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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


  這一招奇快無比,饒是一陽子久經大敵,也几乎鬧得手忙腳亂,一個大翻身閃開數尺,劍演“長虹經天”,人劍一齊飛起,猛向玉蕭仙子撞去。
  只听又一聲清越的蕭劍交響,那玉蕭仙子又借一陽子長劍彈震之力,升起兩丈多高,借著下落之勢,又向澄因攻去。
  這正是玉蕭仙子生平絕技,摩云十八招,只見她嬌軀如掠波燕剪,穿來飛去,忽攻一陽子,忽攻澄因大師,借兩人劍杖彈震之力,升高攻敵,常常很久不落實地。
  初打一陣工夫,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還不覺得有何特异之處,只是感到她輕身功夫,超人一等,借力飛升,運用靈巧而已,但打了一盞熱茶工夫之后,漸漸地覺出不對了,只見她在空中穿飛,花樣愈來愈多,明明是由前面攻來,陡一個筋頭,到了后邊,隨手攻出一蕭,就指向要害穴道,有時間看她是向澄因大師攻去,但一個轉身,反攻向一陽子來,而且她手中玉蕭也愈打愈奇,有時順手一蕭就走,有時卻疾攻几招再退,忽左忽右,來勢難測。
  漸漸地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都得凝集了全神對敵,這兩大武林高手,竟被玉蕭仙子那飄忽如風的身法,鬧得無法還手,空負一身本領,讓盡敵人先机。澄因和一陽子相對而立,兩人相距也就不過是一丈多遠,玉蕭仙子像一只游空黃雀般,穿梭飛舞在兩人之間,忽而猛攻澄因大師,忽而又指襲玄都觀主,玉蕭配合著她輕靈的身法,攻勢愈來愈是奇猛,招數也越打越是精奧。
  一陽子一面留心防守著玉蕭仙子偷襲,一面暗自忖道:這女魔頭,聲名果不虛傳,為自己生平中所遇有數勁敵之一,我們這樣一味等她襲擊。挨打,實非長策,不如全力和她搏拼几招,看看能否把她凌空襲擊的怪异身法破去。
  心念轉動,立時提气行功,准備全力一擊。
  這時,玉蕭仙子正凌空轉對玄都觀主攻來,一陽子早已有備,猛地大喝一聲,縱身躍起一丈多高,手中長劍疾施一招“万峰出巢”,但見滿天銀星流動,反向玉蕭仙子罩去,同時左掌凝力不發,待机劈出。
  這招“万蜂出巢”,是追魂十二劍中最為精奇的一記絕學,劍化干條寒光,如一片狂濤卷下。
  玉蕭仙子看劍勢這等威力,倒也不敢硬接,當下一沉丹田真气,突然把疾沖的身子收住,忽地向下落去。
  一陽子想不到她身子懸空,仍能這等運轉隨心,這一招“万蜂出巢”,竟被她閃避開去。
  玄都觀主一擊不中,人卻從玉蕭仙子頭上飛過,赶忙气沉丹田,腳落實地,回頭望玉蕭仙子,她已再次騰躍而起,向澄固大師攻去。
  一陽子心頭火起,一個縱身躍扑過去,橫劍怒道:“這等取巧游斗,算不得什么本領,看來你玉蕭仙子,也不是徒具虛名而已。”
  玉蕭仙子吃玄都觀主拿話一激,果然不再攻澄因大師,仰身一翻疾退了一丈五六,又橫玉蕭,冷笑一聲,道:“你不要用活激我,不管你划出什么道子,我都奉陪,不過你們得賭點什么才行。”
  一陽子笑道:“睹什么?你說吧,就是賭上人頭,我也答應。”
  玉蕭仙子幽幽一歎,道:“要是我輸了,我就斷蕭落發,遁跡深山,從今后不履江湖。”
  一陽子點點頭,道:“我輸了,我就自斷一條右臂,從今后再不用劍。”
  玉蕭仙子卻搖搖頭,道:“那又何苦呢?你輸了,只要告訴我楊夢寰的行蹤就夠了。”
  一陽子听她言詞中,對夢寰深情無限,心中大是震惊,一時間沉吟難答,他對夢寰本有著极強的信任,相信他不會做出羞辱師門的事,所以,慧真子在他面前責備夢寰忘情負義時,他總是一力維護夢寰,但此刻,他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臉色十分凝重地望著玉蕭仙子,問道:“你這半月間,兩來金頂峰,可都是為著要見楊夢寰嗎?”
  玉蕭仙子點點頭,凄婉一笑,道:“本來我不想再見他了,可是我不自覺又跑了回來。”
  一陽子沉聲問道:“你找他究竟有什么事?須知我們昆侖派門規极嚴,門下弟子只要有點背棄師門戒律之處,就難免受到极重的液規制裁,你不能信口開河,使他蒙受不白之冤!”
  玉蕭仙子突然仰起臉,一陣格格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充滿著悲忿憂傷,只笑得一陽子不自主打了兩個冷戰。
  她笑聲一落,忽地圓睜星目,注視著一陽子,哼了一聲,道:“你們只要敢對楊夢寰有所妄動,我就邀人把你們三清宮燒一個片瓦不存。”
  一陽子怒道:“楊夢寰是我教出來的徒弟,我為什么不敢動他?你要邀人燒我們三清宮,盡管去邀,昆侖三子還不是怕事的人。”
  玉蕭仙子笑道:“燒你們三清宮算不得什么大事,不信在一年內我就作給你們看看,眼下還是先談談我們比技打賭的事,你輸了,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楊夢寰的行蹤?”
