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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神秘嫖客


  黑衣老大怒道:“還不快走……”
  楊晉胸有成竹,也不攔阻。
  黑衣老四道:“小弟去約請几位高手再來。”
  一轉身,飛躍向廳外。
  但見人影一閃,一個捕快,擋在了大廳門口,右手一揮,道:“回去。”
  一股掌力緊逼過來。
  黑衣老四向外沖奔之勢,去勢很快,一下子無法收住腳步,只好一揚左掌,硬接掌力。
  黑衣老四只覺一陣气血上翻,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退回去。
  出手的,正是扮作捕快的江湖浪子歐陽俊。
  楊晉道:“諸位走不了啦,我楊晉一向敬重江湖朋友,才這般苦苦相讓,諸位再不知足那是太過分了。”
  他歷練丰富,遲遲不肯對那四個黑衣人施下毒手,又故示大方,用心是作給王召和歐陽俊瞧,我楊晉對待江湖朋友,是不是很夠意思。
  歐陽俊輕輕咳了一聲,道:“四位听到了嗎?咱們總捕頭已經給足了四位的面子,四位再不放下兵刃,那是自討苦吃了。”
  口中說話,人卻緩步行入廳中。
  墨龍王召手中刀勢忽然一緊,一口气劈出七刀,逼的那黑衣老二向廳門口處退去。
  歐陽俊一抬手,輕輕松松地點中了那黑衣老二的穴道。
  但聞蓬然一聲,那黑衣老二連人帶刀,倒在地上。
  楊晉寬面短刀一擺,道:“老大,咱們試試吧!”
  尺刀并進,展開快攻。
  楊晉雖然占了上風,但那黑衣老大的長刀,封守的极是緊密一時間想胜對方亦非易事。
  但另外三個黑衣人,卻在王召,歐陽俊全力施展之下,不過十几個照面,全部被點中了穴道。
  王胜、張晃,取過鐵銬,鎖了三人,也取下了三人的面具。
  黑衣老大目睹隨來三人,盡已遭擒,心中一慌,刀法顯出破綻。
  楊晉是何等老練的人物,顯出破綻,刀尺并入。
  黑衣老大看刀光一閃,寬面刀,己到了握刀的右小臂前,不禁一惊,急急一沉右腕。
  但他忽略了楊晉手中的量天尺,斜里一敲,擊在了黑衣老大的手背之上。
  黑衣老大右手一松,長刀跌落在實地之上。
  楊晉疾上一步,右腳踏在長刀上,右手寬面刀,逼在黑衣老大的頸項之上,冷言說道:“朋友,承讓了。”
  頸上刀鋒一轉,輕輕向上挑,撥開了黑衣老大臉上的面具一角。
  黑衣老大冷哼一聲,道:“楊晉,你殺了我。”
  楊晉淡聲一笑道:“朋友,你只是想掂掂我的份量,是否夠應天府總捕頭的分量,現在你證明了。”
  黑衣老大道:“咱們看走眼了,是嗎?”
  楊晉道:“閣下要公事公辦呢?還是要咱們自行了斷了?”
  黑衣老大道:“公辦如何?私了如何?”
  楊晉道:“如是公事公辦,在下就把諸位送斷落案,諸位該判個什么罪名,和我楊某無關,如是要私了,諸位請取下面具,由我楊某人,備上一桌酒席,請出洪老丈,面對面,把事情說個清楚。”
  黑衣老大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在下也作不了主,得和几位兄弟商量一下。”
  目光一掠另外三個黑衣人道:“三位兄弟意下如何?”
  三個黑衣人齊聲說道:“大哥作主。”
  黑衣老大道:“如若咱們私了,楊總捕頭,大約還有別的條件吧!”
  楊晉淡淡一笑,道:“談不上什么條件,不過,要諸位和在下合作,希望能据實回答在下几件事。”
  重重咳了一聲,道:“張晃,取下這位朋友的面具。”
  張晃應了一聲,大步行了過來,伸手取下黑衣老大臉上的面具。
  這人約三十六八的年歲,紫腔臉,豹頭環目,樣子十分威武。
  楊晉打量了那人一眼,竟不相識,立時吩咐擺上酒席,請出洪者丈來,給這些朋友接風。
  張晃應了一聲,欠身而退。
  楊晉口中雖說的客气,但仍點了四個黑衣人身上兩處穴道。
  廳中間擺了一桌酒席,圍坐著六個人。
  楊晉端起酒杯,敬了五位一杯酒,嚴肅的說道:“洪兄,我楊晉已經盡到了我最大的心意,五位如是仍然不肯和我楊某人合作,那就叫我楊某人寒心了。”
  洪七望了四個黑衣人正眼,冷哼一聲,道:“你們者遠的跑來此地,就是給我出丑來的么。”
  那位黑衣老大垂下頭去,道:“你老人家見諒,楊總捕頭,武功高強,出了我們的意料之外。”
  洪七冷冷一聲,道:“誰要你們來的?”
  黑衣老大道:“是大師伯。”
  洪七搖搖頭,歎了口气,目光轉到楊晉的身上,道:“楊兄,你們要我們怎么合作?”
  楊晉道:“在下對洪兄尋求本門失物一事,并無過問之意,我重視的是王府血案,希望洪兄能盡吐所知。”
  洪七皺皺眉,道:“楊總捕頭要問什么?”
  楊晉道:“這四位都是你洪兄的門下,也用不著避諱他們了。”
  洪七道:“楊總捕頭請說,在下洗耳恭听?”
  楊晉道:“在下听到一件很實在的消息,七王爺的寵妃,在未遭殺害之前,去過一次鼓樓,不知是否去探望洪老大。”
  話說的很婉轉,但神情卻很嚴肅,兩道冷厲的目光,凝注在洪七的臉上。
  此言一出,不但洪七的臉色微變,就是四個黑衣人也都大感愕然。
  他們心中明白,別說他們還算不上江湖上的大門大派,就算是正大門派,但如被牽上了王府的凶殺大案,也是無法逃避滅門大禍。
  四個黑衣人,八雙眼睛,也都投注在洪七的臉上。
  洪七長長吁一口气,道:“楊兄得到的消息不錯,蘭妃确是去過鼓樓一趟。”
  楊晉心頭大大地一震,暗道:“岳秀這人,确然不可輕視,金陵城中,多少耳目靈敏的老江湖,都無法查出此事,卻被他找出了這條線索。”
  楊晉表面上,盡量保持著平靜,緩緩說道:“王妃輕車簡從,悄然上鼓樓!”
  “可是探望你洪老丈嗎?”
  洪七道:“不是探望老朽——”
  楊晉接道:“鼓樓之上,只有你洪老丈一人,如若不是探望你洪老丈,那又是探望何人呢?”
  洪七臉色很難看,沉吟了良久,道:“她去會——會一個——一個……”
  楊晉淡淡一笑,接道:“洪兄蘭妃已亡數日,尸骨早寒,洪兄,如是還不肯明言內情,我楊某人想幫忙是幫不上了。”
  洪七道:“她去會一個人,——”
  他似有難言之隱,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楊晉雙目神光暴射,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和蘭妃有何關系?”
  洪七歎口气,道:“那人是湘西譚家寨的二公子……”
  楊晉道:“譚云,譚二公子。”
  洪七道:“正是譚二公子。”
  楊晉哈哈笑了一聲,道:“老丈和那譚云相識很久了?”
  洪七道:“老朽受過譚家寨譚老寨主救命之恩,和譚云相識于五年之前。”
  楊晉冷肅的說道:“所以,洪兄,幫他掩飾,需知王妃被殺一事,譚家寨縱然在江湖聲威顯赫,也一樣難和大隊官軍抗拒,難逃過滅門大禍。”
  洪七道:“譚云在鼓摟和蘭妃會晤一面,但卻未必是殺死蘭妃的凶手。”
  楊晉道:“譚云和蘭妃會晤一面之后,蘭妃就被殺害,這是一樁何等重大的事,你洪兄是否可以擔待呢?”
