睜,瞪著候玄,大有拼命一扑的架勢。
  趙幽蘭輕歎息一聲,道:
  “肖兄,算了,你救不了我的,何苦多送一條命?”
  她看到了候玄殺人,卻沒有看到候玄的刀在何處,那真是取命快如閃電,肖寒月如要出手救她,豈不是自尋死路。
  只听肖寒月歎息一聲,道:
  “趙大夫救了我的命,我卻無以為報,怎能眼看你被擒作人質,如果要死,我也該死在你的面前……”
  像怒矢划空一般,以候玄的靈巧,竟也閃避不開,但見人影閃動,蓬然大震中,候玄跌摔到七八尺外,趙姑娘已被肖寒月抱起來,躍退五尺。
  但聞男聲大喝,女聲惊叫,混在一處,傳入耳際。
  那是趙幽蘭的惊叫,張嵐、王守義同聲喝阻肖寒月不可冒險的聲音,只因同時出口,混在了一起,反叫人听不清楚。
  這不過一瞬間的時光,張嵐、王守義都愕住了,候玄卻借此机會,一個翻滾,飛躍出廳。
  守在門口的侍衛橫身攔住,卻被候玄一腳踢倒。
  張嵐、王守義警覺時,候玄已去如疾風消失廳外。
  趙幽蘭不忍肖寒月濺血刀下,早已閉上眼睛,睜開眼睛時,發覺竟被肖寒月一手抱住在怀中,心中又喜又羞,低聲道:
  “肖兄,放開我!”
  肖寒月啊了一聲,急急放開趙姑娘,臉上一熱,道:
  “我……我忘不了還抱著你。”
  看看肖寒月的惶恐模樣,趙幽蘭后悔為什么要睜開眼睛,如果閉目裝作暈迷,豈不是可以在肖郎怀中多留一陣。
  心念轉動,羞紅泛頰,低下頭,柔聲道:
  “我該多謝肖兄救了我。”
  張嵐歎息一聲,道:
  “肖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我這數十年的江湖歲月,真是白過了,今天,我算開了眼界,這一刻時光中的變化与厲練,大有一日千年的感覺。”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老前輩,肖寒月只是僥幸……”
  “什么?”
  王守義大聲嚷道:
  “僥幸!肖老弟,這叫僥幸啊!赤手空拳,封住了名動天下的鬼刀,硬把一個人毫發無傷救了回來,我干了几十年的捕頭,也見過一些高人,可從來沒有像你那樣的武功,肖老弟,你已經露了相,還咬著牙說是僥幸,這不是謙虛。這是瞪著眼說瞎話呀!”
  肖寒月又是一個苦笑,道:
  “也許我有武功,可是我從沒有試驗過。王兄,我是練過武,但從來沒和人動過手,剛才,我只是情急拼命……”
  王守義接道:
  “老弟,你……”
  張嵐吁一口气,接道:
  “我相信肖兄弟說的話,他有一身絕世武功,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
  由肖老弟改成了肖兄弟,口气上,多了一份親熱,也多了几份敬重。”
  王守義看著張嵐,道:
  “這個,可能嗎?”
  張嵐道:
  “肖兄弟說的是真話,但這中間,卻又有些使人難解的玄秘,不過,我相信可以問個明白?”
  這一下,肖寒月呆住了,他對封住鬼刀,救了趙幽蘭,完全出于一种意識本能,那快速一剎的變化過程,并非是早有預計,在他自己的感覺中,确實充滿著僥幸,他做到了,但卻連自己也有很多疑問?倒是希望由張嵐的質問,能讓他演繹出一個變化的過程,把那些熟記于胸中的武功口訣,勾繪出一個完整的体系。
  望著肖寒月,張嵐聲音有些生澀地,道:
  “肖兄弟,在求證一件事情的時候,言語之間有著盤洁的尖銳,希望你不要介意。”
  趙幽蘭突然接口道:
  “老前輩說得對,我爹這些年在醫術上,能突破很多難關,得到我常提出很多刁難他的問題有關。”
  “對,老前輩盡管請問,寒月知無不言。”
  “好!那我就直言了……”
  張嵐的驕傲、固執,似乎在适才一番搏斗中,隨而消失,神情和口气間,大為客气起來。
  這就使得在場中人,忽然感到他變得和善可親得多了。
  “鬼刀的可怕,在它的隱藏奇密,出現難測,你怎能一出手就把他封住了?”
  張嵐提出第一個質疑。
  “噢!我看到了他的刀,藏在右袖中,所以,我一出手就拿住他的右腕脈穴,不過,我一帶之間,就把他給打了出去,倒是出于意外。”
  張嵐笑一笑,道;
  “那秘需要過人的眼力,但你想抓他的右腕,一下就能抓住,這必需有很高明的拎拿手法?”
  肖寒月點點頭,似是若有所悟。
  張嵐道:
  “水有源,樹有根,任何一門武功,都有一定的脈絡系統,肖兄弟,可不可以把你學的劍法、掌法,說出一個綿連的脈絡出來?”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這件事我也想過,我所以感覺到自己武功很差,就是,我沒有練過完整的一套拳掌、劍法,那個無名老人,今天傳我兩招劍法,明天又傳我兩招擒拿,雖然各有格局,但卻不互貫連。”
  王守義道:
  “你說,你那位無名老人的師父,只傳你半年武功?”