  一陽子望了澄因大師一眼,看老和尚橫杖靜立,神情十分嚴肅,當下一振手中長劍,轉對玉蕭仙子道:“好吧,你只要能胜了我,我就告訴你。”
  說完,目光又轉視在澄因身上,道:“你先把琳儿送下峰去,她已再難受這峰上陰寒之气。”
  玉蕭仙子本想出手攔擋,但見玄都觀主已蓄勢待發,她剛才与一陽子交手几招,已知玄都觀主功力不凡,如果心神旁分,只怕難以當他全力一擊,好在已有約在先,比技打賭,只要能胜了他,不怕他不說出來夢寰行蹤。
  兩人運功相持了一陣,玉蕭仙子當先發難,玉蕭疾吐,指奔前胸。
  一陽子反手一閃避開,隨手又攻一蕭。兩人這次動手,和剛才形勢大不相同,這次交手,不只是招術上的搶攻制机,而且還加上內家真功的拼搏,一劍一蕭的攻勢中,都含蘊了千斤內家真力,任何一方只要一露破綻。對方即趁勢發出含蘊在劍蕭上的真力,排山倒海地攻過去。
  所以,誰也不肯隨便出手,但出手一招,必然是充滿殺机。
  不過,看上去兩人卻不像在當真打架,彼此凝神互視,相持了很久一陣,才突然交攻兩招,而且倏合即分,瞬息躍開,仍變成個相持之局。
  其實,這是武林中很難得見的打斗,包括了功力。机智。經驗和招術的全面交拼,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實則危亡系于一發,生死決于剎那。
  兩人耗斗了一個時辰,仍是難以分出胜負,玉蕭仙子逐漸不耐起來,陡然嬌叱一聲,嬌軀凌空而起,一陽子那肯放過她這個破綻空隙,振腕一劍“起風騰蚊”追襲過來。
  但見一道銀虹快擬電掣雷奔,沖霄直上,眼看就要點中玉蕭仙子下盤,猛見她雙腿一收,半空中忽地翻了兩個筋斗,閃讓開一陽子追襲劍光,接著柳腰一展,玉蕭疾點過來。
  一陽子一擊未中,赶忙一提丹田真气,左腳一點右腳腳面,就這一借力。身子又升起四五尺高,長劍斜出,架開玉蕭,陡然一聲大喝,劍演“八方風雨”,挾著滿天流動銀星,猛向玉蕭仙子罩去。
  只听玉蕭仙子一聲嬌笑,雙腿一收,又翻兩個筋斗,翻出去一丈多遠。
  一陽子不禁心頭一震,暗道:此人輕功實在高明已极,她這空中閃避身法,恐怕當今之世,再也無人能与比擬。
  他兩擊不中,身子難再在空中停留,疾沉而下,落在峰上。
  一陽子雙腳剛剛落站實地,突覺頭上勁風下襲,赶忙向前一躍,反手一劍,舞起一片銀光,封住門戶。
  但聞一聲金玉交響,玉蕭仙子又借這蕭劍相触的彈震之下,飛高了一丈六七,半空中翻了個筋斗,頭下腳上,再次卷風下擊,距一陽子頭頂五尺左右,玉蕭疾點出手,只見光影流動,有如千百支玉蕭一齊下擊。
  這是玉蕭仙子在摩云十八招中,最精奇的三記絕學之一,威力奇大,蕭影籠罩了一丈方圓大小。
  一陽子吃了一惊,赶忙凝集全神,運气行功,力注劍尖,振腕一招“迎云捧日”,劍化一片光幕護住頭頂,反向下擊玉蕭迎掃。
  玉蕭若狂雨下擊,劍風如冷颶卷迎,蕭劍再度交触,如磁吸鐵般沾在一起。
  一陽子長嘯一聲,奮起全身真力,振腕一彈,玉蕭仙子借勢又飛入高空,陡然一個翻身,又到了一陽子頭上,探臂下擊。
  兩入又打了二三十個回合,仍是個不胜不敗之局。一陽子雖被玉蕭仙子摩云十八招,逗得無能還手,但他卻慢慢想出了對付玉蕭仙子的辦法,以靜制動。
  久戰不下,激動了她心中怒火,腳落實地,功行全身,凝神橫簫,慢慢向玄都觀主逼近。
  一陽子長劍斜指,右掌運功平胸,兩人都運集了畢生功力,准備作生平一搏之拼。
  玉蕭仙子當先發難,嬌叱一聲,玉蕭疾點玄者觀主前胸。
  一陽子振劍封蕭,還攻兩劍,玉蕭仙子架開兩劍后,蕭化“云龍三閃”,玉蕭連點三點,三股潛力,指奔一陽子“當門”。“肩井”、“期門”三穴。
  玄都觀主長劍疾划半圈,隨劍卷起一片凌厲劍風,銀光電掣,劍奔玉蕭仙子“玄机穴”,同時平胸左掌,空然拍出一掌,一陣掌風,把玉蕭仙子點來三股潛力震開。
  兩人同感到了心神微一震蕩,劍蕭隨著一慢,不約而同,各自向后倒退五尺。
  玉蕭仙子略一喘息,又縱身扑上,距离玄都觀主還有五尺左右,玉腕疾伸,一蕭點去,一縷勁風隨蕭而出,劈空打去。
  一陽子振劍虛空一封,劍風似輪,把玉蕭點來潛力震開,左腳向前疾踏半步,長劍倏然收回,准備還擊。
  玉蕭仙子未待一陽子還擊出手,突然一收猛沖嬌軀,繞著玄都觀主疾轉起來,玉蕭憑空發招,每一出手,必有一縷尖風直奔一陽子的要穴。
  玄都觀主卻是凝神站在原地,把全身真力都貫注劍上,隨著玉蕭仙子轉動,長劍也是隔空劈擋,劍風嘶嘶作響,把玉蕭打來尖風全部震開。
  兩人相距的空間,潛力激蕩逼人,但劍蕭卻始終距离數尺,互不相接。
  這种打法,最是耗消真气,不過一刻工夫,兩人臉上都見了汗水,但兩人神色,卻是愈來愈凝重,彼此心中都明白,這場拼搏,已到了胜負即分,存亡將決之時,誰要稍有大意,中敵一擊,輕則重傷,重則殞命,誰要能多支持一陣工夫,誰就得到胜利,這是一場武林中最忌的內功真力耗拼。
  兩人又耗斗十几個照面,一陽子已是汗如雨下,濕透了寬大的道袍。
  玉蕭仙子也累得急喘不息,星目圓睜,轉身出蕭,逐漸緩慢下來。
  兩個人都已快到筋疲力盡之時,但都奮起余力拼命苦撐,只要再打下去,必然是要兩敗俱傷。
  突然間一聲大笑,起自兩人身側,玉蕭仙子和玄都觀主全都一惊,不約而同地停住手轉頭望去,只見丈余外站著一個大漢,背上斜插兩支虯龍棒,站在月光下,縱聲大笑。
  玄都觀主和玉蕭仙子都認識來人,正是崆峒派掌門人,陰手一判申元通,兩人對申元通突然在此現身,都感大出意外,不覺微微一怔。
  一陽子一怔神后,拱手笑道:“什么風把申兄大駕吹到了昆侖山來?恕我一陽子未能遠迎。”
  申元通不答一陽子的話,卻轉對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到。”
  玉蕭仙子陡然一揚柳眉,忽地心中一動,暗道:我和一陽子打了半天,真气消耗將盡,如果再和他說翻動手,只怕難以撐到二十個回合。眼下情勢,只有暫時忍耐,待真气調息复元后,再想法子收拾他不遲。
  心念一轉,強按下心頭怒火,冷冷答道:“你找到我又怎么樣?”
  申元通凝目望著玉蕭仙子,只見她力戰后,粉臉上香汗淋漓,嬌喘吁吁,月光下神態愈發動人,借怜頓生,早把半年來苦尋奔勞,全都忘置腦后,放下臉笑道:“我是說怕你一個人受人欺侮,所以我不借走遍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找到……”
  玉蕭仙子看他瞬息間換了兩种絕不相同神態,心中又是气,又是覺著好笑,瞪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申元通卻認為自己几句話,博得了玉蕭仙子的歡心,轉臉望了玄都觀主一眼,問道:“兄弟久聞貴派天罡掌和分光劍法,獨步武林,剛才又見道兄身手,果然高明,兄弟也想討教几手,尚請道兄不吝絕學,讓我也開開眼界,會會高人?”
  一陽子剛才碰了他個釘子,心中早就不悅,現下又听他當面叫陣,不覺怒火沖霄,雖明知在疲累之時和他動手,難免要吃大虧,但他忍受不下,一橫長劍,冷笑道:“貧道雖然已力戰半夜,但仍愿舍命奉陪,申兄只管發招就是!”