  洪七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這個……”
  “目下的情勢,洪兄只有和在下合作了。”
  洪七道:“如何一個合作之法?”
  楊晉道:“洪兄听到他們談些什么?希望能告訴在下?”
  洪七搖搖頭,道:“如總捕頭要在下說實話,在下可以据實奉告。”
  楊晉道:“楊某洗耳恭听。”
  洪七道:“譚家二公子和蘭妃的交往詳情,在下并不知曉一一”
  楊晉接道:“他們談些什么?”
  洪七道:“老朽避開了,他們談些什么?老朽沒有听到!”
  楊晉皺皺眉頭,道:“洪兄,這就很麻煩……”
  洪七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楊兄,老朽不希望這件事,牽入本門之中,這一點,還望楊大人高抬貴手。”
  楊晉道:“到此刻為止,在下還不知道老丈和四位兄弟,是哪一門派。”
  洪七道:“敝門在江湖上聲名不著,知曉的人不多,說出來,只怕你楊大人也是不會知曉。”
  楊晉道:“對江湖門派,雖所知有限,但應天府捕快中,不乏對江湖形勢了然的人,洪兄只管請說。”
  洪七歎口气,道:“大洪門。”
  楊晉道:“大洪門——”
  洪七道:“不錯,小小門戶,江湖上無人知曉。”
  楊晉道:“洪兄真實姓名呢?”
  洪七道:“老朽并未改姓,洪七也不算假名子,只要是識得老夫的人,一提洪七,他們都知道是我。”
  楊晉嗯了一聲道:“如若那一天,洪兄一口气能說出詳情,咱們可以省去了不少的誤會,如今,如今……”
  洪七苦笑一下道:“你楊總捕不用為難,老朽既然說出了這件事,那就心中早有准備,不想再离開應天府了,你如信得過我,老朽愿助你辦這件案子,不過把我下入獄中……”
  楊晉接道:“洪兄,如果我們去找譚家寨的二公子譚云,你洪兄敢不敢挺身作證。”
  洪七道:“敢!不過……”
  楊晉道:“不過什么?”
  洪七道:“我只是能證明有這件事情,他們談些什么話,老朽沒有听到,不能隨口謅,強作偽證,不能證明那譚二公于是殺人凶手。”
  楊晉道:“洪兄連一句都沒有听到嗎?”
  供七道:“老朽是有意避開,給他們單獨談話的机會。”
  楊晉道:“行……洪兄實話實說就是。”
  洪七道:“老朽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拖累到大洪門,我身為門中長老,不能替他們擋災消害,再牽累他們跟我受苦,那就死難瞑目了。”
  楊晉道:“這件事,我仔細想想——”
  楊晉又道:“不過洪兄只要說的是實話,楊某人保證不牽涉到大洪門中人。”
  洪七道:“老朽這里先謝過了。”
  楊晉道:“不敢當,咱們吃酒。”
  酒飯之間,楊晉未提王府血案的事,吃完飯,才吩咐張晃道:“陪洪老丈下去休息,要他們好好招待。”
  話說的很客气,但洪七心中明白,那是把他軟囚在此,輕輕歎口气,欲言又止。
  送走了洪七,楊晉把目光轉到四個黑衣人的身上,道:“四位對此事,有何高見?”
  黑衣者大道:“咱們很慚愧。”
  楊晉道:“看在洪老丈的份上,諸位殺傷王副總捕頭的事,我不追究,不過,我想屈駕四位一下,留上一些時日,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黑衣老大臉色一變,道:“把我們也囚起來——”
  楊晉接道:“話不是這么一說?那就大難听了,四位所做所為,如是要公事公辦起來,怕都是處斬的罪名。”
  黑衣者大一皺眉,道:“留我們在此,不知是否有個時限?”
  楊晉道:“難說啊,不過,我想頂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楊晉一招手,兩個捕快應聲而至,道:“四位請跟我們來吧?”
  四個黑衣人未再多問,跟在兩個捕快身后向外行去。
  送走了四個黑衣人,楊晉抱拳對王召和歐陽俊一禮,道:“多虧兩位出手相助,在下是感激不盡。”
  歐陽俊、王召微微一笑,道:“言重了,楊兄。”
  緩步行來在楊晉對面坐下,接道:“其實不用我們出手,你楊兄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們四個人,但這樣一來也好,給他們個莫測高深。”
  楊晉輕輕歎一口气,道:“兩位兄弟,幫兄弟拿個主意如何?”
  王召道:“什么事啊?”
  楊晉道:“關于湘西譚家寨二公子的事?”
  王召,歐陽俊原本臉上帶著笑容,突然間臉色寒了下來。
  三個人相對沉吟了良久,歐陽俊才緩緩說道:“楊兄的意思,可是要我們插手此事嗎?”
  楊晉道:“湘西譚家寨在江湖的聲譽很隆,兩位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能參与此事,兄弟只想請教兩位一些高見。”
  歐陽俊道:“譚二公子為人雖然有些高傲,但他一向還能守份,我想他不致于是殺人的凶手,這中間或有內情。”
  楊晉道:“譚云的為人如何,兄弟知曉不多,但就目下情形而言,他是嫌疑最大的一個,這是條很重要的線索。”
  王召道:“楊兄說的是,如若無法從洪七的口中問出內情,只有找譚云當面解說了。”
  楊晉道:“如何去找那譚云,兄弟很感為難,還請兩位指點指點。”
  王召笑一笑,接道:“楊兄如是以總捕頭的身份,和我們談論此事,我們就不便多話了,關于譚云的事,我們無法幫忙,實在說,譚家寨的事,我們也幫不上忙,譚家寨已有數十年的基業在江湖上一向很受敬重,也許譚老寨主,會珍惜他的基業,交出譚云,不過這件事,我們無法插手,如何之處,你楊兄自己辦吧!在下這就告辭。”
  歐陽俊笑一笑,道:“楊大人,王兄說的不錯,我們已無能為力。”
  楊晉想了想,道:“好吧,兩位同屬江湖中人,自是不愿開罪像譚家寨這等門戶,交情歸交情,我楊某人也不便太過勉強兩位,如是有事盡管請便。”
  歐陽俊低聲說道:“楊兄,兄弟可以离開金陵了嗎?”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這么辦吧!兩位再多留一天,明天一天,兩位后天一早就可以動身了。”
  歐陽俊沉吟了一陣,道:“好吧!”
  站起身子和王召聯袂而去。
  目睹了二人去遠之后,楊晉坐在大廳呆呆出神。
  他想唯一的辦法,就是調動官兵,因官府的壓力,迫使譚家寨交出譚云。
  不論譚家寨會不會交人出來,后果都很明顯。
  譚家寨決不甘受這個屈辱,那必然會放手報复,自己將是首當其沖的人。
  楊晉迷惘了,不知道如何處置此事。
  細細想一想金陵高手,無一人敢和譚家寨正面為敵。
  突然間,腦際間靈光一閃,使得楊晉想起了岳秀。
  那位年輕孤傲不群的少年,給人一种莫測高深的感覺,但他似乎是充滿著俠腸,他胸怀磊落,一腔正气,更難得的是他渾身是膽,這件事需得找他研商,請他助拳。
  心中念轉,吩咐當值捕快,妥善照顧洪七和四個黑衣大漢,匆匆赶回府中。
  他明白岳秀的為人,決不會到衙門里來見他。
  一路上,楊晉自己想想也覺著好笑得很,自己在衙門里當了二十多年捕頭,見過了無數大風大浪,如今竟要向一個初出茅蘆的年輕人去領教!
  不管心中怎么不是味道,但這是目前唯一能幫助他的人。
  赶回家中,只見大廳中高燃著兩只火燭。舖著黃色椅墊的太師椅上,早坐了兩位客人。
  一位是丐幫的駱天峰,還有一位正是楊晉急于要見的岳秀。
  岳秀坐在右首一張太師椅上,神態瀟洒,目睹楊晉行了進來,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駱天峰卻急急迎了上去,道:“楊大人,那位洪老七和他几個屬下……”
  目睹駱天峰焦急之狀,楊晉立時接說道:“五個人,都很好。”
  駱天峰長長吁一口气,道:“他們沒有受傷吧!”