  “是啊!”
  王守義道:
  “真是叫人難以相信啊!就憑你對付鬼刀候玄那一招,也得練上個十年、八年才成,張兄,這是不是有點玄虛?”
  張嵐閉目沉思了好一陣,才睜開眼睛,道:
  “我有點明白了。”
  肖寒月道:
  “老前輩,請你……”
  張嵐搖搖頭,道:
  “肖兄弟,咱們越來越生份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后,笑道:
  “是!張兄,請多指教。”
  張嵐道:
  “你沒有學過一套完整的拳掌、劍法,但卻學會了劍掌拳中最精粹的招術,那可能是數十套、數百套劍法、掌法的精英,也只有如此,才學了半年之間,造成你這樣一個杰出的高手,至于你練的內功,我相信也是武林中至高的,可惜,我的見識不足,說不出你練的內功名稱!”
  肖寒月智慧絕高,張嵐几句話,畫龍點睛,使得積存在他胸中的武功、技巧、手法、霍然間串連了起來,當下抱拳一個長揖,道:
  “多承教示,寒月獲益非淺。”
  張嵐哈哈一笑,道:
  “盡我所能,大概也只能談到此處為止了……”
  目光轉注到趙幽蘭的身上,接道:
  “幽蘭姑娘慧眼識人,如非你留下肖兄弟,今日之局,真不知是如何一個結果?”
  趙幽蘭泛羞紅。看了肖寒月一眼,道:
  “這都是家父的交代,晚輩那有這等眼光。”
  聰明的的趙姑娘,淡淡兩句話,推的無跡可尋,卻又是那般的意味深長,家父交代了很多事情,豈會是只此一樁。
  王守義突然行到被殺的侍衛尸体前面,低聲道:
  “張兄,這件人命大事要怎么處置?”
  張嵐點點頭,道;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自然由我向王爺交代,今日之事,使我感触很多,江湖上高人如許,我竟然有些懵懂無知,候玄那一刀,殺了一個侍衛,也殺去了老夫一身驕气,使我對這件案子的看法,有了急轉直下的改變,肖兄弟說的不錯,趙大夫仍然留在金陵,問題是藏身何處?什么人能夠支用這樣多的武林高手、江湖凶人,替他工作,他們展現了可怖的實力,但也留給了我們一些線索。”
  王守義道:
  “張兄高論,究竟是武林名宿,識見确有過人之處!”
  張嵐搖搖頭,道:
  “你不用捧我,三十年安逸生活,武功和思維力都有些退化了,候玄那一刀,如當頭奉喝!使我在陶醉的夢中覺醒,靈台清明了不少。”
  “張兄,應天府轄下冠芸云集,公卿眾多,敝上知府大人,雖然是從二品京兆……”
  王守義把握住机會說:
  “辦起事來,也恐怕力難從心,必得七王爺大力支持才行。”
  張嵐點點頭,道:
  “七王爺全力支持,不過,這件案子,不是大隊軍兵可以奏功……”
  打鐵趁熱,王守義接了一句,道:
  “張兄的意思是……”
  張嵐是何等老練的人物,傲气消退之后,判事明朗得很,如何會听不出王守義弦外之音,笑一笑,道:
  “王兄用不著套我,這件事,我已經決心投入,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他們能聘請江湖凶人插手,老夫可以邀約武林朋友助拳……”
  “是是是,守義和應天府中的捕快,都听從張兄的調度。”
  張嵐點頭一笑,望望肖寒月,道:
  “肖兄弟這等高手幫忙,相信足可和他們抗衡,問題是趙姑娘的安全,倒要特別小心一些……”
  “不用替我擔心……”
  趙幽蘭微笑如花地接道:
  “我稍通藥理,藥物可以治病,而且也可以防身,我會在住的地方,布下一道天羅地网。”
  張嵐笑一笑,道:
  “那就好,你能自保,我們就可以放開手,追查下去了。”
  王守義道:
  “幽蘭姑娘配制的藥物,能夠在瞬息之間,迷倒了鬼刀候玄那等人物,使他沒有下手的机會,大概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途藥了?”
  趙幽蘭一笑帶過,避不作答。
  肖寒月突然開口,道:
  “他們派來了候玄潛入趙姑娘赴約的馬車上,顯然是想擄走趙姑娘,卻又派人穿著与趙姑娘相同的衣服,魚目混珠,到秦准河畔赴約,用心何在?”
  王守義道:
  “大概是想測看一下,我們的部置,是不是很嚴密?”
  張嵐道:
  “最重要的,還是想摸清楚我們的實力。”
  肖寒月道:
  “不知道荷花姊妹,是他們的人,還是只受他們的利用?”
  王守義道:
  “不好,他們兩姊妹如只是受人利用,對方不會留下線索,抓她們未必能問出什么?說不定會害了她們兩條命?”