  申元通縱目向四面張望了一陣,這座山峰上除了玄都觀主和玉蕭仙子外,再無別人,心中暗道:三清宮就在前面不遠,何以兩人在這里打了半夜,昆侖派無援手赶來?
  他心中在想,手已從背后撤下來一對虯龍棒,暗中運气行功,准備全力施襲。
  因為申元通已看出一陽子消耗真气极大,尚未調息過來,故而想集聚全身功力出手,希望能一擊成功,早把玄都觀主傷在虯龍棒下,以便和玉蕭仙子早些遁走,耗延時刻,對自己大是不利。
  如果讓玉靈子和慧真子聞警赶來,不但無法傷得一陽子,恐怕還得一場凶險拼斗才能脫身。
  一陽子神目如電,如何看不出陰手一判的用心?但他生就做骨,雖明知以疲累之身,難當申元通全力一擊,仍是不肯示弱,強提真气,凝神待敵。
  陰手一判嘴角間泛起一种陰森森的微笑,雙棒一分,正待出手,陡聞玉蕭仙子一聲嬌叱,道:“我和玄都觀主打賭比技,誰要你來多事插手!”
  說著話,玉蕭已自出手,剎那間攻出三招。
  申元通驟不及防,几乎吃她玉蕭點中,迫得他連封帶閃才把三蕭躲過。
  這就更激起申元通怒火千丈,暴喝一聲,虯龍棒卷著一陣風,猛向玄都觀主扑去。
  他這一擊,運聚了全身功力,威勢奇猛無倫,一陽子揮劍接架四棒,竟被震退了三步。
  如果以兩人功力而論,玄都觀主并不比申元通差,只因他剛才和玉蕭仙子耗拼了兩個時辰內力,真气尚未調息复元,是以難硬擋申元通凌厲的攻勢。
  一陽子自知難和陰手一判硬拼,架開四棒后,振腕一劍“朔風狂嘯”,劍聚一片銀光劈下,申元通閃身避開,一陽子不容他緩气還手,立時展開追魂十二劍,劍勢似江河倒瀉般,連綿攻上。
  這十二招劍術奇學,不但威力奇大,而且詭异難測,劍如飄雪,尖化瑞气,一招比一招速快,一著比一著凶辣,申元通被一陽子炔奇的劍勢所制,被迫得無力還手,虯龍棒舞起一片護身光幕,沖出了繞身劍光。
  一陽子收住劍勢,心中暗自忖道:昆侖派和崆峒派素無嫌怨,何以申元通以一派掌門之尊,竟不顧武林規矩,對我全力施襲?他正待喝問,陰手一判突然揚手一掌劈來。
  一陣冷飆隨掌卷出,玄都觀主知他這掌非同小可;自己气力未复,不敢硬接,向后一躍閃避開去。
  申元通冷笑一聲,道:“久聞道兄盛譽,何不接我一掌試試?”
  說著話,縱身追來。他存心要把一陽子傷在掌下,故而出言相激,想使他硬接自己陰風掌。
  一陽子還未及回答,正在此時,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轉頭望去,玉靈子、慧真子、澄因大師全都赶來峰頂。
  玉靈子縱身一躍,擋在一陽子面前,手橫長劍,冷冷說道:“申兄到我們金頂峰來,可是存心示威來的嗎?貧道代師兄拜領申兄几招試試。”
  陰手一判見玉靈子。慧真子等都到,就知今天這局面已難討好,回身走近玉蕭仙子。低聲說道:“我擋他們一陣,你先到峰下等我。”
  一陽子見申元通處處對玉蕭仙子低聲下气,心中忽有所悟,所以不顧一派宗師身份,對自己連下毒手,定是有了誤會,想到此處,不覺啞然失笑。
  玉蕭仙子毫不為陰手一判借愛之情所動,連望也不望他一眼,卻款步走到一陽子面前,凄婉一笑道:“今晚上我們沒有分出胜敗,七天內我再來找你較量。”
  一陽子答道:“那自然遵命奉陪。”
  玉蕭仙子慢慢舉起玉蕭放在唇邊,一縷凄涼清音,隨即響起,她卻轉過身子,緩緩下峰而去。
  陰手一判目注視那窈窕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他是愛是恨,臉上神情忽愁急怒。
  玉靈子振劍一聲大喝,拔步欲追,卻被一陽子伸手攔住,勸道:“不要追她了,她并非尋釁而來,讓她去吧!”但聞蕭聲由近而遠。
  申元通直待那蕭聲完全消逝,才如夢初醒般長歎了一口气,轉身一掠數丈。
  玉靈子早已對他留上了神,見他一轉身,立即搶先一步躍起,長劍一橫,擋住了去路,冷笑道:“申兄以崆峒派掌門之尊,跑到我們金頂峰來,無緣無故地鬧一陣,就這樣輕輕松松走嗎?”
  申元通目光一轉,看了一陽子。慧真子等已采了合圍之勢,當下一分手中虯龍棒,道:“你們昆侖三子一齊上呢?還是推行一個出來和我單打獨斗?”
  一陽子微微一笑,故意問道:“貴我兩派素無嫌怨,不知申兄何以會突然找上了我們金頂峰來,而且趁貧道久斗力倦之時,又連對我施下辣手,誠心要把貧道傷在你虯龍棒下,但請申兄說出一番道理,我們絕不敢仗人多藉故刁難大駕。”
  玉靈子又冷笑一聲,接道:“申兄既不愿多作口舌之辯,咱們還是從武功上分個胜敗吧?”
  申元通被一陽子几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再吃玉靈一激,不覺惱羞成怒,厲聲喝道:“這樣最好不過。”
  虯龍棒一招“雙龍出水”合擊過去。
  玉靈子一劍“野火攻天”,化開申元通一擊,刷,刷,刷!矢刺三劍。
  這三劍都是追魂十二劍中招術,迅速無比,迫得申元通連封帶躲,才把三劍讓開。
  一陽子縱身躍在兩人中間,橫劍攔住玉靈子,勸道:“彼此來無嫌怨,何必多結仇恨,我們忍認點吧!”