  楊晉道:“一點小傷,不會礙事。”
  駱天峰歎口气,道:“楊大人,叫化子冒昧得很,一口气問了你這樣多事,事實上,叫化子也是受命辦事。”
  楊晉道:“大洪門和丐幫可有什么淵源?”
  駱天峰:“彼此正式間,沒有什么淵源,不過,叫化子是奉命行事,詳細情形,我也不太了解。”
  楊晉道:“駱兄,你對我楊某人幫忙很多,如若貴幫要在下辦些什么事,但請吩咐,我楊某人能夠辦得到的,決不推辭。”
  駱天峰道:“兄弟先求楊大人一件事,別傷害大洪門中人,至少丐幫對你楊大人有個交代,三兩天我會有消息來,兄弟告辭了?”
  楊晉道:“駱兄好走!恕我不送了。”
  駱天峰道:“不敢有勞。”
  轉身匆匆而去。
  目睹駱天峰去遠,楊晉才回頭望著岳秀道:“老弟,你來的正好,我有急事請教!”
  岳秀笑一笑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線索。”
  楊晉道:“正是有了一些線索,才叫在下為難得很!”
  岳秀道:“什么線索?”
  楊晉道:“那洪七已然供認,數日之前,和蘭妃約晤鼓樓的人,就是譚家寨譚二公子譚云。”
  岳秀神情很平靜,沉吟了一陣,道:“楊大人,數日前約晤蘭妃的譚云,未必就是凶手啊!”
  對這位高深莫測,武功智計兩皆超人的年輕人,楊晉早已敬服,緩緩說道:“岳老弟,就算那譚云不是凶手,但就目前咱們所得的線索中,那譚云該是嫌疑最重的一個了。”
  岳秀轉了話題道:“适才,在下在七王爺的府中,會到了令媛……”
  楊晉臉色一整,道:“她怎么樣?”
  岳秀道:“她很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令媛的精明能干,也實是令人佩服,她居然能在一兩天的工夫,混到了夫人身側……”
  楊晉又是惊异,又是感歎的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岳秀笑一笑,道:“而且,她听到了王府內宅中一些傳聞,說是蘭妃出身江湖。”
  楊晉道:“出身江湖,這太籠統了,岳老弟對此有何高見?”
  岳秀道:“在堂堂王府中人的眼中看法里,只要不是官宦大家中人,不是出身貧賤,就是出身江湖,所以,這說法,不能作准。”
  岳秀接著道:“蘭妃的出身及其他情況,只有問譚云了,他該是最清楚的,可能比七王爺更明白。”
  楊晉點點頭,道:“老弟說的是,不過譚家寨不是一般所在,我這個總捕頭的帳,他未必肯買?”
  岳秀道:“湘西距此,不遠不近,往返時間,只怕要得一些工夫。”
  楊晉道:“時間,還很充裕,來往一趟湘西快馬加鞭,半個月應該夠了,如若我再想法子安排一下,要途中官府分段換馬,可能會更快一些。”
  岳秀道:“大人,我陪你去一趟。”
  楊晉心中大喜,口里卻說道:“這個怎能勞動你岳老弟呢?”
  岳秀道:“不要緊,我久聞譚家寨之名,也想去見識一下。”
  楊晉道:“好,老弟如此說,咱們就走一趟吧!”
  岳秀道:“我扮你的從人,最好是應天府的捕快身份。”
  楊晉道:“這個,叫在下如何敢當呢?”
  岳秀笑一笑,道:“這樣行起事來才方便。”
  楊晉一抱拳道:“這太委屈你了,但不知咱們几時動身?”
  岳秀道:“自然是愈快愈好,如若來得及,天一亮咱們就上路。”
  楊晉道:“我這就吩咐他們赶備有用之物,交代一下他們,天亮時分咱們在哪里見面?”
  岳秀道:“出北門渡河西下,我在城門口等你。”
  轉身向外行去。
  楊晉突然輕輕咳了一聲,道:“岳老弟,你看這件事,要不要通知小女一聲?”
  岳秀搖搖頭,道:“我瞧是不用了,一則是王府中警備森嚴,進去一次,十分不易,二則是令媛,應付有術。”
  楊晉道:“好吧!你也該回去告訴你舅父一聲。”
  岳秀未再答話,轉身而去。
  楊晉立時又動身,赶回到衙門捕房,交代了張晃、王胜一些事,又赶回家中。
  第二天,天一亮,楊晉赶到北城門下,岳秀穿了一襲青衫在那里等候。
  他是經過了一番易容,膚色黑了很多,一眼瞧去,完全變了個人。
  但他一對又黑又亮的眼睛,卻使人一望而知。
  另一個副總捕頭張晃帶著兩個捕快,牽著兩匹馬。
  兩匹馬都很高大神駿,踏橙上,都挂著一個大包袱。
  楊晉接過馬,道:“你們回去吧!”
  兩個捕快,轉身先回,張晃卻低聲說道:“每一個包袱里,放了一百兩碎銀子,和一兩重的金葉子二十片。兩套捕快衣服,還有一張辦好的公文。”
  楊晉道:“你費心啦,記著看好大洪門中人,不要讓他們逃了。”
  張晃道:“總捕頭放心,我已經把匣署手集中起來,而且已令他們分開關起,五個人,分了五個地方。”楊晉道:“很好,少了商量的人,他們少了很多的机會勇气。”
  舉步行到了岳秀的身側,道:“老弟上馬吧!”
  岳秀微微一笑:道:“這匹馬鞍足鐙鮮明,應該是你總捕頭騎的。”
  取過另一副馬僵,縱身而起,跨上馬鞍。
  楊晉也飛身躍上馬背,回身對張晃一揮手,快馬如飛,和岳秀并騎而去。
  這一天,兩人縱騎赶路,直到日落西山,兩匹長程健馬已經体能難支,才找了一個客棧住下。
  兩人吃點東西,休息了兩個更次,健馬体力稍复,立時動身赶路。
  兩個人都穿著便裝,但岳秀卻試穿了一套捕快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兩個人日夜兼程,赶奔湘西,一路上四易健馬。
  這日中午時分,赶到了湘西譚家寨。
  這是一座矗立在淺山坡下的廣大庄院。
  十几棵高大的白楊、古松聳立在講理院外面。
  楊晉打量了那廣大的講理院一眼,只見四周林木環繞,環境极是清幽。
  這馳名武林的譚家寨,表面上看去,除了有一种古朴气勢之外,并不見任何森嚴的防衛。
  楊晉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拴好健馬,取下包袱,當先而行。
  一個高大的門樓,兩扇大開的朱門,一塊橫匾,寫著譚家寨三個大字。
  楊晉行到大門外,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人在嗎?”
  一個五十左右的門房,由后門轉了出來,打量了楊晉和岳秀一眼,道:“兩位是……”
  楊晉道:“在下金陵楊晉,特來拜會譚二公子,勞你駕給我通報一聲。”
  門房沉吟了一下,道:“楊爺,你可有拜帖?”