  張嵐道:
  “對!當心對方殺人滅口。”
  王守義點點頭,道:
  “肖兄弟說的對,總不能放棄這條線索……”
  肖寒月道:
  “明訊不如暗查。”
  王守義道:
  “好!我立刻派人通知張杰、羅鏢撤回來。”
  張嵐目光一惊趙幽蘭,道:
  “趙姑娘,叫人准備一點酒菜,我們邊吃邊談,研商個對敵的辦法出來……”
  趙百年生活上很舒服,美酒佳肴之外,還有文雀、武鳳兩朵解語花常伴身側,她們美麗健談,善解人意,而且胸羅很博,對趙百年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趙百年卻是過得很痛苦,他不知道住的是什么地方,室中光線柔和,但完全是人工布設而成,上不見天日,下不見寸草,文雀、武風雖然可人,但也有一定原則,那就是不准趙百年离開居處,趙大夫整個活動地方,只是臥室、客廳,不過是方圓數丈之地。
  這是囚禁,除了吃飯、睡覺,完全無事可做。
  這時,他正小睡醒來,文雀已端起盤水果,站在床側,笑道:
  “趙大夫,睡醒了,吃點水果吧!”
  趙百年冷冷看了文雀一眼,翻身下床,走入小廳,在一張錦墩上坐了下來。
  娉娉婷婷的行過來,文雀臉上帶著嬌柔的微笑,道:
  “大夫,是不是今天的心情不好,可要婢子高歌一曲,以解你心中的煩惱?”
  望著文雀那嬌艷容色,如花微笑,趙百年強壓下心頭煩躁,長長吁了一口气,道:
  “你的歌喉是很好,可是,我听的太多了。”
  文雀道;
  “是。要不要召武鳳來,為大夫輕舞一番……”
  “不用了……”
  趙百年冷冷地說道: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這里,此地雖不見日月星辰,估算,大概總有百日之久了吧!”
  文雀點點頭,道:
  “大夫,這里有什么不好呢?”
  趙百年深注文雀,緩緩說道:
  “你是指你和武鳳……”
  文雀接道:
  “小妾和武風,奉命侍奉大夫,務求周求,使大夫能忘去煩惱……”
  趙百年歎息一聲,道:
  “不錯,你和武鳳都是人間殊色,只可惜我不是貪戀美色的人。”
  文雀雙目中忽現淚光,低聲說道:
  “趙先生真是正人君子,妾和武鳳,短裙薄衫,周旋身側,百日相處,耳鬢廝磨,先生能不及于亂。妾身內心之中,對先生敬重得很。”
  “噢……”
  趙百年臉上泛現一抹笑容,道:
  “文雀,我知道,你是上有所命,身不由己,貴主人把我囚石禁于此,供應美食、佳釀,又選了你們這种絕世容色,腹有才華的美女陪我,顯然是沒有加害之意了。”
  文雀沉吟了一陣,道;
  “是!大夫是我們主人的貴賓。”
  趙百年道:
  “我想見見主人,和他當面談談,總可以吧?”
  文雀道:
  “趙先生,你已經等了百日之久,何必急在一時,請再稍候几日,主人已有示諭傳下,他近來事務繁忙一些,一有空暇,應會來見先生。”
  “還要等多久時間?”
  “這個,妾身無法回答,我想應該不會太久了?”
  趙百年沉吟不語。
  文雀輕輕歎息一聲,道:
  “大夫,妾身有几句不知輕重的話,說出來,希望先生不要見怪?”
  趙百年望著文雀,心中忖思:這丫頭年紀水大,但對事務的了解,卻是大大的超過了她的年齡,共聰明才智,似不在愛女幽蘭之下,天賦固佳,但后天的培養,亦是大為重要,沒有十年八年的時間,也無法培養出她這种博學多才、能歌善舞的本領,智以學識為本,慧以天賦作基,文雀智慧雙全,豈可輕視。
  心中念轉,微笑頷首,道:
  “文雀姑娘,盡管請說,百年洗耳恭听。”
  “大夫言重了,妾身想請教先生的是,以你絕世醫學,是不是真能使一個人長生不死?”
  問話雖然在意料之中,一旦證實,趙百年仍不禁為之一呆,道:
  “什么人想長生不老?”
  “大夫胸藏錦繡,難道還要賤妾直言么?”
  趙百年歎息一聲,道:
  “文雀姑娘,仙道學說,雖見典籍,但舉證空泛,難予采信。”
  “大夫,請就醫學上探求結論?”
  趙百年道:
  “良藥可醫病,或可續命數載,如于求長生不死,縱然是華他重生,扁鵲還魂,也無法配制成這种藥物。”
  文雀呆了一呆,垂首不語。
  趙百年久不聞回答之聲,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文雀垂螓首,雙眉深鎖,似是正在思索一件大事,心中甚感奇怪,低聲道:
  “文雀姑娘,百年說的句句地真實之言。”
  文雀輕輕吁一口气,緩緩抬頭,道:
  “大夫。千古艱難是何事?”
  趙百年呆了一呆,道:
  “唯一死……”
  文雀低聲接道:
  “讀万卷書,濟世之用,且莫為書所愚。”
  這几句話含糊籠統,但卻是似有所指,趙百年竟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呆,道:
  “姑娘,恕百年……”
  文雀低聲接道:
  “大夫,圖窮匕現,事急從權,賤妾言盡于此,請先生三思。”
  這就點鐵成金,意在言中了,趙百年把前后的意思一連貫,立刻明白,是要他從權自保。据實而言,就會丟掉性命,頓時惊出了一身冷汗,起身一揖;道;
  “多謝指教!”