  說完一陽子又對陰手一判道:“申兄剛才對貧道頻下毒手,想其中必有誤會。申兄身掌一派門戶,如果今夜里造成一場凶斗,不管那個受傷,勢將牽動兩派門戶紛爭,茲事体大,并非我們個人生死之爭,尚望申兄日后作事三思而行。”
  說完話,向旁一閃,讓出一條路來。
  申元通自知理虧,何況當前形勢對自己极是不利,假如昆侖三子合力出手,自己絕給保得性命。心念一轉,按下一腔怒火,收了虯龍棒,對昆侖三子一拱手,疾躍下峰而去。
  玉靈子橫劍望著他身形消失不見,才回頭望了大師兄一眼。垂首無言。
  慧真子卻忍不住說道:“大師兄,你心怀仁慈,處處讓人,本意無可厚非,只是這對我們昆侖派的聲譽,影響非淺。日后江湖上傳言開去,說我昆侖派怯人怕事,讓人家崆峒派欺上了門,也不敢和人爭論,這樣做,何以對得起本派歷代祖師圣靈。”
  一陽子淡淡一笑道:“天龍幫幫主海天一叟李滄瀾,雄心万丈,羅致天下無門無派高人,獨樹一幟,存心要和武林九大門派一爭長短,三年內江湖上必要掀起漫天風浪,三百年前的比劍排名之爭,勢將重演,如果我們今夜傷了申元通,必將引起崆峒派的全力報复,縱然我們胜了崆峒派,亦必大傷元气,只怕無力再應付那比劍排名之爭了。”
  慧真子听完大師兄一席話后,自是再沒話說,玉靈子更是暗中佩服,敵人即去,几人也一齊下了山峰。
  玉靈子直奔三清宮,一陽子、慧真子卻隨澄因大師到茅舍中去看霞琳。
  慧真子已近月未見霞琳了,她心中對這位美如嬌花的徒弟,有一份特別的偏愛,她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化身,她本身已經忍受了數十年情感的磨折,親身体會到個中的痛苦,她不愿再讓自己心愛的弟子,重演恨事。
  她心中挂念著霞琳病況,當先直奔茅舍,匆匆穿過梅林,推開半掩籠門,直向霞琳住房闖去。一陽子和澄因大師都默默地跟在她后邊,進了左邊兩間靜室。
  房中高燃著一支松油巨燭,熊熊火光,照得室內通明。沈霞琳閉著眼睛,靜靜躺在床上,童淑貞蘊含著兩眶淚水,坐在床沿。
  慧真子急走兩步,到了床前。童淑貞起身迎接師父,盈盈拜倒在地。慧真子一揮手急聲問道:“你琳師妹傷勢如何?”
  童淑貞答道:“弟子奉命來探看琳師妹,可是她早已不在。澄因師怕帶弟子到那絕峰上面,可是她被風雪凍僵了。澄因師怕告訴我說,琳師妹已在那峰頂上凍了三天三夜。”
  慧真子點點頭、童淑貞繼續說道:“后來大師伯也來了,正要設法解救師妹,偏偏那吹蕭的黑衣女人,也赶巧到了峰上,那女人吹了一陣蕭,又和大師伯談了几句話后,就動上手,我和澄困師伯借机把師妹扶下峰來,初入茅舍,她還能言笑啼哭,但漸漸聲息微弱下來,就這樣沉沉睡去,澄因大師想盡了辦法,仍不能使她醒轉,后來,澄因師伯去請師父,我就在這里守著師妹。”
  老和尚長長哎息一聲,望著慧真子,接道:“被琳儿陡然轉劇的傷勢。鬧得我也慌了手腳,忘記了山峰上還有著一場生死拼搏,待我想起去請兩位時,已過了不短的時間。”
  原來老和尚被霞琳急轉直下的病情,鬧昏了頭,他匆匆跑到三清宮去找玄都觀主,及見到玉靈子和慧真子后,才突然想起一陽子還在那絕峰上和玉蕭仙子拼命,這才和玉靈子等急急赶去,正遇上申元通對玄都觀主下手。
  且說慧真子听完經過,心中登時涼了半截。她知那峰頂冷風中,挾帶著万年冰雪的陰寒,絕非霞琳所能抵受得住,心中感傷千万,不禁炫然垂淚。
  一陽子低聲勸道:“她被玉蕭仙子的蕭聲所感、已經大哭了一場,胸中積存的幽傷悲忿,早已發泄出來,現在只要有人把侵入她身上的陰寒除去,就可無事了。”
  慧真子回頭望了他一眼,問道:“琳儿是你推荐入我門下,要是她死了,怎么辦呢?”
  一陽子看她臉色十分嚴肅,星目中滿蘊淚水望著自己,澄因大師更是黯然淚垂。
  一陽子歎息一聲,道:“你先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活她血脈再說。不管怎么樣,我們總得先盡盡人事。楊夢寰只要犯有一點錯誤,我就不會饒他!”
  澄因搖搖頭,接道:“我已經試過了推宮過穴之法,但卻沒法使她醒來?”
  四人心中挂念著霞琳病況,急下峰來,直奔茅舍,匆匆穿過梅林,推開半掩籠門,直向霞琳住房闖去。
  房中高燃著一支松油巨燭,熊熊光焰,照得室內通明,沈霞琳閉著眼睛,靜靜躺在床上,童淑貞蘊含著兩眶淚水,坐在床沿。
  一陽子走到榻邊,低頭細細查看,只見她過去嬌若春花的臉上,此刻卻蒼白得毫無一點血色,雙目緊閉,气息微弱,的确是十分嚴重,不覺暗暗吃了一惊。心中忖道:她在山峰上站得過久,雪打風吹,再受那万年冰雪陰寒侵襲,身上血脈和几處穴道,都被寒气侵傷,只要設法先把血脈推活,并非無可救藥。
  慧真子看他神情輕松,心中覺著寬慰不少,立時默運內功,雙手在霞琳身上各處要穴推拿。
  約有頓飯工夫,慧真子臉上已見了汗水,但霞琳仍是閉著眼睛靜靜躺著,動也沒動一下。
  慧真子停下手,望了一陽子一眼,又繼續運功推拿霞琳各處穴道。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千道曙光由窗子透射進來,照著躺在床上的霞琳,照著慧真子臉上滴滾的汗水,照著澄因大師焦急、悲痛混合的异常神態。
  汗水濕透了慧真子的道袍,滴在靜躺著的霞琳身上。玄都觀主一面留神看霞琳的反映,一面暗中調息真气,以便慧真子停下手時接替。他心中明白,以慧真子和自己精深的內功,雖無法替霞琳除去侵入体內陰寒,但至少可以使她醒轉過來一陣工夫,只要沈姑娘能蘇醒一次,就暫可使澄因和慧真子平靜下來,然后再慢慢想法子替霞琳除去体內陰寒。
  又過了一陣工夫,突听得霞琳長長吁了一口气,身子轉動了兩下。
  慧真子不顧滿頭大汗,雙手越發加速推拿,童淑貞急拿一條絹帕,替師父擦著頭上汗水。
  只听沈姑娘輕微地歎息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凝望了慧真子一陣,凄涼一笑,“師父,我剛才看到寰哥哥了!”
  慧真子未及答話,霞琳已閉上雙目,身子略一轉動,又似沉睡過去一般。
  澄因一臉凄傷,望著一陽子問道:“她略一蘇醒,即再沉睡,恐怕內傷很重了?”
  玄都觀主見霞琳初醒即告昏迷,已知挽救之望十分渺茫,但他又不愿据實說出,那將使老和尚心肝痛碎。所以,他不得不故作鎮靜,伸手摸著霞琳額角,笑道:“不要緊,她不過是受凍過久,血脈一時間難以暢通,先讓她安靜地睡半天,再設法打通她閉塞的血道。”
  慧真子听他講得輕松,心中憂慮略減,目注一陽子,半信半疑地問道:“我剛才已盡了生平功力,自信已把她血脈打通,為什么她只略醒轉后,又暈迷過去呢?”