  楊晉擔心的就是譚云不在,如是遇譚老寨主,就有難以啟口的感覺,听這門房之言,似是譚云在家,不禁一喜,立時取出拜帖,笑道:“拜帖在此,有勞費神。”
  譚家寨不愧是武林的大門戶,那門房接過拜帖瞄了一眼,欠身說道:“兩位請入客室待茶,小的這就給楊爺通報。”
  大門后,有一座小巧客室,兩個人剛落座,立時有一個青衣童子,奉上香茗。
  不大工夫,那門唐已去而复返,笑對兩人說道:“二公子在右院花廳候駕,小的給兩位帶路。”
  楊晉未料到這么順利的能見到譚云,心中甚是歡愉,低聲說道:“譚二公子喜愛排場,想必仆從如云,駿馬華衣,但這譚家寨看來倒是古朴的很。”
  岳秀道:“哦。”
  一路行去,但見庭院綿連,花木扶疏,整個的建筑,有著一种幽靜美。
  轉入一座小圓門,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百花競艷,芳香扑鼻,荷池中一座花廳上,坐著一位身穿青綢子長衫的英俊少年。
  門房帶兩人步過九曲橋,進入花廳。
  那門房欠欠身,道:“二少爺,這兩位就是金陵來客。”
  譚二公子一揮手,道:“你去吧!我會接待貴賓。”
  門房又欠欠身,退了出去。
  譚二公子目睹那門房出了花園,才回頭望著楊晉,道:“楊總捕頭,遠來湘西,找我譚云,不知有何見教!”
  楊晉道:“二公子快人快語,我楊某人,也不轉彎子了,金陵城發生了一件大血案……”
  譚云冷冷接道:“笑話,發生了大血案,和我譚某何關,我一不吃公糧,二不拿皇俸,用不著管這些閒事吧?”
  楊晉道:“譚世兄說的是,只是這件血案,和你二公子有關,如是全不相及,在下也不會日夜兼程,赶來湘西了。”
  譚云怔了一怔,道:“和我有關?”
  楊晉道:“不錯。”
  譚云道:“血案發生在何處?死的又是何人?”
  楊晉道:“發生在七王爺的府中,死的是王爺寵愛的蘭妃。”
  譚云臉色大變,道:“凶手是什么人?”
  楊晉道:“在下正在訪查,特請世兄相助。”
  譚云激忿未消,神情冷肅,緩緩說道:“不論那人是誰?在下都愿助你一臂……”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世兄,目下凶手,雖然未查出,不過,在下打听點和世兄有關的事。”
  譚云一皺眉頭,道:“和我有關?”
  楊晉道:“不錯,世兄半月之前,還在金陵吧?”
  譚云點點頭,道:“不錯,你可是怀疑我是凶手?”
  楊晉道:“不敢,不敢,但二公子曾和那位蘭妃見過一面,大概不會錯了。”
  譚云怔了一怔,道:“你……”
  楊晉接道:“二公子大名鼎鼎,到了金陵,兄弟豈有不知之理。”
  譚云道:“多口的老匹夫……”
  楊晉道:“譚世兄可是在罵那洪七嗎?”
  譚云道:“除他之外,還會有什么人告訴你?”
  岳秀突然插口說道:“除了大洪門的洪七之外,那日蘭妃乘車而往,見的人自然不少。”
  譚云目光突然轉到岳秀的身上,道:“你是什么人?”
  楊晉接道:“應天府中第一客座捕快。”
  他說的十分技巧,說的真真實實,但听起來,卻使人很易誤會。
  譚云道:“一個小小捕快,有什么身份,在我跟前說話,給我退出廳外。”
  岳秀道:“好吧!在下退出廳外。”
  一面向外花廳退,一面接道:“總捕頭和他談談吧!”
  楊晉看著岳秀退出了廳外,才緩緩說道:“二公子,他說的都是實話,二公子和蘭妃約晤往鼓樓會面一事,就是查出來的。”
  譚云道:“洪七老匹夫答應過我死都不說,想不到……”
  楊晉道:“在下想知道蘭妃的出身,她已不幸死亡,她的底細,恐只有你二公子知曉了?”
  譚云道:“七王爺把她娶入府中,自然知曉她的出身,你根本用不著跑到湘西來找我問她身世。”
  楊晉淡淡一笑,道:“譚世兄,七王爺是何等身份,如是可以隨便和他交談,在下自然不用多問你譚二公子了,不過,就算不問你這件事,在下也會到湘西一行。”
  譚云冷冷說道:“為什么?”
  楊晉道:“二公子別忘了蘭妃死去之前,你是和他唯一見過面的外人,單是這一點,你就有著洗刷不清的嫌疑。”
  譚云冷笑一聲,道:“楊總捕頭,有一句俗話說,拿賊要贓,你們公門中人,作威作福慣了,動不動就要栽贓人,那對一般的小民,也許可以,但你想威脅我譚某人,那是白日作夢了。”
  楊晉冷冷說道:“譚二公子,你錯了……”
  譚云怒道:“我哪里錯了?”
  楊晉道:“在下不是威脅,如是你譚二公子不肯合作,說不得,在下只好去找譚老寨主了。”
  譚云道:“找我爹作甚?”
  楊晉道:“行有行規,門有門道,在下如若要動你譚二公子,必然會先行奉告譚老寨主。”
  對父親,譚云大約是有很大的畏態,口气一變,道:“那蘭妃出身風塵,……”
  楊晉接道:“她是哪一道上的?”
  譚云道:“賣唱的。”
  楊晉點點頭,道:“譚世兄,可否說清楚一些,她何處賣唱,怎的和你譚世兄相識,又如何嫁給了七王爺。”
  譚云一皺眉頭,道:“她在長沙府玉樓春賣唱,和在下認識于五年前,三年前被七王爺量珠聘去,一入侯門深似海,在下很少再見她了?”
  楊晉低聲說道:“譚世兄,病不忌醫,蘭妃被七王爺聘去之后,你們見過几面。”
  譚云道:“兩次,一次是她身主侯門三月,在下進入府中質問內情,一次就是在半月之前,那洪七瞧到的。”
  楊晉道:“譚世兄,你和蘭妃之間,可是……”
  譚云道:“大丈夫敢作敢當,阿蘭賣唱長沙府時,即和我已有肌膚之親,但自她入了王府之后,我們雖然有兩次見面,但卻清清白白。”
  楊晉道:“二公子的話,咱們自然是十分相信,不過……”
  譚云冷冷接道:“姓楊的,你不要得寸進尺,長話短說,我已把阿蘭的出身告訴了你。……”
  楊晉笑一笑,接道:“二公子,在下還想請教一件事,希望你二公子能夠据實回答。”
  譚云沉吟了一陣,道:“好!你問吧。”
  楊晉道:“阿蘭既然嫁了七王爺,二公子為什么還要去找她?”
  譚云道:“這是在下的私事,用不著告訴你楊總捕頭吧!”
  楊晉道:“二公子,你已說出了和蘭妃的結識經過,如今蘭妃已死,二公子似乎也用不著再保留隱秘。”
  譚云沉吟了一陣,道:“阿蘭雖然嫁了七王爺,但她對我仍有舊情,故而約我見了兩面。”
  楊晉笑一笑道:“譚世兄,這么簡單嗎?”
  譚云道:“不是這么簡單,還有什么內情嗎?”
  楊晉道:“二公子,在下不希望和譚家寨沖突,但王府的案子,非破不可,這一點,關系到我楊某人的身家性命,我楊某勢必全力以赴不可……”
  譚云道:“你准備怎么辦?”
  楊晉道:“這些話在下本不愿說,但二公子既然問了,在下只好据實奉告了。”
  譚云皺皺眉頭,“你說吧!看看能不能對我們譚家寨构成威脅。”
  楊晉道:“如是譚家寨真和應天府作上對,以譚家寨的威望,楊某人決無法找到武林人物幫忙,勢必要惊動官府不可……”
  譚云道:“你要調動官兵,對付我們譚家寨?”