  文雀嫣然一笑,道:
  “大夫品可敬,賤妾稍盡棉力,但應對之處,還要大夫深思熟慮。”
  “是是是,百年自會小心應付。”
  文雀道:
  “大夫請坐,一切如昔,冷傲自負,反使人莫測高深。”
  “又得明教,感激不盡……”
  趙百年感慨万端地說道:
  “百年如能保一命,都是姑娘指點。”
  但听一陣步履聲響,武鳳忽然急奔而入,急聲叫道:
  “文雀,文雀……”
  趙百年正襟危坐,文雀卻迎了上去,道:
  “什么事,這么大呼小叫,不怕吵了先生?”
  武鳳點頭一笑,回顧了趙百年一眼,道:
  “大夫,對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姊姊商量……”
  趙百年點點頭,道;
  “兩位姑娘請便!”
  武鳳和文雀相對低語一陣。趙百年閉上雙目,心中思想著文雀之言。要用一种什么樣的兌法,才能保住性命,而又不能不失去自己的尊嚴……
  苟全性命于威迫之下,說不得實,只有從權用術,欺之以方了。
  但听文雀嬌甜的聲音說道:
  “大夫,賤妾要告別了。”
  “什么?”
  趙百年霍然睜開了眼睛,道:
  “你要告別了?”
  經過了一番深切的交談,文雀在趙百年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种視為依托的感覺,驟然間听到了文雀要吉別而去,內心中大為惊震。
  文雀笑一笑,道:
  “大夫,賤妾奉侍先生,已過百日,今日奉命离去,此后是否還有机緣,侍候先生身側很難預料……”
  “文雀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這個……”
  文雀顰起了柳眉儿,道:
  “很難說了,大夫應該明白,我只是一個女婢,沒有自主的能力,也幫不上趙大夫的忙?”
  她意在言外,指點趙百年,除了自救之外,別人無法相助。
  趙百年點點頭,笑道:
  “話雖如此,但兩位在這一段相處時日之中,對我照顧甚多,一旦离別,總有依依之感了。”
  知道趙百年已完全領悟了自己的話中含意,文雀大大地吁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石頭。
  武鳳倒是有些不忍,低聲說道:
  “大夫是謙謙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為人,但愿今日分手,只是小別,來日還有奉侍大夫的机會。”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趙百年心中郁悶盡除,大笑接道:
  “兩位姑娘色藝雙絕,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見之日,祝兩位一帆風順,万事如意。”
  言罷,閉上雙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文雀輕輕一拉武鳳,低聲道:
  “我們走吧!不要惊憂了大夫的靜思。”
  肖寒月踏上楊柳舫時,正是花燈初上的時刻,花枝招展的舫姬,正盛裝准備迎客。
  一身光鮮的衣著,使肖寒月完全改變了樣子,修長身材,英挺形貌,恍惚如玉樹臨風,襯托他一身不凡的華貴气度,再加上一個勁裝隨護的大漢,完全是一付貴介公子的派頭。
  有道是:老鴇受錢,姐儿愛郎,打從肖寒月踏上了楊柳舫,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也引得一個接待客人的大茶壺,哈著腰迎了上來,因為,肖寒月看上去是那种兩們都有的豪客,既有錢,又有人。
  “公子貴姓?”
  “我姓肖……”
  “肖公子,里面請。”
  肖寒月被讓入一間布置豪華,又雅致的艙房。肅客的大茶壺陪笑說道:
  “小的孫七,大爺們都叫我小七子,肖公子是一個人,還是約了朋友?”
  “我一個人……”
  小七子一怔,忖道:“給了他這么大一個房間,只是他一個客人,這一次可是看走眼,虧了本。
  肖寒月瞧不出小七子的失望神色,但化裝成長隨的羅鏢看得出來,雙目一瞪,冷冷說道;
  “不開眼的小雜碎,咱們公子登上你這楊柳肪,是你小子的造化,小心地侍候著,少不了你的錢。”
  這一下,肖寒月明白了,笑一笑道:
  “賞他十兩銀子的茶錢。”
  羅鏢掏出十兩銀子送了過去,小七子接過賞錢,立刻矮了半截,屈下了一膝,道:
  “謝謝肖爺的重賞。”
  看到了這么一副變化多端的嘴臉,肖寒月淡然一笑,道:
  “不用多禮,起來!”
  “是!肖爺要吃點什么酒菜,我立刻交代廚下准備。”
  肖寒月道:
  “楊柳舫除了酒菜之外,還有什么?”
  “美女,肖爺,今天才到的,兩上天仙化人似的小姑娘,要不要叫來給你見識見識?”
  肖寒月心中一動,道:
  “今天才到的?”
  “是啊!肖爺,你可真會揀日子啊!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我去叫她們來,你見識見識,我小七子給你保證,兩個姑娘家,還都是黃花大閨女。”
  小七子口沫橫飛地說。
  肖寒月點點頭,道:
  “她們叫什么名字?”