  一陽子道:“那峰頂酷寒,侵肌透骨,她呆站一兩日夜以上的時間,以她功力而論,自是無法抵受,何況那透骨冷風中還挾帶著万年冰雪的陰寒,想她的脈穴,定遭陰寒侵傷不輕。你剛才運聚了畢生功力,替她把血道打通,可能因几處脈穴傷的較重,陰寒散而复聚。是以她甫告清醒后,又陷昏迷。讓她先靜靜休息一陣,我再動手替她調通血道,這樣連續數次,也許能逐散她体內的陰寒。”
  玄都觀主一席話似是而非,慧真子知他素不輕言,功力又比自己深厚,雖覺仍可疑,但已相信了八成。
  澄因大師早已亂了方寸,他根本就沒心情去想一陽子的話是否可疑?當下三人一齊退出了霞琳臥室。
  沈姑娘的病房只留一個童淑貞,坐在床沿上,呆望著閉眼靜躺的小師妹,心底泛上來無窮感傷。她想起半年前一件往事,那晚上她和霞琳同宿在東客棧,沈姑娘問她是不是喜歡寰哥哥,當時她反問小師妹,要是楊夢寰變了心她怎么辦?一句閒話,害得霞琳兩腮淚滾,半夜里要去找楊夢寰問他會不會變心。她說,要是楊夢寰一旦移情別戀,她勢難再活人間……難道這一句閒話,竟當真不幸而言中?
  童淑貞想一陣,腦際中浮現出楊夢寰的音容笑貌,而且是那樣明晰清楚。短短月余小聚,她在不知不覺問,心底深處竟也刻下夢寰的影子。
  她只感到一陣酸楚,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好像胸腔中窩藏了万千委曲,剪不斷,理還亂,千頭万緒,她只說不出心頭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一陣山風,送來了陣陣梅香,童淑貞抬頭望去,不知何時慧真子已到了室內,當門而立,兩道眼神深注著她,似乎要看透她心中的秘密。
  童淑貞悚然一惊,由深沉的感傷中清醒過來,霍然站起,盈盈拜倒。
  慧真子一把扶起她,道:“你剛才在哭什么?”
  童淑貞答道:“弟子想那楊師兄實在可恨,害得沈師妹這等模樣。”
  慧真子輕聲一歎,緩步踱到床側,右手輕按霞琳胸前,只覺她心髒跳動緩慢,气息异常微弱,不禁皺眉頭,問道:“你師妹一直沒有翻動一下嗎?”
  童淑貞剛才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心事,霞琳是否翻動過,她根本就不知道,呆一呆,搖搖頭,答道:“沒有。”
  慧真子歎道:“你也一晚沒睡了,快去休息一會。”
  童淑貞道:“弟子毫無倦意,我還在這里守著沈師妹吧!”
  慧真子看她精神很好,不再勉強,慢慢退出淨室。
  童淑貞送走師父后,突覺一陣內急,隨著退出房去。
  兩人剛走不久,后窗人影閃動,躍進來金環二郎。他尾隨澄因、童淑貞到那山峰上面,隱在暗處,把那峰上一切經過,盡都看在眼中。澄因和童淑貞扶霞琳下峰之時,一陽子正在和玉蕭仙子動手,他欲報祁連山中仇恨,故尾隨澄因等下峰,藏在崖邊一塊大石后面,准備等兩人打到筋疲力盡時,他再借机對玄都觀主下手。
  那知陰手一判和玉靈子等先后赶來峰上,使陶玉一直沒有下手的机會,他本是工于心計之人,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肯冒然出手。
  但他并未退走,又跟隨一陽子等,到了梅林茅舍,藏在霞琳臥室后面斷崖間的松樹上。
  一陽子、慧真子、澄因大師都為霞琳的事,鬧的分了心神,竟都未發覺茅舍外斷崖間隱藏有人。
  他一直耐心地等到童淑貞离開了房中,才由斷崖間溜下來,從后窗躍入。
  這時,太陽已爬過了山巔,朝暉由窗中透射進來,照到靜躺在床上的霞琳身上,過去那艷紅的嫩臉,此刻已變得十分蒼白,長長的秀發,散亂枕畔,黛眉輕顰,星目堅閉,已不見那經常挂在嘴角問嬌媚的微笑。
  陶玉毫無顧忌地伸手在霞琳身上按摸一陣,只覺她身上几處重要脈穴,都已僵硬,气若游絲,情勢十分危險,如再延誤下去,傷穴擴大,血道閉塞,体內傷脈硬化,縱有起死回生靈丹,也難救得。
  他自得覺愚傳授武功后,本領已精進很多,近來又經常研究三音神尼手繪拳訣,更是獲益不淺。
  他按摸一陣后,找到了霞琳傷源,是被峰上万年冰雪陰寒之气,侵傷了体內經脈,陰寒凝滯几處要穴不散。因為她傷的是体內脈穴,所以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奏效。
  陶玉慢慢的仰起頭,心中暗忖道:我如以本身功力,打通她体內經脈,雖然能救了她,但自己功力還淺,此舉必然大傷元气,為救人性命,消耗本身真气,實在大不該為。
  他心念一轉,數月來思念霞琳之心頓時一變,低頭望望沈姑娘惟翠蒼白的容色,已不复是過去的嬌艷,正待轉身退出,突然一段往事,電光般在腦際中閃過。
  那是在祁連山中,沈姑娘被大覺寺的和尚打傷,他救了她,騎著赤云追風駒,跑到了一個幽靜的山谷,丟下了楊夢寰一個拒敵群憎。
  霞琳傷勢不輕不重,神志半醒半迷,誤把陶玉當成了楊夢寰,偎怀呻吟,嬌柔無限,一种少女甜香使陶玉無法再克制欲念,他把她帶在一座山洞中,解開了沈姑娘羅衫褻衣,他撫摸過那凝如羊脂,雪白美麗的肌膚,柔若無骨的胴体,引起他熾烈的欲火,他忘了她是個無比善良純洁的天使,正要再進一步摧殘這善美無邪的少女時,卻被人用“透骨打脈”的手法打傷,醒來時霞琳已不知去向……
  往事如繪,重在他腦際展開,再看那纖纖的玉指,臉形輪廓,依然是那樣美麗,人清瘦了,另有一种凄楚動人的神韻。
  陶玉陡然間由心底沖上一陣惜怜;暗自責道:陶玉啊,陶玉!如果放過了沈霞琳,難道今之世還會有比她更美麗。更溫柔的女人嗎?
  當下潛運功力,右手瞬息間連走霞琳身上十二大穴。
  要知陶玉從三音神尼拳譜上,研得了人身体內經脈分布之處,是以他出手极准,只是功力還淺,又是初次出手動人体內脈穴,不免精神緊張,耗消真气過多,所以,他只把霞琳奇經八脈的三脈打通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手來休息。
  他明白這次損耗的真力,至少需三至七天的時間,方能調息复元,在真力未复前,無法再動手替霞琳療傷,此刻正值筋疲力盡之時,如果被昆侖派的人撞上,只有束手待縛,所以,他略一休息后,立時又從后窗躍出。
  陶玉剛走不久,童淑貞就推門進來,她是個心思异常慎密之人,在离室前,把室中一切東西放置所在,均能詳細默記心中,所以她進門第一眼就是看到霞琳蓋的被子,似是被人動過,不覺吃了一惊,一個縱身,躍到床邊,見霞琳靜躺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他略一定神,細看小師妹臉色已然好轉不少,不禁心中大喜,正待轉身跑去告訴師父,突听霞琳夢吃似地叫道:“寰哥哥,我們去捉魚玩吧?”