  楊晉道:“二公子,楊晉承江湖上朋友們抬愛,薄有聲譽,如非万不得已,在下也不愿惊動官兵。”
  譚云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暗震動,忖道:“如是他真的調動上千軍馬,攻打譚家寨,不論能否擒住我們父子兄弟,但譚家寨這片基業,勢難保存了。”
  只听楊晉接道:“二公子,在下也不愿把事情鬧到這等地步,所以,只要二公子能夠真誠合作,在下就算破不了案,也將一肩承擔罪過。”。
  譚云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和蘭妃兩度會晤,但都未及于亂,我們談的都是些過往之事。”
  楊晉道:“蘭妃死狀奇慘,而且是先遭侮辱,后遭殺害。”
  譚云臉色一變,道:“好一個手段惡毒的凶徒……”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楊大人,別說阿蘭和我過去有一般情意,就是素不相識,但叫我知道了這件事也不能袖手坐視。不過,在下不希望這件事讓家父知道。”
  楊晉點點頭,道:“兄弟也是這樣看法,最好別惊動到老寨主。”
  譚云道:“楊大人請先回金陵,在下今夜不走,明天一定動身,如是路上迫不上,咱們在金陵見面,我決心助你老前輩一臂之力。”
  楊晉道:“二公子決定要插手這件事嗎?”
  譚云點點頭,道:“阿蘭死難瞑目,在下豈能坐視不理。”
  楊晉道:“二公子离開金陵時,還沒有听到蘭妃血案嗎?”
  譚云搖搖頭,道:“沒有,如是听到了,在下就不會离開金陵。”
  楊晉道:“二公子還沒有答應在下……”
  譚云揮揮手,接道:“一切事,等到了金陵后,咱們再從長計議,你先回去吧!”
  楊晉神色肅然他說道:“希望二公子能守信約,你不仁,我不義的事,做出來,大家難看。”
  譚云怒道:“譚二公子之言,几時說過不算?”
  楊晉道:“但愿如此,在下告別了。”
  譚云冷哼一聲:“恕不相送。”
  楊晉轉過身來,大步向外行。
  渡過九曲橋,离開花廳。
  岳秀急步行了過來,低聲道:“大人,咱們此刻何往?”
  楊晉道:“离開了這里再談。”
  一個青衣童子,急步而至,帶兩個人离開了譚家巨大的庄院。
  出了大門,行到拴馬之處,解了韁繩,楊晉才緩緩說道:“譚云答應到金陵,插手此事。”
  岳秀道:“大人對那譚云的看法如何?”
  楊晉詳細的說明了和譚云會談的經過,接道:“照我的看法,譚云不像凶手,但他和蘭妃之間,必有一种隱秘。”
  岳秀道:“咱們總算找出了蘭妃的出身,對此案大有幫助,也算不虛此行了。”
  楊晉道:“老弟,你說譚云不會和蘭妃的血案有關?”
  岳秀道:“楊大人的看法不錯,譚云不像凶手,但他也未盡吐所知,看來血案的線索還得在王府中找……”
  楊晉道:“王府中找?”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人,令媛如若有第二步消息傳了來,那消息定然會十分重要不過,當你初听到時,也許只是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楊晉道:“我明白……”
  輕輕咳了一聲,道:“岳老弟,如若譚云确然不是凶手,我覺得這件血案很難有破去的机會。”
  兩入一面談話,一面赶路,天气近午,到了一個縣城之中。
  岳秀道:“大人,你身上的文書,可以使這縣衙中的捕快幫忙嗎?”
  楊晉道:“別說是一個縣衙,就是堂堂的巡撫府,對應天府的公文,也要有几分敬重,老弟有什么吩咐?”
  岳秀微微一笑道:“你去找到這縣城中,要他們派個人到長沙府去,把蘭妃的身世調查清楚,送往應天府……”
  楊晉接道:“對啊,若你老弟不說,我竟然想不起來,我這就去衙門一趟。”
  岳秀找了一處飯館子坐著等候。
  大約過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楊晉就匆匆行了回來,笑道:“遇上了縣衙里總班頭,很快辦妥了收文手續,他們答應我一個月內給我辦好,送到應天府去。”
  岳秀道:“咱們回去吧!”
  兩人匆匆吃了一點東西,快馬兼程,又赶回金陵城中。
  這一去一回,耗去了差不多有十八天之久。
  故城依舊,景物未變,表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樣。
  楊晉剛入家門,還未來及落座,門房已帶著丐幫中金陵分舵的駱舵主,行了進來。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駱兄,人說貴幫耳目靈敏,果然是傳言不虛,我還未來得及洗把臉,你已經大駕臨門。”
  駱夭峰微微一笑,道:“大人先請漱洗。”
  楊晉道:“不用啦!你這樣急乎乎的找上門來,定然有著很重要的事了。”
  駱夭峰道:“不錯,在下的事情,如若是不太重要,也不會這樣急忙的找上門來了。”
  楊晉道:“駱兄請說吧!什么事?”
  駱天峰道:“楊大人离開了金陵十八天,金陵城表面上繁榮依舊,但骨子里,卻是發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楊晉怔了一怔,道:“什么大事?”
  駱天峰道:“金陵城出了一個神秘的金衣人,武功奇高,曾經夜入王府。”
  楊晉吃了一惊,想起了愛女玉燕,也在王府之中,忍不住說道:“他傷了人嗎?”
  駱天峰道:“听說傷了四個護院,不過沒有惊動到內宅,王爺不知道這件事,几個受傷的護院,似是也不愿把事情擴大,所以,就這樣把事情給壓了下去。”
  楊晉雖然听到說沒有惊動到內宅,但仍然不放心地問道:“王府可有女子受傷。”
  駱天峰道:“沒有听說。”
  楊晉哦了一聲,道:“那金衣人夜入王府之后,可還有別的舉動?”
  駱天峰道:“大人去后七日,那金衣人出現,一連七八夜晚,都在金陵城中行動,他穿著一身閃閃發光的金衣,很容易被發現,但這儿日,卻又突然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是不是离開了呢?”
  駱天峰道:“不知道是否已离開了金陵,已經四個夜晚未見他出來了!”
  這消息很意外,任他楊晉老謀深算,也無法算到這件事情。
  怔了半晌,楊晉才緩緩說道:“駱兄,丐幫和他動過手嗎?”
  駱天峰道:“沒有,一則他行蹤飄忽,莫可預測,我們能發現到他,已經煞費心机,不怕你楊兄笑話,在下安排四十八處暗樁,滿布金陵城中,才算監視到他的行蹤。”
  直未開口的岳秀,突然插口說道:“駱舵主,那人的落腳之處,貴幫可曾知曉?”
  駱天峰道:“很慚愧,在下沒有找出來他的落足處。”
  岳秀道:“駱舵主可曾派人找過嗎?”
  駱天峰道:“找過,可是,他似是有了准備,每次都在城內鬧區出現。”
  岳秀道:“哦!”
  駱天峰道:“還有一件,屬于本幫中事,不知楊大人是否有暇?”
  楊晉道:“駱兄請說。”
  駱天峰道:“本幫中總巡查,到了金陵,听到了王府中血案事,希望能見見你楊總捕頭。”
  楊晉道:“這個啊!不敢當,貴幫總巡查現在何處,我楊某人該去拜見他才是。”
  駱天峰微微一笑,道:“這就不敢當。明日午時兄弟在春秋樓請客,楊大人請賞光駕臨。”
  楊晉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但作東歸我。”
  駱天峰一抱拳道:“兄弟這里先謝了。”
  楊晉道:“貴幫這么看得起我楊某人,我是榮幸万分。”
  駱天峰一抱拳,道:“言重了,在下告辭。”
  轉身大步而去。
  送走了駱天峰,楊晉的目光,轉到岳秀的身上,道:“岳老弟,你的看法如何?”
  岳秀道:“如若駱天峰說的不錯,這人是有為而來,用心在扰亂咱們的耳目。”
  楊晉道:“這話怎么說?”
  岳秀道:“一個夜行人,大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就算是獨行特异之人,也不會故意穿著一身金衣,顯然,那是故意做的一套衣服,目的在引人注意。”
  楊晉道:“嗯!不錯,我在江湖這么久,還沒有听說穿著金衣的夜行人。”
  岳秀道:“丐幫中人見多識廣,明日大人見到丐幫中人時,和他打听一下,江湖上是否有穿著金衣的夜行人?如是沒有,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楊晉輕輕歎了一聲,道:“老弟,說一句不怕你見笑的話,我對你老弟早已經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先說說看,那金衣人的用心何在?”