  “一個叫文雀,一個叫武鳳,模樣好,人又靈巧,肖公子我小七子在秦准畫舫上,混了十年,由打雜的小伙計,干到領班的班頭,見過不少姑娘,但就沒有見過哪一個能比得過這兩個丫頭,我年年不出半年的時光。她們都將成秦准畫舫中頂尖的紅人,肖公子,你是挑花照命,是她們第一個陪侍的客人。”
  肖寒月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勿怪秦准風月,能享譽一時,單是這大茶壺的一張嘴,就能說得你心甘情愿,掏出白花花的銀子。
  肖寒月點點頭,回顧羅鏢一眼,道:“再賞他十兩銀子。”
  羅鏢應聲又取出一錠銀子,心中卻暗暗偷笑道:
  “听說這肖公子出身寒微,但一旦有銀了給他,可還是真會花啊!”
  小七子又謝了一聲,神態間又多了几分恭敬,低聲道:
  “肖爺,我去叫廚下配四個精致的好菜,來一壺上好的女儿紅,叫文雀、武風兩姐妹一齊過來,你一面喝,一面看,包管你喝得順气,看得滿意。”
  肖寒月道:
  “好!听你如此說,倒要見識一下,不過,小七子,听說這楊柳舫上,有一位荷花姑娘,如果她有空,也請她過來坐坐。”
  小七子怔一怔,笑道:
  “肖爺、小七子給你推荐的文雀、武鳳,如此席上的佳珍、魚翅、燕窩。荷花只能算襯底的青菜、蘿卜,不過,公子爺既然點了她,算是她的造化,你稍坐片刻,我這就叫他們上菜,備酒。”
  說著話,哈著腰出雅室。
  也許是二十兩銀子的手筆夠大,只不過片刻間,酒菜齊上。
  肖寒月回顧羅鏢,臉上帶有几分歉意羅鏢卻微微一笑,躬身說道:
  “公子用酒,我在門外侍候。”
  肖寒月心中很不安,論身份羅鏢是應天認的副捕頭,有了品級的官儿,易容改裝,扮演長隨,竟然能如此拘謹守分……
  忖思之間,忽覺著眼前一亮,一又麗人,踏著蓮花步行了進來。
  前一個一身鵝黃衫裙,淡掃蛾眉,薄施脂粉,櫻唇微翹,帶著三分傲人的笑意,气質高雅,不帶一點風塵气。
  后一個一身翠綠,綠得人一身春意,只是神情間,帶著淡淡的冷漠,使人不敢輕涉遐想。
  果是天姿國色的佳人,風塵中有此等人物,确實大出了肖寒月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竟忘記出言招呼。
  倒是兩位姑娘先開口,道:
  “文雀、武鳳對望一眼,嫣然一笑,款移蓮步,一左一右,在肖寒月兩邊坐下。
  肖寒月悚然一惊,心中暗道:“二女初入風塵,意毫無嬌羞之態,大方坦然,有如風月揚中老人,立刻提高了几分警覺。笑一笑道;
  “兩位姑娘今日是初次下海……”
  武鳳笑一笑,接道:
  “也是初次陪客,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還望肖爺指點?”
  肖寒月道:
  “不敢當,在下也非風月中的常客……”
  武鳳瞪大眼睛,道:
  “怎么?肖爺不住在金陵城中?”
  “不是!在一游學到此,久聞秦准河邊風月的盛名……”
  肖寒月說:
  “特地來此一游,開開眼界,想不到竟遇到了二位姑娘這等美艷人物,秦准風月,真是盛名不虛。”
  武鳳笑一笑,道:
  “肖爺英俊調儻,也是少見的風流人物。”
  她臉上的冷漠神色漸漸消退,大大的眼睛中,泛起了明亮的光彩,顯然,她對肖寒月的印象很好,正在脫下冷漠,防護的外衣。
  “武鳳姑娘夸獎了,在下……”
  進門來只說過一句話的文雀,突然開口,接道:
  “肖爺,是不是覺得我們有些放蕩,初度見客,卻少了那一份少女的矜持、嬌羞。”
  這番話弦外有音,用意在提醒武風不可動情,同時也說出肖寒月心中的疑問。
  肖寒月心中暗道:“文雀這丫頭冷靜、深沉、倒是不可大意,當下笑一笑,道:
  “听小七子說,兩位姑娘都是今日上船,在下卻未想到兩位姑娘竟然坦然處之。”
  文雀道:
  “我們自愿進入楊柳舫,作為歌妓,自然不會有那份被人逼迫的痛苦,目睹花燈耀目,管弦不絕,倒也是另一种生活,心中充滿著好奇之感。”
  這是自甘下賤的想法,但肖寒月卻沒有說出來,淡淡一笑,道:
  “是姑娘智慧絕人,自有与眾不同的想法!”
  文雀歎息一聲,道:
  “我們姊妹,雖然生性批達,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但走上歌妓這條道路,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為此猶豫在三,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個中的利害,早就想清楚了。”
  “噢!原來如此……”
  肖寒月恍然大悟地道:
  “世道崎嶇,我想貴姊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這時,垂帘啟動,小七子先探頭進來,瞧了一眼,行了進來,道:
  “肖爺,荷花姑娘來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白綢金繡鑼衫,腰系八寶長裙的姑娘,邁著春風俏步行了過來。
  果然是荷花,但荷花,卻已不認識這衣著光鮮的肖寒月了。
  荷花突然停下腳步,看看文雀、武鳳,有些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緩步在一張木椅上坐下。
  肖寒月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
  “是!妾身荷花。”
  她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繡衣錦裙,究竟是無法抗拒文雀、武鳳的天香國色。
  文雀笑一笑,道:
  “荷花姊姊,我們是今天初到,不懂規矩,以后,還姊姊指點。
  稍解窘態,荷花抬起眼看了文雀、武鳳一眼,道:
  “听小七子說,畫舫上來了兩位妹妹,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艷色動人,我想不出十天半月的工夫,兩位都將成為秦准河上的花后、公主,屆時,還要兩位照顧一下我這先入花行的的姊姊了。”
  肖寒月暗道:荷花口齒伶俐,也不是個簡單人物,但不知文雀、武鳳和這文雀之間,是否有所關連?