  說著話,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童淑貞怔下神,收住剛剛要舉起的腳步,伏下身子叫道:“琳師妹,琳師妹。”
  但霞琳又沉迷如夢,不動不應,童淑貞伸手連推師妹兩下,仍不見她反應,心中陡然一惊,暗道:她莫不是回光反照吧?立時轉身奔向澄因大師臥室。
  老和尚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仰著臉發呆,神情木然,慈眉愁鎖,一陽子和慧真子對面而坐,閉目養息。澄因大師雖然睜著兩只眼睛,但他卻似未看到童淑貞一般,仍然靜坐不動。”
  一陽子微閉的雙目,忽地睜開,問道:“是不是你師妹傷勢有了變化?”
  童淑貞道:“琳師妹剛才醒來一次,說了兩句話,又昏迷過去,我看她臉色好轉了許多,所以,我擔心她是……”
  慧真子截住了童淑貞的話,問道:“她剛才說了兩句什么?”
  童淑貞莫名其妙地臉一熱,答道:“她說要和楊師兄去捉魚玩。”
  慧真子冷笑了一聲,望著一陽子道:“你那寶貝徒弟不回來,只怕她的病永難醫好。”
  一陽子苦笑一下,起身答道:“咱們先去看看她再說。”
  當下几人一齊向霞琳房中走去。
  一陽子細看霞琳臉色,果然好轉了不少,心中暗感奇怪,其中原因難解,不便妄作推論,潛運功力,推拿了霞琳几處要穴。
  只見沈姑娘一聲長長的歎息;慢慢眼開了眼睛,望了几人良久,才凄苦一笑,道:“師父。師怕、貞姊姊。”
  慧真子見她神志清醒過來,心中极是高興,坐在床沿,無限慈愛的拂著她的秀發,問道:“你現在覺著哪難過,快些告訴師父。”
  霞琳道:“我心里冷死了!”
  慧真子拉下棉被,替她蓋好,道:“你在那山峰頂端,站了數日之久,被山風挾帶万年冰雪陰寒侵傷了身体,養息几天就會好的。”
  霞琳輕輕吁一口气,笑道:“我到那峰頂上去望寰哥哥,可是他還沒有回來,我就被凍病了。”
  一陽子接道:“你好好的養病吧,他很快就會回來!”
  霞琳歎道:“不知他几時回來,他要是現在回來,我就不能去接他了。”
  几句話輕描淡寫,驟然听上去,沒有什么,但細細琢磨,卻是字字情愛如山,句句感人肺腑。
  慧真子輕輕歎息一聲,正要勸霞琳几句,忽聞身后的澄困大師怒聲接道:“要是楊夢寰永不回來……”
  霞琳突然張大眼睛,臉上神情极是奇特,望著澄因大師,慢慢地接道:“寰哥哥一定會回來的!我要耐心等他,他就是不跟我好了,也會回來告訴……”
  沈姑娘話未說完,突然一陣急喘,閉上了眼睛睡去。
  澄因大吃一惊,右手推開一陽子,搶到床邊,叫道:“琳儿,琳儿……”
  但只听霞琳深長急促的呼吸之聲,人又陷入昏迷狀態。
  一陽子皺皺眉頭,又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了霞琳几處要穴,卻已失靈驗,玄都觀主推拿了霞琳廿四處大穴,沈姑娘還是昏迷不醒。
  要知霞琳奇經八脈,只被陶玉打通三脈,尚有五脈未通,是以清醒不久又昏迷過去,一陽子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動及体內脈穴,自然毫無作用。
  玄都觀主停下,搖搖頭,道:“看她情形,傷勢确已好轉不少,怎么陡然間會又昏迷過去呢?”慧真子亦是束手無策,想不出霞琳傷勢惡化的原因。
  老和尚除了惊急之外,心中多了一層不安,他誤認是剛才言詞傷了她的心,促使霞琳傷勢惡化。
  三人思索良久,仍難找出原因,只好暫時退出霞琳臥室。
  靜室中,又只余下了心思縝密的童淑貞,她對小師妹陡然好轉,忽又惡化的情形,十分怀疑,她已守在霞琳身側三四個時辰以上,而霞琳傷勢轉好,卻在她离開靜室的一刻工夫,她剛才為霞琳傷勢突變惊喜得亂了方寸,現在細細一想,覺著個中疑竇甚多。
  突然,她目光接触到后窗木框上一塊冰屑,心中登時一跳,一縱身從后窗躍出,但見白雪皚皚,梅香扑鼻,那有半點人蹤。她細心地查尋半晌,仍未再發現可疑之處。
  原來陶玉也是异常細心之人,偷入霞琳臥室靜室之前,已看好進退之路,繞道由梅林而入,并未在茅舍附近雪地上留下腳印,但他百密一疏,沒想到會在后窗木框上,留下一塊冰屑。
  童淑貞雖然再找不出其他蹤跡,但她并未稍減心中怀疑,她認定那后窗冰屑和小師妹的傷勢轉變,有著密切的連帶關系,不過,在未尋獲确切證明前,她不愿去告訴師父、
  她回房中不久,霞琳忽然又清醒過來,不過,頓飯工夫左右,又入昏迷,以后沈姑娘傷勢就這樣繼續下去,忽醒忽暈,連續了數日之久。”
  童淑貞一直守護在霞琳身側,她就在小師妹床邊搭起一張小竹床,陪守伺候。慧真子白天來看霞琳,晚上返回三清宮。一陽子留住茅舍,和澄因同室而居。這僧、道兩人,過去在一起時,常常剪燭夜話,通宵不眠,這一次卻大不相同,老和尚為霞琳的傷勢,焦慮得快要發瘋,日夜長吁短歎,一陽子雖然從旁勸慰,但仍難解澄因愁怀。
  童淑貞漸漸地發覺了霞琳昏迷、清醒,都有一定的時間,十二個時辰之內;總要清醒三次,她默記了霞琳清醒時間,在醒前把吃的東西備好,待她醒來時就服侍她吃下。
  轉眼五天過去,霞琳逐漸地又轉趨沉重,每天雖仍醒三次,只是清醒的時間愈來愈是暫短,童淑貞心中的凝竇,也隨時日逐漸地淡漠下來。
  她數日夜留心查看,始終未再發現可疑線索,自然慢慢地心灰意懶了。
  第六天,又開始飄大雪,童淑貞倚窗而坐,望著日漸消瘦的小師妹,心中愁苦千种。
  驀地里,一條人影,由斷崖直瀉下來,童淑貞心頭一惊,伸手從壁間取下寶劍,來人身法奇炔,轉眼間已到窗外,她為霞琳安全,不敢离病室去通知師伯,就這略一沉思,來人已飄然由后窗躍入。
  童淑貞舉手一劍刺去,來人一閃避開,右掌隨勢一拂,把童淑貞寶劍震開,嬌笑著取下蒙面黑紗,款步柵柵,走到椅子邊坐下。
  童淑貞看來人是玉蕭仙子,心知自己武功和她相差懸殊,如果動手,無疑自找苦吃,且又怕她傷了霞琳,好在此室距一陽子和降澄因大師現住的房子不遠,兩人功力均甚精深,耳目靈敏,只要能和她問答個三言兩語,兩人必可聞聲赶來,心念一動,故意提高聲音問道:“你跑來這里做什么?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蕭玉仙子目光触到了靜躺在床上的霞琳,淡淡一笑,問道:“她是你什么人?好像病得很厲害?”