  岳秀道:“武林中果然有那么一個金衣人,那就不去說它了,如是沒有這么一個人,這中間就得大費思量了。一個人,故意穿著一身金色的衣服,發亮生光,讓人一眼之間,就瞧得清清楚楚,那說他的用心是希望讓人發現……”
  楊晉道:“不錯。”
  岳秀道:“他出入王府,傷了几個門衛,用心在故意證明一件事……”
  楊晉道:“他要證明什么?”
  岳秀道:“他要咱們相信,他和王府血案有關。”
  楊晉道:“不錯,不錯。”
  岳秀道:“這是一种姿態,不過,他倒真也和王府血案有些關連。”
  楊晉道:“老弟,這我就不太明白了,怎么回事啊!”
  岳秀道:“如是他全然和王府中血案無關,他用不著代人冒險。”
  楊晉哦了一聲,道:“可惜啊!可惜,咱們如是能夠生擒了他,或可從他身上,追問出一些情況來。”
  岳秀沉吟了一陣,道:“那要看是一种什么情形下了,如是那人是別人花錢雇來的,似是用不著讓他知曉內情?”
  楊晉皺皺眉頭,道:“老弟,會這樣嗎?”
  岳秀道:“很難說,目下的情形變的十分詭异,對方似乎對咱作的舉動十分了解,以丐幫耳目之廣,竟未能發覺他的隱身之處,我怀疑一件事……”
  楊晉道:“什么事啊?”
  岳秀道:“咱們知道的這些消息中,有一部分可能是他故意安排好泄漏給咱們的。”
  楊晉道:“可能嗎?”
  岳秀凝目思索了一陣,道:“這是最坏的一种了,但卻有一半可能……”
  楊晉道:“我不明白,老弟,他這种做法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岳秀道:“好處說,他是賣弄,坏處說,他是在操縱全局。”
  楊晉皺了皺眉頭,道:“叫咱們陷入迷途。”
  岳秀道:“是!要咱們陷入迷途。”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么說來,這人十分可怕了。”
  岳秀道:“果真如此,整個的案子,要重新估計了。”
  楊晉道:“難道不是奸殺嗎?”
  岳秀道:“那可能只是掩人耳目……”
  這位江南名捕,听得大感興趣,道:“老弟,你說說看,這件案子的特殊之處何在?”
  岳秀道:“任何一件案子,必有原由。蘭妃出身風塵,算不得一株名花,縱然有几分姿色,也不過中上之姿,而且自嫁七王爺,更是深居簡出,侯門深似海,別人難得一見,就算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也不至身涉滅門的大險,只為了一親蘭妃芳澤。在下沒有見過蘭妃,不知她生的是天姿國色,大人試作比擬,蘭妃比那四鳳肪四個丫頭如何?”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四風比蘭妃,伯仲之間,但四鳳比蘭妃年輕很多。”
  岳秀道:“這就是了,什么人肯冒這大風險,去侵犯蘭妃呢?”
  楊晉道:“老弟的說法,很有道理,不過,他們既是志不在蘭妃,他的用心何在呢?”
  岳秀道:“這個,在下也無法知道它用心何在?不過,這件事決非偶然,而是出于預謀。”
  楊晉道:“嗯!有道理,老弟,你能夠猜出一點蛛絲馬跡么?”
  岳秀道:“很重大,輕者和武林大計有關,重者可能和國運有關。”
  楊晉呆了呆,道:“這個,這個……”
  岳秀笑笑,道:“目下正是太平盛世,雖然北有強敵,但他們還未成气候,他們要想興兵犯境,恐還在數十年后,倒是和武林有關的可能性大些。”
  楊晉道:“老弟,你這么一分析,這件案子算是無法破了。”
  岳秀豪壯一笑,道:“這件事表面平常,內容曲折的案子,十分引人入胜,老前輩乃一代名捕,自應當仁不讓,查它個水落石出才是?”
  楊晉道:“老弟,實在說,這件案子,我是越辦越沒有信心了,我跑了几十年江湖,別的沒有學到,只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頗有自知之明,我不明白一個武林高手,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岳秀道:“所以,這中間可疑之處很多,我們必得想法子先找出這件命案的真正原因?”
  楊晉點點頭,道:“老弟說的是,但咱們如何著手呢?事情愈來愈复雜,實叫人眼花繚亂。”
  岳秀道:“大人先請休息一下,譚云答應了,一定會赶到,在下也先告辭。”
  楊晉道:“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岳秀道:“在下回到客棧中去,好好的養息一日,再對此事,作一深入的思慮,看看應該如何著手。”
  楊晉道:“老弟,寒舍中還算寬闊,你可不可以留在這里休息。”
  岳秀道:“我看不用了,我住在客棧中很好,耳目也可以靈敏一些……”
  楊晉站起身子,道:“老弟一定要走嗎?”
  岳秀道:“我告辭了,大人太辛苦啦,應該好好的休息,咱們明天再見。”
  在楊晉的感覺之中,那岳秀對他,有如夜間明燈,這位年輕人有一股特异的气質,堅毅不拔,難測高深,和他在一起時,楊晉确然感覺到有些倦意。
  這一覺睡的十分甜暢,睡足了四五個時辰,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過后時分。
  楊夫人為了愛女擔憂,一個人躲在后面佛堂里念經拜佛,對楊晉的事,不再聞問。所以楊晉出入回府,都未見到過夫人。
  楊晉為了耳根清靜,也很少到佛堂去見夫人。
  匆匆洗過臉,楊晉忽然想起和駱天峰的約會,立刻動身,赶往春秋樓。
  果然,駱天峰早已鵠候甚久。
  見楊晉匆匆奔來,勉強笑一笑,道:“楊兄,敝幫總巡查,候駕很久了。”
  楊晉道:“慚愧,慚愧。”
  駱天峰帶路把楊晉領入了二樓一間雅室中,只見年過半百,臉色紅潤,留著花白長髯,一頭亂發,身著灰色大褂,打著補綻的老者,端坐在一張木椅上。
  此人相貌威武,長眉風眼,神情十分嚴肅。
  楊晉一抱拳,道:“楊某晚來了一步,有勞大駕久候。”
  灰衣老者緩緩站起身子,道:“楊總捕頭事忙,晚一步不要緊,請坐吧!”
  目光轉到駱天峰的身上,接道:“駱舵主,要他們上菜吧!”
  駱天峰對這位灰衣老丐,似是格外敬畏,一欠身,輕步行出室外。
  由于這灰衣老丐的過分嚴肅,頓使室中肅靜下來。
  楊晉本是很會說話的人,但此刻,卻想不出什么話說。
  片刻后,酒菜送上,駱天峰才替楊晉引見,道:“這就是敝幫王總巡查。”
  楊晉道:“久仰,久仰。”
  灰衣老丐道:“王重九,江湖都叫我鐵面丐。”
  楊晉笑一笑,道:“王總巡查往年到金陵來嗎?”
  王重九道:“不多,兩年左右來一次,敝幫分舵大多,事務繁忙,駱舵主是本幫后起之秀,金陵分舵中事務不多。”
  楊晉道:“今日能得一晤王兄,楊某是三生有幸。”
  王重九道:“客气,客气,老叫化不尚客套,听說金陵出了一樁血案事關王府?”
  楊晉道:“不錯,七王爺一位寵妃被殺,兄弟也被這樁血案,攪暈了頭,匆匆到湘西一行,昨宵歸來,今日一覺睡過了頭,致誤約時,這一點万祈王兄海涵。”
  王重九臉色微現笑容,但也是一現即逝,淡淡說道:“事情過去就算了,老叫化想知曉一點血案詳情,不知道楊總捕頭,是否方便相告。”
  楊晉道:“方便,方便,……”
  輕輕咳了一聲,道:“被殺的是王爺很寵愛的蘭妃……”
  當下把詳細情形,很仔細他說了一遍。
  王重九听得很用心,听完后點點頭,道:“那人能在警衛森嚴中,夜入王府,殺了蘭妃,武功不弱,但不知楊大人是否找出了一點眉目?”