  只听武鳳嬌聲笑道:
  “咱們只顧客气,冷落了肖爺,來,肖爺,我敬你一杯。”
  肖寒月舉杯相對,道:
  “在下敬三位姑娘。”
  四個人剛干了一杯酒,小七子又鬼頭鬼腦的行了進來,站在肖寒月的身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肖寒月回顧了小七子一眼,笑道:
  “有事嗎?”
  “是啊!肖爺,能不能讓文雀、武風去應酬一下黃公子?”
  “黃公子是……”
  “肖爺……”
  小七子放低了聲音,接道:
  “黃公子就是應天府王堂的少爺,指名要文雀、武鳳過去陪酒,這兩個丫頭不過是今天才上畫舫,這風聲就傳了出去,可是紙包不住火啊!我已經被他罵了兩次,踢了一腳。”
  “那真是難為你了……”
  肖寒月微笑道:
  “其實,你用不著找罵挨打的,過來說一聲,把兩位姑娘請過去就是了。”
  小七子道:
  “謝謝肖爺,謝謝肖爺,你可真是大人大量,應酬一會,我就把她們叫回來還給肖爺。”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不用急,要她們多認識一些貴胄豪客。”
  小七子听的愣住了,打量著肖寒月,道:
  “肖爺,我小七子在畫舫上干了這么多年,可從來沒見過你這种有种風度的豪客……”
  肖寒月揮揮手,笑道:
  “去吧!小七子,當心去晚了又要挨罵?”
  文雀、武鳳四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肖寒月的身上,臉上是一种無可言喻的奇怪表情,緩緩站起身子,隨小子七行了出去。
  肖寒月斟了一杯酒,笑道:
  “荷花!來,我們喝酒。”
  荷花舉杯喝了一口,笑一笑,道:
  “肖爺,你一點也不生气?”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
  “生气!為什么?”
  荷花道:
  “文雀、武鳳去應酬別的客人,你一點也不吃醋?”
  肖寒月大笑道:
  “她們屬于楊柳舫,自然應該為楊柳舫應酬客人,我為什么吃醋?”
  荷花歎息一聲,道:
  “肖爺,我荷花在風塵中混了五年,見過了三屆秦准花后,她們固然是十分美艷,但如和文雀、武鳳比起來。那就是大見遜色,這兩個丫頭,是我這五年來見到畫舫机歌姬中。最出色的人物,但你肖爺,卻是我見到的第一位最好風度的客人。”
  肖寒月道;
  “一般客人,又會如何?”
  荷花道;
  “他們不會放人……”
  “那不是苦了小七子嗎?”
  荷花點點頭,道:
  “也可能會鬧出很麻煩的事情……”
  肖寒月奇道:
  “會鬧出什么樣的麻煩事情……”
  荷花雙目凝住在肖寒月的臉上,瞧了一陣,道:
  “肖爺,是不是常到風月場中飲酒尋樂?”
  肖寒月心中忖道:難道風月場中,還有什么特別的規矩不成?口中卻笑一笑,道:
  “秦准畫舫,倒是初次見識,至于他處……”
  荷花接道:
  “肖爺是謙和的人,也許惹不出那些麻煩了?”
  肖寒月有些明白了,點點頭,道:
  “荷花姑娘,你可是指那些爭風吃醋、打架鬧事的麻煩?”
  荷花道:
  “是!風月場中,龍蛇混雜,有錢的都是大爺、打架鬧事,自屬難免了,所以,每一家,都養了一些保鏢、護場的人,不過,這也只能對付一些三流青皮的小混混罷了,真正遇上財雄勢大的人,或是江湖豪客、高手,不是吃足了苦頭,就是噤若寒蟬。”
  肖寒月察言觀色,荷花似有所指,暗道:這丫頭言語之中,已有破綻,我想法子套套她才行。”
  暗定主意,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在下既然敢來這等場合,自然也是不怕事的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
  “所以,我說肖爺是最好的客人。”
  話已有些入港,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荷花,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煩的事?”
  荷花悚然一惊,道:
  “沒有,沒有,肖爺,我只是看的太多,心有所感罷了!”
  “這就是了……”
  肖寒月點點頭,道:
  “如果你有什么困難,盡管開口,只要我能力所及,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荷花道:
  “謝謝你,肖爺,我真的很好,沒有什么麻煩。”
  心知再逼問,可能會引起疑心,當下一轉話題,道:
  “荷花,這楊柳舫,在秦准畫舫中的名气如何?”
  荷花笑道:
  “看來肖爺,當真是初涉秦准風月了,楊柳舫只是中等地方,要在秦准風月中排名,五十余畫肪中,連前面十名也排不上,不過……”
  肖寒月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道:
  “不過什么?”