  童淑貞道:“是我師妹。”
  玉蕭仙子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床邊,摸摸霞琳額角,脈膊,笑道:“病勢的确很重,如再拖延下去,只怕更難治愈了。”
  童淑貞听她口气,好像能夠醫得,心中一動,歎道:“她是一個無比善良的孩子,不知為何,上天偏要加給她重重磨難?”
  玉蕭仙子笑道:“你是想讓我替她療治,現在也沒有工夫。”
  她話剛落口,一陽子和澄因,已聞警赶到。玄都觀主徽微一笑道:“女英雄果是言而有信……”
  玉蕭仙子回頭接道:“今天我們相約比武的最后一天限期,咱們找個幽靜無人之處,好好地打一場,分個胜敗出來。”
  一陽子笑道:“好极!好极!”
  玉蕭仙子一個縱身,躍出室外。但見雪如鵝毛,下的比剛才更大,陰云彌山,看不清四外景物。
  一陽子笑道:“距此不遠,有一處十分隱密的山谷,咱們到哪里去比划一場如何?”
  玉蕭仙子道:“我也選得一處地方。請道長和我一起去查看查看。”
  一陽子大笑道:“你既早留上心,選的地方決錯不了。”
  玉蕭仙子縱身,躍出去兩丈多遠,一陽子也跟蹤躍起追去,倏忽間已到了十丈之外。
  澄因大師气聚丹田,大聲喝道:“兩位請暫留步,貧僧還有几句話說!”
  玉陽子、玉蕭仙子不得不停住身子,老和尚一連几個縱躍,到了兩人身邊,說道:“兩位,動手比武,貧僧去作見證如何?”
  一陽子搖頭笑道:“咱們有几十年的交情,你決不會看著我傷人手下,忍不住難免要出手幫忙,依我看,你還是不去為妙。”
  老和尚歎息一聲道:“彼此本無深仇大恨,何苦為一點意气之爭,就要拼命……”
  玉蕭仙子已听得甚為不耐,當先轉身向前奔去,一陽子苦笑一下,對澄因道:“這女魔頭的武功實在不弱,我們鹿死誰手很難預料,武林中恩怨牽纏不休,說起來,都不過是為一個名字,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為名所害,像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那等人物,也難免俗,兩人素不相識,天各一方,三音神尼,奔走了万里行程找上括蒼山去,和天一真人比武,打了几天几夜,招術上難分胜敗,复以上乘內功相拼,最后落個兩敗俱傷,為什么?還不是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害人!他們兩人究竟修行較深,能在大難臨頭之際,大澈大悟,化敵為友,把兩人絕世武功合錄成一本(歸元秘复)。在兩人合錄秘复時,只是不愿那絕世武學失傳,但他們卻沒想到那本(歸元秘發)又給后代武林中留下了一翻愁慘的爭斗。”
  話至此處,倏然住口,面色突轉嚴肅,一陽子伸手取下頭上椎發玉答,交給澄因道:“我如果在一日夜之內仍不回來,那就是凶多吉少,這支玉簪交你保管,如果楊夢寰有忘情負義之表現,你就代我清理門戶。”
  澄因接過玉簪,不自禁老淚紛垂,一陽子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玉蕭仙子正在崖下等得心焦,見玄都觀主追來,才一笑說道:“我還認為你不來了!”
  一陽子臉色一變,冷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是刀山油鍋,貧道也不致失信于姑娘!”
  玉蕭仙子幽幽一歎,欲言又止,忽地轉身向崖上攀去。
  一陽子隨后緊追,但見兩條人影疾如電奔,聯袂搶登斷崖,消失不見。
  澄因大師望著兩人去向,呆站著出神,心中回想著六天前和玉蕭仙子動手情形,實難測老友此番是凶是吉?一陣感慨,黯然淚下。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他身上積雪已遮掩了灰色僧袍,兩行淚痕也結成了冰條。
  這當儿,突見一條入影穿過梅林走來,轉眼間到了澄因大師身邊,合掌一禮后,叫道:“老禪師想什么,這等入神?”
  澄因如夢初醒般,啊了兩聲,才看出來人是慧真子,赶忙合掌答道:“老衲正在推想,不知令師兄能否胜得那玉蕭仙子。”
  他一頓沒頭沒腦的話,听得慧真子十分糊涂,怔了一怔,追問道:“怎么,玉蕭仙子那女魔頭又來惹事生非了?”
  澄因點頭答道:“她和令師兄相約尋地比武去了。”
  慧真子吃了一惊,答道:“你們到什么地方?走的哪個方向?”
  澄因指著北面斷崖,答道:“他們從那斷崖攀登上去,到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慧真子不再多問,轉身奔向斷崖,提气縱躍而上,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澄因又出了陣神,緩緩向霞琳臥室走去,進門一看,登時把老和尚惊得目瞪日呆。
  只見童淑貞手握劍把,倒臥門側,看樣子似是剛剛進門,就被點了穴道。
  老和尚愣怔一下,急向霞琳床邊奔去,低頭一看,只見沈姑娘睡的十分香甜,蒼白的嫩臉,微泛紅色,傷勢又似輕了許多。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老和尚如墜入五里云霧,心中重重疑竇,百思莫解。
  轉身走到門邊,扶起童淑貞,仔細察看,果然是被人點了右后肩的“風府穴”,所幸來人下手并不太重,老和尚運功一陣推拿,童淑貞立時悠悠醒轉。
  她神志恢复,立時向霞琳床邊奔去,看師妹酣睡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這才轉身走到澄因大師身邊說出經過。
  原來玉蕭仙子和一陽子相約尋地比武時,童淑貞也跟著出了靜室,后來兩人先后奔向斷崖,澄因也隨后追去,童淑貞自知無能相助,轉身返回靜室,那知剛一進門,突覺背后風生,手握劍把,人還未及閃避,已吃人點中右后肩“風府穴”,暈了過去。
  澄因听完經過,皺起兩條慈眉,心中暗自忖道:何以這數日之內,素來清靜的金項峰后,竟會接連出現高人?玉蕭仙子、陰手一判、還有一個點制童淑貞穴道的人,這人作為非敵非友,用意難測,實使人大費疑猜。
  童淑貞看澄因只管埋頭沉思,知他正在用心思解個中原因,隨即轉身,走到霞琳床邊。
  沈姑娘忽地睜開眼睛,手腳伸動一陣,笑道:“貞姊姊,我很累呢。”
  說完活,掙扎著要坐起來,童淑貞忙伸手按住她,搖著頭道:“快給我乖乖地躺著,不要起來。”
  霞琳長歎一口气,問道:“貞姊姊,我寰哥哥回來沒有?”
  童淑貞搖搖頭,道:“還沒有。”
  霞琳道:“你說他還會不會回來看我?”