  楊晉道:“多承貴幫駱舵主相助,稍有進展,不過事情仍然是千頭万緒,找不出真正眉目。”
  王重九沉吟了一陣,道:“听說,楊大人生擒了大洪門兩代師徒。但不知要如何處置這些人?”
  楊晉道:“這一點,兄弟還沒有決定,王兄對此事,有何指教?”
  王重九道:“指教倒不敢當,不過,老叫化希望在沒有證据之前,不要為難大洪門中人。”
  楊晉道:“這個王兄放心,大洪門中人,雖然被軟禁起來,但他們的生活起居,都有著很好的照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王兄想已听駱舵主提過,近日金陵城內,出現了一位金衣人的事情了。”
  王重九道:“老叫化听駱舵主說過了。”
  楊晉道:“王兄足跡遍天下,見識廣博,當今江湖之上,有什么人,是穿著金衣的?”
  王重九搖搖頭,道:“老叫化也覺著奇怪,夜間行動,穿著閃閃生光的金衣,如不是故意的賣弄,便是确具絕高的身手,老叫化也想不出他的來龍去脈,大江南北,都未听聞過有這么一號人物。”
  楊晉望了王重九一眼,低聲道:“王兄,你看那人是不是故意如此,以亂我們的耳目。”
  王重九道:“大有可能,但無法生擒他求證之前,也不能視作絕對,可惜,老叫化晚來了一步,沒有法子會他一面。”
  楊晉道:“貴幫中耳目靈敏,如查其人,想非難事。”
  王重九道:“這個,我們要查……”
  端起酒杯,接道:“楊兄請!”
  楊晉哪有喝酒的心情,但勉強一飲而盡。
  王重九放下酒杯,道:“楊大人,老叫化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但卻又不知從何著手,楊大人可否明示一下。”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已借重貴幫很多,再要麻煩,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重九道:“不要緊,老叫化既然說出口了,自然是誠意相助。”
  楊晉道:“楊某這里先行謝過。”
  王重九道:“但老叫化希望揚總捕頭听得什么消息時,也知會老叫化一聲。”
  楊晉道:“那是當然。”
  駱天峰突然插口說道:“楊總捕頭,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曉了?”
  楊晉道:“什么事?”
  駱天峰道:“江湖浪子歐陽俊,和墨龍王召,都還留在金陵。”
  楊晉怔了一怔,道:“他們都沒有走嗎?”
  駱天峰道:“沒有,而且,兩個人搬住一起了。”
  楊晉哦了一聲,道:“他們住在何處?”
  駱天峰道:“四鳳肪。”
  楊晉道:“那江湖浪子歐陽俊,喜賭愛嫖,住在四鳳舫不足為奇,但那墨龍王召,一向不喜女色,怎么也住在四鳳舫呢?”
  駱天岭道:“兄弟也覺著有些奇怪,听說,四鳳舫今晚初更之后,將有一場豪賭,不知王召此人,是否也愛賭?”
  楊晉道:“這么說來,兄弟非得到現場瞧瞧他們賭的什么東西。”
  三人邊談邊吃,用過了一頓酒飯。
  楊晉站起身子,道:“王兄還有什么指教嗎?”
  王重九道:“不敢當指教二字,總捕頭有什么需要老叫化幫忙的地方,但請吩咐一聲就是。”
  楊晉道:“駱兄,在下告辭了。”
  王重九道:“駱舵主,代我送客。”
  駱天峰應了一聲,站起身子,送楊晉到飯庄門外。
  楊晉轉身直回楊府。
  他急于會見岳秀,把經過之情詳為奉告。
  但岳秀住處神秘,無處可尋,楊晉只好回到家中等他。
  奇怪的是每一次,楊晉感覺中要見岳秀時,岳秀就及時而至。
  這一次,也未例外,楊晉回到府中,岳秀已在書房等候。
  楊晉吩咐過看門的蒼頭,和府中丫頭,岳秀來時,可以直接把他引入書房中見面。岳秀手中端著一杯茶,面帶微笑,坐在一張靠背的大木椅上。
  楊晉急步入室,拱手說道:“老弟,事情果然如你所猜,武林道上沒有這一號人物。”
  岳秀點點頭,站起身子,來回在廳中走了兩步,道:“那老叫化子還說些什么?”
  楊晉道:“丐幫和大洪門似是有些關連,那老叫化子親口告訴我,要我照顧。”
  岳秀道:“大人,沒有問那金衣人的下落嗎?”
  楊晉道:“駱天峰沒有提起來那金衣人的下落。”
  岳秀話題一轉,道:“那你們談論些什么事?”
  楊晉道;“駱天峰告訴我一件消息,說是四鳳舫今夜中有一場豪博,江湖浪子歐陽俊和墨龍王召,都參与了這場豪博。”
  岳秀微微一笑,道:“楊大人對四鳳舫今夜中一場豪賭,有什么看法?”
  楊晉道:“我准備去瞧瞧,這場豪賭也許和王府血案扯不上什么關系,但我要去瞧瞧他們鬧的什么把戲。”
  岳秀道:“大人如是這樣去,只怕未至四鳳舫,所有的賭徒,都已經散了伙。”
  楊晉笑道:“老弟,這個我明白,我會安排一下。”
  岳秀站起身子,道:“在下也會去瞧瞧,咱們四鳳舫見,大人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但一代名捕的稱號太著,使大人忽略了一件事情”
  楊晉道:“老弟,不要客气,什么事,你盡管說在當面,我是洗耳恭听。”
  岳秀道:“一件事,如著想使它十分机密,不為人知,最好的辦法,就是別讓人知道,所謂法不傳六耳。”
  楊晉一抱拳,道:“多承指教。”
  岳秀一拱手,告辭而去。
  天色一黑,楊晉就改換了一身裝束,臉上也經過了一番化妝,暗帶了兵刃,直趨四鳳舫。
  這時,夜幕初展,秦淮河畔,十余艘書畫舫上燈火點燃,數十盞各色走馬燈,幻起了一片醉人的夜景。
  楊晉招招手,叫來了一艘小舟,行近四鳳舫。
  他為了故示大方,一出手,給舟子五兩紋銀。
  數丈距离,得五兩銀子价錢,那是大手筆,舟子連聲稱謝中,楊晉卻登上木梯。
  兩個年輕体壯的小伏子,攔在樓梯口處,四道目光在楊晉身上打量。
  大約是兩個人沒有瞧到暗記,一橫身,攔住了去路,道:“這位大爺,今儿個來的不巧的很。”
  楊晉想到上一次,自己以應天府總捕頭的身份,來到四鳳舫時,龜頭們那份巴結,此刻所遭的冷眼,不禁心頭有气,冷笑一聲,道:“怎的不巧了,難道逛窯子還得陰陽先生看個日子不成?”
  兩個大漢臉色一變,左首大漢冷冷說道:“四鳳舫不是一般的花舟,你閣下想真刀真槍的找樂子,最好是換一家去。”
  楊晉心中一動,道:“怎么?四鳳舫不留客人?”
  左首大漢道:“留客人,但要看看那客人什么身份。”
  楊晉笑一笑,道:“嫖客嘛?有銀子就行,難道還要家世清白不成?”
  左首大漢道:“話是不錯,但四鳳舫有些不同。”
  楊晉道:“嗯!四鳳舫的姑娘漂亮一些,但還不是小窯姐罷了,難道是名門閨秀不成?再說,開飯店的不怕肚子大,只要有銀子,……”
  左首大漢接道:“你閣下口口聲聲說有錢,但錢也有買不到的東西,四鳳舫見過了几個有錢的主儿,你老兄請到別處去吧!”