  荷花笑道:
  “不出一個月,楊柳舫會在秦准風月中,大放异彩。”
  “為什么?”
  “因為楊柳舫上,有了文雀、武鳳。”
  肖寒月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道;
  “文雀、武鳳确是人間殊色,是那种极少見的美女,竟也會甘心淪入風塵……”
  荷花笑一笑接道:
  “這就是看法上的不同了……”
  肖寒月急道:
  “荷花,我言出無心,希望你不要見怪才好。”
  “肖爺言重了……”
  荷花笑接道:
  “風塵淪落,當在是有辱門媚,所以,每位姑娘都有一段斷腸往事,無奈心情,但如能花國掄后,使王孫公子多金少年,追逐在石榴裙下,爭相量珠作聘,選一位如意郎君,托付終身,也只有在這等風月場中,才有些机會,自然,這要本身具有那些條件才行,我看過三屆花后,掄元不及半年,都拔身風塵而去。”
  肖寒月道:
  “懊!還有這些曲折,不知秦准花后,是如何一個選法?”
  荷花道:一年一次,選出一后四妃,花榜一提名,立刻身价百倍,別說花后了,一個畫舫上,只要選上一名花妃,就可以日進斗金。”
  肖寒月道:
  “姑娘可是覺得文雀、武鳳一定能夠入選掄元?”
  荷花道:
  “如單以色、藝而論,兩人一定可以入選,只不過,人緣也很重要,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支持;也可能會功敗垂成……”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難道這花后、花妃的選舉,還有弊端不成?”
  “肖爺,天下完全沒有弊端的事,只怕很少見到,能夠顧到大体,那就算不錯的了,文雀、武鳳,一定會出頭,但如誤了今年,只怕要多等一年了。”
  肖寒月想不到這風月場中,竟還有這樣多的花樣,既然上了畫舫,總要弄個清楚,笑一笑,道:
  “荷花,秦准畫舫,天下聞名,想來,一定也有很多与眾不同的規矩了?”
  荷花道:
  “肖爺是指那一方面?”
  “當然是迎客陪酒的事,劈如說文雀、武鳳……”
  肖寒月話未說完,荷花已自作聰明的接上口了,道:
  “這就是要看客人的手段,和姑娘的心意了,當然,防上的領班伙計,也可以從中撮合,至于文雀、武鳳,今天初到,我還不太了解,不過,看她們對你肖爺的神態,似乎是十分歡迎,但魚与熊掌,不可兼得,肖爺最好從兩位中選擇一位出來?”
  肖寒月道:
  “選擇一個?”
  荷花道:
  “不錯,她們兩上同時來了楊柳舫,想來是一對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肖爺如果想左擁右抱,說不定會兩頭落空。”
  肖寒月總算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心中忖道:文雀、武風出現得很突然,荷花日前舉動,亦絕非無因,不如將錯就錯,纏夾在她們之間,也許可以理出一條線索來。
  心中念轉,長長歎息一聲,道:
  “可借,區區不能在金陵停留太久,雖然絕色當前,也只有望洋興歎了。”
  荷花嗤地一笑,道:
  “肖爺能停留几天?”
  肖寒月道:
  “最多能停三天?”
  荷花道:
  “那就只好孤注一擲了。”
  “孤注一擲?怎么一個擲法?”
  荷花道:“猛藥重金,叫人從中撮合,看看能不能使她們動心,不過,肖爺先要決定,喜歡那一個?”
  軟帘啟動,文雀滿臉笑容地行了進來,道:
  “荷花姊姊,你們在談什么呀?”
  荷花掩口輕笑,道:
  “談什么?要問肖大爺了!”
  文雀傍著肖寒月身邊坐下,道:
  “肖爺,能不能告訴我是什么事情?”
  肖寒月只覺臉上一熱,道:
  “我們在談……談你……”
  “談我什么?”
  “這個……這個……”
  肖寒月雖然是別有用心,但他究竟是初入風月場中,還難完全适應,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荷花盯著肖寒月笑一笑,道:
  “看來,肖爺也不是常在同月場中走動的人,文雀妹子,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迎客侍酒,倒不如由我說出來,你們兩方面琢磨一下。”
  但聞啪地一聲,小七子撫著半個臉,跌了進來,一個穿著藍綠緞子長衫,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滿臉怒容緊隨而入,兩個三十左右、膀粗腰圓的黑衣大漢,緊跟在那藍衣少年身后而入。
  小七子站起身子,道:
  “黃少爺……”
  黃少爺右手一揮,又是一個耳光子,打得小七子退了兩步,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
  肖寒月望了那位黃少爺一眼,坐著未動。
  荷花早已嚇得臉上變色,坐著的身軀,微微抖動。
  文雀卻很鎮靜,緩緩站了起來,道:
  “黃少爺,為什么生這么大气呀?”
  黃少爺冷笑一聲,指著肖寒月,道:
  “他是你的什么人?”
  文雀道:
  “客人哪!”
  黃少爺道:
  “客人?怎么!少爺我不是客人哪?你是存心刷我的面子,還是少爺我的銀子燙手,酒沒有喝上兩杯,凳子沒有坐熱,就抽了腿溜過來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姓黃的?”