  童淑貞勉強一笑,答道:“我想他會回來看你的,所以你要好好地養息著等他。”
  霞琳臉上綻出來一絲笑容,答道:“嗯!姊姊說得不錯,寰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所以他這樣久還沒有回來,但他總歸是要回來的。”
  童淑貞心中一動,暗道:糟!這一段時日之中,大家都在袍怨楊夢寰負情忘義,把他在旅途可能遇上麻煩的事給忘了。如他果真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錯,我們這樣背地里責怪他,實在是太冤枉他了。
  她一想到楊夢寰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煩,莫名其妙地發起急來,連聲說道:“不錯,不錯,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
  霞琳看她發急神情,不禁也發起急來,忽地坐起來,大聲叫道:“師伯!師伯!”
  澄因大師正在用心推想霞琳傷勢突然好轉的原因,心無二用,并不知霞琳已清醒過來卜剛剛想出一點眉目,卻被沈姑娘的叫聲打斷思緒,回頭望去,只見霞琳擁被而坐,兩眼圓睜,神情十分緊張。
  說不出澄因的神情是惊是喜,一縱身躍到床邊,兩眼滴著熱淚,嘴里卻又呵呵笑著,叫道:“琳儿,琳儿,你的病。好了嗎?”
  霞琳不答澄因問話,顰著柳眉儿,反問。道:“寰哥哥還沒有回來,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們赶緊去接應他!”
  澄固大師听得一怔,激動神情逐漸平复下來,暗道:琳儿說的不錯,楊夢寰不像負心忘情之人,他這樣長的時間還未回到昆侖山來,恐怕當真是在路上出了毛病……
  突然另一個新的念頭,在腦際中掠過,回憶起半年前祁連山中一段往事。朱若蘭拒敵受傷,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去,澄因冷眼旁觀,發現了朱若蘭對夢寰鐘情极深,要不然她決不會追到祁連山中助陣,想起來這件事,老和尚心中不無愧憾之感。他和一陽子聯袂赴祁連山聳云岩大覺寺,欲求雪參果替慧真子療治蛇毒,那知雪參果未求到,反著了人家的道儿,誤飲了一杯藥茶,被人家關在石牢中數日之久,朱若蘭夜人大覺寺,破牢門放出兩人,算起來朱若蘭對他有救命之恩,但她卻又是霞琳的情敵。
  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時。兩個人同乘一鶴,括蒼山和昆侖山遙距万里,朱若蘭決不會放心讓楊夢寰走路回來,既是能一鶴雙乘,為什么她不能遣靈鶴把夢寰送回西域來?這一想,登時把夢寰在旅途出事之念,完全推翻了。搖搖頭對霞琳道:“他可以乘朱若蘭靈鶴飛來,絕不會在旅途遇上麻煩……”
  澄因大師話未說完,沈霞琳突地仰身向下,接道:“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在那里玩了!”
  說完一句話,臉上神情一變,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屋頂出神。老和尚看得心中极是難過,伏下身子,輕輕拂著她的頭發說道:“琳儿,快些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到括蒼山找他!”
  霞琳慢慢把眼神移注在澄因大師臉上,凄苦一笑,道:“我不要去括蒼山,我知道寰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澄因大師歎息一聲,道:“那你要好好的養息,等著他回來。”
  沈霞琳嘴角問浮動著凄涼的笑意,點點頭,閉上眼睛。澄因站在床邊,看她臉上自怜自借的神情,心頭如一支利劍洞穿,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怎的卻無法斬斷這愛情煩惱,霞琳的娘因誤會移情沈士郎,刺碎了他一顆心,使他看破紅塵,遁世逃避,那知數十年面壁苦修,仍無法把一縷情絲斬絕,收養霞琳,無非是舊情難忘,哪知十余年日夕相處,竟又對霞琳產生了無限慈愛,名雖師徒,情逾父女,老和尚舊創未复,又被卷入下一代的情愛煩惱。看來一個人如真想做無我無相,太上忘情,實在不易……他一直呆呆地在床邊站著想著,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待霞琳沉沉入睡,他才緩步退出病室。
  童淑貞隨后追出來,叫道:“師伯請慢走一步,晚輩還有話稟告”
  澄因收住腳轉過身子,童淑貞緊走几步。追到身側,合掌一禮,說道:“沈師妹傷勢突然好轉,師伯是不是覺著其中有很多可疑?”
  澄因點頭答道:“有一個人暗中替她療傷,已無疑問,那暗中替她療傷的,也就是點制你穴道的人。不過,那人武功极高,依据我觀察所得推斷,他療治琳儿傷勢方法,并非用的藥物,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要知琳儿傷在体內,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都無效用,來人必是用一种极特殊的獨門手法,打通她体內脈道,逼出陰寒,第一次未竟全功,所以,她時暈時醒,天下有這等功力之人,本就不多,有這等功力,而又可能到昆侖山來的,更是絕少,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童淑貞已听霞琳告訴她祁連山中之事,听完話,立時明白,沖口說道:“師伯所指,可是那替我師父療治蛇毒的朱若蘭嗎?”
  澄因道:“不錯,除她之外,我再也想不起第二個人,能醫得琳儿傷勢?”
  童淑貞略二沉吟,道:“我記得她在饒州替我師父療治蛇毒時,也是陡然就到了師父的房間中,當時我還未曾入睡,瞥眼見師父榻邊人影晃動,立時由臥榻躍起,那知腳還未站實在,已被人點中了穴,一直到現在,我還想不出她用的什么手法,真個是快速無比,剛才那點我穴道的人,身法亦是快极,我聞警轉身,已自不及,說起來實夠慚愧,人家點了我的穴道,我卻連人家面貌也未看清楚。”說完,粉臉上微現羞紅,垂下了頭。
  澄因大師勸道:“他隱在門后,突然出手,你自然無法防備,不過動手點你穴道的人是否就是朱若蘭,還有可疑之處?如果真的是她,盡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們見面,為什么要隱現無常的駭人?再說琳儿的病勢第一次好轉,是在五六天前,今天又突然好了許多,當中相距有數日之久,如果是朱若蘭,她會在什么地方藏身呢?你師伯、師父、師叔,連老衲算進去,得領一份救助之情,琳儿和她更是投緣,無論從那里想,她都無隱身必要?”
  童淑貞哼了一聲,連啟兩次櫻唇,卻未說出話來,她心里本想說,不管多寬大胸襟的女人,都免不了一個妒字,別的事她都可以讓人一步,但要涉及情愛二字,決不肯讓人,朱若蘭如果真對楊夢寰生了情愫,親妹妹她也是不肯退避,何況她和琳師妹不過是數面之交……但她几次話到嘴邊,都羞于出口。
  澄因大師看重淑貞欲言又止,自是不便追問,淡淡一笑,繼續說道:“不管來人是誰,我想他還會重來,咱們隱在暗處等他。”
  童淑貞仰起臉儿想一下,道:“這法子不錯,我就藏在琳師妹的房間里,一則可看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二則可相机保護。”
  澄因點點頭,道:“你留在房中的辦法很好,但切記不要莽撞出手,先設法傳出警訊,我好赶來接應你。”
  當下兩人計議停當,由澄因在室外附近巡視,如果發現了來人行蹤,立時通知唐中的童淑貞,如果來人潛入了霞琳病室,而澄困尚未發現,由童淑貞用讀號通知老和尚赶來接應,約定之后,澄因立即退出了霞琳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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