  楊晉心中暗道:平日里行經之處,受盡了奉承、禮遇,想不到一旦放下總捕頭這塊招牌,嫖窯子也會有這多的麻煩,辦完了王府血案,非得整整秦淮河畔這些畫舫不可。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這真是天下奇聞,開窯子的還有不要銀子的,兩位如是想弄點好處,更不用這么發狠,開個价錢出來就是。”
  左首大漢心中已有些著火,冷冷說道:“小老頭子,有錢到別處去花,也是一樣,咱們四鳳舫不賺你這几個錢,別再窮磨菇了,早些請便吧!”
  原來,楊晉改裝易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五十三四的老頭子,想到年老多金,正是花舫中歡迎的客人才是,想不到的是,竟有些弄巧成拙。
  想一想自己也覺得好笑。堂堂應天府的總捕頭,拿錢買气受,竟然連花舟也上不去。
  但四鳳舫非上不可,又不能放手大鬧,只好低聲下气,說道:“兩位兄台幫個忙,在下是久聞四鳳舫的艷名,特來相訪……”
  左首大漢接道,“那么你明天來吧!今晚上咱們四鳳舫被人包下來了。”
  楊晉探手從怀中摸出一錠銀子,道:“在下明天就要离開金陵,這一去,說不定要一兩年才能回來,兩位行個方便,這點意思,給兩位買杯水酒吃。”
  左首大漢望望楊晉手中的銀錠子,足足有十兩之重,不禁有些心動,沉吟了一陣,搖搖頭,道:“你老兄還是別處去吧!錯開今晚上,你哪一天來都行。”
  呆了一陣,又從怀中摸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道:“兩位無論如何請幫個忙吧……小老儿久聞四鳳姑娘的艷名,就算不能一親芳澤,但愿能瞧她們兩眼也行。”
  右首大漢低聲道:“老大,看在銀子的份上,叫他上來吧!”
  左首大漢接過銀子,道:“你上船可以,但是不能進入艙內,站在窗口瞧兩眼,就得下去。”
  楊晉一路行過來,發覺這四鳳舫上有著很森嚴的戒備,除了船頭,船尾之外.連畫舫中間,也有人守望。
  守在船尾的老二,為人似乎厚道一些,回頭打量了楊晉一眼,搖搖頭,道:“老兄,你今年貴庚啊?”
  楊晉化妝的老一些,笑笑道:“再過一年就六十啦!”
  老二道:“唉!你老兄這年紀,還跑的什么風月場啊?俗語說的好,少不進賭場,老不入花業,你者兄這把年紀,走馬章台,那不是找罪受么?”
  楊晉心中一動,暗想,這家伙心地渾厚一些,也許可從他的口中問出一些情由。當下歎口气,道:“兄弟說的是,但小老儿久聞四鳳姑娘的艷名、殊色,到了金陵城來,如不來四鳳舫中瞧瞧,豈不是空入寶山而回。”
  老二搖搖頭,道:“老兄,你做什么營生?”
  楊晉道:“販米販布,什么都干。”
  老二道:“賺錢很多吧?”
  楊晉道:“一年賺它三五百兩。”
  老二道:“生意不錯,偶爾涉足花業,也還算有點底子,不過,四鳳舫這地方不是你呆的。”
  楊晉道:“為什么了?”
  老二道:“四位鳳姑娘誠然標致,也因身色藝俱佳,四鳳舫才艷名遠播,你老兄這份生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在四鳳舫來說,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客人。老實說,來四鳳舫的客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有錢有勢,一晚上花上百儿八十兩銀子,不算回事,你老兄這年紀,這家當,老實說,玩不起四鳳舫這等所在,听上勸吃飽飯,我說的都是金玉良言,你老兄跑跑別的地方吧!”
  楊晉道:“小老儿偶爾來一次,花上個百儿八十兩銀子,也不在乎。”
  老二歎口气道:“怎么?你老哥,可是覺得花上個百來兩銀子,就能稱心如愿了,告訴你邊也沾不上啊!”
  楊晉道:“那!那得多少銀子啊?”
  老二道:“四鳳舫的姑娘們,都很出色。百兩紋銀,可能碰碰別的姑娘,你老兄如是真要想,化錢受气,等一會儿我就幫你個忙,替你給二娘說點好活,選一個姑娘給你!”
  楊晉接道:“可是四鳳之一?”
  老二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是吃了燈草灰啦,說話輕飄飄的,四位鳳姑娘,也是你這等客人玩的么?別說百來兩紋銀就是用你一年賺來的家當,也是難親芳澤,老兄啊!你死這條心吧……”
  楊晉心中又是一動,說道:“怎么听老兄口气,四位鳳姑娘的身价很高了。”
  老二道:“高!高的你這輩子是寡婦死儿子,沒有想頭啦!四位鳳姑娘才貌雙絕是不錯,但她們是天鵝,你老兄這副癩蛤蟆的德行,只怕求遠吃不到天鵝肉。”
  楊晉道:“我說老兄啊!你如是誠心幫忙,那就指我一條明路,四位鳳姑娘究竟是賣不賣,多少銀子,才能使她們留客?”
  老二冷冷說道:“你既不听勸,我也懶得費口舌,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楊晉心中暗道:如是我再接著強問下去,只怕要惹來一番爭執,當下閉口不再多言。
  一面卻暗中運足目力,四下探看。
  足足看了一個更次之久,才見一艘小舟,馳近四鳳舫。
  楊晉伸手摸出了一塊銀子,遞給那稱為老二的大漢,道:“這些客人,怎的來這么晚,為什么我卻等這么久。”
  老二收了銀子,口气也緩和了很多,但說話卻十分低微,道:“今晚上,四鳳舫早被客人包了,定然是老大,老三收了你的好處,才把你放上來受罪。”
  楊晉道:“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二沉吟了一陣,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大概來的人,很有點頭腦,今夜四鳳舫八面有人守望,不許閒雜人等接近。”
  楊晉點點頭道:“這么說來,我來的是真不巧了。”
  老二道:“怎么?我們老三沒有告訴你?”
  楊晉道:“說是說過了,但在下有些不信,所以,花錢上來瞧瞧。”
  老二道:“這就叫花錢買罪受,我瞧你老兄不錯,血汗錢賺的不易,還是早死了這條心好,拼上你的家當,也未必能把四位鳳姑娘勾上手?”
  楊晉道:“為什么?四鳳雖有艷名,但說上天,它也是一個班子啊?”
  老二道:“你這人是吃了迷心灰么?班子和班子不同,人和人也不一樣,武大郎玩夜貓子,什么人玩什么鳥。”
  這時,又有一艘小船馳來,靠近了四風舫。
  楊晉不再多言,暗中留神查看。
  老二低聲說道:“老三告訴我,你只要瞧瞧鳳姑娘就走?”
  楊晉道:“是!”
  老二道:“你先躲到后艙去,等一會,我會招呼你出來。”
  楊晉笑一笑,躲入后艙。
  但他很快的出來,提气輕行,直奔大艙。
  這時,正有几位客人,步行入艙,楊晉混入行列,進入艙中。
  大艙內和艙外,簡直是兩個世界。
  艙內早經布置,酒菜都擺在靠艙邊處,流水席,誰高興誰就去吃。
  艙中間,卻擺了一張長形桌子,舖著雪白單子,兩廂排滿了木椅。
  楊晉目光一轉,發覺艙中到了五個客人。江湖浪子歐陽俊,墨龍王召,和一個身著青綢子長衫,留著及胸長髯的中年人,另一個全身黑衣,四十多歲,手提藥箱子的郎中,但最使楊晉惊訝的譚家寨的二公子譚云,竟然也在場中。
  楊晉這番易容,用了不少工夫,江湖浪子歐陽俊和譚云等都未瞧出楊晉的身份。
  這不是楊晉的易容術高明到瞞過了這几個武林高手的眼睛,而是這船艙中有一股冷肅的气勢,使得這些人,都沒有心情留神分辨來人的身份?
  楊晉心中有些奇怪,想不到這是怎么回事,在場的五個人,他有兩個不認識。
  看起來這五人相互之間,也并未有著明顯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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