  文雀道:
  “黃少爺誤會了,文雀怎么敢……”
  黃少爺冷笑一聲,接道:
  “你現在知道不敢了……”
  右手一抬,疾向文雀抓去,文雀惊叫一聲,閃到了肖寒月的身后。
  黃少爺一把沒有抓到人,火气更大,一揮手,大聲喝道:
  “給我抓起來。”
  兩個站在身后的黑衣大,應了一聲,左右包抄過來。
  寒月的修養再好,但形勢逼人,不能再裝聾作啞了,長長吁一口气,站起身子,擋在文雀身前,道:
  “諸位,有話好……”
  兩個黑衣大漢,眼看肖寒月的衣著光鮮,不知道是什么來路,倒是停了下來。
  黃少爺卻盯著肖寒月,冷冷接道:
  “原來,你也會說話,我還以為遇上了啞巴呢?”
  肖寒月已听小七子說過,這位黃少爺是應天府正堂公子,實在不愿意惹上麻煩,笑一笑,道:
  “黃少爺說笑了。”
  黃少爺皺皺眉頭,打量了肖寒月一陣,道:
  “你認識我?”
  肖寒月道:
  “今天初見。”
  黃少爺道:
  “你是干什么的?”
  肖寒月道:
  “游學士子,路過金陵,聞得秦准風月的盛名,特來一游。”
  “听只是一個游學士,黃少爺的火气,又大了起來,冷笑一聲,道:
  “游學游到秦准畫膀上來了,必是一位紈褲子弟……”
  肖寒月搖搖頭,接道:
  “走馬章台,游戲風月,在下确然不肖,但黃兄又如何呢?”
  “喝!你倒教訓起我來了……”
  黃少爺臉紅脖子粗地叫道:
  “給我拖出去,丟到河里。”
  兩個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同時出手,抓向肖寒月。
  肖寒月雙手分出,一下子拿住兩人的腕穴,微微一帶,兩個黑衣大漢的樂子,可就大了,但聞“砰”地一聲,兩個大漢,頭對頭狠狠的撞在一起,只碰得眼冒金星,搖晃著身子,坐了下去。
  黃少爺呆了一呆,突然大聲叫道:
  “反了,反了,來人哪!給我抓到衙門里去……”
  肖寒月大行兩步,人已到了黃公子的面前,淡淡一笑,道:
  “黃少爺,帶了多少人來?”
  “你要干什么?”
  黃少爺緩步向后退去,臉上是一片震駭之色。
  肖寒月突然間一收笑容,出手如電,抓住了黃公子的右腕一帶,黃少爺整個人被帶了一個踉蹌。
  一道白芒,急划而過,掠著黃少爺的右耳,帶起了一串血珠,一柄四寸長短的柳葉刀,啪地一聲,釘在艙壁上。
  如不是肖寒月這一拖,那柄飛刀正好射中黃少爺的后頸,看刀勢直沒壁中,這一刀的勁力,恐怕會貫穿后頸,直透咽喉。
  黃少爺真的嚇住了,望著那柄釘在壁上的飛刀出神,連右耳上的傷疼也忘記了。
  黃少爺人雖然跋扈、囂張,但卻不傻,回顧了肖寒月一眼,道:
  “你救了我嗎?”
  肖寒月歎息一聲,道:
  “僥幸得很,是黃少爺的命大!”
  “不!是兄台的手快,适才多有冒犯,還望兄台海涵。”
  肖寒月還未及回話,一陣急促步履之聲,王守義已像一陣風般行了進來。
  黃少爺一見王守義,有如見到救星一般,聲音又大了起來,道:
  “王總捕頭來得正好,有人要行刺我,快去把刺客抓來!”
  看看黃少爺半個臉都是鮮血,王守義暗是搖頭,但仍然抱拳一禮,道:
  “什么人要行刺少爺?”
  黃少爺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有看到刺客。”
  王守義回顧了一眼,低聲道:
  “少爺,我先護送你回去治傷……”
  提受傷,黃少爺忽然覺得傷處劇疼難忍,一手按著耳朵,道:
  “王總捕頭,你一定要抓到刺客,那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
  王守義道:
  “少爺放心,我會交代他們搜查刺客,我先送你回去吧!”
  黃少爺點點頭,回顧肖寒月,“多謝相救之情,改日再補償。
  肖寒月道:“不用客气!”
  黃少爺目光又轉到文雀的臉上,瞧了一陣,才轉身而去。
  王守義目光犀利,望望文雀,冷冷對小七子,道:
  “她叫什么名字?”
  小七子捂著瞼,道:
  “叫文雀,今天才到楊柳舫,想不到發生這檔子麻煩事,王大人……”
  王守義揮揮手,阻止了小七子,目光轉到荷花身上,道:
  “我認識你,你叫荷花?”
  荷花道:
  “是!”
  目光轉到肖寒月的臉上,王守義的神情更為冷厲,道:
  “年輕訪花問柳,逞強斗硬,早晚要鬧出事情……”
  肖寒月的態度,居然也很強硬,冷冷接道:
  “總捕頭嚴重了,秦准花舫,是公開供人賞玩這之處,在下為什么不來,中要我花得起錢,只怕你無權干涉了。”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听口气,閣下似乎是有點來頭的人了?”
  肖寒月道:
  “怒不奉告,在下尚有酒興,王總捕頭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可以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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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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